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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激|情燃烧的岁月第11部分阅读

      重生之激|情燃烧的岁月 作者:未知

    ,一定成,如果自己敢说不一定能成,徐大帅一定会杀了自己。

    将精选过的种子倒入55~60c的热水中浸泡12~14小时,并随时搅拌。黄瓜种子不必进行烫种。浸种的目的是使种子充分吸水,满足发芽时对水分的需要。浸种时间与蔬菜的种类、品种等因素有关。处理种子的最后一步是催芽。浸种后,将种子充分搓洗(茄子必须把黏液洗净),然后,用纱布或湿麻袋包好,放入干净盆中,把盆子搁在暖和的地方进行催芽。在催芽过程中,经常保持湿润,还要保持一定的温度,每隔2~3小时翻动一次。西红柿、黄瓜的催芽温度,以25~27c为宜。为了保持室内温度,李思明每天将将炕烧得热乎乎,还在屋里烧着炉子。李思明每天小心呵护着种子,像一个照顾一个婴儿一样小心翼翼,每天甚至每个小时记录着种子发芽情况,经常在半夜起床,观察发芽情况。

    种子班干劲十足,不到两周时间基建工作完成,看着一个个大棚,大家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阿明,能不能成啊?”徐大帅还是有点不放心。

    “成,当然能成!”李思明嘴上这么说,还是有点心虚。

    “这全连的同志都在议论,每天都在地里想看猴子一样指指点点的。万一要不成,咱可就丢人了!”

    “放心吧,你要对我有信心,咱什么时候要你失望了?”

    “我不放心的就是你,什么时候你成了农业专家了?整得像专家似的!”这也怪不得徐大帅担心,这信心太足的人总让人揪心。

    “哎,你太让我伤心了,大帅,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不放心又怎样了,反正我已经上了你这条贼船了。”徐大帅认命道。

    “我保证,一定成功。”李思明仍然信誓旦旦地道,又埋头观察着种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3月初的时候,黄瓜苗终于探出了嫩芽,李思明高兴得逢人就讲:“生了,生了。”

    “谁生了?”有人问。

    “男孩还是女孩?”还有人问。没听说有人要生孩子啊。

    “这都什么啊,是李思明育的种子发芽了!”有知道的解释道。听者恍然大悟,这都什么啊,搞得像生孩子似的!这件事成了关于李思明永远也摆脱不掉的笑谈。

    肥料用农家肥,李思明按照魏兵的建议,在菜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将人畜的粪尿堆入坑内,盖上泥土,让肥料自然发酵,提高肥力。李思明现在体会到了,做一个农民尤其是一个新时代的农民的艰难。对于李思明这个门外汉来说,什么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体会得无比深刻。这蔬菜大棚样样皆学问,肥料使用的时间和数量、植株行距的大小、温度的调节、如何采光、病虫害的防治都是必须注意的,种这10亩菜,比前世做十个大项目都要头痛。

    不过,令李思明高兴的是,蔬菜长势还算不错,这时春天已经真正到来,不必每天小心地观测大棚内的地温。“咱第一次做,就像发射火箭,一次点火成功。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咱还是真有才啊!”李思明心里沾沾自喜道。

    看到劳动成果有望结成硕果,种菜班成员的干劲还是不错的,种大棚蔬菜是细致活,女人干这事也是恰当好处,要是张华来做这事,肯定得犯错误,锄草时菜苗准和小草一起给你拔了。司务长老李三天两头来看蔬菜的长势,他恐怕是除种菜班成员外来菜地最勤的人。用他的话说:“咱就是一做饭的,蔬菜就是咱武器,还不叫人摸一下武器啊?”

    其它连队和团部经常有技术员或干事来看五连的大棚,纷纷表示要学习五连的先进经验,看着绿油油的菜苗,满脸羡慕之情。每到这时候,陈连长和丁指导员总是谦虚地说:“相互交流,相互交流!”私下里感叹自己用人之明!

