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55部分阅读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这个秘密…

    不对,还有一个人…

    她的双目一亮,直直看向眼前蒙面人。

    “可是文郡王要问小女话?”她问道。

    眼前的人双目明显瞪大。

    屋子里瞬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直到这时,顾十八娘才发觉还有很多人的呼吸声,她视线一扫,见黑暗中矗立着两三人影,如同鬼魅。

    这骤然的沉默,让顾十八娘知道自己说对了。

    “不知文郡王何吩咐?”她再一次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顾娘子…”从一旁慢慢走过来一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冷酷,“你说呢…”

    他走近,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顾十八娘面前,与其他人不同,并未蒙面一身青袍,身材极高,相貌堂堂,年纪大约四十左右。

    “我…”顾十八娘迟疑说道,他们所给的信息太少,她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怕一句不对绝了后路。

    “顾娘子,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中年男人淡淡说道。

    伴着他这句话,抵在顾十八娘脖颈的刀又紧了紧,她似乎听到划破肌肤的声音,有热热的血涌了出来。

    虽然跟文郡王不过是短短见过几面,但给顾十八娘留下的印象是高贵不可窥视,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发生什么事才值得他竟要碾死自己…

    实话…

    她跟文郡王可说的话,那就只有…

    “文郡王出事了!”顾十八娘神色大变,抬头看向那男人失声喊道。

    嗡!

    屋内众人再次色变,这一次就连这个中年男人都满面震惊。

    三句话,从进来到现在,他们统共说了三句话,这姑娘便说出来目前为止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秘密!

    七月,文郡王献太后寿礼,得皇上纯孝可嘉的赞誉,八月,皇帝旧疾犯,特准文郡王留寝宫侍疾,这分明已经是皇子待遇了。

    朝廷已经流出消息,将在九月中旬册封文郡王为皇子,只有一个皇子,也就便是太子,此时文郡王地位贵不可言。

    又是这种状况下,这姑娘再一次喊出大逆不道的话。

    但这一次,却让眼前诸人丝毫无惊怒嘲讽之念。

    作为文郡王的老师兼谋士,这个姑娘对文郡王说过的预言他最清楚,虽然那两件事已经得到印证,但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言,他始终半信半疑,看着眼前这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突遭挟持,寒刀割喉,这种状况下竟还能冷静的如同石头人,联系到此女曾胆大包天在贵为皇族的文郡王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有此种胆量也不为过,但她竟然还能猜到文郡王如今的状况,这就不得不让他震动了。

    这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谋略算计,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做到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快说!”中年男人一把推开架刀的男人,抓住顾十八娘的双肩,“说,文郡王到底会如何?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说!”

    顾十八娘忽的想哭,她确信无疑,文郡王出事了,一定出事了,她能说什么?她又知道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是文郡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该不存在人世了,一个本就不该存在人世的人,她从哪里知道他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早该不存在的人…

    一道灵光闪过,顾十八娘只觉得窒息。

    “住口!”她尖声喊道,止住这个快要将自己摇散架的男人,反手抓住他,“带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中年男人被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弄得一怔,旋即哼了声,“你有什么话老老实实都告诉我,再敢有半句虚言,你谁都别想再见到!”

    “那不一定,要是那样的话,我想咱们很快就能再见的…”顾十八娘柳眉倒竖,一手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一手指了指地下,一字一顿的说道。

    中年男人面色微变,她的意思是她死了,他们也会很快死去。

    如果在别的时候,这种威胁的话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但现在……

    “你最好别再耍花样!”中年男人神色挣扎一阵,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这不是顾十八娘第一次来到文郡王府,却是第一次来到文郡王的寝殿,推开朱红的大门,踏入带着清冷之气的室内,高高的精美屏风后传来说话声。

    “大人,郡王在会客…”侍女们迎过来,施礼说道,目光并没有往顾十八娘身上多看一眼。

    顾十八娘换上郡王的侍女服,手里托着一个汤盅,垂着头,安静的站在中年男人身后。

    “恩,去禀告一声。”中年男人说道。

    侍女应声,碎步到屏风前,却并没有进去,只在外躬身传禀。

    内里的说话声沉了下去。

    “请杨大人书房暂侯。”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传出来。

    侍女应声是,转过身来,中年男人点点头,便跟随她退了出去,向不远处的书房而去,顾十八娘垂头紧跟他身后。

    “大人,请进。”侍女推开书房,并没有进内,恭敬的施礼便退开了。

    文郡王嗜好读书,喜静,这书房是郡王府的禁地,除了郡王亲自吩咐,无人能进,侍女内监亦是如此。

    中年男人迈步进去,看了顾十八娘一眼,“进来吧。”

