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53部分阅读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停下脚,才转过身,灵元就已经踏步进来。
“我不是说过,别来找我…”灵元眼中带着担忧,轻声责备道,略停一刻,想到什么,“可是小姐有事?”
灵宝咦了声,“哥你知道小姐回来了?我正要告诉你呢…”
灵元含糊的嗯了声。
“小姐说请你晚上去家里吃饭,还有还有,说咱们一起去放风筝……”,灵宝难掩雀跃的快速说道,摇着哥哥的手。
听到她的话,灵元的眼中溢出笑意,但很快这笑意被掩了。
“我…不能去。”他打断灵宝的话,低声说道。
正说得欢喜的灵宝满脸愕然,抬头看着哥哥,“为什么?”
不待他回答,便眼圈泛红,抬手恨恨的捶在灵元的胸口,“你…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坏事?……”
灵元任她捶打,并不反驳。
“小姐对你这么好,你一点也不为她着想,你……你这样,小姐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小姐……小姐就要喜欢别人了……”,灵宝收了拳头,悲从中来,伸手抱住灵元在他胸前闷声哭。
小姐就要喜欢别人了……这句话如同一根尖刺猛的刺进灵元的心内,几乎让他不能呼吸,双手攥起来又松开,似乎过了很久才缓缓的开口说话。
“宝儿,我不去见小姐,见你,也正是为了你们好……”他沉声说道,声音此许沙哑,“我已经错了很多了…我不能再错下去…”
“他这么说?”顾十八娘放下手里的书卷,看向灵宝。
灵宝点点头,“小姐,哥哥怕那此坏人时咱们不利,所以他……他以后不能常来看咱们…不过”她又忙忙的补充,“不过哥哥说他会在暗地里保护咱们的……”
说罢看着神色淡然的顾十八娘,抿了抿嘴唇,“哥哥…哥哥不是做了坏事不敢见小姐…”
灵宝内心的惶恐顾十八娘自然一目了然,她不由轻叹一口气,伸手招呼她坐下,含笑点点头。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她认真的给灵宝解释,“所以我不要你去见他,不要你跟他走,我当时还想了,就是你跟我闹,跟我哭,我都不会放你跟他走……”
说着话她笑意更浓,伸手拍了拍灵宝的手,“没想到灵宝如此信我,不问也不闹就听我的话,灵宝,你如此信我,我怎能不信你,不相信灵元?”
第171---180章
第171章尽力
顾十八娘说了这句话,灵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看著又重新拿起书卷面色安宁的读起来的顾十八娘。
她恍惚又回到那日风雪中,冰天寒地茫茫无助,一双手就这样伸到眼前,轻轻的那么一拉,让他们兄妹跃出了泥潭。
当初只想卖身为奴以偿救命之恩,其实想起来,救命之恩不仅未偿,反而是一直被这双手护在身后。
她低头轻轻擦了眼角,看顾十八娘看书聚精会神,便轻手轻脚的转过身出去了。
此时,刑部大牢里,阳光以及春风是绝对不会透进来,这里只有阴暗潮湿,蛛网遍布,地上老鼠横行,大摇大摆,显然在这里它们比人还有气势。
这里既没有犯人的喊冤声,也没有受刑人的呻。吟声,如同死一般安静,这种安静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什么人?”狱卒警惕的喊道,视线投向长长甬道的尽头。早已经适应黑暗的视线里很快便出现一个人形。
“是二少爷啊。”狱卒的脸上立刻浮现笑,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您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是了。”
裹着黑披风的灵元神色淡漠的嗯了声,脚步未停慢慢的向内而去。
“大人……”狱卒小心的唤道,却见灵元扬了扬手里的属于刑部尚书亲赐的腰牌,忙垂下头不敢言语。
灵元一直走到最里面,望着那永不见面日的窄小牢房,有一瞬间的失神。
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曾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受刑昏睡的少年,满心担忧难过焦急,他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以后他再不会有如此心境站在大牢里,他灵元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在这世上除了顾海一家,再没人能让他动心动情。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小兄弟,是你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内传来。