    第一卷 黑土地的故事 第四十七章 发情的季节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动物发情的季节,那管牲畜的老兵老陆,不是整天都在忙着为那几匹母马找公马吗?一些男知青没事都往马棚跑,让老职工笑话女知青骂。

    菜地里的活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谁叫咱干得是技术活呢?勉强算是脑力劳动。

    在每次休息的时候,种菜班通常分为三拔人,一拔人是大嫂大婶们在一起拉家常,什么孩子不吃饭啦,什么男人近来公粮交得少了,让人面红耳赤,这帮人没什么文化什么都敢说;还有一拔人是杨月徐丽等五个漂亮女知青,几个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当然是男知青,谁今天又写情书了,谁又为了某位而打起来了,有时还将其中某人的情书拿出来大声诵读一番。

    剩下一拔,准确来讲,是两位,李思明和徐大帅,种菜班仅有的两个男的,被人戏称为女儿国的正副总统。他们自然不可能混在女人堆里,听人家说悄悄话。每次两人只好郁闷地在一边边抽烟聊天,耳朵却在仔细听着那头女知青的说话呢。

    女知青们正在谈邓加和李霞,两位68年的知青。他们都是北京知青,一同上学,一同入团,一同“大串联”,又一起来北大荒。邓加和李霞在学校都是文艺骨干,他们自己写诗编剧,在大会上表演,可谓是珠联璧合。谁说苦难中没有爱情,爱情并非只有鲜花和金钱,在北大荒寒冷的冬夜里,爱人的问候无疑是暗淡生活中最灿烂的一盏,温暖爱人的心房。他们相爱了,最初几年他们都不在一个连队,每天下工后,还未洗去满身的疲惫,便迫不及待地去相会。一年冬天李霞曾经生病的时候,邓加会连续几天夜里顶着大雪,走十几里路来李霞的连队来看望她。

    今年年初时,他们终于有了机会,双双被调入五连,他们结婚了,是五连知青中的第一对。五连没有多余的房子,他们就用牛棚旁一间废弃的库房当新房,四壁徒空还露风,在李思明看来甚至很可怜,但在许多男女知青看来却很羡慕。

    “羡慕吧?”徐大帅看李思明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

    “羡慕?怎么会呢?我是钦佩!”李思明说。

    “羡慕就羡慕呗。你还死不承认!”

    “要我说啊,男人结婚不能太早,30岁正当时!”

    “30岁,你傻了吧,25岁没对象就成大龄青年了!”徐大帅当然不同意。李思明后世城市所谓的“精英”,因为工作的压力和经济上的负担,结婚一般都比较晚,没有收入较高的工作,没有房子你怎么找女朋友,理都不理你。

    “我算给你听一下,正常来讲,大学毕业得二十一二岁吧?然后又要参加工作,有一份较稳定的事业,起码得二十七八岁,然后恋爱,也就起码三十岁了。”李思明是按照后世大城市的算法,放在这里绝对不正确。

    徐大帅当然不同意:“我认为,工作和恋爱并不冲突,结婚更不会,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对革命工作也是一个促进嘛。你才多大啊,在我面前谈什么恋爱?毛还没长齐呢!”

    李思明摸了摸下巴,只有一层淡淡的绒毛,什么时候胡子长起来?要不然别人总说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徐丽你可要抓紧了,我可听说这个月她收到可不下十封情书,被人拐走了,到时你哭都来不及了!”李思明转移话题,不然徐大帅还抓住自己胡子问题不放。

    “抓紧什么?我跟她只是同志关系?”

    “同志关系?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对她说,我敢肯定,下个月她至少收到二十封情书!”

    “别,我承认对她有好感,还不行吗?”徐大帅连忙拦住,这李思明什么事都能做出的。

    “承认就好,到时你们结婚时,可不能亏待人家。这至少也要有小汽车别墅什么的。”李思明调侃道。

    “还汽车别墅呢,我都成了资本家了。别拿我开心!”徐大帅根本没有意识到李思明是“别有用心”的。

    “我不是拿你开心,记住我说的话。”李思明当然不会说得太明白。靠,我后世的技术专利哪一样不是上亿,在后世看来不值一文的技术在这个时代也都是价值亿万,更何况未来还有那么多商业机会。

    “邓加和李霞他们也挺可怜的,将来他们如果有孩子的话,生活会更艰难!”徐大帅感叹道。

    “是啊,我们也只是穷知青而已。我唱一首歌给你听,是我们穷知青的歌!”