    顾十八娘应声是,迈步而进,书房门随后被关上。

    方才听到文郡王还在会客,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她想象的那样糟,顾十八娘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抬起头想要打量着郡王的书房,却见一排排的高立的书架后,转出一个人。

    “哎呀,大人,您终于来了…”此人声音阴柔,说话竟是哭了出来。

    他的声音落在顾十八娘身上,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人?大人你带…”他掩着嘴低声问道。

    中年男人冲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目光转向顾十八娘,“顾娘子,进去吧。”

    顾十八娘原本松口气的心忽的又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她心头,闻言却不敢迟疑,应声是,就往书架中走去。

    “顾娘子?”那穿着内侍服的男人抹着眼泪看向她。

    顾十八娘走到他面前,低头施礼。

    “你来了也好,也不枉我们郡王当时在大药会特意为你而去的一片心意…”内侍哽咽说道,一面侧开身,“请进去…进去看看吧…”

    顾十八娘转过最后一道书架,面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寝室,秋日午后的艳阳透过雕花窗棂上上的窗纸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屋内摆着泥金描山水围屏,镂空熏炉里清淡的温香袅袅而起。

    不同于文郡王外边那象征身份的华贵构建,这里显得安静而平和。

    但此时顾十八娘却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气氛,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那张悬着锦缎帷帐的红木架子床上,在那里缎面锦被中躺着一个人。

    “文…文郡王”顾十八娘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发僵,那方才那个会客的人是…

    那一世她曾听小姑们闲谈,说那些皇族贵人,都有替身,用以危急时保命化难,这种替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出。

    这么说,已经到了动用替身的时候了…

    她几步走近,跪在床边,大礼叩拜。

    但这一次,迟迟听不到那位郡王淡淡的免礼声。

    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这位从来不敢正视的贵人。

    他面容依旧俊美华贵,肌肤不带一丝血色光洁如玉,乌黑的长发散在身下,如同锦缎。

    “文郡王…”她忍不住再一次低声唤道。

    “已经三天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后响起,带着一丝悲凉一丝绝望,“已经三天了!”

    他的视线沉沉的落在顾十八娘身上,“还有半个月,还有半个月,郡王就将成为我大周朝的皇子了,唯一的皇子,半个月!只差半个月!”

    他的拳头微微攥起,声音沙哑。

    为了这半个月,他们付出了几年的努力,躲过了多少凶险,眼前大事将成,胜利在望…

    “什么病?”顾十八娘咬着下唇,低声问道。

    “什么病?”中年男人情绪激动,伸手揪起顾十八娘的领口,“你还问我?不是你说顾海死,则郡王死,那现在顾海还生,郡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这个妖女,还知道什么,都给我说出来!”

    顾海只怕也生不了多久了…

    顾十八娘任他揪着衣领,目光看向那沉睡的文郡王。

    “顾湘,你以为你这些话会吓到我?”

    “顾湘,你如此大胆行事,难道就不怕?”

    她的耳边响起文郡王淡淡的声音…

    “或许,我错了…”她喃喃说道,“不是顾海生,则你生,而是你生,则顾海生,我们生…”

    按照那一世的命运,最不该存在的一个人,是他,而不是他们。

    未动,未动,莫非是你的命还未动,莫非是一切原来是还没开始…

    第177章探问

    “…你这个妖妇,快说……”中年男人情绪也频临崩溃,根本无心在意顾十八娘的喃喃自语,发狂般的摇晃着她,“或许这就是你下的诅咒!你死了,一切便可解。”

    他似乎找到事情的根源,脸上浮现一丝狰狞的笑,话音未落,便被顾十八娘捞住手,恨恨的咬了一口,剧痛让他下意识的就甩开了。

    “你给我闭嘴!”顾十八娘狠狠喝道,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靠着书架哀哭的内侍正好此时看过来,不由被她凶恶的样子吓了尖叫一声。

    “都给我闭嘴!”顾十八娘抓起脚上的鞋砸向他,再一次恨恨喝道。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只闻三人急促的呼吸。

    “杀了我更是死路一条!”顾十八娘冷笑一声,伸手揉了揉脸,顺便擦去血迹,目光扫过二人,“说,到底怎么回事?是病了?还是中毒了?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这种态度这种问话……

    中年男人和内侍有些傻眼,这胆大狂妄的女人!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中年男人面上浮现一丝恼怒,抓住顾十八娘的话。

    原来莫非是个诈赌的?