灵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伴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墙角慢慢挪过来一个人。
几个月未见,当初被他亲手押回来的杨太生,已经完全变了个人,身形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须发凌乱,双眼陷入眼窝,最终他还是没逃过朱春明的手,落到了他该来的刑部大牢,虽然经过五城兵马司抢去多加照料,但是那一只腿还是坏了。
“我还说今天送饭送得挺早……原来是小兄弟……”他笑道。
他伸手拨了拨额前的长发,看了眼矗立在牢外的灵元。
“小兄弟有什么事?”他含笑问道。
他的声音从容,牢狱之灾,严刑拷打,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大人……”灵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这是你要的书……”
他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来,递进来一个包袱。
杨太生显然很意外,上一次,是这个年轻人将自已从五城兵马司押了过来,他当时随口说了句想要看几本书,但过了一个月,并没有人送过来,想必是自已的学生们无门可入吧。
似乎不太适应杨太生这样打量自已的眼神,灵元将包袱扔过去,转身就要走。
“小兄弟。谢谢你啊。”杨太生含笑说道。
灵元脚步微顿,“不敢,也不是白帮。”
“谢谢你手下留情”杨太生在后低声道。
灵元身形一僵,他明白这是说的当初破庙里刺歪的一枪。
“小兄弟,这些书你拿去吧,我用不着了。”杨太生接着说道。灵元转过身,目光扫过这老人的双目“你的眼……”
“老了,这眼都不中用了。”他依旧平和的一笑说道,伸手拂过那双浑浊无神的双眼。
刑部大牢有各种刑罚,其中一项就是烟熏,让人在窒息中感觉濒临死亡的那种感觉借以逼供,这种刑罚对嗓子以及眼睛的伤害很大。
灵元不自觉的觉得嗓子一涩。
“我……我也用不着……”他低声说道,“我也看不懂这些书……”
“哦……”杨太生点了点头,略一迟疑道,“那小兄弟你可愿意听老朽跟你讲讲?”
灵元一愣。
“老朽为官入仕前,做了十年的私塾先生……”杨太生捋着脏乱的胡须,面上浮现一丝追忆往事的情绪,“这么多年丢下了,不知道还能讲明白不……”
灵元矗立无声,既没应允也没拒绝。
杨太生便笑了,“瞧,我说疯话了不是……小兄弟,你去吧。”
“我救不了你的……”灵元打断他的话,淡淡说道。
杨太生笑声更大,位于最外边的狱卒只是投来一眼,旋即便转过身,似乎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老朽既然敢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他笑道,拍着残腿,“想要救老朽的人多的是,也不是救不了……”
灵元默然。
“二少爷走好。”狱卒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忙低头恭敬说道。与阴暗混为一体的黑披风从眼前卷过,牢房里又重新陷入一片死静。
信家,京城新购置的宅子里,四五个管事脚步匆匆而出,与一脸宿醉而过的信朝凌三人擦肩而过,只是简单的点头打个招呼。
“你瞧这些人,还把咱们当主子看不?”一人愤愤说道。
“得了,咱们是什么人咱们自已心里早清楚,人家心里也清楚!”信朝凌用折扇拍了拍兄弟肩头,打个哈欠说道,“走,走,快去告诉大少爷咱们打听到的消息好说咱们也不是半点用处也没”,书房里只有两个俏婢含笑而立整理着书卷文房四宝。
“做什么去了?”,信朝凌只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又问一遍。
“踏春去了。”俏婢笑盈盈答道。
“我没听错吧?”信朝凌转头问身旁两个兄弟。
两兄弟摇摇头。
“大哥踏春?”,信朝凌摇头笑道“大哥不是最厌这热闹…”
此时郊外,灵宝伸手扯断风筝线,和顾十八娘一起看着那在天上摇曳的美人风筝飘飘摇摇而去。
“大少爷可要放一放霉运?”,顾十八娘转过头,对着一旁垂柳下席地而坐的信朝阳笑道。
“我有霉运吗?”,信朝阳微微笑道。
“那可不一定。”灵宝微带酸意说道,她的视线不由投向路旁,哥哥终是没有来……
顾十八娘笑了笑取过锦帕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接过信朝阳递来的茶。
“大少爷竟然还有闲情来踏春?”,她笑道。
她已经给了保和堂足够的钱充做周转资金,这个时候的保和堂已经不似先前那种惶惶了,如果这次他们能撑下去,联合起来的挤兑保和堂的药棚们则要损失大了。
信朝阳一笑,“多谢顾娘子替我担忧。”,说着话微微冲一旁抬了抬下领“不过你的霉运来了”,顾十八娘闻言微楞,转头看去见一辆马车停在路旁,王家二老爷跳下马车,看到相对席地而坐的二人,顿时闪过一丝怒意。
