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40部分阅读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但败者见了胜者,心里总是不会那么舒服的。
王一章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也就是没有否认。
“王老,你这就小肚鸡肠了,你家铺子卖了还不许人买不成……”旁人低声笑道。
“要看出谁是你的敌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败了谁得利最多就是谁……这世上没有聪明人苯人之分,不过是一个早知道一个晚知道而已。”
王一章说道,目光看着正与顾十八娘低语的信朝阳,不知道说了什么,二人都露出笑颜,青年俊秀,妙龄如花,很是赏心悦目。
那人便丢开王一章与健康的恩怨,用胳膊捅了捅他,低笑道:“方才这顾娘子说与这大有生还有一年制药契约,我瞧许是这辈子都约了……”
“那未必。”王一章语气淡漠的说道。“明日事皆是未知。”
那人讶异与他的直白,再看这老头儿一扫迟暮之气,浑浊的双眼灼灼有神,眼底闪着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斗气。
旁人低低笑了,伸手拍着王一章的肩头。
“真是可惜,刘公怎么偏偏收了个女弟子,一女不可二夫,也不可纳小养宠,真是愁杀人……”他笑道。
王一章一脸不以为然,“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儿女情事何足挂齿。”
“我瞧你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几个孙辈没合适的人吧。”旁人哈哈笑道。
话到此为止,顾十八娘款走了过来,王一章等人忙挥退身旁的歌伎,请她坐下说话。
宴散时不管内心如何想,但面子上宾主尽欢,众人道别走出醉乡亭。
忽见对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干瘦中年人,一双细眼,面无表情之中带着一种孤傲之气,对于身旁众人流露在外的刻意讨好以及恭维丝毫不在意。
看到他,正与顾十八娘告别的众人顿时面露惊喜。
“古先生!”
“古先生什么时候来了?”
大家纷纷上前含笑问好。
被称为古先生的男人神情依旧,倒是他身旁站出两三个男人,阴阳怪气的扫了涌过来的众人一眼。
“诸位都忙着见刘公的徒弟,古先生怎么好劳你们费神。”他们说道。在刘公的徒弟上加重语气,带着满满的嘲讽。
这话让众人有些讪讪,打着哈哈的揭过去。
“这是孟州药师古凌云,同尊师刘公一般,亦是制药世家……”信朝阳在顾十八娘身边低声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放眼整个大周朝制药高手如云,而这京城里自然更是高手倍出,既然是同行,她又是晚辈,自然要过去问个好。还没举步,那古先生就走到了她面前。
“你就是刘公的弟子?”他问道,目光由下而上打量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莫非天赋其高?怎么收个女徒弟?”
这话摆足了前辈的款,且语气极为不客气。
“都是家师抬爱。”顾十八娘只得答道。
“刘公呢?可也来了?”古先生接着问道。
要说顾十八娘如今最怕问的就是刘公,每回答一次,她的内心就被煎熬一次。
刘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她这个唯一的徒弟却不能供奉香火,反而还要笑着说道:“家师游历在外,未曾来。”
这是不孝!不孝!顾十八娘袖子下的双手攥成拳。
“他老人家还是这个脾气。”古先生说道,再一次看着顾十八娘,“你这个做徒弟的怎么不跟着?听这些人说恭维的话就能技艺有成了吗?”
这话让在场的药商们也极为难堪。
这是顾十八娘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大药师怎么样的坏脾气,果真是毫无避讳畅所欲言。
“是,先生教训的是。”顾十八娘低头说道。
古先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越过她向内而去。
“哦,对了,”古先生停了下来,转过头又说道,“既然你来了京城,九月有个药师会,你来参加。”
药师会是什么,顾十八娘有些迟疑,下意识的看向信朝阳。
信朝阳才要说话,跟在古先生身后的一个男人就抢先说了。
“就是咱们这些做药师的聚在一起比比手艺,切磋切磋。”他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说道,“顾小娘子,可敢来不?”
