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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帐外女人吩咐说话的声音,他茫然地愣了片刻,才想起今日是归城的日子了,他翻身坐起,将鞋履套在脚上正要外出。

    花眠已端着一盆热水入内,霍珩望着她静了片刻,那盆水到了脚下,她从水中捞出雪白的毛巾,拧干,替他擦拭脸庞。

    霍珩像个木娃娃任由她摆弄,心里不太自在,“我……昨夜里说了甚么?”

    花眠轻轻笑道:“没说什么,将军昨夜里喝醉了,手掌也被割伤了,回来便睡了,什么都没说。”

    霍珩抬起手,看了眼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右手,又默了片刻。

    “多谢。”

    花眠将毛巾取下,疑惑地睇着他,“霍郎,你怎么同我说这个,我们之间才不需说这个呢。我知道你昨晚心情不好,怕你睡不踏实,没唤你,只是替你擦了脸,现在时辰还早,你沐浴了我们再出发吧。”

    霍珩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扭过头,“你出去。”

    “嗯。”

    乖巧的小妻子活泼地走了出去,霍珩在床边坐了许久。

    他现在竟然能好言好语地同花眠说这些话,这在一个月以前还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霍珩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伸臂将一旁落在地上的外裳拾起,起身去打水。

    水井边,霍珩拎了满满一桶水上来,身后便围了不少人,昨夜里那碗践行酒没喝够一般,昔日铁骨铮铮的同袍个个红透了双眼,霍珩见状果然脸色不愉,“哭甚么?”

    说着他拎着水要回帐篷,身后的少年们纷纷追了上来,依依不舍地跟在身后。

    “将军!”

    “将军你当真不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话都带了哭音了,霍珩拎着水顿住,不知不觉地自己胸口也涌出来一股艰涩之意,他紧紧皱了眉,转身朝他们比了一个手势,是扬威营下发号进攻的手势。他们怔怔地望着。

    “霍珩无此幸运,日后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你们还会有新的将军过来,我会向陛下奏请,调任最勇武、作战经验最老道的都尉来训练你们。都给我好好儿地练,不然日后丢了我的脸,我还会回来的!”

    他转身将一掌托起木桶的底,将水拎了起来走了。身后的人再不舍,也终究不能再追出一步。

    *

    晌午过后,六月骄阳变得无比毒辣,炙烤着雍州大地。

    新栽下去的秧苗还没有露出头来,满田都是粪便的气息。

    耿六带着人将霍珩他们送入甘州城,一直到城门口才分道扬镳。

    皇帝命人传了口信来,要让霍珩回长安,霍珩一走,最初跟着霍珩的子弟兵,如陆规河、班昌烨等人也便在西陲待不下去了,纷纷收拾了行囊要回长安。大魏重武,他们都在军中供职,虽然官位不高,但回长安也足够吃穿不愁了,打了两年仗,人到弱冠还是光棍一条,是时候学着霍将军娶个贤惠娇妻回家,日日享闺房之乐了。

    仅有的一辆马车被填满了货物,无法坐人,花眠只得与霍珩共骑,甘州城门分道后,霍珩命人在城中又雇了一辆马车,让花眠与栋兰上车。

    花眠腿脚不好,伤势不愈,霍珩遵医嘱不准她跟着自己长途跋涉,宁可多耽误一些时日,如游山踏水般,慢腾腾地朝长安去。

    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月。

    夜里下人搭帐篷,霍珩将马车的缰绳系在树干上,自己靠着马车休憩。

    七月底赶上一场暴雨,帐篷被摧毁了一顶,不够用了,花眠听着暴动的雷鸣,忽然一阵白光掣过,如将漆黑的夜幕一刀劈成了两半,栋兰吓了一跳,直往花眠怀里缩去。

    马车蓬盖上玉珠暴跳,发出持续不断的巨响,花眠安抚着,手掌抚摩着她的头顶,耳中又是一阵炸雷响起。

    她的心随之一跳,忙推开了车门,一股携着暴雨的疾风猛扑了过来,花眠身上干净的绢衣瞬时便湿透了,栋兰忙将伞递到花眠手中,她撑开伞骨,跳下了车。

    霍珩正在帮人修理帐篷,风雨太大了,他的身上全是泥浆,身后立着陆规河等人,霍珩一边往地上插着木桩子,一边催促他们快些进帐篷里去,“进去!”

    “将军!”

    固执的不肯留将军一人淋雨的陆规河,让霍珩额头直暴起青筋来,吼道:“进去,将帐篷前右脚压实了,我才好钉桩子,你们是死的么,听不懂我的话?”

    于是陆规河与班昌烨只得钻进帐中去,依照霍珩所言,将帐篷一角用石头压住。风雨太大,这石头只有一拳大,压不实,霍珩只有用木桩子扎着帐篷,再用石头将削尖的木桩钉入泥里。他的背后都被冷雨浇透了,浑身的水,汗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内里火烫,背部冰凉。沿着鼻梁淌下大滴大滴的水珠,砸落在水涡之中。

    头顶忽然多了一片荫蔽,霍珩钉木桩的手顿了顿,猛然回头,花眠撑着伞站在自己近处,伞檐高高地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霍珩顿时火大了,“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雷雨里人声太小了,花眠只好吼道:“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