顾十八娘带着灵宝走进王家大宅里时,屋子里的人显然已经到了很久了,看到她进来,嗡嗡的议论声顿消,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王老掌柜的怎么样?”,她看向王洪彬低声问道。
“多谢顾娘子关心,暂时还好。”,王三老爷接过话冷冷哼了一声。他语气里的不善,顾十八娘只当没听见,在一旁施然坐下。
王洪彬面色略有些尴尬。
“不知道今日叫我有什么事?”,顾十八娘问道。大厅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都看向王洪彬。
“是这样”,王洪彬咳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自在,目光并没有直视顾十八娘。
“是这样,钱不够了,我们想再向顾娘子借一些。”,王三老爷直接说道。
王洪彬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责备,哪有这样借钱的?倒像是讨债的,顾十八娘神情依日淡喜“没有了。”
“哈”,王三老爷一声冷笑,环视众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见没,跟我说的没错吧?”,大厅里的人看向顾十八娘的眼神便有些怪异。
“什么没错?”,顾十八娘抬眼看向他,淡淡问道。
“顾娘子如有什么难处但请明说,能帮就帮,不能帮我们保和堂也不会怪你,只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那就不好了”,王一老爷冷面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顾十八娘将手里的茶杯猛的顿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视线看过来,王三老爷不由心里寒了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冷漠阴寒,天下哪有女儿家能有这等眼神?
一旁的王洪彬却是见过,就在那年建康,当他们保和堂指着顾十八娘要她给说个明白时,那姑娘就是这种眼神,他不由站起身来。
对于这姑娘的翻脸无情,他是有亲身的体会的。就在他想要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时,顾十八娘却是双目一垂。
“我去看看王老掌柜的。”,她站起身来说道。
声音平淡无波,并没有什么情绪在内。
王洪彬松了口气,止住还要说话的王三老爷,忙派人引着顾十八娘往后堂去了。
“难道我说的有错?谁不知道大有生一心要笼住她,郎有情妾有意,信她会死心塌地的帮咱们?做梦吧?谁让咱们没个长的好的儿子”,屋门被掩了起来,挡住了王一老爷愤愤的声音。
“这人怎么……”,灵宝气的咬牙,转身就要回去。
顾十八娘伸手拉住她“这世上有些人从来是讲不清道理的,他们只会信他们所想的,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没必要跟他们白费口舌。”
“明明是他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没用,小姐借了他们这么多钱,他们倒好,不但不记恩反而生仇,太可恨了”,灵宝愤愤道。
“记仇又如何?我难道会怕他?”,顾十八娘笑道,将她一拉,跟着引路的下人,走入王一章的屋子。
内眷侍女们纷纷施礼。
“老先生怎么样?”,顾十八娘低声问道。
王一章的夫人轻轻拭泪“也就这几天了。”
老夫人“老太爷问是顾娘子来了吗?请顾娘子说话。”,一个侍女转出来低声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转进内室,意外的看到王晋一也在,自从大药会上泼了一脸茶后,他们还没有再见过。见顾十八娘进来,王晋一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垂下头。
“顾娘子”,王一章用微弱的声音唤道。顾十八娘看着这个老人,心内百感交集。
“顾娘子,我们两清了”,王一章露出虚弱的一笑,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王晋一不由抬头看过来。顾十八娘点点头伸手握住王一章枯瘦的手“王老先生,我保下保和堂这个名字,”略一停顿,带着一絲苦笑,“还请王老先生体谅,我也是个以命博生的,只能做这么多了……”
“足够了……”王一章弱声说道,握了握十八娘的手,“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顾十八娘鼻头微微发酸。