    “我知道他要死,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顾十八娘也有些焦躁。

    内侍的脸都绿了,这一口一个死的,够她脑袋掉几回了!

    “病死的。”一声清冷的声音忽的响起。

    正互相瞪眼的三人不由打个哆嗦,同时向床上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文郡王已经睁开眼,微微侧头看着他们。

    “郡王。”三人忙跪地。

    “郡王,你终于醒了。”内侍和中年男人神色激动,跪行几步上前。

    “可吓死小的了。”内侍呜呜哭起来。

    文郡王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淡淡的恩了一声,目光看向跪在那里激动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立刻领会他的意思。

    “郡王,都按你说的做了,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去。”他忙说道,话说一半,想到什么,目光落到安静跪在那里的顾十八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女人。”文郡王目光扫过了顾十八娘,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慢慢道,“怎么到这里聒噪?”

    中年男人忙垂下头,此时才觉得自己这次的行为太鲁莽了,只是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请郡王责罚,我会好好处理…”他低声说道。

    垂头跪在一旁的顾十八娘心里冷笑一声。

    文郡王没有再说话,屋内一阵沉默。

    “郡王…要用点什么?”内侍小心的问道,一面跪行要从一旁暖炉上取温水来。

    “你们先下去。”文郡王忽的说道。

    三人一愣,却不敢多问,忙叩拜起身倒退而出,内侍在前,顾十八娘第二,中年男人最后。

    “顾湘且等一等。”文郡王又道。

    三人更是一愣,略一迟疑,顾十八娘应声是,在原地再次跪下,看着中年男人和内侍出去了。

    室内安置着暖炉,将着秋日的室内熏的暖意浓浓。

    顾十八娘额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脑子里飞快的闪动各种心思,却迟迟不见文郡王问话。

    “想好说什么了没?”似乎过了很久,才听前方文郡王淡淡道。

    他的意思自然是说想好了这一次怎么全身而退了没…顾十八娘扶在膝头的手微微的僵了僵,才要张口说话。

    “拿水来。”文郡王又道,一面撑起身坐。

    顾十八娘一怔后才忙应声是,小心的从暖炉上拿下铜壶,先拿水温了温茶杯,再斟上水,双手捧着低头走到床边,跪下。

    文郡王靠在软枕上,略等一刻,才接过,他的手微微的颤抖,有水滴洒落在锦被上。

    顾十八娘看着那水滴,只觉得心惊肉跳。

    “不能找太医看吗?”她忍不住抬起头问。

    既然病了,太医院**天下顶尖大夫,便是为他这等皇室贵族所用,怎么会病成这样而躲起来不让人知?

    “不是不能。”文郡王浅浅喝了口水,缓缓道,“而是看过。”

    太医都看不好?

    “是什么病?”顾十八娘问道。

    文郡王将茶杯递过来,她伸手接过。

    “无病。”文郡王看着她,清清冷冷的答道。

    至毒无形,至病无恙。

    由刘公身中之毒以及自己亲身体验,顾十八娘非常明白这一点,她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太医院都看不好的病。

    “我这病要说起来,倒是因先天不足而起,身子一直好好将养,倒也无碍,只是前些年因意外。”文郡王从她身上移开视线,靠在软枕上,意外二字划过嘴边,带着森森的寒意,“引发旧疾,遍寻名医,尽尝良药。”

    “结果如何?”顾十八娘跪直身子再一次追问道。

    文郡王看着她一笑,“结果,就是我一日比一日嗜睡,直到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他在笑,顾十八娘却觉得一阵寒意。

    “不过,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决不能就此放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看过来,目光如电,“所以,你明白?”