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打响名头的机会?顾十八娘了然,如今她既然挂着刘公弟子的名头,享受了别的制药师几十年苦修也不一定能得到的地位,也必然要面临无数质疑以及挑战。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可错过这等盛事。”她含笑答道。
“那就恭候顾小娘子了。”男人说道。
说罢,转过身,追上古先生。
“师父,她同意来。”他低声说道。
古先生点点头,没有丝毫意外。
“师父。”一直在人后低着头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的走过来,低声说道,“让我跟她比。”
他抬起头,竟是有段日子不见的董老爷,如今的他更显老态。
自从那一次觊觎顾十八娘的药书后,因刘公授意,健康药界没有了他立足之地,几十年蹉跎才成就的名声就一扫而空,换做谁也不会甘心。
他被刘公毁了,那么就让他踩着刘公的徒弟再一次站起来吧。
古先生脚下未停,手却在身前不着痕迹的一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察觉的声音说道:“有机会,干掉她。”
董老爷面上闪过一丝震惊,“那……那刘公……”
古先生眯起眼睛,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迈进包厢。
第146章欺瞒
因为这位古药师的出现,原本要离去的药商们在互相对视几眼后,纷纷转身向古药师的包房追去了,转眼间顾十八娘身旁围绕的众人就散的剩下王一章和信朝阳二人。
不管顾十八娘的师傅是谁,顾十八娘毕竟是顾十八娘,而不是其师本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相比于将来成就还未知的顾十八娘,古凌云这个名声已成的药师更值得药商们看重。
这一点顾十八娘自然明白,因此心里并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告别二人,顾十八娘上了马车。
“小姐,小姐,你说这两个家伙真的不去拜见古药师?许是做做样子,不如小的偷偷回去瞧瞧……”赶车的小厮是阿四,方才在门外对于那群药商们毫不留面子的转身离去很是愤愤,怪不得说这些商人重利轻义,真是逐利而行如同嗜血的虫蝇。
顾十八娘在内一笑:“不必。”
前世以及今生的经历,让顾十八娘刻骨铭心的体会到尊严是靠用自己的能力换来的,唯有自己变强,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前一段她因劳心哥哥,荒废技艺,如今哥哥度过劫难,母亲也接来身边,王一章恩情表明,信朝阳误会解开,果真心无旁骛。
接下来的日子,顾十八娘都呆在宿安购置的宅子里,全神修炼,家事皆有曹氏打理,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
彭一针在半个月前离开了顺和堂,在做了一段时间的铃医后终于在一家不大的药铺里当坐堂大夫。
对于丈夫的举动,彭一针的娘子以及孩子们都不乐意,两口子关起门来没少吵架。
彭家娘子认为此举是忘恩负义,因此也不好意思再在顾十八娘家住,不顾曹氏的再三挽留终于还是搬了出去。
这个中秋围桌而坐的就只有曹氏和顾十八娘了,还有灵宝,只不过她坚持不上桌,而是站在一旁布菜斟酒。
看着圆月明灯相照的三人身影想到儿子身在大金边境下得南漳,曹氏难言心酸。
“等过了冬,明年一开春,娘的身子养好了,咱们就去哥哥那里……”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顾海去的地方并不是平安之地,顾十八娘怎能不知晓娘的心事,软语安慰。
原本他们是要去南漳探亲,但顾海除了正常家信外,另托人给了顾十八娘一封信,大意就是说南漳最近不太平,不希望他们过来。
这话自然不能告诉曹氏,顾十八娘就让彭一针给曹氏诊脉,下了个身子虚不能长途而行的诊断才将此事托了过去。
“我没事。”曹氏忙压下心酸,挤出笑。“你哥哥那里忙得很,我过去反而是添乱,不去也罢。”
看母女二人互相开解,灵宝想到顾海虽然离得远,但至少知道身在何处,而自己的哥哥却依旧渺无音信。
“我们去拜月吧。”灵宝说道,想要化解这颇伤感的气氛。
曹氏和顾十八娘都点头同意,一起来到院子里早已摆好的桌案前,三人各自望月,合十祷祝心愿。
此事的南漳,天空亦是明月高悬,但全城却没有过节的喜气。
裹着披风的顾海从城门上再一次搭眼远望,月华如练,四面荒野如同蒙上一层薄纱。
“还是没有沈大人他们的消息吗?”她低声问身旁的小吏。
小吏转头询问下去,片刻转过头,摇了摇。
只怕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的面上都浮现一丝凝重,将目光再一次投在荒野,似乎期待奇迹的出现。
阎罗湾,地如其名,夜色里看起来更加狰狞,两边山谷如同嗜人的猛兽。
此事山脚下一队人影正缓缓而行,转过一个弯,暴露在月光下。