三日后,保和堂第三代当家主人王一章过世了,与此同时,保和堂并没有接纳顾十八娘的建议,奉行事缓则圆,而是再一次购进市场上大批的桂枝,两个月后,在京城所有药棚一起喊出今年誓不修桂枝的巨大压力下,六月,保和堂抛售桂枝,损失百万两白银,资不抵债,只得出售保和堂。
兵败如山倒,保和堂一夜之间退出了药行界,正如王一章事先嘱咐的那样,任何一个前来收购保和堂的人,都要求保和堂的牌子一同收购,幸好在大规模的变卖抵债前,已有人高价买走了保和堂的牌子。
王洪彬站在院子里,家里的仆从基本上都已经卖了,另有几家已经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这间宅子原本也要卖的,可他硬咬着牙留下来,代价是变卖了自已所属的田产,没了商铺,没了田产,这未来的日子多么难可想而之,尤其是他们这一辈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屋子里传来妇孺孩童的哭泣,这让气氛变得更加悲凉。
“老爷,老爷……”一个老家院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怎么?又有人来催债?”王洪彬头也不转的问道,“让他们进来,自已去挑吧,该拿什么便拿去吧……”
“不是的,老爷,顾娘子送来这个……”老家院急急说道。
王洪彬猛的转过身,看着老家院手里捧着的那块黑亮沉旧的写有保和堂三字的匾额,三尺男儿,在面对如此大变故下都没有掉下眼泪的王洪彬眼圈不由微红。
他紧走几步,似乎想要冲出去见见顾十八娘,但最终还是收住了脚,有些事不用嘴上说,在心里就够了。他伸手接过匾额,这时候才明白王一章不顾全家合族反对,也要冒险替顾十八娘引荐文郡王的意义所在,老太爷那般明查秋毫,那时候便已经猜测到保和堂将有大难了吧……
都是他们这些后辈没用,享惯了先辈留下的福泽,却并没有练出延续荣耀的能力。
“二叔,我一定要重振保和堂!”王洪彬跪了下来,重重的冲祖屋的方向嗑头。
坐在马车,灵宝想起方才败落的王家门庭,不由抚着胸口,“做生意真危险,那么有钱,却也是说败就败了……”
“何止做生意……”顾十八娘笑道,“就是那些王候将相,说败也不过就是一眨眼……”
王候将相……灵宝自然而然的想到朱春明,想到了哥哥,神色不由黯然。
“人活着就是不容易,败了就败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重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十八娘笑着安慰她道。
“顾娘子!”伴着马蹄声,有人在后唤道,“请等等。”
顾十八娘掀开车帘看去,见竟然是王晋一。
王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京城了,尤其是那些家族中有头有脸地位重的人,落下这个结果,他们是没脸在京城混了,留下了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不在乎脸面别人取笑,守在京城反而能养活自已。
王晋一是王家一族正枝少爷,他竟然也没走?
“他想闹什么?”灵宝一脸警惕,这人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王晋一却并没有走近,而是在不远处下马,忽的冲她弯身大礼三拜,随后一句话不说,上马又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弄难看的?”灵宝瞪眼道,这位见了她们从来没给过好脸色,更别提施礼了,陡然来了这么一出,尤其是在当众被泼了一脸水,又没有为他们保和堂倾家荡产相助之后,灵宝反而觉得这大礼不是大礼的意思。
顾十八娘笑了,让阿四继续前行。
“人人都能想明白,然后重新再来……”她靠在车架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我果真是太笨了……白白活了那些年却是个糊里糊涂的。死了才明白……不对,死了也是不明白,如果不是重来……”
“小姐笨?”灵宝有些夸张的喊道,“那这天下聪明的人可不多了……小姐怎么会笨,小姐什么都猜得到,说的做的都对……”
那得来不易,顾十八娘笑了笑,揭过这话头不再说,都过去了,不再想了。
跟大有生的合约到期后,顾十八娘没有再续约,虽然每天都有无数的药行药棚来拜访,但她再没有与谁签下专供的契约。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用这个来为自已提底气了……”
信朝阳轻摇折扇说道,“她现在,内里真的变强了……”
“雏鹰的时候如果不能收抚她,那雄鹰展翅了就不用想了。”年长的老者带着几分遗憾说道。
“那就让她去飞吧。”信朝阳笑道,看了看八月青蓝的天空。
第172章风动
王家的事虽然没能如预想的那样得个好结果,但她也算是尽力了,顾十八娘便要收拾行李再次起身往南漳去,却突然接到曹氏的信,顾海被收到调回京城待察的通知,最迟年前便赶回来,曹氏便让她留在京城,不要再路途奔波,而同时,顾慎安的三子得了一个儿子,洗一是个大日子,曹氏既然不在,她便要替母亲送礼。