    对于皇室来说,绝不会选一个体有疾的人来做皇子,所以,一旦消息透露出去,那么下个月被册封为皇子的人便绝对不会是他。

    所以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文郡王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任何一个威胁到这个秘密的人都将消失。

    所以这是必须的选择无可避免结果。

    顾十八娘看着他,神色平静。

    “我不能死。”她忽的说道。

    文郡王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也不能死。”顾十八娘迎上他的视线,定定说道。

    “还是因为你哥哥之类的缘由?”文郡王忽的笑了笑,“顾湘,我想你是明白的,我们的命,都是在自己手里,与他人无关。”

    他这句话让顾十八娘心里微微的吃惊,有什么念头需要再分析,但现在却顾不上了。

    “所以我要为我自己争一争,郡王你为什么就这么放弃?”她说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文郡王笑问道。

    顾十八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没有办法。太医们早早就诊不出病,如今却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寻大夫治病…只有等死…

    “那皇子之位难道比命还重要?”她忍不住问道。

    “你说呢?”文郡王反问道。

    “我觉得命重要,没有了命,一切都没有意义。”顾十八娘抬头看着他道。

    “那你在大药会上投药入那人锅中,又有什么意义?”文郡王看着她淡淡笑道。

    “我…”顾十八娘有些结舌。

    “命是很重要,但人活一世,并不是为了活而活。”文郡王头微仰靠后,似是有些疲倦了,合上眼,“烟花要的便是那一瞬间的绚烂,你能说它没有意义?”

    这也是一个及其倔强,及其自负而生的人,这是一个就算死也要绚烂的人,他绝不会放弃拼力得到的地位,然后以萧萧落寞之态苟且而生。

    或者说,他所走的路也是注定只能向前不能退后的,一旦退后,便会被人瞬时踩灭,休想有半点休养生息以图来日的机会。

    顾十八娘的眼泪慢慢的掉下来。

    “可是为什么非要我们去死…”她喃喃说道,“天近寒冬,万物肃杀,躲得过一时,躲不过这一世虫命…躲不过,躲不过。”

    她的脸色惨白,却似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你去吧。”文郡王淡淡说道,闭着眼从枕下拿出一物,“拿去给杨大人。”

    顾十八娘木木接过,不去看也没有再说话,起身向外而去。

    看着她失魂落魄而出,内侍吓了一跳,只当文郡王有什么不测忙冲进去看。

    “睡了。”他很快转回来,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提口气,神色想哭又想笑的说道。

    中年男人这才松口气,又叹口气,看向顾十八娘,冷哼一声。

    自从打过一次交道,他下意识的不把这姑娘当小姑娘看待,想必她也明白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闭的的最紧的。

    “原来是个外厉内荏的!我说呢,这天下哪有人不怕死的,瞧吓得的这样。”他带着嘲讽说道。

    想到这次带顾十八娘来完全是个荒唐无用之举,不由恼恨之极,又恨自己也恨顾十八娘。

    一定是这个妖女口吐咒言才有今日之灾…

    “跟我走,老夫送你一程,也算你生之有幸。”中年男人冷声说道。

    “顾娘子,咱家郡王对你…”内侍则在一旁轻轻抹眼泪,细声说道,“…为郡王尽忠,是咱们做奴才的荣幸…”

    顾十八娘对他们的话不闻不问,她只觉得深深的疲倦袭来,既然如此,也罢,至少,她不会再以弃妇那个耻辱之身而死去,至少哥哥和娘因疠疫也算是死得坦坦荡荡。

    这一点命运也是无奈吧?他们一家终是没有再去跳命定的坑,这场赌局本就不公平,那么他们输得还不是太惨!

    顾十八娘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笑意,这才察觉手里还有一物,便将其一抛。

    “你主子给你的。”她说道,言语里带着几分不屑,“祝你们生死相随来世重聚。”

    不管这些人有多么的不得已,作为无辜,她没任何理由对他们感恩戴德。

    “死到临头还嘴硬!”中年男人竖眉喝道,一面接过。

    这是一个明黄锦袋,他一愣,倒出一块方正金牌,上面篆书硕大一个字。

    赦。

    “这…这…”中年男人惊讶失声,怎么会是赦罪免死牌?难道郡王是要放着姑娘而去?

