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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莫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好些时候才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当年为何不讲?”

    他却答非所问,“长公主长得既不像娘娘,也不像陛下。”

    她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你所言何意?”

    “娘娘是我逼死的,承担殿下的雷霆之怒,与殿下共同进退,都是穆凉该做的,自然不当逃避。”

    “那日殿下进了宫,众人皆知宫内陷阱连环反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娘娘却教导我,若殿下败了,便另寻明君。若殿下得胜归来,便手刃殿下,取而代之。”

    “母妃,母妃为何?”想起穆凉先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突然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娘娘分娩前夕,曾上山祈福,又遇大雪封路,难以回京,最终在一处寺庙中寻得落脚之处。路中偶而拾得一婴孩,娘娘心善,便带在身边,取名穆凉,此事天下皆知。”

    “可娘娘的侍婢却说,拾得的,是一女婴。”

    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的进到白莫头脑里,叫她混乱极了。她止不住的后退,一直退到案边仍觉得不够,整个人抱膝蹲在案前,模样很是狼狈。

    这又哪里是心善,事情若真是如此,任谁都瞧得出湘妃娘娘的私心。她既人微言轻,若是诞下男婴,恐怕多遭人害,难以平安长大。在她看到那女婴的时候,已有一计浮上心头,她若是诞下男婴,便偷梁换柱,若是女婴也无妨,便留在她身边侍候就好,诞下龙嗣已是极大的功劳,皇上不会这点小事都不应允的。

    她的母妃,一向不争不抢,一向神色寡淡,任众妃如何,任先帝如何,她都远离争斗中心。

    在年幼的白莫心里,一个女人的智慧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一向敬畏极了的娘亲,竟是如此一个精心谋划居心叵测的小人。她以为自己是在与外人博弈,可未曾想自她出生起就已经是湘妃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一瞬之间千百道思绪飞过,那些她解释不通的,母妃的奇怪的言语行为,统统都有了道理。

    一口血似乎梗在喉间。

    “如此,你当年为何不说?”声音嘶哑凄厉至极。

    穆凉似乎笑着,又似乎没有。他的声音极轻,“早些年被爱恨迷了眼,总怕着殿下知道了真相与我心生嫌隙,于是一再瞒着。”

    “如今却不怕了?”

    “穆凉已是残喘之身,有何可怕?”他话里似乎是在怪她,可嘴角又分明带着笑,温柔的一如当年。

    千百道酷刑,从皮肉到筋骨,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囊括的。他从前总觉得没了白莫,他连活都不会活了,只是这些年也没有白莫,他总归也没落魄致死。

    白莫不说话,穆凉也不担忧。他就沉默的等着,他等了这么多年,等一个结果,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如此,你便先去歇息吧,让我一人静一静。”

    穆凉又撑开伞走出门去,仍是白色的,单薄的一抹身影,在风里似乎有些踉跄。

    第17章 回京——

    他瞒了这些年,瞒得他都要忘了为什么要如此固执。

    白莫一向自视极高,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并非皇室血脉,不知会生出什么祸端。若只是血统不正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占了近在眼前的穆凉的身份。想象得到,她也许会留下一纸文书,只身离开,还他的体面。她一向都最是高傲,一定不能容忍的。

    穆凉以前总怕丢了她,如今却再也不怕了。

    他更怕的是自己习惯了白莫的温柔,却又遭遇她的无常反复,所以,不如全都说出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年什么都没想,甚至也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尸横遍野。倘若湘妃娘娘不自尽,他也丝毫不会手软。他只知道,瞒不住这消息,白莫会走的。

    他活了半辈子都遭人轻视,被重重等级制度压的抬不起头,不能再让白莫也遭受。不能有旁的人知道,不能让白莫的身世有丝毫的污点。他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容不得他人一点的亵渎侮辱。

    至于他就没什么所谓了,演好她近旁的一条鹰犬,是死是伤,还是残废,他都不在意的。

    他以前,大概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是在狱中他虽然寂静的无法自控,但也多了许多时间去反省他自己。于他而言,牢狱不是一场劫难,而是一个机会。白莫终于肯放过他,他也该把过去的深爱割裂。

    他不知道如今白莫突如其来的好是因为什么,但他也不必费神去想。他把该告诉她的告诉她,求一个心安罢了。

    反正,大抵就是瞧他吃软不吃硬,待他好些,再问个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