顾慎安家门外几乎已经没有停车的地方,毕竟是朝廷大员家的喜事,排场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比的。
后院,珠翠环绕莺声燕语的室内,妇人们的话题已经从新生儿的身上,转移到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顾洛儿身上,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小心的不时轻轻抚过腹部,轻纱亮丽的夏衣挡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
“卦上说了,这一胎是个儿子…”,两个带着谄媚笑的妇人对身旁的人说道,“把我们小爷紧张的什么似地,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捧着,要不是夫人出面再三说,今日是断不许来的……”
这话引来一片赞叹一片微微嫉妒的目光。
“可不得紧张……”有人低声笑道,“保定侯世子连生了四个女儿,老侯爷盼孙子都盼急了眼,要是咱们洛儿一举得男,老侯爷说不定会给洛儿求个一品诰命回来…”
那就跟保定侯世子妃平起平坐了……
满屋子的人神色闪动,看顾洛儿的目光更热切了几分。
顾洛儿面对众人的艳羡恭维,却是神色淡然,半年多没见,她变得沉稳了很多,看来离开了保定侯府,在京城开府另过让她成长不少。
“我听说渔哥儿要调回来了?”一个妇人悄悄向顾夫人问道。
算起来顾渔在外已经呆了快要两年了,且赞誉多多,毕竟状元之身,皇帝不可能让他真的永远的呆在七品县令的位子上,今年过年将要有一大批官员调动,已经有消息传出来,皇帝有心给他委以重任。
顾夫人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面上笑着,嘴里却含糊的说朝廷大事她不清楚。
这句话就相当于默认了,大家心里都明白。
“渔少爷今年不小了,还没说亲吧?”忽的有人问道。
这话立刻引得屋子里家有适龄女的妇人们的注意,纷纷看过来。
“婚姻大事,自有他母亲安排…”顾夫人再次含笑说道。
这就是有心有意了,妇人们顿时打起精神,心里转起了念头。
说笑间,外有妇人匆匆进来,”白玉郡主到了……”
这话让众人止住了说笑,顾夫人已经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疾步向外迎去。
由四五个美婢拥簇着走进来一人。
这是一位年纪十六七的少女,身着紫色衣裙,气质清冷,美貌出众,在众人的拥簇下,她轻移莲步,双手端在身前,镶着黑金丝边的袖子如水般垂下,露出雪白娇嫩的手腕,各自带着两个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的镯子,伴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伴着她走进来,满屋人恭敬的施礼。
白玉郡主,先长公主亲孙女,虽然不是纯正的皇室血统,但相比与这些官宦妇人,身份尊贵不可同于。
骄傲如顾洛儿也不得不带着孕身弯身施礼,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满不服,反而是如有荣焉。
没想到长公主家会让白玉郡主亲自过来,这已是十足的面子。
“洛儿无须多礼。”白玉郡主在众人恭敬的视线里缓步而行,在顾洛儿身边略一停顿,淡淡说道。
“多谢郡主。”顾洛儿忙道谢,却并没有依言直起身子。
白玉郡主并没有再多说话,越过她在正座上坐下,环视众人说了句大家无须多礼,众人才各自归位,小心恭敬的陪着说话。
吃过宴席,大多数人都告辞而去,少数亲近的留下来,一起去看新生儿的贺礼,洗三贺礼应景,很多都是别到节日不常见到的稀奇玩意,内宅妇人们都会赏玩为乐。
白玉郡主原本要告辞,听了她们的话也来了几分兴趣,长公主府此时年纪最小的就是这位郡主了,当然也有些侍妾侍婢生的孩子,但那些人在白玉郡主眼里都不算孩子,自然也没办过浩大的洗三宴,因此便吩咐取来她也要看。
众人不敢怠慢,忙去准备,顾洛儿忽的眼神一闪,想到什么招手叫过一个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侍女点头转身便去了。
很快便将各种贺礼取来,摆了长长一桌子,多数为金玉材质,一眼望去熠熠生辉。
这其中很多顽童戏耍的造型,看上去煞是可爱,白玉郡主很少见这些民间戏要之物,不由看得兴致勃勃。
“咦,这个是什么?”她伸手指着其中件。
这是一件十七金打顽童,大小只有拳头大,十七顽童姿态不同,众人随着她说看过去,很多并不认得。
“好像是在做什么…”,一个妇人琢磨说道,指着其中一个坐在椅子上赤脚踏碾杵的顽童,“我好像见过……”
她歪着头想,却一时想不起来。
“啊,我知道了”,另一今年轻女子忽的喊道,“这是碾药呢!”