    “什么?”顾十八娘被他的惊讶失态吸引来视线,不解的问道。

    “你…这是不是你偷的?”中年男人咬牙问道。

    “我偷?”顾十八娘好气又好笑。

    内侍这是也凑过来看,“呀,是赦罪免死牌…”

    他脸上也是一派惊讶,但旋即便抹着泪软软说道,“我就知道我们郡王是个多情的…”

    他走过来几步,看着顾十八娘郑重道,“好姑娘,郡王如此待你,你将来更不能负了他的情义,将来万一那时,你…你可要…老奴会安排好你的身后事。”

    毕竟郡王还建在,那殉葬什么的不吉利的话他是说不出口,只能点到为止。

    他唠唠叨叨说的什么?顾十八娘皱眉,看向握着那块牌子脸色铁青人发僵的中年男人。

    “是说我…不用死了?”她试探问道。

    中年男人面皮发僵,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从牙缝里吐出一个是字。

    得到确认,顾十八娘的视线不由看向那层层书架后,心绪复杂难言。

    他竟然要放自己走?

    他竟然相信自己会保密?

    脑海里不由闪过种种,最后定格的却是仙人县学堂内,那个缓步而来的清隽学子。

    惊然发现,不管是自己也好还是哥哥也好,与这位文郡王见过寥寥数次,却都是恰逢危急时刻,不管是起于各种不得已不明说的利益干系,他终是伸手相助,将他们从命运的转折点拉回来。

    顾十八娘的眼泪再一次泉涌而出,她跪下来重重叩头。

    马车停在顾家巷子口。

    “你最好把嘴闭紧点,否则你们全家…”中年男人低声冷冷说道。

    “蠢货…”顾十八娘挑眉看了他一眼,冷冷扔出两个字。

    自从出了娘胎,中年男人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自己是蠢货,还是个豆蔻年纪的女子,他顿时脸色铁青,”好大胆!”

    “别喊了,让人发现了,那可不怪我。”顾十八娘淡淡扫了他一眼,起身下车。

    马车晃了晃几下,传出一声闷响,很快走开了。

    顾家家门紧闭,顾十八娘站在门外吐了口气,那一晚事发匆匆,灵宝肯定吓坏了。

    见到她回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一家大人用药用的急,所以手段非常了些。”顾十八娘简单的对围着自己的下人们解释自己的行踪。

    回来之前,鲁莽挟持自己的那个蠢货已经让人给她梳洗打扮过,再加上天已冷,穿的衣领高,脖子里的伤被遮住了。

    除了面色略微憔悴,还真看不出异样。

    “哪有这样请人的,简直是绑架。”

    “那有什么办法,那些贵人们,行事本就嚣张。”

    “可不是,我听说那个有名的老大夫,还被人裹在被子里抬走了去诊病呢……”

    下人们松了口气,做个匠人再有钱地位低是无可改变的事实。纷纷议论着退下了。

    “灵宝呢”顾十八娘一直未看到灵宝,以为她吓病倒在床,忙问道。

    “灵宝姑娘和彭大夫出去找姑娘了。”下人们答道。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阵喧哗。

    “是灵宝回来了吧”顾十八娘笑道。

    “小姐,小姐…”两个家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夫人和少爷回来了。”

    什么顾十八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178章不惧

    “十八娘。”

    “妹妹。”

    伴着两声熟悉的称呼,仆从拥着曹氏和顾海进来了。

    顾十八娘犹自感觉是在做梦,她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曹氏较半年前丰腴些许,顾海依旧瘦削,但眉眼神态更加沉稳,风尘仆仆之下掩盖不了那熟悉的亲人感觉。

    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顾十八娘扑进曹氏怀里,紧紧抱住娘,放声大哭。

    “原来是这么回事…”

    平静下来,一家三口在屋内坐定,听清原委的顾海和曹氏不由笑了,都松了口气。

    原以为顾十八娘受什么委屈了。

    “早在疫之初我们就已经离开南漳了…”顾海笑道。

    “路上娘病了一时,耽搁了路。”曹氏插话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哥哥太小心了…”

