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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铁骨菟丝花 作者:简梨
郗超喝了些素酒,脸颊红润,兴致高昂。周氏见他心情好,不像以往沉郁,斟酌着开口;“是啊。我只忧心她们母女还是想搬出去,按理说这么用心培养厨子,该精力不济才是,她们母女却不忘日日出门,且各有各的去处,我都不知她们娘俩的心在哪里。”
“娘子谬矣,小妹可从未想过住在郗家老宅。”
“哦,怎么说?难道老宅不好吗?我自问待她们甚是和气,连家里几个孩子都比不上,有些地方先迁就她们呢。为什么?莫不是还为二弟妹那几句酸话生气不成?阿翁已经罚了啊!”周氏不解,“我看小妹不是那样计较的人,幺娘更是洒脱,不会为了几句闲话与家里生分。”
“不关生分与否。看人啊,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我问你,幺娘说不介意二房做的蠢事,可有说过不搬出去。你教她办宴席,她只接厨下事,调度奴仆萧规曹随,从不亲自处置郗家老人,事事都报给你,对不对?”
“小孩子初掌中馈,我本该把关。”
“难道以幺娘的本事,少了你,她办不下来吗?若是她有长久留在老宅的想法,就不会放过这施恩、立威的机会。你瞧她呢?”郗超捋须,老神神在在,“再说小妹,你以为家里补偿她几倾地,小妹就一笑而过,万事不究了吗?听说她日日巡查庄子,想在庄子上建织机作坊呢!近日,幺娘在阿父书房借了许多园林典籍,她们想必已经勘察好地形,要修宅院了。”
“啊!还说不是与家里生分!这可怎么是好?”周氏惊讶,“父母在,不别居。小妹若是住出去,会让别人戳脊梁骨的啊!”
“戳脊梁骨的也是我们郗家被人指指点点,小妹是绝婚之人,情况特殊,不能以常理论之。有孝油大热在前,又有那么多珍馐馔玉在手,小妹和幺娘日子比你我好过多了!”
“还说风凉话!那可是郗家的名声!”周氏推了丈夫一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以后是郗家的家主!
“名声?郗家还有什么名声?大司马已故,我的仕途也跟着完了。你我无子,下一辈中无可执牛耳者。郗家现在全靠父亲撑着,我只盼父亲长命百岁,不让我有亲眼见家族倾颓之日。”郗超长叹一声,满目空茫。
“郎君,不要说丧气话。你只是守孝不得已辞官,日后肯定会起复的。”
“哈哈?你以为我在乎的是微薄官职吗?不,我的仕途完了,官职在不在的无所谓。待我出孝之后,朝廷肯定会征召,我要去而今小人当道的朝廷蝇营狗苟吗?而今朝廷是谢家小儿当权,当日他立在我门前打躬作揖,如今岂有不报复回来的。我是不会出仕受气的!阿父高门之后,功勋卓著,宰辅之才,尚且辞官仰望,谢家小儿日薄西山之人,礼遇居然在阿父之上,朝廷何其不公。这样的朝廷,我郗超不屑与之为伍!”
“好,好,好,不做官就不做官,咱们夫妻就在句章,守着大娘和二娘,终老此生。”周氏跪坐在郗超身边,轻轻给他抚胸顺气。自桓温薨逝之后,郗超辞官在家,一直郁郁寡欢,难得今日一吐胸中怨气。
什么抱怨朝廷不公,对阿翁礼遇不够都是借口。他是跟随桓大司马的旧人,如今新的当家人已经变成谢安,他自然是不愿意向宿敌低头。
周氏顺着自己说话,郗超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晚膳喝了两杯酒,郗超情绪激动,慷慨陈词,“当今天下战乱纷纷,胡狗乱华,汉人被屠,易水断流的惨事,骇人听闻。南渡之时,河水是红的!古往今来,汉家儿郎何曾有过如此衰败之相?”
“我等高门尚且挣扎求生,更遑论升斗小民。尚书省的黄册上,在案丁口只有建/国时的一半,走到田间地头,扶犁的是健妇,男丁都成了战阵上的累累白骨。惨啊,百姓凄惨,我也凄惨。娘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郎君,你喝醉了,我与你倒一碗醒酒汤来。幺娘给的方子,你还赞过的,记得吗?”周氏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这样严肃,他们刚刚不是在说小姑与外甥女吗?怎么突然拐到朝政上来了。
“不喝!幺娘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家不能回,虽有宗族,却不能庇佑族人!”郗超拂开周氏的手,狠狠捶地板,“是皇室!”
“郎君!”周氏惊呼,妄图打断他。
“皇室混乱,天子昏庸!君者,源也。所谓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天子昏庸无能,朝廷百官明哲保身,才有今日小妹的苦楚,若是无一明君,日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小妹。”
“别说了,郎君,你醉了,我扶起回去休息。”
“不,娘子,你不懂,什么源清源浊,五十年间,六位天子。百官百姓连君王是清是浊都不曾看清,这源头又换了。皇室子孙凋零、皇嗣难继,正式衰微之相,天命……不在矣。”
郗超幽幽叹息却宛如巨雷劈下,周氏愣在原地,不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看着北地汉人被当做两脚羊屠杀的,杀不完他们还要吃人,或重做军粮,或虐杀玩乐。吃不完的,胡狗也不允许汉人或者。易水的八千少女,芳魂何在?南渡之后,朝廷偏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