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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皇城乾清宫内,除了洗漱沐浴交由宫女侍候,其余时间阴云霁寸步不离李祐温身边。可饶是如此,李祐温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圈。
明黄的薄衾盖得严实,李祐温的长发散在软枕上,眼睛半睁着看着床尾雕的盘龙,也不知在想什么。
阴云霁立在床边,俯身看她眉间郁郁寡欢。她不能言,阴云霁也没想再辩解什么,交叠的长指转着左手翠绿的扳指,殿中一片静默。
良久,阴云霁捏了捏眉头,转头吩咐下去,到皇陵将夏安提出来。
夏安医术精湛,到了皇陵几剂药下去,钱婉便药到病除。即便已经没有他的事了,夏安也不敢擅自离开。他明知阴云霁矫诏,却也不敢反抗更不敢透露风声。十几天下来,只得到皇陵各处溜达,倒与庆王和楚王熟识起来。
瞿如领了命,带了一队近侍军赶到皇陵,假称李祐温圣旨,两个时辰便将夏安提回了乾清宫。
夏安来时只得一个药箱,走时更顾不得收拾,仍旧提着那个药箱,被近侍军裹挟着,一阵风似的卷到了殿前。
夏安看见阴云霁就从心底发寒,十余日不见,阴云霁一身晦暗阴鸷更胜之前,压得夏安什么心思都不敢起,老老实实跪下听旨。
阴云霁站在空旷的殿前,得了天下也不见欢喜,低低吩咐夏安道:“你去看看陛下,这几日瘦得厉害。”说罢,又点了一个小宦官陪着。
夏安心思通透,明白阴云霁真正想要的也只有一个陛下,若是李祐温有什么闪失,指不定阴云霁会如何,于是慌忙领命,进了乾清宫。
夏安一靠近床榻,心里便是一惊。李祐温虽是消瘦,却并不萎靡,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周身气质便像岩浆一样,百般隐忍又掩盖不住的灼烈,和这沉寂空旷的乾清宫格格不入。
连夏安这个太医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阴云霁是自小察言观色的权宦,又怎么看不出来。李祐温无时无刻不想离开。
夏安心下了然,李祐温必定不甘江山易主,阴云霁却偏要将她拘在眼前,恐怕两人都是强自忍耐。目前却是个引而不发的危险局面,而自己为了保命,倒要好好利用这两人之间的纠葛。
夏安把上李祐温的脉搏,跟猜测的情况分毫不差,身中软筋散,这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阴云霁手段不甚光明却有奇效,想必是李祐温未曾提防。
不过是不入流的药剂,他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解开。可惜阴云霁不会让他在乾清宫逗留半个时辰的。夏安一边把脉一边看着李祐温,身边的监视的小太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
李祐温缓缓抬眼,看到是夏安来了。如此境遇,与囚徒无异,又与故人相见,心中有几分酸涩。
李祐温暗暗平复心情,这算不上是个机会。夏安只是一名医者,文不成武不就,朝中无势力手下无兵卒,又能做些什么呢。有心要他通风报信,想想也知阴云霁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东厂看管人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李祐温看着夏安花白的头发,心中亦不忍心他卷入这次纷争,他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宫中老人,她也希望他能安度晚年。
而且十余日了,若是朝中重臣再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她李祐温手下也算无人,她绝不信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如此无能。
她等的不是夏安,而是顾江离。
是故,夏安心惊忐忑却又磨磨蹭蹭的等着李祐温的暗示,李祐温反倒是阖上眼帘,没有丝毫的表示。
阴云霁派来监督的小太监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夏安请出了乾清宫。夏安无奈,只好出了宫外面见一直等候的阴云霁。
阴云霁身上的黑色曵撒寂寂沉沉,神色清冷,目光从眼帘下瞥过去,问道:“如何?”
夏安弯着腰,顶住压力道:“陛下神思不属,五内郁结,空耗心魂,消瘦是必然的。”
阴云霁心里明白李祐温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把夏安叫来也不过是证实一下。
“她不肯好好吃饭,每次都吃得很少。”
这话夏安不知该如何接,便保持着装傻的笑容,含糊着应了一声。
阴云霁抬眼看向乾清宫,恢弘大气的宫殿被阴沉的天光镀了层鸦色,沉香雕花的宫门紧闭,充满了不应属于皇宫的压抑。那里面,关着他的陛下。
他狭长漆黑的凤眸里,映着幽幽的暗光,“你是杏林第一圣手,你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她多吃点东西?”
夏安慌忙道:“贵人不可,陛下身体已然不顺,此时若再用药,恐怕适得其反。”
其实他有能力配出这种药,不过当年在产房,夏安也是看着李祐温降生的,多少有几分微薄的情分。让他反抗阴云霁他不敢,但是要他助纣为虐他万万不能。
所幸阴云霁爱重李祐温,听到夏安说有危险,这个念头也就放弃了,不过仍是踟蹰:“她这样瘦下去不是办法。”
不是办法你倒是把人给放了啊,夏安在心中呐喊。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他敢打赌只要他说一个放字,下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