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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只遮了一半,另一半还在灯光下裸/露着,映衬出发丝上滚动的水滴,白得刺眼。
陆行州将书放在身后,低头跨步继续往前走。
沈妤开口喊住他的名字,乍一听,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细小的手指拉扯住棉袍的衣角,眼神透露着一些小心翼翼:“我半路摔了跤,手肘磕破挺大一个口子,这得怪你,你不能和我说那样的话,我听不得,你知道的。”
“好。”陆行州并不擅长安抚女人的情绪,所以此刻,他索性也就只说了这一个字。
沈妤得到他的回答,突然变得高兴起来,仿佛刚才文化站里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她抬起头,眼里开始有些格外的期许:“我身上穿的是赵阿姨的衣服,姚之平说我个子小,穿起来头有些大,我觉得他其实眼神不好,陆行州,你说我的头大吗?”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语气有如一个撒娇的孩子,就连“陆行州”这简单的三个字都透着股格外的亲密劲儿。
陆行州低垂着眼睛,往后退开半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
他的嗅觉在夜晚总是十分的灵——
沈妤小时多病,常年用中药泡澡,身体便总带苦香,那味道并不十分浓郁,只微弱的一点,但就那么一点儿,却生生拉扯出陆行州胸腔深处的一口气,与劣质肥皂的人工香精杂糅交错,在他一整个鼻腔里造/反,稍一不留神就会蹿进他五脏六腑的细胞里。
“时间晚了,早些休息吧。”所以他说。
沈妤听见陆行州的话,低头难免有些失落。
她没有看见陆行州僵直的背,以及下颚绷住的一整根线条,所以她也就不会知道,这个晚上,陆行州并没能真的早些休息——
他意外地失眠了。
姚之平与陆行州同睡一床,但他是个从不会失眠的人。
姚之平回到夕山十三年,抛去年少时忧国忧民的念头,已经依稀有了姚村长年轻时的影子,热切双眼,一张枯涸的脸。
他没有对象,于是身体也就意外的坦荡着。
家里的水田变成午后盹里的一张床,后院老母猪四起的哼声代替了梦里妖娆丰满的姑娘,还有一只飞檐走壁的老公鸡,像极了他的亲生儿子,日日盼他归家,嗷嗷待哺得厉害。
人间闲事无三两,日子过的平淡,一夜好梦自然就能到天亮。
沈妤日上三竿醒来,院子里已经没了旁人。
陆行州靠在窗台的阴影里看书,没有声音。
他这人好静,他的书也经不起吵。
沈妤揉了揉胳膊从床上下来,低着脑袋寻找吃食。
她见家中无人,索性也就不穿鞋子,光着脚丫贴在水泥地面上,脸上咯咯地笑,就着地上的脚丫子吧嗒吧嗒的响。
陆行州此时抬起头来,指着不远处的地方,突然低声开了口:“把鞋穿上,吃的东西在灶台里。”
沈妤被这声音吓了一个机灵,瞬间收拾好身上的孩子气,抿着嘴巴连连点头。
歪歪扭扭走到灶台前,看见锅里温着的腊肉和米饭,抬头又瞄了一眼墙壁上半满的小酒葫芦子,一边伸手去取,一边轻声道谢,很是满足地坐下。
姚之平院子里养的两条老黄狗,有些岁数了,平日里喜欢趴在树下晒着,晒身上一堆老去的皮,也晒这清贫安乐的日子。
生人来了,它们就象征性的叫两声,但不真上嘴咬,只存了吓唬人的心思。
此时,它们见沈妤坐在桌边扒饭,缓缓起身围过来,等看见一旁的陆行州,又摇着尾巴低头嗅嗅,见没讨着什么好处只能垂下尾巴,继续趴回了院子里。
沈妤在两条老黄狗热切的目光下喝下半葫芦的果酒,吃了桌上两块甜瓜,拿着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巴,这才算是酒足饭饱。
她拿上李复家里的钥匙,弯腰把酒葫芦挂在腰间,兜上带花儿的布鞋,算是做齐了出门的程序。
然后对着门口的太阳伸一个懒腰,终于迈步向院外走去。
陆行州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话,只是他看着沈妤轻盈的步伐,一路叮呤当啷、风中尽是雀跃的模样,心中还是难免疑惑,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到:“你为什么看上去这样开心?”
沈妤回答不上来,她的情绪其实来得很快,去得也容易。
很多年前,当她住在枣村的时候,她也总爱这样四处丁零当啷的晃荡,有那么些招风影碟的意思,枣村人管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