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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春秋已过,没想到,再见之日竟是死别之时。
匆匆赶到瑞海行宫大门口,此刻顾不得太多,周子临喊一声:“陛下,奴才逾距了!”便驾着马车长驱直入。
行至江平常住的寝殿,江聿直接跳下马车,撇开跪了满地的太医和宫奴,径直朝卧房走去。甫一进门药味扑鼻,江聿登时脚下一滞。随后步步趋近,药味愈发浓郁,他的心也渐渐往下沉。待看见了江平,思绪轰然崩塌。
眼前的江平不似当年,只见他双目闭合,满头白发,脸上沟壑纵横,整个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若不是胸膛尚有微弱的起伏,还以为他已经撒手人寰。
江聿轻轻握住他的手,曲膝下跪,嘴巴翕动了几下,话出口时异常沙哑:“父皇,儿臣……聿儿来了。”只说到一半,眼泪却已掉落。
“聿儿?聿儿……”江平的意识尚未清醒,似乎被困在梦里,声如蚊蚋地喃喃了两下。
江聿一声声回应他:“在!在!”
过了好一会儿,江平睁开双眼,视线在江聿的脸上流连,难以置信地问道:“聿儿?”
江聿顿时心如刀绞,眼眶酸得发疼,手里不自觉握紧,随即哽咽着轻喊:“父皇。”
几乎同时,江平的眼眶便湿润了,他静静地望着江聿,双唇微微张开,心口像是有人在擂鼓,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缓过劲,恢复了些神采,声音也不似濒死之人。只是一位寻常的父亲,温柔地看着儿子:“这双眼睛,真像极了你母妃。”
宜妃虽说是女子,眉目之间却带着英气。这一点,江聿像了十成十。
江平又不说话了,不大会神思恍惚,记忆远遁,慢慢地,仿佛听见孩童的歌声从远方传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璟运十七年春,大皇子迎娶代国公的嫡长孙女。江平虽是太子,但作为大皇子的弟弟,平日里两人又亲厚,自然要出席的。然而,江平觉得不够,不仅出席,还混在迎亲队伍中偷偷去了代国公府。
可江平并不晓得,迎亲队伍只在府外等候。他这次好不容易溜出宫,便总想着去哪逛一逛。不幸的是,大皇子在发现他后看得严,顾不上新娘子何时出来,只一个劲盯着他。
无奈之下,江平只能骑在马上听那些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说话。
一人问:“可是代国公嫁女儿了?”
有人回:“哪里哟,是代国公嫁孙女。这回人家是跟皇室结亲,来迎亲的正是大殿下!”
人群中一个道士突然笑了起来:“这府邸的风水?啊——有趣有趣。”
当即有人斥骂:“臭道士,你不要命啦!居然敢议论皇亲国戚!”
也有人好奇,偷偷摸摸挤到道士身边,小声问:“高人可否明言哪里有趣?”
那道士当真天不怕地不怕,直接说道:“府邸坐西朝东,一半在南一半在北,正是一半阳一半阴。若贫道没猜错,想来府中应是南边多女、北边多男。正所谓阴阳调和,生生不息。”
是否真如道士所言:南边多男北边多女,改日要好好问问代国公。不过,江平确实听闻代国公有五子二女。其长子、三子共生了七个女儿,二子、四子、五子各育有三个儿子。因为家中枝繁叶茂,不少贵胄都私下讨教过生孩子的秘诀。
江平想得入神,忽见那位询问道士的姑娘惊叹不已:“佩服佩服,实乃高人,这都算得出来!”
道士捋了捋胡须笑而不答。
适时,新娘子披着盖头在妇人的搀扶下出来了,一堆人前呼后拥。江平看见,为首的正是代国公老爷子。
新娘子统一施了个礼作别,她身侧的妇人泪眼婆娑,模样甚是不舍,应是其母。
这时候,刚才同道士搭话的姑娘悄悄挤了进去,趁众人不注意,往新娘子手里塞了个木制的偶人。
依照婚俗,新郎官需背新娘子上轿。便见大皇子下马走过去,拱手揖了揖,又同代国公寒暄几句才背起新娘子。
众人目送。待新娘子上了轿,大皇子再拱手一礼,迎亲队伍便整整齐齐出发了。
走了没多远,江平回头。只见新娘子的母亲正训斥那姑娘,姑娘低着脑袋,一副老老实实洗耳恭听的模样。不料妇人前脚刚走,姑娘便皱眉吐舌做了个鬼脸。像是感觉到有人注视,姑娘转过脸,正巧与江平视线相交……
迎亲队伍一侧,几个孩童手拉手转着圈唱着歌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半年后,太子江平纳了良娣。虽说良娣只是庶女,地位不够尊崇,但有江平的宠爱,在东宫等同于太子妃。
又过了两年,江平及冠,太子正妃入主东宫。却因良娣有喜,太子妃被冷落了七个月。
七个月,两百多日,对良娣而言同样只长不短。本心心念念盼着孩子出世,竟在一个雨夜胎死腹中。那夜过后,良娣再也不会笑了,对江平亦是冷冰冰,与行尸走肉别无二样。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