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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子房在这。”
“……”我猛地翻个身子背对他,以确保不被他看到我面上绯红。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哎呀这子房……赋比兴用得还真是不错。
“殿下。”转魄与灭魂同时唤我,她们音调平平,毫无起伏。
我陡然从神思中惊醒,望着她们看了片刻,忽而有些怅然,情难自禁便唤道:“扶柳扶桑。”
她们眸色一沉,神情有片刻的茫然,继而又恢复了凛冽冰封的模样:“转魂灭魄,请殿下赐教。”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舍魂予链,弃魄予剑。失魂落魄,空有人形。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她们不作应答,只随赵高一个手势便退下。乱神本欲上前,赵高只笑道:“乱神曾与子房论过道,还是莫再献丑了。殿下道也论了,剑也掷了。尽兴了,我们便回宫吧。剩下的剑,待回咸阳再论不迟?”
不等我应答,他同六剑奴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向我逼仄过来。真刚领头,挥剑出招时,有一缕水纹萦绕于我四周,将那剑气硬生生压了回去。
真刚与我同时向水流所来方向望去,便见伏念掌门手持太阿,隐用内力。
“伏念掌门。”赵高不轻不重唤了他一声,声调怪异婉转,含有万千意味。
“子澈失礼击落了断水先生的剑,在下替她向各位道个歉。”伏念掌门依旧冷着一张脸,神情肃穆。他微微一扬袖,方才落入池里的那把剑便破水而出,须臾之间回到了断水手上,后者嘴角勾了一丝冷笑,并不言语。
“儒家掌门果然明辨是非,有礼有节。”赵高缓缓应答,赞誉又有加。他眼神向右一瞥,笑问道,“儒家推崇父母在,不远游。公主殿下在外求学多年未曾回家,陛下他心里很是牵挂,还请伏念掌门行个方便。”
闻言伏念掌门并未松手,反而越发使力几分,绕于我身侧的水流瞬间向真刚反扑,真刚未料到对方竟敢反守为攻,猝不及防收剑回挡,虽勉强挡住攻势,几滴水珠还是溅洒出去,润湿了他的衣裳。真刚正欲发作,又见伏念掌门收了剑,他疑其中有诈,便不敢轻举妄动,正僵持着,忽闻无繇师兄淡淡开口:“子澈,过来。”
我呆了片刻后不敢耽搁,当机立断大步向他疾奔过去。无繇师兄伸手稳住我,迈步立挡于我身前,神色从容望向来客,不再言语。
“儒家的规矩的确繁琐了些,中车府令莫要怪罪。父母在,不远游,陛下深明大义,让公主殿下莅临桑海在此求学,实在是小圣贤庄的荣幸。然儒家还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于小圣贤庄,子澈便是儒家的弟子,她若不情愿走,没有人可以逼她。”
知我者 谓我心忧
我从未指望小圣贤庄会有庇护我的一天。
因为我轻视它。这里的庄门装潢过于朴素,藏书阁的书卷寥寥无几。因为这地方培养出的弟子大多墨守成规。他们羸弱木讷,不是善武者的对手。因为这里的师尊没有护短的习惯,但凡弟子与外人起了冲突,他们往往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逆来顺受以息事宁人。因为我是外来客,他们从未真正将我视作儒家弟子。
我可列出数十种理由解释为何我不期冀小圣贤庄为我遮风挡雨,却没法解释伏念掌门和无繇师兄的表态。他们惊觉受骗后不仅没有急于与我划清界限以求自保,反倒在赵高强邀我回宫时挺身而出,站到了帝国的对立面。
他们怎么会这么做?于情于理这一抉择都不明智,都要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
这是不是就是孔丘所说的,知其不可而为之?但知其不可而为之,为的往往是千秋大义。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为庇护一人而已,那人也该是德才兼备,圣贤之身。而我算什么?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来者不善,我是居心叵测、我是不怀好意。
为何不骂我狼子野心?为何不将我逐出师门?为何不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扪心自问,若有人欺我瞒我诈我,我必不能忍他恕他护他。如此一想,我便越发自惭形秽,不敢抬头看其余儒家子弟。
赵高勾了勾唇角,不怒反笑:“接殿下回宫是陛下的旨意。伏念掌门这么做,是在抗旨吗?”
我看出赵高用意为何,知晓再由他这般扯下去小圣贤庄怕是要遭殃,略加权衡便违逆了伏念掌门的意思,轻轻推开无繇师兄,又挤到了最前边,驳回赵高的话:“不回宫是我的意思,与儒家无关。”
“恕微臣好奇一问,宫中有锦衣玉食,宝马香车,陛下从不曾亏待殿下。殿下为何愿待在小圣贤庄,也不愿回去?”
“小圣贤庄是儒门之宗,求学之士皆以在此地读书为幸。澈在此地求学,术业未精,不敢回家。”
“术业未精,不敢回家。”赵高接了我的话,意有所指道,“殿下这话倒是说得与子房如出一致。”
赵高如何激我惹我都好,偏偏要提张良,我便没来由地一阵焦躁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