    “后来疠疫来了,很多路都封了,消息也递不过来,绕了弯路坐过来,正好遇上灵元。”顾海说道,看着顾十八娘面上残留的悲伤,不由有些愧疚,“都是哥哥不好,让妹妹担心了。”

    顾十八娘摇着头笑。

    “小姐。”灵宝从门外跑进来,身后跟着彭一针,显然他们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消息,面上是又惊又喜。

    灵宝一头扑进顾十八娘的怀里,还没来得及大哭,被顾十八娘在腰里狠狠的掐了一把。

    她立刻领会,强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哭意咽了回去了,彭一针也接到顾十八娘的眼神示意,硬生生的将那声大叫憋回去。

    “夫人,少爷…”灵宝投向曹氏二人,“你们回来了。”

    这一天一夜,她简直如同身在地狱,没想到转眼三人都出现在眼前,简直是珍宝失而复得,大悲之后大喜,她跪行过去抱住曹氏终于得以痛快大哭。

    曹氏只当她担心自己困于疠疫,少不得抱着安慰一番。

    顾海的视线却在三人面上扫过了,眉头微微皱起。

    闲话过后,因为周途劳顿灵宝带着一干仆妇服侍曹氏歇息,彭一针虽然有满腹的话要问,碍于顾海在场,只得忍着告辞。

    顾海自然起身相送,被彭一针死命拦下。

    “这可使不得,你现在是官老爷,要折煞我…”彭一针说道。

    “我去送,我不是官老爷。”顾十八娘笑道。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顾海在一旁只当没看到,笑了笑,果真没有再相送。

    一出客厅门,彭一针就迫不及待的要问。

    顾十八娘冲他抬手制止,“我很好,我没事,彭大叔,你放心。”

    她的神情凝重,一字一顿的说道。

    彭一针愣神看她一时,便重重点头,“好,没事就好。”旋即看着顾十八娘郑重道,“如是有事,十八娘你也请尽管说。”

    “如果说人生如战场,那么我顾十八娘前方迎敌,敢将后背交予的人不多,彭大叔是一个。”顾十八娘也郑重说道。

    二人目光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彭一针拱手告辞。

    “彭大叔。”顾十八娘下意识的就唤住他,话到嘴边却又迟疑。

    “大侄女,有什么话尽管说。”彭一针停下脚转过身带笑说道。

    顾十八娘看着他,心中波涛起伏,彭一针的医术到底如何,自从知道沈安林是装残后,她是一点底也没了。

    神医。治好一个原本没有病的人,怎么能够称得上是神医?

    彭一针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十八娘?”

    “彭大叔…”顾十八娘凝神,迟疑一刻,慢慢说道,“你听过一种嗜睡的病么?”

    “嗜睡?”彭一针皱眉,“有这种病?”

    他不知道。顾十八娘面上闪过一丝黯然,所以说太医院都看不出的病。

    “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听人说起,有些好奇,嗜睡怎么也算病呢。”她打起精神,掩下黯然,笑道。

    彭一针哦了声,眉头微皱看了顾十八娘一眼,没有再说话,告辞而去。

    站在大门外,顾十八娘不由向文郡王府的方向看了眼,只觉得心中如同塞了一团棉絮,真的没救了么……

    可是,娘和哥哥怎么回来了?难道不是死于疠疫?而是还有别的死亡在等着他们?

    顾十八娘转身奔回去,远远的便见顾海在屋檐下负手而立。

    当年仙人县里愣头愣脑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青涩,身材长开,气质稳重,已经隐隐带着铁器经历淬炼的沉浑。

    顾十八娘停下脚,抬头看着顾海,顾海也正看着她,并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她的眼泪就断线般滴下。

    坐在书房里,兄妹二人秉烛夜谈。

    顾十八娘将事情仔细的讲了,当然,隐去了她当初为说动文郡王相救顾海而抛出的预言,以及这次被威胁要同死的事,只说如何得到疠疫的消息,又忽的被突然请到文郡王府问药,然后将自己对命运猜测说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见了我和娘是如此大的反应。”顾海恍然,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顾十八娘眼底的血丝,失魂落魄的眼神。

    “哥哥…”顾十八娘的眼泪再一次滴下,几乎将下唇咬破,带着一丝绝望一丝愤恨,“我们注定是逃不过命运的吗?为什么就非要我们死。”