这似乎是来自地狱的一行队伍,十几人,各个甲衣破烂,身上血迹斑斑,面上皆是疲惫不堪。
其中一个摇摇晃晃几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不准睡!”走在最前方的沈安林猛的转过身低吼,手中的刀一翻用刀背狠狠的打在那人背上。
那人吃痛呻吟一声。
"拉起来,接着走!"沈安林低吼到。
立刻有两人将此人架起来,继续前行。
“还有多远?”沈安林忽的又低声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位于队伍后方的两个瘦小兵疾步过来。
“大人,再往前,往右就能跟赵大人援兵会和。”其中一个低头小声说道。
“你确定?”沈安林看着他沉声问道。
“小的确定。”兵卫垂着头低声说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是的大人,正是此路。”另一个也低声说道。
沈安林盯了他们几眼,忽的挥刀向其中一人,刀光过后,鲜血四溅,一颗人头滴溜溜的落在地上,那小兵身躯在喷出血雾后才缓缓倒了下去。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竟鸦雀无声。
“大人……”被血溅了一身的另外一个指路小兵惊恐的看着眼前满身血的沈安林,舌头打结。
“军中有律,谋害军领,其罪当死。”沈安林厉声喝道,同时将滴血的刀最准那小兵,“说,你们两个将我们带入五虎贼伏击图中,是和居心”
此话一出,其他人等均是变色,那小兵双腿簌簌,竟坐在地上。
“大人,小的没有,小的没有……”他的声音颤抖面色发白的说道:“此处的地形复杂,小的。小的一时不寒……走错路……小的有罪,但绝不是故意……”
沈安林冷哼一声,“你们听,前后是什么声音!”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不由摒声噤声,更有人匍匐在地,只听见前后有隆隆马蹄声而来。
“大人,五虎贼将我们围住了!”大家面色大变,低声说道。
“我们本已甩脱五虎贼,是你们二人说要寻赵大人援军,一路又将我们带回来……此山谷分明是极险恶之地,且入口岔路极多,你们却丝毫没有停顿,只向这里而来……”沈安林看着那小兵,低声喝道,“此时竟被五虎贼合围,分明是故意而为!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那小兵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地上簌簌不言。
“说,如是受人指使,冤有头债有主,我便饶你一命!”沈安林沉声说道。
沈安林手中的血刀翻转,反射月光射在他脸上,那小兵只觉得脖子发凉。
想到方才那人的死状,小兵情绪崩溃,终于跪头在地,开口说道:“是,是钱校尉……”
“钱校尉?哪个钱校尉?”沈安林皱眉问道。
“是,是……”小兵迟迟疑疑。
“说!”沈安林冷声喝道。
“是赵大人的部下,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小兵叩头说道。
沈安林的脸色如同岩石,手中的九慢慢垂下。
“原来如此,”他慢慢说道,“我明白了。”
话音一落,手起九落,那小兵的头便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
“大人……”
四周的人这才纷纷围上来,神色都一片灰暗沮丧以及激愤。
“赵大人为何如此待我们?”
他们都认得赵大人,但却没人知道赵大人和沈安林之间的关系。
鉴于赵大人认为军中只有上下级,并没有亲疏之别,所以在这左司卫中知道他与沈安林是舅甥关系的人寥寥无几。
沈安林挥手制止大家的询问,沉默一刻。
“此事是这贼人故意栽赃,”他沉声说道,“不可信。”
这事说起来也的确匪夷所思,这个解释再好不过,于是都松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大家问道,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沈安林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清高悠远,月光下他的脸上闪过狰狞的冷笑。
“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找到赵大人的援军,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七日后,一封密封加快战报送到了当朝首辅朱大人府邸。
一身家常服,斜倚在美人榻上,由两个美貌小丫头捶腿捏脚的朱大人在听完管家的念述后,从榻子上坐了起来。
“糟了!”他拍腿站起来,一脸恼丧。
“父亲,什么事?”身材圆滚矮胖的养子朱烍添肚挺胸的走进来。
在他身后紧跟着已换名为朱炫的灵元。
“赵坤山死了!”朱大人说道。
“啊?真的假的?”朱炫大吃一惊,“他今年还欠我的分红呢!我白给他请拨下一批军费!”