    “好啊!”

    “我是穷知青啊,我游荡在外滩上,谁要是敢小瞧我,砰砰两拳头。我是个小瘪三,我口袋里没钞票,壮着胆子去外滩,还想搞对象。苗条的身材,美呀美,美呀美,甜蜜的嘴唇,甜如蜜,甜如蜜。姑娘真美丽,我深深地爱上侬,爱你一个半天,还是人家的人。苗条的身材,美呀美,美呀美,甜蜜的嘴唇,甜如蜜,甜如蜜。我是个穷知青啊,我回到乡下去,扛起我的锄头,我是乡下人……”

    这是在上海知青中流传的歌曲,只是私下流传,因为其风格和内容按当时的政治来说,是格调低下的反动歌曲,但这首歌其中夹杂着上海方言,诙谐幽默,朗朗上口,并真实地表达出知青的无奈。

    “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月和徐丽等人围了上来,听到李思明哼的歌曲,忍不住笑得人仰马翻。

    “我们的班长同志,也想女人了,胡子都还没长齐呢!”哈尔滨女知青白纯英大声的叫着,她性格豪爽,却大大咧咧,什么话都敢说。

    “是啊,春天到了,植物要发芽生长。”徐丽也在一边开玩笑。她和徐大帅经常被李思明拿来开玩笑,这次可有机会报仇了。

    不过他们都忘了李思明的脸皮的厚薄程度:“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西方圣经不是说,因为有亚当夏娃,才有人类的繁衍;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孔老二也说过:食色,性也。咱们不都是批判过吗?所以我说,这革命工作也不能忘了爱情吧,在革命工作中结成的革命家庭,共同战斗共同工作,也是贡献吧,如果有了下一代,革命事业就有了下一代继续奋斗嘛,也是值得赞美的。我没说错吧?”李思明的歪理邪说,让众人一时忘了反驳。

    其实,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大家都还梦想着回到城市,还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如果在这里结婚,就很可能“扎根”,虽然她们在离开校园时曾许下过要扎根边疆的誓言。在兵团结婚生子,当然也不在少数,但是在知青大返城的浪潮中,无数的悲剧因此产生,也许他们当时并不懂爱情,只是将对方当作苦难生活中的慰藉。知青一代有什么样的爱情,恐怕后世的少男少女们都不太清楚吧。在苦难的岁月,爱情如茫茫大海中一座灯塔,指引着年青的人们战胜生活和工作中的苦难。也许是相依为命和共同的境遇,让年轻的心变得脆弱变得无奈,互相接近互相依靠互相慰藉。

    人们常说,经过磨难的爱情才是最珍贵的才是最持久的。但是纵观整个“上山下乡”的历史,修成正果者有之,但是知青一代记住的爱情悲剧却更多:政治运动、招工、参军、上学、返城,一次次上演着爱情悲剧。

    四月末的时候,大棚蔬菜逐渐可以采摘了,黄瓜挂在手工搭的架子上,飘着清香,一棵棵长得诱人,西红柿还要晚一些时候。这新鲜的蔬菜在这个季节可是稀罕物,种菜班的成员在全连同仁面前现在可是受人羡慕啊,用徐大帅说,面子倍儿好。知青的饭碗里也有了新花样,自是感激涕零,经常往菜地跑,看看能不能讨个黄瓜揣兜里。其它连队每逢星期天,打着看望同学的名义都往五连跑,顺便尝个鲜。来找李思明的当然更多,多是各连种菜的知青或技术员农业参谋什么的,来请教农业技术问题,当然请吃一顿新鲜的蔬菜也是免不了的。次数多了,李思明就让徐大帅去接待,用李思明的话说,你是副班长,你怎么不能接待?

    连长和指导员都很高兴,心说这知青们高兴,干活才有劲,秋天时,这三十亩都种上大棚蔬菜,也让咱冬天春节都能吃上稀罕蔬菜!哎,对了,团部领导得送一些!