    顾海看着她,神情凝重,忽的摇了摇头。

    “十八娘,我想,你错了。”他声音缓缓的说道。

    顾十八娘抬眼看他,有些不解。

    顾海的眼神温润如玉,却又明亮如星。

    “十八娘,你还没有放下…”他轻声说道。

    “十八娘,你已经放下了仇恨,却并没有放下惧怕。”

    “你害怕,一直都害怕,怕人,怕事,甚至怕自己…”

    顾十八娘如遭雷震,怔怔看着顾海,情绪剧烈起伏。

    “我…没有怕。”她声音干涩的说道。

    顾海走近她,微微弯下身子,扶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

    “十八娘,质问族长,斥骂姊妹,竞斗药师,别人犯你一步,你还他十步,咄咄逼人气势汹汹。”顾海轻声缓语说道,“可是,这都是因为你害怕,所以逼着自己不害怕,而不是,因为你不怕所以便不怕。”

    顾十八娘被他这害怕不怕绕的有些头晕,但心内思绪却是起伏不定,默默的念过这一番话。

    她,害怕吗?是的,原来她日夜难眠,剑拔弩张对外,皆是因为她害怕。

    害怕别人欺负她,害怕别人负她,害怕别人害她,害怕他们再一次死去。

    “十八娘,我记得我很早便和你说过,其实不是命运决定我们,而是我们决定命运,”顾海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你总说是命运安排我们一步一步遇到险境,比如我入狱,这明明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所为,才得的结果,并不是谁或者冥冥之中的外力推我逼我如此…”

    这些话顾海的确说过,但顾十八娘一直没往心里去。

    “可是,可是,命运就是那样的…”她喃喃说道。

    “它不是。”顾海声轻,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它不是…从你醒来那一刻,它就变了,或者说,你之所能醒来,就是因为命运改变了…十八娘,既然已经变了,你就要放下。”

    顾十八娘看着顾海,神情变化,眼神闪烁。

    放下!放下!

    “十八娘,人之一生,波折无数,变幻莫测,自古以来便无平坦大路一帆风顺,路都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难免遇到磨难,甚至危险,换做谁也是无可避免的,并不是什么命运特别针对谁的安排,既然已经上路了,就别想那么多,会遇到好路,也会遇到坏路,这没什么好怕的。”顾海用力拍了拍她的肩头,“十八娘,我们不惧生,亦不怕死,你自己也说过,尽心竭力,虽曰未学,子曰学亦。”

    顾十八娘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言。

    “是的,哥哥,你说的没错。”她慢慢说道,面上浮现一丝苦笑,“我害怕,我一直都在害怕,很害怕。我怕活着,又怕死,我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对抗命运,我如果不怕它,何必要对抗它,我坦坦荡荡而活,痛痛快快而生,有什么必要去对抗什么。”

    说着她自嘲一笑,“原来我只是放下别人,却还没放下自己。”

    “是,所以,你实话告诉哥哥,在见到我们之前,你是不是已经心灰意冷,打算坐等命运安排了?”顾海笑道。

    顾十八娘苦笑一下,“原来我是自己被自己蒙骗,自己被自己吓慌了手脚,失了心神。”

    “是呀,你心里不放下,所以才时时刻刻被它牵着走,被它禁锢,如同困兽。”顾海整容说道,“十八娘,我和娘,都希望你过得开心,人生在世,不在长短,在心,在怎么过怎么活。”

    顾十八娘默默念了边,抬头看着他道:“这就是人而生之的意义?不是为活而活…”

    “对啊,”顾海笑道,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正是这个意思,十八娘果然是十八娘,一点即通。”

    “这不是我说的。”顾十八娘苦笑一下,低声喃喃。

    顾海并没有听清,伸手用力拍了拍顾十八娘肩头,“来,好妹妹,跟着我说,去他娘的命运!”

    顾十八娘哑然失笑,看着哥哥。

    “来啊。”顾海笑道,站开几步,摆出气吞山河的姿态。

    不惧生,不怕死!

    顾十八娘笑意散开。

    “好啊。”她站起来,微微抬着下颌,“这可是哥哥你教我说的。”

    “我教的!”顾海哈哈笑道,“去他娘的命运!”