“是啊是啊我也想起来了,那这个是切药…”
伴着这句话,众人们也热闹起来,纷纷指着顽童像猜测指认。
“这是炒药……”
大家说笑着,还是头一次见有这种塑像,而且精巧可爱,纯金打制可见送礼人心意拳拳。
“啪”,的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说笑。白玉郡主将手里的顽童像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物品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
“诗礼之家,官宦士族门庭,此等贱技玩物休要摆上桌面!”白玉郡主微眯着眼晴,光洁的下巴微微仰起,淡淡说道,“我先走一步了,各位留步。”
说罢竟迈步而去,众人忙送不迭。
这突兀的一出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解,回来后面面相觑。
明明是她最先看上眼的,怎么突然就恼了?
“听说太后有意将白玉郡主许配文郡王……”顾洛儿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
“那…”,众人依日有此不解。
这位文郡王据说马上就要被册为太子,那就是将来的天子,白玉郡主出身名门,身有皇室血统,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这跟眼前这事有什么关系?
大家心里有些惶惶,这等贵族可轻易惹不得,不知道方才是哪里不对让这位郡主不欢而去…
“这个是顾十八娘送来的吧?”,顾洛儿伸手捏起一个顽童像,在手里慢慢的转了转。
“是小姐。”,一旁的仆妇忙答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有些人便恍然大悟了。
听说这位文郡王跟这位顾十八娘似乎……大家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位白玉郡主光见到这些炮药塑像就心生不悦,那就是说,这个传言并不是空虚来风了……
"这么说,咱们顾家真的要出一个王妃了?”,有人低笑道,面上却是难言几分惊喜。
“什么王妃!别做梦了,能当侧妃就不错了…”,有人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侧妃也是妃啊…”,很多人不由低声说道,如果将来这位文郡王真的登上皇位,那就是……娘娘!
这个念头让众人脸上浮现一丝震撼,眼中冒出热切,家里出个娘娘,那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看来有必要多往曹氏家走动走动了……
众人的心思自然落在顾夫人和顾洛儿眼里。
“洛儿,是你让人特意摆出来的?”,顾夫人低声问道。
顾洛儿嘴角含笑,点了点头,“我就是想看看白玉郡主知道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与咱们又有什么好!你这孩子,行事还是莽撞!你这么一闹,岂不是把那丫头的事摆上台面了,这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就能变成真的了!”,顾夫人带着几分嗔怪低声道。
顾洛儿面上浮现一丝嘲讽不屑的笑。
“假的变成真的?”,她转着手里的金打药童,“真的假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她也就在咱们跟前要横斗狠,真要是落到那些贵人手里……”
顾洛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手一翻,金打药童滚落在地上,她抬起精美的绣鞋,狠狠的在上碾了碾。
“她今日没来,算她好运!”,望着门外,顾洛儿微微抬着光洁的下颚说道,“不过,她不可能总是这么好运……”
京郊的桃花观,名字俗,但胜在清静。
“这里不错。”顾十八娘随着灵宝转过一树桂花,望着古木森森的道观,点了点头。
“刚来京城时我就听人说过这里,不过,还是头一次来…”,灵宝四下张望,颇有感触的说道,“听说这里的求签问卦很灵……”
求签问卦过去未来的事,是顾十八娘的忌讳。
“你去吧,问问你的姻缘。”,顾十八娘截住她的话头,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免得你害臊…”,