说着懊恼的直搓手,“怎么死了?这老小子最善躲灾避战,怎么可能死了?”
“说起来丢人!是被一群土匪围住中流矢而亡!”朱大人恨恨道,“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就不让他赖在那边不走,这下好了,不仅有机会给那群老不死换人,这得让那群老家伙趁机嚷嚷边界安订问题,一定会趁机再调兵过去!”
“那怎么行!”朱烍瞪眼说道,“再派兵过去,还谈什么两国和平相处!”
“正是如此。”朱大人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皱,嘴里嘟嘟囔囔咒骂着,“不行,这战报不能这样写!这要是让陛下看了,简直是添堵闹心,我们做臣子的,要为陛下分忧!”
他说着一停,“炫儿,你去请大理寺宋大人来。”
大理寺有姓宋的官员好几个,但灵元听了却一句话没问,应了声“是”转身就走,显然他完全知道朱大人所指的是哪一个宋大人。
灵元骑马从宋大人家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市的铺子准备开门,白日的铺子则正在关门。
顾氏顺和堂门前,瘦小的灵宝正上门板,显得颇为吃力,她停下来歇一口气,忽的下意识的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她顿时怔住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再看时,那个人已经绝尘而去。
“哥哥,哥哥。”她拔脚就追过去,扬着手大声喊着。
街道上人多路暗,那个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跑的发鬓散乱引来无数目光的灵宝停下脚,呆呆的站在路中央茫然无措。
她是又眼花了吧。
就在朱大人重新针对此次边界突发事件写了奏折递给皇帝时,顾十八娘也收到了顾海的急信。
信显然写的很仓促,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沈安林腿残。”
建元七年八月末,沈安林腿残,九月中旬回京,遍请名医诊治无果,与建元八年五月回建康,那一世里他们夫妻二人第一次见面了。
彭一针所在的药铺位置很偏僻,生意相对来说也差些,但顾十八娘过来的时候,彭一针正有两个病人。
“哎呀,哎呀,大夫你可真神了!”颤巍巍的老者激动的说道,一面扔开手里的拐杖,“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他说着话,就在堂内踱步,身旁的小儿面带担忧要上前相扶,被老者拒绝。
“我这老寒腿,我这老寒腿……”老头激动的念叨着,竟然开始抹眼泪,“十几年了,没想到带能有扔掉拐杖的这一天!”
彭一针嘿嘿笑着,脸上难掩得意,却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这算什么,不算什么大病!”他吭吭说道。
“宝儿,快给大夫叩头,”老者抹着眼泪招呼小儿,“爷爷又能砍柴了,以后又能砍柴了,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那小儿果真上前就给彭一针跪下,咚咚叩头,慌得彭一针忙去搀扶。
一时间小小的药铺里其乐融融。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者,彭一针忍不住低头偷笑,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的顾十八娘。
“哎呀,十八娘什么时候来了?”像是被瞧破心事的小儿,彭一针面色微红,忙说道,一面请她里面坐坐。
“我正好路过。”顾十八娘含笑说道,拒绝了他的邀请,“你快忙去吧,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彭一针说道,还要挽留。
顾十八娘摇摇头,上了马车,对他含笑说有空来家里坐坐便催马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车影,彭一针微微皱眉,方才十八娘的神情分明是心事重重,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专门来找自己,却又为何闭口不谈?