    第一卷 黑土地的故事 第四十八章 最刻骨铭心的一年

    在大兴知青的记忆深处,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岁月要数1974年的下半年。

    这一年的庄稼长势不错,7月中旬的时候,你若站在田野里,你会被眼前好似无穷无尽的金色的麦浪所震撼,小学生作文会用“一望无垠”、“一望无际”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五连的全体人员准备迎接大兴岛的第二个丰收年。

    但是接下来的连天阴雨,打碎了所有人的梦想。麦田里水最深处没膝,机务排的拖拉机、康拜因、牵引收割机,都没开几米远,陷在泥地里,全都罢了工。眼看麦子就要烂在地里,损失就要大了。

    “用小镰刀战胜机械化”是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一个口号,意思是人定胜天,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全连所有人员除了炊事班,全操起镰刀,一人一条垅,下田用人力收割。割麦子是个累人的活,你必须弯着腰,长时间保持固定的姿势,弯的久了再想站直了那可不是太容易,更何况积水甚深。种菜班的也不例外,全都参加抢收。“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背诵着最高指示的知青们,争先恐后地跳到水里,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小镰刀。

    李思明看着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麦地,倒吸了一口气,真是茫茫天涯路啊。这种大会战,全凭真功夫,没有人可以偷懒,小病小伤的也坚持着,“轻伤不下火线”是每个人的口号,被麦茬割割伤了小腿或被镰刀割破了手指,卫生员包扎一下继续埋头苦干,这时候想方设法偷懒那会被人瞧不起的,上至连长指导员,下至每一位知青都一样。这是与时间赛跑,能抢回多少就是多少。

    李思明一步一步向前挪着,只觉得麦子越割越多,长时间泡在水里,双腿冰凉的,额头却冒着汗,长时间重复着一个动作,手握起来就张不开,还有膝盖、腰部、胳膊这些地方长时间处于劳累过度状态。汗水打湿了全身,胳膊肘的地方的衣服长时间摩擦,加上盐份的侵蚀,很快就会沤烂掉。北大荒纬度高,夏天光照时间长,7月份的时候早晨4点左右日出,晚上7点以后才日落,3点钟天就亮了,因此李思明和他的战友们每天3点就起床,晚上8点才能收工。每天炊事班把饭送到地头,一天吃四顿,炊事班虽不参加麦收,但他们也非常辛苦,起得要比下地的知青早,睡得要晚,由于麦收劳动强度高,饭量也急剧增加,每天还要额外地煮绿豆汤,烧开水,炊事班的工作强度更大了。

    太阳落山,北大荒的蚊群会一下从荒草甸子中冒出来,铺天盖地如轰炸机嗡嗡叫着向人畜发动攻击,让你躲不开,逃不掉,比蜂群蛰人还厉害。因为蚊子怕风和烟,傍晚时,先在四周点燃几堆草,然后再加上一把湿的蒿草,这样放出来的烟又浓又呛。遇到风向变化,就把蒿草放在水推车上,随着风向来回移动。干活的时候,再热的天也要穿长裤、长褂,裤腿、袖口都要用绳子扎起来。北大荒的蚊子不同于北京的蚊子,略小,带斑马条纹。一旦叮住你,轰都轰不走,用两个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捏住它。或者猛然绷紧肌肉,蚊子再休想逃走了。

    麦子割得最快要属农工二排的童林,也是从其它连队调来的,他是70年的知青,是个壮小伙。在麦田里,仿佛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机器,一眨眼功夫就把别人甩开几百米,那割麦的功夫可不是吹的,麦茬割得一般高,决不会拉下一棵麦杆,汗水早就湿透了,湿了干干了又湿。像这样不要命的人还很多,那年月人们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似的。

    秦言武是机务排的拖拉机手,这次夏收中也操起了小镰刀。没几个人知道他身患严重的胃病,长年的营养不良,没有规律的进食,让他的胃病复发越来越频繁。这次下地割麦子也一样,他咬着牙拼命着往前收割着麦子,用绳子勒紧胃部一声不吭,吃饭时根本没有没胃口。人是铁饭是钢,终于在某日倒在泥泞的地里,苍白痛苦的脸色让人心痛。连长连忙安排人手将他送往团医院,然后转往佳木斯兵团医院,秦言武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四个月后寂莫地死在异乡的病床上,据护士说,他死时一遍遍叫着要回家。其实在全国建设兵团中慢性胃炎、胃溃疡、肝炎、肺炎还有妇科疾病是常见病,这与高强度的工作量和艰苦的工作条件、生活条件有关。

