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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邪气,其狠戾在于见光,在于阳。他并不忌惮把他的一招一式展露给人看。
我想十年之后我都不会忘记他初见我时端予我的汤。究竟是多嚣张多没良心一个人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那么小小一只碗里塞下那么多块姜,然后关切地看着我喝,并在我被呛到差点背过气时偏过头偷笑。
以前我在宫里受了委屈,扶苏哥哥总会安慰我吃一堑长一智。而如今我发现吃张良一堑后并不能有任何收获,反倒会失智。因为他的谋略不仅不会重复,而且会乱人方寸。
他的恨意是真,使出的招也明,可你就是躲不开。于是乎你就会感到有一股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呼不出。
你会生他气,生他祖宗十八代的气,最后生自己的气。你没法拍案而起骂他小人捅你黑刀,因为通常情况是这刀明着朝你来你却不懂躲开。
伏念掌门初次察觉到我并非逆来顺受之辈大概是在我同张良交手长达六个月之后。我不小心掉落了的书袋被子慕捡了去。他把书袋里外翻了个遍想查明书袋的主人,并不可避免地发现了一颗苦胆。伏念掌门大为震惊喊我去了正堂,问我卧薪尝胆是不是有血海深仇要报,见我装傻不吱声他便开始用以德报怨与人为善那套说辞劝我。
我听了频频点头,直夸伏念掌门指教的是,阿澈听后如拨云见日必然会谨记在心……他却脸色更黑几分,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自省。
当时我匪夷所思,出门看见张良的那一刻却又恍然大悟过来。
在诚恳认错,死活不改上,我们大概拥有旗鼓相当的造诣。他拿来对付掌门,我拿来对付扶苏哥哥。如此推之,若有一日扶苏哥哥见到了伏念掌门,说不定会相见恨晚,彻夜长谈地聊他们不省心的妹妹和师弟。
张良站在廊桥的另一头,我看到他时他亦看到了我。其实我们可以装作谁也没看见谁换条路走,可我们都选择了互不相让,昂着头朝彼此所在的方向走。
狭路相逢交肩之时他忽而脚下一滞,我戒心顿起吓得剑都差点拔了出来。毕竟之前有一次他就是借切磋的名义当众拿凌虚削我,先发制人一连削了我三下我才万分狼狈把荧惑从剑鞘里抽出来。
我一手按在剑柄上屏气凝神不敢挪步,忽见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书袋朝我晃了晃,里边竟也装着一枚苦胆。
那场面实在怪异滑稽。天圆地方,九曲回廊,杀气弥漫,我们面若冰霜,僵持对峙良久,最后竟以绷不住笑收场。
那兴许是惺惺相惜的一瞬,但也还谈不上一泯恩仇。
毕竟那天之后张良还是费尽心思赶我走,而他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难防。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实就算我步出小圣贤庄,亦可四海为家。我可去投蒙叔叔,也可去找章叔叔,但我还是执意留在小圣贤庄见招拆招,实在拆不了就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后来流沙众人曾问我如何能忍下张良,我说有志之士自当胸襟开阔,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太多,一番豪言壮语说得有模有样,他们频频点头感慨赞我肚量,唯有张良一边轻捏山根一边摇头。
我当然没同流沙说真话。我自秦宫来,心高气傲眼里沙子都不容下一颗还能容得下张良?调整心态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我白天里思索怎么借刀杀人借伏念掌门罚他面壁,夜里则努力梦见他跪在咸阳殿上俯首称臣,然后我会开心到活生生把自己笑醒过来。
但鉴于流沙问我此事时张良与我的关系已非同寻常,这时再说真话未免太伤感情了一点。我也没告诉他们,支撑我不惜与张良斗智斗勇固守小圣贤庄的是丁掌柜令人心潮澎湃到流泪的厨艺,也是我于渭水畔答应扶苏哥哥的事。
扶苏哥哥送我至渭水的那一日车辚马萧,风起沙扬。他开了一坛埋有十年的酒为我饯别,一番叮嘱后交代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且行珍重,阿澈是我秦国的公主,莫要被人轻看了。
我双手举觞,饮尽后红着眼眶朗声答,自然。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我于十一月入住小圣贤庄的竹园,住了小半个月,不到迫不得已决不到别处逛。荀夫子觉得奇怪,便问我是不是被关于伏念掌门的传言震住了不敢出去,我摇摇头回答伏念掌门待我不差。
荀夫子瞥我一眼,轻轻捋了一把胡子,没再追问待我差的那位是谁。
荀夫子是李斯叔叔的老师,能当李叔叔老师的人定能看清当前齐鲁三杰待我的态度——伏念掌门以德待我,颜路师兄以直,张良以怨。
若伏念掌门代表着荀夫子的立场,颜路师兄代表了儒家的立场,那么张良又代表了谁的立场?
张良不会无缘无故地与我过不去,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我们之间的纠葛在我坦白自己是秦国人的那刻便落地生根。
六国之人有多少敬秦?有多少畏秦?又有多少恨秦?
我只知道父王并不关心他们的咒骂,他不会为任何人放弃他的鸿鹄之志。孔丘笑侃楚王“人丢弓,人拾之”,墨翟亦推崇兼爱天下,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