不行,得去问问她,彭一针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丫头如果你不问,她有什么事也只会自己硬抗,小小年纪太不容易了。
***
经过朱大人的详细解说分析,关于边境赵坤山被马贼杀死一事,很快有了定论,皇帝大怒,尤其是听到还靠大金出面才围剿了马贼,皇帝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在朝堂上将主张向边境增加驻军的大臣们骂的狗血喷头,让朝中主战派大臣们本以为有机会说服皇帝边境多么紧张,形势多么严峻,马贼背后是大金在暗中支持,大金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云云的那些话都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当然也有不怕触怒龙颜的站出来反驳辩说,被皇帝责令当场杖责,不仅身体上受罪,心理上也遭到侮辱,看着一脸微笑的朱大人,朝堂上的人便再也不敢多言。
听着书房里朱大人和朱烍的大笑声,可见朱大人父子心情极好,站在门外的灵元咬了咬下唇,迈步进去。
“炫儿来了,来,来,陪为父喝一杯。”朱大人招呼道。
灵元一撩衣跪下了。
第147章许诺
“二哥死了?”
建康,沈三老爷家的内宅里,沈三夫人惊怒交加,双手撑在桌子上。
“沈安林呢?沈安林呢?”她脸色苍白,眼中遍布红丝,嘶哑声音问道。
“回夫人,林少爷他没死,只是腿……”沈三夫人的贴身仆妇忙说道。
“他没死?”沈三夫人只听到这句话就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因为怒意而神色狰狞,至于那老妈子后边要说的话根本就无心再听。
“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死!!”沈三夫人已经有些发狂,声嘶力竭的喝道。
如今沈三老爷家已是半醒不醒之人,阖府之中已然是沈三夫人为尊,她这样大声狂喊,并不害怕会被其它人听到,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敢没有召唤靠近沈三夫人的内室。
“二哥死了,还有六弟,还有六弟,六弟在淮南西路,那贱种回程会经过,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沈三夫人双眼怒睁,咬牙切齿的喝道。
饶是已经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仆妇还是闻言忍不住打个寒战,将头垂下更低。
“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陡然响起。
烛光阴暗处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慢慢走了出来,背负双手,神色肃穆。
“大管家……”沈三夫人看向那男人,面上带着几分哀求,“你去告诉大哥,让他安排下,除掉那个贱种……”
“别一口一个贱种。”这个男子面对沈三夫人,并没有其他那般的敬畏,反而微微带着几分不屑,“那是你嫡亲的外甥。”
这话让沈三夫人神色微顿,旋即想到这句话所含的意思,顿时惊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竖眉喝道。
“大老爷就是这个意思。”男人并没有多么畏惧,神情淡淡,“林儿他腿断了,自此后就成了个废人,将来栋儿承了家业,或者有幸得了沈老公爷的衣钵,供养着残疾的大哥算什么大事。”
沈三夫人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手指攥的发白。
“供养他?凭什么?当年大夫人可曾供养我的母亲?一个失宠的妾与她又有何威胁?大小姐又是怎样对待我?我象一条狗一样伺候了她们母女一辈子,死了还要年年节节供养她们母女,将来我入土也要矮大小姐一头,凭什么我的儿子还要供养她的儿子?”她冷声喝道。
“凭什么?凭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大老爷给的。”男人淡淡说道,对于这位脾气暴躁的沈三夫人并无丝毫畏惧。
这句话就如用一根针,让鼓如皮囊的沈三夫人瞬间萎谢下去。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扶手,似乎这样能借到一点力气。
“大哥要放过他……”她喃喃说道,“那就放过他吧……”
对于他的回答男人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
“栋儿才貌双全,是沈家族中的翘楚,如今林儿已然不许操心,你将心思多放在沈老公爷那里,为栋儿挣得一份无量前程,将来也少不了你一品诰命加身,这样还怕那死鬼母女压你一头吗?”男人徐徐说道。
沈三夫人的脸色因为这席话果然缓了下来。
“不错,我的栋儿才貌双全,这一下终于不会被那个贱种压过一头,我的栋儿……”她仰头大笑起来,脸上满是慈母爱意。