    李思明也没有偷懒,但是这个速度就是提不上来,饶是他强悍的身体也受不了这繁重的工作,生物学家告诉我们,大脑指挥着四肢,李思明现在对此提出了质疑,因为他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感觉每天挥舞镰刀如同本能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咱还真不是种田的料!”他这样想的。全连抢收抢得如火如荼,他也不好这个时候申请去武装连,弄个训练计划丢给孙昌,让他自己练去。

    五连麦收结束后的那天晚上,连同第二天一个白天,全连死一般地静悄悄地:没有了机械的轰鸣声,没有了年青男女的吵闹声,人们都死一般倒在炕上,恨不得将这几个月的时间全补上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从麦收的辛劳中缓过来,紧接的秋收又碰上了阴雨天,成片的大豆和玉米又泡在水里。北大荒冬季来得早,10月下旬的时候,每天早上地里就结了一层冰,冰层下面是烂泥,机务排的现代化武器又派不上用场。又得小镰刀上阵,到了11月份已经是天寒地冻,戴着手套穿着棉衣干活又不利索,冻得手脸通红,可身上却冒着汗,收工时被风一吹,全身哆嗦,急忙往回赶。艰苦的工作和满身的疲惫让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年青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战天斗地,脱胎换骨”。

    “有什么感想,未来的大作家?”某日工休时,李思明问身旁的杨月。

    “我攀登上高峰,发现在名誉的荒芜不毛的高处,简直找不到遮身之地。我的导引者啊,领导着我在光明逝去之前,进到沉静的山谷里去吧,在那里,生的收获成熟为黄金的智慧。”杨月嘴中念念有词,像是念诗。

    “挺有感触的嘛!你写的?”李思明对诗可一窍不通。

    “什么呀,是泰戈尔写的!”杨月白了他一眼,连泰戈尔都不知道。

    “老泰啊,听说过!可我对诗不感受兴趣。”李思明坦承道。泰戈尔到是知道,他的诗,不感兴趣。

    “什么老泰?本来有诗意的东西,从你嘴里说出来全变样了。还是才子呢!”

    “我可不承认我是什么才子,这高帽咱可承受不起。”李思明总觉得这“才子”是贬义词,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个羽扇纶巾摇头晃脑酸不拉叽的形象,“你的大作,我什么时候能拜读啊?”

    “还早着呢,写作要来自于生活,对生活要有体验。否则一定是苍白无力的文字或者是无病呻吟,还不如不写。”

    “听上去有道理,那你准备写什么?”

    “就写咱知青,写其它的咱也没有经历过。只有经历过,才能写得好。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杨月。

    “建议?小说这玩艺我用不懂,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吗。要是电影或者歌曲什么的我倒是可以说两句。”李思明心里这样想。

    徐大帅插嘴上说:“知青是个好题材,要写就写我们知青同龄人,66年大串联、67年武斗、68年上山下乡都是好题材。”

    “还有一定要把今年的夏收秋收写上,不然的话,那你的小说就不真实。”猴子也凑上来说。他身体瘦弱,这连续几个月的抢收累得够呛,让他死的心都有了。

    “宁卫东也要写!”李思明也建议道。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杨月有点犹豫,这与政治路线不符,应该多写正气懔然活学活用主席思想不怕疲劳冲锋在前的正面人物,而反面人物无非是破坏人民团结损公肥私挖社会主义墙脚的人物,这宁卫东两面都算不上。其实李思明和杨月考虑的不同,他想的是纵观整个“上山下乡”及改革开放十年,以后来人的思维来记述知青一代。

    “为什么不能写?难道宁卫东是吃饱撑得没事寻死玩!什么扎根农村建设边疆,那些城里的怎么不来试试,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凭什么别人能参军进厂上大学,我们在这面朝黑土背朝天,别人逛街下馆子,我们啃馒头喝凉水?”猴子大发牢马蚤。

    知青们默然,想回城是所有人共同的梦想,虽然嘴上没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回城谈何容易,没有正当的途径回去,轻则没有户口粮本,没有正式的工作,养活自己都难,重则上纲上线上升到是个人政治信念的问题。

