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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央十分近,从宽大的黑色袖子里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以一个极隐蔽的角度快速递给钟离央,确保没有多一双眼看见。
钟离央一瞥身下,犹豫了顷刻,接过藏于腕底,面上不动声色道:“不敢当,闲时来在下府中留一曲。”
云焂客气地谢过,行礼离开。
于是这个‘琴瑟和鸣’就像是接头暗号一样,扣开了钟离府的大门。
琴瑟和鸣(二)
天星缀满夜幕,小雪簌簌落襟,弦月爬上树梢,拉扯着少年的衣角。
云焂故意绕远路,朝着与钟离央反方向离去又悄悄绕回来,钟离央早就吩咐下人见他来就开府门,云焂着黑色绒袍,连着衣帽,掩盖得可谓严实,被下人领进侧门,做贼似的进了屋。
钟离央早迎候多时,一琴一瑟摆得正好,一入屋热气涌向身来,顿时一阵温暖。
“天寒雪落,哪里值得使公子周折临敝舍?”谷沛正在钟离央身旁烹茶,温柔问道。
云焂脱下衣帽,黄婆拿着白净的绒布上前将云焂身上小雪扫落,云焂轻声道了句:“有劳。”将外袍脱落,任黄婆披挂。
“若不是实在找不开第二人,云焂也不会如此费周折。”云焂也不拐弯抹角,大方落座,黄婆见无事就退下了。
谷沛将正热气腾腾的茶杯递给云焂,云焂握杯于双手,寒气满身散出,惨白的面色方有一些好转。
“常闻王爷冷淡不易近人,今日有幸仰望,云焂看来是那些人有眼无珠了。”云焂将目光从澄明的茶水转向钟离央。
“哦?”
“阶前扫雪迎客,满室温热茶香,又有一琴一瑟,扫我衣尘埃雪,我若再看不出君心美意,也太不识抬举了吧。”云焂一笑,明眸皓齿,当配天上月。
钟离央嘴角上扬,笑意也浓,他道:“我也听闻公子张狂一言,论琴技一曲就算解千愁在世,也不在话下,今日见其容,想来定是谬传。”
这话惹得云焂一愣,随即释然一笑,道:“王爷耳目具明,云某的这点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笑话在下了吧。”
钟离央捧一杯茶,小酌一口,抿了抿嘴,眉毛上挑道:“说实话,如果你是女的,我会很喜欢你,你常常让我想起一个人。”
云焂眼底一惊,谷沛更惊,差点手一抖把热水打翻。
云焂笑眼看着钟离央,道:“这话倒让云焂太受宠若惊了,云焂斗胆猜一猜,莫不是我让王爷想起心上人了?”
若是平常,钟离央是不会应这种话的,但今日却出人意料的一答:“嗯。你很像她。”
云焂眼睛一弯,笑得更开心了,抬手饮茶,道:“真香,敢问这是什么茶?”
“云眉茶。”钟离央指尖放在桌上轻轻敲着。
云焂一瞥,疑惑道:“这是个什么茶种?云某才识疏浅,未曾听过。”
谷沛向炉中添了一勺热水,答道:“那是南山特产的一种茶叶,市面上买的贵得很,不知道也罢。”
“哦,原来如此。”云焂点点头,从腰间取下小锦囊,拿出几根细丝,道,“一点见面礼,还望王爷不要取笑。”
谷沛偏头一看,是琴弦,他连摸都不必摸,一眼便可看穿是上好蚕丝作的,平时自家主子的琴弦都是他一手买办的,错买了一次钟离央就要杀人,谷沛这辈子都忘不了。
钟离央双手相握于桌案下,淡淡道:“能结为乐友,在下倾身乐意,若是政友,恕我不能如愿。”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汤水正沸,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云焂一眨眼睛,站起转身,在瑟架边上坐下,拨弄着琴弦的动作跟钟离央相差无几。
泠泠乐声在空气中响了两声,他先是试了几下音色,随即信手快拨出一段乐声,又清又悠宁人心,丝毫不带半点寒意。
“王爷不妨先听我一曲,再做决定。”他低眉垂眼,轻抚弦上,随即声乐升平,是空山落雨声,是脚踏秋萍山风拂调的沁宁,是新雨方霁哼童谣见松涛的畅快。
别人不知,可钟离央听得出,他这是故意弹出解千愁的那曲《空山新雨》。
一曲毕,钟离央直夸道:“公子好指法,师系何人?”
云焂抬手一笑,道:“云焂虚度年华,至今二十又四,无派无师,惭愧矣。”
本以为云焂年纪小,没想到才二十四岁,竟只比钟离央小一岁,但从相貌看上去,两者不像是相差一岁的人,不是钟离央老,而是云焂肤白清瘦,一双大眼睛则更显得年轻。
“《空山新雨》应是家师独曲,云公子这是从哪里而得的曲谱?”
云焂抱笑道:“尊师的曲子既是弹过,就难免被有心人听了去,一两首曲谱流落在外,也是正常不过的,云焂向来贪玩,平素爱向四处借曲谱,随意拿来弹弹解解闷罢了,王爷可千万别介意。”
钟离央微一颔首,一边打量云焂。
“都说以乐代语,不言亦知汝意,不知王爷可能赏我这个光?”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