“正是,虽然二老爷意外身亡,打乱了我们既定的计划,让林儿逃过一劫,但他如今反而更是生不如死,你也可算心愿达成了……”男人微微一笑,说道,慢慢的向外走去,“你的心愿达成,那就别忘了赵家的心愿,要不然,你今天的一切赵家能给,自然也能夺去……暖儿,你要记着这一点……”沈三夫人的神色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加的软了下去,看着那男人往门外而去的背影,她不由站起身来。
“小舅……”她低声唤道,虽然保养良好,但掩盖不住岁月刀霜印记的面上浮现一丝小女孩才有的动容。
“叫我管家!”男人并没有回头,而是沉声说道,他迈出门去,随手掩上门,隔断了自己的身影。
沈三夫人矗立在屋中,似乎石化一般久久不动。
屋子里陪着她站立的仆妇亦如石人,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过了很久,沈三夫人才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去接林少爷的人都安排好了?”她问道。
“是。”仆妇忙答道。
沈三夫人点了点头,手指敲着桌面,发出轻轻的驳驳声。
“那你吩咐下去,可要让他们好好照顾咱们林少爷……”她面带微笑说道,眼中却是一片寒光。
“是。”仆妇躬身答道,慢慢退了出去。
进入九月,宿安的天气变了有些阴凉,尤其是下起绵绵秋雨的时候,曹氏会在顾十八娘出门的时候特意嘱咐她系上披风。
走下马车,灵宝立刻就举着伞接了过来,一面小心的帮她提起裙子,不让被地面的雨水打湿。
看她进来,新雇佣的一个掌柜忙将账本捧过来,顾十八娘并没有翻看,而是抬头问那掌柜的生意如何。
“来的人倒是不少,但听到没有顾娘子您的药,就都走了……”掌柜的摇头说道。
顾十八娘低头翻了下账本,见果真是只出不进,月月亏损。
“与大有生的契约还有一年多……”她低声自言自语。
“小姐,那不如一年后咱们再开门营业……”灵宝忙说道。
“不行。”顾十八娘断然拒绝,抬起头看着堂上新做的“顺和堂顾氏”字匾,面上一片毅然,“开,就算不赚钱也要开……”
灵宝与掌柜的对视一眼。
掌柜的耸耸肩,意思是顾娘子一次出手药就能抵药铺一个月盈利,人家有钱不在乎,那就开着玩呗,反正自己又不少工钱。
“小姐说怎么就怎么。”灵宝笑道。
“不仅要开,还要开大。”顾十八娘手指敲敲桌面,微微照着眉头说道。
“怎么开大?”掌柜的不由出声问道,如今这生意已经够赔钱了,还要开大,那岂不是有多少钱也填不完的窟窿。
这小娘子虽然是刘公的高徒,但毕竟还是小姑娘心智,这些做药师的人一颗心被制药填满,哪里还有做生意的头脑,要不然,这世上这么多药师,可没听过那一个有自己的药行,这就是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会制药不一定会卖药,会卖药不一定会非要制药。
看来自己还是早日在寻个生计才对,掌柜的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顾十八娘那句话出口,自己也似乎有些意外,她沉默一刻,面上的神情渐渐激动起来。
对呀,顺和堂当然可以开下去,而且可以开得很大,就象那一世里一样。
那一世她虽然了解不多,但顺和堂如何发展起来的大概还是知道。
“拿纸笔来!”这个念头兴起便再也压制不住,顾十八娘立刻说道。
灵宝依言取了纸笔来,顾十八娘挽袖提笔在纸上写上一行名字。
灵宝侧头看去,一个也不认得。
“唤阿四来……”她站起来说道,阿四这个名字已经熟练的挂在嘴边,取代了那一段经常错喊的灵元二字。
灵宝心里不由有些怅然,哥哥这辈子是注定无法达成心愿了,就连守在小姐身旁哪怕做一辈子的使唤人也无法实现了。
也许这辈子见一面也没机会了……灵宝低下头,掩饰心酸。
顾十八娘已经细细的给阿四交待,“……这个交给香料行的掌柜的,告诉他,用尽一切钱财也要将这些人请到京城来……钱不够,用香料行抵……”
阿四一一答应,在嘴里喃喃地重复,只怕自己忘记了或者记差了。
“去吧,路上小心。”顾十八娘在听完他一遍复述无误后,点头笑道。
“小姐,小的这次能把老娘一起接来不?”阿四笑嘻嘻的说道。
“当然能,”顾十八娘点头笑道,她记得阿四的娘其实并不老,“家里正缺个浆洗婆子,让她来帮个忙……”
阿四喜出望外,乐的差点跳起来。
“还有,”顾十八娘唤住一蹦三跳出去的阿四,“有你熟悉的靠得住的伙计,也一并请来几个,咱们药铺要用人。”
阿四这一下彻底喜的跳起来,这可是个肥差,不仅能提携自己一般的伙伴,还能倍有面子,更有一定的实惠可捞。
这年头找个好工做,可不容易,尤其是顾十八娘名头大的人,至少能保证不会短工钱,且能干的长久。
不知道这一趟自己来回能不能把将来娶媳妇的本钱备下,越想越高兴,阿四嗷的一声,小姐你等着瞧好吧!就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掌柜的彻底愣住了在一旁。
顾十八娘却还没有完,她低下头,在纸上唰唰的写了一刻。
“掌柜的,你去找工匠来,我要将这里重修一下……”她说道,在掌柜的头脑凌乱前,又加上一句,“还有,提前寻药棚药行订购各种药材,保证一修完就上货……”