    “阿明,你那里还有秋黄瓜没有?”张华一句突兀的话让大家有想扁人的冲动。

    第一卷 黑土地的故事 第四十九章 先进代表与反动典型

    秋收终于完成了。连长和指导员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这几个月他们两人一直紧绷着弦,忙前忙后的,一边要制定计划分配任务,一边还要对外联系现场监督,时不时还要以身作则带头下地干活,累得够呛。连长那本已发福的肚子,尺寸上明显要比以前小那么一号。

    李思明的种菜班恢复了正常耕作,早在7月份,李思明就一直在培育新种,茄子、四季豆、丝瓜、秋黄瓜,品种增多了,种植面积也是成倍增加了。秋时后,已是冬季了,为了保持大棚温度,李思明晚上及时点燃装有烟道的土炉子置于棚中央,棚外四周用草苫围盖好,为了增强采光效果,又将大棚内三面墙上刷上一层石灰,以增强光反射。

    秋收后某日五连召开大会,会议的内容是选举先进代表一名,代表全连参加团部的知青先进代表大会,是要佩戴大红花作报告的,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主持会议当然是主管政治的丁指导员:

    “同志们,今年夏收和秋收时,我们遇到了自然灾害,但是我们没有在困难面前退缩,我们用小镰刀战胜了机械化,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也涌现出了许多典型,他们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代表。团里要求每支连队,推荐一名优秀知青,参加团里的表彰大会。这是个人的荣誉,也是全连知青的荣誉,今天我们开会的目的,就是推选一名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毛主席的知青,特别是在‘双收’中表现突出的一位。大家发表一下看法,看看谁合适。毛遂自荐也可以嘛。”

    “我提议选农工排的童林,他在‘双收’中的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干的活最多,还主动帮别人收割,乐于助人,是我们知青的典型。”有人立刻站出来。赞成声音很多。

    童林是个老实腼腆的人,仿佛害怕的样子,涨红着脸站起来推辞说:“不行不行,你们推荐别人吧,要我去,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不行不行,不要害我!”李思明绝对相信他不是故作高风亮节,这个时代许多人在后世看来傻得可爱。

    “我推荐秦言武,他有胃病,却不为所动,坚持参加抢收,倒在麦收的战场上,这是不计个人得失不怕牺牲的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好榜样。”有人有不同意见。

    另外就有人反驳说,秦言武虽是好样的,可是他人在医院里,不能参加代表大会,因此只能选童林。

    李思明对选谁都没有意见,在他眼里大家都是好样的。开会时,同往常一样躲在最后面打磕睡,反正只要不点名自己是不会出头发言的。正当大家还都在讨论的时候,副指导员徐学青从外面走进了会场,有的知青还在心里嘀咕,往常这个时候他决不会不到场,总会在台上大谈思想路线阶级斗争,露一下脸。今天有点反常,他那张马脸掩饰不住兴奋。

    “刚接到师部革委会的命令,我现在宣布:农工一排李思明,涉嫌反革命,进行隔离审查!”徐学青手一指,两位手持武器的解放军战士将刚刚惊醒的李思明带走了。

    “我怎么成了反革命了?这不是推选先进代表吗,怎么成了推选反动典型?”李思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了。底下的知青也是一脸疑问,根本就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徐学青同志,是不是搞错了!”连长一脸不相信。

    “是啊,一定是误会。还没定性呢,下结论太早了吧?”丁指导员问道。

    “这是师部革委会的命令,我也不太清楚!”徐学青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但脸上却是很得意的表情。

    “你们凭什么抓人?”张华堵住了门口,不让那两位战士,愤怒地冲着徐学青大吼。

    “凭什么抓人?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命令。乖乖地让开,与李思明划清界线,否则你就是包庇坏份子!”徐学青阴笑道。

    “不行,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我可以证明李思明不是反革命。”张华急得哭了起来。

