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确凿的，杀他更是名正言顺。

    只是她还是贪恋这一份份稀薄的陪伴，即使对方每一个都视这皇宫内苑为牢笼。

    李祐温并不答话，沉默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阴云霁稍慢，就感觉到李祐深的目光紧盯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借故要添置牢房用具留下了。

    李祐温不在，李祐深便收起了做弟弟的软糯和讨巧的神色，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一样沉稳，和阴云霁对视，互相做着谈判。

    李祐深声音低沉，说道：“阴大人想必也将我刚才的话听进心里了，这都是我特意对阴大人说的。”

    阴云霁面不改色，还流露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哦？不知庆王为什么要对臣说这些？”

    李祐深笑了，丹凤眼中闪烁的却是冷光：“阴大人好演技，若我真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就要被你给骗过去了。我自己经历着有悖伦常世俗的情感，怎么还可能看不出你看我皇姐的眼神呢？

    那样阴郁幽深的目光，比我和楚王对视时更加偏激疯狂。若你要说只是尽忠本分，房顶的檐角都不信。”

    阴云霁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原来竟是这般显露了痕迹。霎时间杀心大起，思索着要不要想法子除掉李祐深，方可保全此事。若是李祐深在陛下面前说起，即便没有证据，他也担心会让李祐温起疑，这对他来讲，不啻于灭顶之灾。

    李祐深见他不说话，便知道自己已然猜中，说道：“阴大人放心，旁人是决计猜不到的。只有我和阴大人的心思差不多，才能了解一二。阴大人，刚才我说的法子就是说给你听的，算是示好，如何？”

    阴云霁冷笑道：“可是这法子并不好。”

    李祐深不以为意，笑道：“自然是比不上阴大人计谋迭出来得高明，只是这一次阴大人却是非要帮我不可了。”

    阴云霁确实在犹豫是救是杀，不得不说，李祐深抓住了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再面圣的机会，通过刚才的短短一次的会面，将所有的信息点和筹码都摆明了。自己确实有救他的理由。

    李祐深接着说道：“阴大人若是救我一命，利处有三。其一，若是皇上今日能放过混淆血脉平日疏远的我，他日自然也会放过手握重权朝夕相处的你。其二，皇上放了我，自然也就会把我的话听进去几分，他日你只需说情深意切，皇上便会想起此事，两下相加，更会心软几分。其三，若留我性命，倘若真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我会拼尽全力替阴大人从中斡旋。想必到了那时，朝中不是皇姐的人，便是阴大人的人，皇姐不信我这身处局外又有亲缘之人，还会信谁呢？

    阴大人若要杀我，除了泄私愤外无一利，相信阴大人也不是这么短视的人。我言尽于此，不知阴大人意下如何？”

    李祐深说的这些好处正是阴云霁想到的救他的理由，都是聪明通透之人，自然不必多说。

    阴云霁红唇轻启，冷笑一声道：“庆王还真是把陛下卖了个彻底。同样是姐姐，庆王相待陛下和楚王之差竟如此多。”

    李祐深听着话音不对，心里一跳暗道糟糕，刚才的胸有成竹开始变得没有底气，强自镇定道：“难道阴大人要替皇上出气吗？”

    阴云霁紧紧的盯着他，阴柔的声音低语道：“不，庆王做的很好，只有这样，才会让陛下发现身边人都在背叛她，才会让她注意到我。不过你要记住，你只能把她卖给我。”

    李祐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人皆传言阴云霁心思叵测幽深难辨，今日方才见识到果然如此。短时间内大起大落，李祐深心里也服服帖帖的了。

    阴云霁起身，雌雄莫辨的声音从简陋的监室回荡，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阴风测测：“庆王只是暂时落难，皇恩浩荡，自有重见天日之时。只是他日别忘了提携本督啊。”说罢，曵撒回折，皂靴踏远，转身出了宗人府。

    李祐深长出了一口气，有了阴云霁的承诺，自己自然性命无虞。方才的威压强烈，自己竟想向阴云霁表忠心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幸好是个阉人，要不然朝臣追随他的不知凡几，岂不成了他的一言堂。

    不过，李祐深转念一想，阴云霁答应救自己，可见他也预见了，总有一天要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一言堂想必也不远了。

    他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皇上能否消受得了。自己既仰仗阴云霁保命，也不能向皇上预警。

    李祐温是福是祸，全看天意，与自己无关了。

    第36章

    阴云霁回到御书房，李祐温正在拟旨。明黄的绢摊开在书案上，沾了朱砂的笔搁在山海形状的笔架上，绢上一片空白，一看李祐温就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天色已晚，御书房里烛火摇摆不定，绢纸上的暗纹随着明灭的烛光时现时隐。房中人如山黛的眉低垂，桃花眼里春寒料峭，没了往日的多情温柔。

    听见门扉开合，李祐温抬眼撞进阴云霁心里，知她不好受，阴云霁并不多问，安安静静的陪在旁边，房中一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