“小姐……”掌柜的咽了口口水,“这、这花费可不少……”
“无妨,花的多挣得也多。”顾十八娘一脸爽快地笑道。
掌柜的咕咚一下咽了口水,对了,这位主缺什么也不会缺钱,就算真的缺钱了,自己按个手印签个契约,立刻就有大把的银子流过来,有手艺有名头,让那些白手起家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其他商人看了,真是眼红要死啊,所以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好嘞,小姐,我这就去。”掌柜的唱诺一声,乐颠颠的出去了。
“我去看铺子,小姐你忙去吧。”灵宝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虽然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在涌动,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是制药,当下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向炮制房而去。
等到从炮制房出来,天已经过午,曹氏派人送来的饭菜已经摆上桌。
“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就是了。”看着还各自忙碌的掌柜的和灵宝,顾十八娘摇头笑道。
“那怎么行,我们知道小姐的心意,但该有的规矩可不能乱。”掌柜的笑道,待顾十八娘落座,吃了第一口后,他这才小心的挨着凳子一角坐下,专心的只吃眼前的一盘菜,忙忙的吃完,便去前堂替换灵宝。
灵宝一手拿着一个风筝进来了。
“从哪里来的?”顾十八娘笑问道。
“真是奇怪……”灵宝蹙着眉头说道,“柜台上丢着的,我原本以为是哪个客人忘记了,可是问过掌柜的,他说上午根本就没客人来……”
“哦,难不成是从外边飞过来的?”顾十八娘笑道,一面放下碗筷,去瞧那两个风筝,“不错,不错,美人画的好精细,蝴蝶也很栩栩如生……”
她说着说着话音忽的一顿。
“嗯……真的很好看……”灵宝也端详着,并没有注意顾十八娘的神色,她翻过来,看到风筝的落款,不由惊喜出声,“哎呀,小姐,这还是咱们健康来的……”
“哦?”顾十八娘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一个。
“你瞧,这里盖着宝应坊……”灵宝眯着眼睛笑,只给顾十八娘看,“那一年踏春,哥哥就是从这里给我买的……”
她的声音在这句话后亦是停下了。
她抬起头看向顾十八娘,顾十八娘的视线还是停留在风筝上。
“……小姐……”灵宝的声音忽的颤抖起来,她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发涩,手不由攥住顾十八娘的胳膊,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她一定是做梦做太多以至于白日里也出现幻觉。
“他说欠我一个风筝……”顾十八娘低声说道,将美人风筝拿在手里,翻向正面,柳叶眉桃花脸水蛇腰的美人妩媚之极。
灵宝浑身不由一震。
小姐还记得这个,她都已经忘了。
“哥哥,真的说过?”她用发抖的声音问道。
第148章显身
“他说过!”顾十八娘毫不迟疑的说道。
话音才落,灵宝已经拔脚向门外冲去。
这么说,那天她看到的不是幻影。
门外人流密密,叫卖声说笑声轰轰,却并没有看到灵元的身影。
直到日光渐斜时,站在门外痴痴凝望的灵宝也没有看到想要见的那个人。
“许是我猜错了。”顾十八娘拍了拍她的肩头,面上一脸担忧不忍。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肯定没猜错。”灵宝飞快的摇头,带着几分祈求看向顾十八娘。
顾十八娘不由苦笑一下,暗自后悔方才干吗要把心中所想那么直白的说出来,此时再想起来,这个想法真是有点太冒然。“那也许是他还不方便来,所以先送个风等过来,好让你安心……”她轻声说道,将灵宝揽着转回药堂里,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取过热茶塞到她手中。
灵宝呆呆的吃了几口茶,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面上便又欢喜起来。
“对,一定是这样,哥哥给人做奴肯定身不由己……”她点头说道。
她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似乎不知道先做什么好。
“我给哥哥做了衣裳鞋袜,不知道他长高了没,变瘦了还是胖了……”她搓着手说道,拔脚就跑到内堂去了。
顾十八娘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怅然不知该说什么,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美人风筝,是这样吧?那孩子一定还记得当日说过的那句话吧?