    “我也可以证明!”徐大帅也不含糊。

    “还有我!”曾智和猴子也站在一起。更多的人却站在一边,虽然不太相信,但却没有胆量为李思明说话。

    “你们是包庇反革命,给我站一边去!否则全都抓起来。”徐学青铁青着脸咆哮道。

    陈连长和丁指导员看不下去了,看着要糟,连忙拦住几人:“都给我站住,你们要相信上级,组织上会调查清楚的,你们这个样子只会让事情更糟。”

    李思明现在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只得惨笑道:“哥几个,都让开,相信我会没事的。”他还能说什么,这个罪名无疑是天大的罪名,他不知道徐学青掌握了多少自己的黑材料,一旦自己说不清楚就完了,可不想拉几个垫背。

    李思明被关进了牛棚,这是所有犯错误人的待遇。经历过文革的人,甚至把曾经蹲过“牛棚”作为自己的炫耀的资本。不过,李思明现在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关一个白天了,天已经黑了,还没有吃一顿饭,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牛棚里四面透风,李思明裹紧棉衣将自己埋在麦秸堆里,一边咒骂着,一边脑袋里胡思乱想。迷糊中听到门外说话声。

    啪!啪!有人在敲门,“阿明,阿明,你在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原来是张华。

    “你怎么来了?”李思明问道。

    “给你送吃得来了,饿坏了吧,这是食堂老李特意给你做的饺子。”张华将饭盒从门板下的破洞递进来。

    “哇,这可是过年才有的吃,不错,老李够意思。”李思明狼吞虎咽。

    “今天早就想给你送饭,妈的,徐学青这吊人不让送,非要饿你几天。要不是连长和指导员说好话,这饭还送不来!”张华透过门缝恨恨地说。

    “这‘刁德一’还挺吊的?”李思明不屑道。

    “听说这次连队内部对你的调查,由他一个人负责,是师部直接越过团部的命令。所以连长和指导员基本上说不上话。要我说,这次准是他搞的鬼。”

    “其他人呢,有什么反应?”

    “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今天下午徐学青就找人谈话,无非要大家揭发你。你要有心理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怕有人乱咬!”

    “不怕,到是你和大帅、曾智,还有猴子要注意,不要和他对着干,什么事尽管往我身上推。”李思明淡然道。

    “阿明,咱是兄弟不?你说这话让我寒心呐。记得刚来大兴岛前,你妈还托我照顾你,现在好了,你进去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呜呜……”张华哭了,李思明了解张华,他天生是个乐天派,一个大男孩的痛苦声让他很感动。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有完没完?快点!”外面有人骂道。估计是看守的卫兵。

    李思明连忙道:“是我错了,好兄弟!我有件事拜托你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张华抹了一把眼泪。

    “我箱子里有五个黑色日记本,你知道的,你把他收好,不要让别人找到。”那五个日记本就是李思明写的五本军事著作,李思明一直视作珍宝,谁也不让看。

    “啊?坏了,今天徐学青翻了你的箱子,有人看到他拿走几个日记本。阿明,要不要紧?”张华急切地问道。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有烟吗?”

    “有,只有牡丹,是猴子让我给你带来的。”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我爸妈知道,替我保密。”李思明深深地吸了口烟。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的只有父母了,如果被父母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心会碎的。想到此处,他深感愧疚。

    门外卫兵在催促,张华慌忙说了声“保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第一卷 黑土地的故事 第五十章 审判1

    第二天早晨,李思明还在熟睡中,砰地一声踢门声将他惊醒。

    “李思明,准备一下,接受审查!”卫兵冷冰冰地命令道。

    李思明走出牛棚,一轮朝阳从东边升起,阳光迎面照来,让他觉得那一轮圆日如夏日一般刺眼。李思明迷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有知青三三两两的立在屋檐下洗洗漱漱,看到李思明出来,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招呼。

    “大家早上好,记得早晚要刷牙哦,这牙好胃口才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哦!”李思明大声的开着玩笑,知青们面面面相觑,这人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徐大帅将洗漱用品递给他,瞅了瞅一旁监视的卫兵,低声的埋怨道。

