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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魔、魔佛!”
疯疯癫癫的僧人所能说出的最完整的话只有一句:“堕落的佛魔,度化的魔佛!”
“祸福来源自有因果,该来的避不了。”
“红日之焰,佛子,你可明白自己的生命真意?”
“生死轮回,自有定数——佛魔之间,你,又明白自己生命的真意吗?”
“佛子,魔,不需要明白佛家生命的真谛。”
明明毫无声息,魔者却分明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叹息,不知来自对面的佛者,还是冥冥之中的不知名者,宝相秀严朗润的佛者目光深澈澄明,宛如注视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玄妙轮回:“堕落的佛魔,渡化的魔佛……天理循环,生命有数。”
一剑封禅似是做了一个梦。梦的感觉深若执迷,待他睁开眼时,甚至一时意识不到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直到他看到了剑雪怔然望着叶笛哀绝蓝眸。
刹那间的惊诧与恍然无可言喻,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经脉被封、身陷囹圄,而罪魁祸首显然便是自己的这位知己时,居然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应该愤怒。
“一剑封禅,你我都到了该醒的时候了。”任凭一剑封禅怒火腾腾的质问,良久,剑雪才开口。仿佛有所预感,一剑封禅直觉感到自己的天地将彻底崩毁于他即将道出的话语里,他想要阻止,却无力阻止决心已定的剑雪。
这世上,从无人可以阻止一名心哀若死之人,更罔论他的名字还是剑雪无名。
“一剑封禅,你还记得那日在圆教村,你与我换剑的事情吗?”
他当然记得。即使已过去多年,他也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日燎烈的风,凉爽的夜,琥珀色的酒,杀诫的锋刃上泛着霜雪,剑雪的叶笛下飘出悠悠的乐韵。一切都堪称完美,就连剑雪的朱厌上覆着的黑布,往日只觉得看起来说不出的碍眼,那一刻借着火光端详过去,居然也多了几分魔魅的神秘感。
如果不是之后吞佛童子出现……
“一剑封禅,你还记得之后吞佛童子出现,手中所握是哪一口剑吗?”
他当然记得。那个足踏红莲狱火的魔物,目光魍魉,手中朱厌凝着森冷有若实质的血光。几乎只一瞥,他便察觉某种来自魂魄深处的即将形神俱灭的威胁与恐惧。
不杀了此魔,他将永远都抓不住自己的未来。他意识到。
可他并未意识到的是,既然吞佛童子给他留下的震撼如此深切,为何他会记不清他的脸?
“你是吞佛童子。”明明是掩埋在心底的悲哀彻骨的真相,及至真正宣诸于口的那一刻,余下的反而只有大彻大悟的寂静,剑雪背对着一剑封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何神情,只有一刹那自嘲的沉默,“而我,是魔胎。”
北域双邪,一个身负人性之邪,自有意识起便在追寻自己的未来;一个背负剑中之邪,自有意识起便在追溯自己的过去。可到头来,二者的过去与未来,却只有一派面目皆非。如是的命运与人生,究竟谁比较痛苦?
没有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一剑封禅失力的靠在木牢边,震动的镣铐聊聊作响,泄露出主人涩然的心绪。“这算什么?”他自言自语,“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当你发现自己其实另一个人时,“你”的存在,究竟算什么?这个问题,在一剑封禅不知情之时,剑雪已代他辗转思考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是以他告诉一剑封禅,只要抛弃对“吞佛童子”的执念,“一剑封禅”便可得到他所想要的自由。然而果真如此吗?他可以肯定一剑封禅存在的真实,却更无法否认,“吞佛童子”亦是真实的存在。
进亦错,退亦错,无论如何皆是错。
剑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空有绝世的剑法,却斩不断一剑封禅和他的过去,也无法为他们辟出一个光明坦荡自由的未来。
涩然的沉默在昏暗的洞世内无尽冗长的蔓延,远处的枯骨端然而坐,似是怀着温和的慈悲,注视着沉沦于哀苦中不得解脱的二人。直到细微而清脆的坠地声划破沉寂,梨花白的细瓷小盒从袖口滚落,幸有下方的枯草衬着,才免了碎成八瓣的命运。
一剑封禅凝视着它。那日一句之差未能送出,他只好满怀憋屈的日日夜夜揣着此物。真难为这脆弱金贵的小东西,这些日子以来随他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变幻,到头来连他都在一趟昏睡醒来后发觉自己有可能不是自己了,这小东西居然还全头全尾的保存了下来。
昏睡前,他在做什么?
是了,他接了北辰胤的委托,追杀一个名为圣踪的人。
那时他想,还了这个人情,就和剑雪一起退隐吧。笛箫和鸣,谈禅论剑,何其快意潇洒,那才是他想要的人生。或许逮着合适的机会,还能把这盒死活送不出手的倒霉玩意儿成功赠出去也说不定。
天意弄人,时不我待,究竟,只是妄想。
繁花世界,隔叶菩提。庄周蝶梦中那场千载不灭的爝火,推及云山之外,不过是一场忽焉而至的雨。
深冷的雨水自茅檐而流泻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