美人风筝在灵宝的坚持下顾十八娘带回了家,而蝴蝶风筝则被灵宝当宝贝一样供在自己的卧房里。
“要去放风筝吗?”曹氏看到顾十八娘拿着风筝进来,有些惊奇又有些欢喜。
如果可以,她宁愿吃糠咽菜,也愿意日日看女儿喜乐开怀享受这短短的转迅即逝的豆蔻年华。
“是别人送的……”顾十八娘随口道。
“别人送的?”曹氏闻言面上更是惊喜,走过来几步,带着几分奇怪的笑,“是谁送的?”
娘的心思在顾十八娘面前就如同十几岁的小女孩般,她哑然失笑。
“不是,是……我买的。”于是她又转口说道。
曹氏一脸不信,但也知道这个女儿极有主意,既然她不说那就是绝对不会说,问也是白问,于是便不再多问。
接下来几日,灵元并没有如她们想象的那样出现,顾十八娘的心便沉了下去,觉得真的是自己多想了,这风筝应该是别人丢下的,但看着灵宝一脸期许的神情,觉得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日渐临近古凌云提到的药师会,顾十八娘更加勤修苦练。
“小姐!小姐!”
这一日正在炮制白芨,按照历来方法,白芨应该是先泡再蒸,但顾十八娘在结合刘公的书中所提,觉得或许不泡而蒸也可行。
取出蒸软的白芨,顾十八娘刚拿起刀,准备切片,就听掌柜的喊着从外堂跑了进来。
炮制房他自然不会进,因此只站在院子里喊。
“什么事?”顾十八娘带着几分不悦,手下未停,手起刀落片片而成,竟然丝毫不发粘,面上不由大喜。
“小姐,快去看看,外边来了好些人,说要找小姐……”掌柜的似乎没察觉顾十八娘的不悦,依旧在外喊道。
“不见!”顾十八娘答道。
“不是,不是,不是找小姐你,是找灵宝小姐,非要将灵宝小姐带走……”掌柜的声音焦急,还带着几分惶恐。
外边来的那些人,衣着不凡,举手投足都彰显着身份尊贵,那等气势,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养成的。
口口声声我们少爷什么的,莫非是哪家的公子看上了灵宝?
京城之中虽然法制严明,但因为整个大周的权贵都集中到这里,难免有些不伤大雅的欺男霸女之事偶尔发生。
“什么?”炮制房的门猛地打开了,顾十八娘大步走出来,手上还拎着切药刀。
显然她也想到这一点。
“小……小姐……”掌柜的被吓了一跳,再看顾十八娘已经住大堂里去了。
大堂里,灵宝被这几个人吓的脸色发白。
“我不认识你们少爷,我不认识你们少爷……”她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你们什么人?”顾十八娘的声音如同天籁响起。
灵宝从三四个人丫鬟的簇拥中挤了出来,抓着顾十八娘的胳膊,站在她身后。
丫鬟们以及四个青衣小厮,乍一见这拎着一把刀的姑娘神情不善的站过来,先是一愣,继而几个小厮就笑了。
“呵——这是杀鱼的?”
“是杀猪的吧?”
顾十八娘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这些人。
“不管你们什么人,都给我滚出去!”她喝道。
小厮们丝毫不害怕,挺了挺身子。
“呵,兄弟们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让咱们滚出去……”
他们说着都哈哈笑,那些俏婢们也都掩嘴吃吃笑。
“小娘子,我们是朱府的人……”其中一个柳腰款摆走出来,住门外指了指。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煞是奢华不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