    “去他娘的命运!”顾十八娘叉腰笑道。

    那个命中注定死去的顾十八娘已经死去了,在她醒来这一刻,新的命运注定开始,所以她的心里不要再有芥蒂。

    “去他娘的命运!”她哈哈大笑。

    兄妹二人的笑声穿透窗棂,飘向夜空。

    笑完了,兄妹二人相对一视,浓浓的温情在心底散开。

    “好了,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又回来了…”顾海带着一丝调笑,“我以后便又可偷得半日闲了…”

    “好,哥哥你尽管偷闲,一切有妹妹我。”顾十八娘顺势做出一副豪气的模样笑道。

    顾海哈哈笑了。

    看着哥哥的笑脸,顾十八娘只觉得心中酸酸甜甜,那种有家人有依靠的感觉真好。

    “那么,妹妹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瞒着我什么?”顾海忽的带笑问道。

    “还瞒什么?”顾十八娘嘻嘻笑反问。

    “你以为彭大叔那模样能瞒的住什么?也就能瞒过娘的眼而已,还想瞒你哥哥啊?道行也太浅了些…”顾海故作严肃的说道。

    顾十八娘讪讪笑了,“其实,我是被文郡王府突然带走的,走得急,而且你也知道这事机密的很,所以灵宝吓坏了,我有一时半时没有及时告诉他们我平安…”

    “只是这样?”顾海半信半疑。

    “不信,你去问他们啊。”顾十八娘笑道。

    至于那个内侍说殉葬的事…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十八娘?”顾海唤她,带着几分疑问。

    “我…”顾十八娘视线看向窗外,“我不想他就这么…”

    顾海明白她说的是谁,默然一刻。

    “有些事不是我们想就能解决的。”他低沉声说道。

    这件事太超出他们的能力了。

    夜色沉沉,秋虫也陷入梦境,天地一片寂静。

    顾十八娘睡得晚,又因为跟顾海的谈话让情绪波动很大,因此翻来覆去,直到天色渐明才昏昏欲睡,刚合眼,就被外边灵宝的声音吵醒。

    “小姐…”灵宝带着一脸歉意,看着顾十八娘倦意满满的脸,“彭大叔来了。”

    顾十八娘有些意外,“可是有事?”

    灵宝点点头,“说是要见你。”

    “请他来。”顾十八娘立刻起身。

    简单梳洗后,彭一针就跟着灵宝过来了,来不及客套,彭一针就借口喝茶吃点心打发丫鬟们都下去了。

    “十八娘。”直到这时,他才神色郑重的说道,“我知道这种病。”

    顾十八娘一怔,抬眼看他,见着彭一针亦是一宿未睡的模样。

    “真的?”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带着惊喜。

    “不过,我从没亲见,也未治过,只是在父亲留下的手札中见提到。”彭一针慢慢说道,“这种病,之所以从不被记载,不被医者提及,是因为,等同于不治之症…”

    顾十八娘便有慢慢坐下去,她就知道,太医院都不知的病。

    “顾娘子,你知道为什么说是不治之症么?”彭一针接着说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

    “因为,不仅病难治,而且药难得…”他缓缓说道,看向顾十八娘,神色带着微微的激动。

    “怎么难得?”顾十八娘好奇问道。

    “龙虎汤。”彭一针答道。

    龙虎汤?

    顾十八娘神色一怔,她还真没听过这味药。

    “需要炮制哪几味药?”她问道。

    “牛黄,巴豆霜,砒霜,辰砂,白石。”彭一针答道。

    顾十八娘不由色变,这些都是…剧毒之物。

    室内一时无声。

    “怎么治?”似乎过了很久,顾十八娘忽的开口问道。

    似乎印证了什么,彭一针神色更加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之沸腾的情绪。

    “十八娘,果真…”他开口说道。

    顾十八娘一抬手,打断他。

    “我买你的治疗法子,”她看着他,神情郑重的说道,“请开价。”

    彭一针勃然大怒,“不卖!”拍桌子上站起来。

    顾十八娘看着他,不急不躁,神情不变。

    彭一针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压制下情绪,他伸手揉了揉脸。

    “十八娘,大侄女。”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接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十八娘淡淡说道。

    “我老彭又不是傻子!我就是傻子,我也知道,你顾十八娘从来不说废话,但凡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