灵宝顿时羞红了脸,跺脚唤了声小姐。
“我……我是替我哥哥问的!”,她还是想去,又怕印证了顾十八娘的取笑,都嘴说道。
“快去吧…”,顾十八娘哈哈笑道。
灵宝忸怩一刻,还是忍不住素来心愿拔脚去了。
“我也替小姐问问…”,她不忘回头说一句。
“不用,千万别。”,顾十八娘忙说道,“我命由我,不问鬼神。”
灵宝已经走远了。
“好一句我命由我。”,信朝阳的笑声从一旁传来。
顾十八娘有些意外,转头看过去。
信朝阳青衣翩翩而来,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婢,抱着棋盘茶具。
“真是巧”,顾十八娘笑道,一面打量他,“大少爷这是躲清闲来了?”自从保和堂事件后,在京城才开分号一年多的大有生以飞快的速度吞噬这京城药市的份额,短短几个月,风头紧逼京城四家以恒字为号立业有百年人称四大恒药行的地位。
与在建康总是站在爷爷和父亲背后不同,这里的信朝阳施然亮相与众人面前,谈笑炎炎,唇枪舌剑,运筹帷幄中或挤走或并合这大大小小的药棚,让人谈起色变,又敬又怕,不管众人是什么心思,对他都不得不注重起来,因此信朝阳格外的忙碌,与顾十八娘这几个月见过一次,还是在药界聚会的宴席上。
看着眼前素然淡立,笑容明媚的姑娘,信朝阳只觉得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
他第一次感觉,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让你不自觉地见之而生悦……
这是为什么呢?对他信朝阳来说,这种感觉是太奇怪了。
“我还用躲?清闲由我。”,他微微转开视线,笑道。
顾十八娘挑眉一笑:“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
说话间,信朝阳已经让人铺设了大大的地毡,摆好棋盘,侍女们乖巧的跪坐一旁烹茶。
“请。”,他伸手臂展袖,盘腿坐下来,对顾十八娘笑道。
“你敢跟我下棋?”,顾十八娘笑道,屈膝跪坐下来,一手轻轻扶了袖子,“可别后悔…”
“哦?那我就领教了……”,信朝阳点头说道,抬手请她先落子。
顾十八娘也不客气,捻子落盘。
不多时后,信朝阳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古怪,一旁的侍女轻轻的端茶过来,目光扫过棋盘,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看着信朝阳皱眉落下一子,顾十八娘便端起茶,一面点头道你赢了,一面浅尝一口。
“顾娘子……真是……神来之手……”,信朝阳抚额说道。
“多谢赞誉,我还真是头一次玩这个…”,顾十八娘笑道,放下茶杯,指着棋盘道,“你瞧,我摆出个字。”说着抿嘴抬眼冲信朝阳笑,“没想到能在摆完字后才输……”
“什么字?”,信朝阳侧身移过来,从她这个方向看去。
“我的姓啊……”他笑道,又故作一丝苦笑,“我还以为顾娘子故作虚幻,早知道你是不会,你连一笔都摆不完…”
他说着话转过头看顾十八娘。
“……不过,这还是我自己的缘故,兵不厌诈…”,他的声音忽的停下。
突然发现,与这姑娘近在咫尺,这张细腻的瓷白的面容,粉黛不施清雅之极。
“这叫气势压人,打不过,也要吓对方一吓…”,顾十八娘笑道,察觉信朝阳异样,便也转过头。四目相对,忽的都是一愣,氛围骤然变得有些怪异。
“少爷您的茶。”,一旁侍女轻轻说道,递过来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怪异还有此尴尬的气氛被打破了。
信朝阳挪回原位,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动作有此狼狈。
顾十八娘也站起身来,“我去看看灵宝回来了没……”,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妥,又急忙忙的补充一句,“免得她找不到我…”,说罢不待答话,略一施礼疾步走了。
侍女们轻轻的笑声想起。
“笑什么笑”,信朝阳头一次因为别人的笑而觉得不自在,一手摸了摸鼻头,一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难道我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竟不自觉地问出心里的念头。
侍女们笑声清脆。
“没有,少爷从容施然……”,她们娇声说道,“不过少爷,这茶不烫吗?”
话音一落,信朝阳才觉得满口热烫,不由伸手掩嘴,同时觉得面上发热。
糟了,难道感染风寒了?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哎呀”,侍女们睁大眼,如同看到什么稀罕物,“少爷……是脸红了?”
第173章云起
顾十八娘走出去几步,灵宝就迎面跑过来。
“小姐。”她满面喜色,抚着胸口喘息说道,“我抽了上上签。”
“那你安心了。”顾十八娘笑道。
灵宝点点头,眼圈微微发红,“签上说,我哥哥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遇大难而得福…小姐,你就是我们的贵人,这卦上说的真准。”
她一行说一行看向顾十八娘,却见这姑娘眼神微微闪烁不定,似乎心不在焉,一向瓷白清冷的面上,浮现浅浅的绯红。
“小姐?”她忍不住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可是很热?”
自己失态了?顾十八娘忙凝神。
“没事,走的热了些。”她笑着遮掩过去,一面挽起灵宝的手,“签也抽了,愿也许了,风景也看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灵宝点点头,高高兴兴的挽着她的手一同而去。
“小姐,我也替你抽了一个签。”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窄窄的黄纸,“道爷说,虽然不是你亲手抽的,但你亲手打开,也便是了。”
顾十八娘摇摇头,没有接,“我不要。”
“小姐。”灵宝有些忐忑,没有再劝说,小心的放了起来。
路的尽头转弯时,顾十八娘微微回头看了眼,那边信朝阳几人身形依旧,见她回头,如有察觉的也看过来。
顾十八娘忙收回视线,只觉得一道视线紧紧追送自己的背影。
我…我是他人妇…被休了也是他人妇…我…快要二十五岁了。
倒真像小姑娘一般!顾十八娘轻轻咬了咬下唇,刺痛让她有些慌乱的情绪冷静下来。
“小姐你说什么呢?”灵宝在一旁看着她不解的道,“什么二十五岁了?谁二十五岁了?”
顾十八娘摇摇头,“没什么,上车吧。”
她们迈下高高的台阶,两个仆妇已经接了过来,扶着她们先后上了马车。马车从街市中穿行,顾十八娘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听灵宝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小姐,你瞧,顺和堂开张了。”灵宝忽的说道。
顾十八娘猛的睁开眼,灵宝已经掀起车窗帘。
顺和堂铺面一如既往,四扇门大开,可以看到里面有人说笑走动。
顺和堂是她交给牙保出售,所以并不知道卖出了,也自然没有打听买家是谁买来做什么。
“还是开药铺。”她低声说道,视线往上,落在门匾上。
顺和堂。
不是沈氏,也不再是顾氏,而只是顺和堂。
马车一晃而过,顺和堂离开了视线。
“小姐,要不要去问问谁买了?”灵宝见她神色微微怅然,便提议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再一次闭上眼。
灵宝其实很想问问为什么突然要卖掉顺和堂,但动了动嘴终是咽了回去。
小姐说,不要为过去的已经发生的事伤脑筋。
就在她们的马车之后,一辆装饰豪华精美的马车也慢慢的走过这里。
“夫人!”一个妇人的声音猛的从车里传出来。
在摇晃的车中依旧坐姿端庄的沈三夫人微微睁开眼,带着几分不悦扫过这位仆妇。
被她一眼扫过,仆妇不由缩了缩脖子。
“夫人。”她声音降低几分,指了指外边,“咱们的顺和堂。”
“什么?”沈三夫人睁开双目,微微一抬手。
仆妇立刻领会命车夫停车,一面打起车窗帘。
沈三夫人看过去,目光落在那黑亮的门匾上。
“我记得那贱婢买了后,改名叫做顾氏顺和堂?”她缓缓说道,目光扫过那刚劲有力的顺和堂三字。
“是。”仆妇忙答道。
“去问问。”沈三夫人沉声说道。
仆妇领命,下车而去,不多时转回来。
“夫人,人说原来的主家的确是姓顾。”仆妇说道,“只是年前刚刚转卖了。”
“卖了。”沈三夫人重复一遍,似乎是要确认一下,但声音里并不带丝毫的疑问,而是平述。
“是。”仆妇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的主家姓…”
“现在的主家姓沈。”沈三夫人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接过了那仆妇的话说道。
“是,”仆妇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自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