    “笑一笑,十年少嘛!”李思明不以为然。

    上午9时,在一间办公室充作的审训室内。

    李思明打量了一下,还是老相识,上次“抓特务事件”事件中的眼镜男和中年女,只不过这次增加了另一位,记录员还是那位女兵。

    “李思明,这几位同志,这中间这位戴眼镜的是兵团保卫处的胡处长”丁指导员看了一眼李思明,李思明从他的眼神看到了怜悯,他又指那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道,“这位是兵团政治部的陈秘书,另一位是我们六师保卫科的沈科长,这三位同志代表组织,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但要实事求是,有什么委屈就直说。”他将“委屈”两字说得特别重。

    丁指导员看看几位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几位没有留下他旁听的意思,讪讪地离开审训室。

    “你就是李思明?”眼镜男开口道。还是这句话,跟上次一样,估计这句开场白说的太溜了,想改也改不了。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又不是没见过。”李思明瞟了一眼,“看来二位升官了!”看来自己的问题是由兵团而不是师部牵头来调查,徐学青后台还挺有来头。

    “严肃点!交待你的问题。”胡处长一对死鱼眼瞪着李思明。

    “什么问题?”李思明“无辜”地问。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有人揭发你五大罪状”死鱼眼冷冷地说道。

    陈秘书接口恶狠狠道:“老实交待你的问题,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有与材料不符的,罪加一等。”

    “坦白牢底做穿,抗拒回家过年。”李思明心里这样想的。心里这样想的,嘴里却大声疾呼:“我冤啦,我比窦娥还冤啦。组织上一定为我做主啊!”

    “别装了,你的问题很严重,看到吧”死鱼眼扬了扬手中的一沓材料,“这都是揭发你的材料,罪名你是跑不了了,关键是看你的认罪态度,如实地交待你的问题,党和人民会宽大处理的。”

    “这不对吧,从法律上讲未判刑前,我是无罪的,你这是有罪假定,应该是无罪假定才对嘛。难道有人被谋杀了,我恰好从杀现场经过,难道就判定我杀了人?你们光靠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行,那封建社会还有击鼓鸣冤的。”做记录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抬头望了一眼李思明。

    “看来你的态度恶劣啊,妄图狡辩。那我就宣读一下你的罪行:一是数次倒卖国家财产,实际上是满足私欲,走资本主义道路;二是唱反动歌曲,污蔑最高指示,抵制‘上山下乡’的伟大号召;三是追求个人享受,否定无产阶级艰苦奋斗的作风,有强烈的小资产阶级倾向;四是殴打连队干部,不服从组织管理;五是学俄语和日语,与敌特势力接触,私通外国。”最后轻蔑道,“这些都是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李思明心里痛骂道:“妈的,罪名还真不少!”李思明沉默不语,那一边的卫兵一枪托砸在背上,李思明扭头眼瞪着那卫兵,卫兵对上他的眼神,心房猛的缩了一下。“杀气”,仿佛来自地狱死神的的眼神,让那卫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你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吗?看来你思想包袱很重。五连同志们全都写了材料揭发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说呢?要想宽大处理就看你的态度,但组织上希望你自己能主动讲出来。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让些材料上都写得很清楚。让你说,主要是想观察观察你的态度,给你一个宽大的机会。”那位姓沈的科长第一次开口说话,语调不紧不慢,似乎很和蔼可亲。

    见李思明还不说话,沈科长接着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吧,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再说清楚。”李思明想大概是吃饭时间到了吧。

    李思明被带回牛棚,不过这次戴上了手拷,手拷太小,累得手腕痛。中午这顿饭,到是有卫兵给送饭,不过手上戴着手拷,吃饭时必须双手举起来,吃的是苞米糊糊,不给勺子,筷子不好用。李思明干脆端起碗往嘴里倒,早晨没给早饭吃,早就饿了。碗底还剩下一点怎么也倒不下来,李思明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用舌头去舔。李思明忽然自己很悲哀,堂堂双料博士,活得像狗一样。

    还未等他舔完碗底,卫兵又砰地一声打开门,把他带到审训室。妈的,真是敬业啊,也不午休一下。审训人还是那三位,不过卫兵增加了好几位,荷枪实弹挤满了小小的屋子,估计是知道了李思明的“凶名”吧。

    先开口的是那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沈科长:“怎么样,想清楚了吧。小伙子看上支挺精神的嘛,不要想不开啊,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像你这个年纪,也是经常犯错误,年青人嘛,都这个样子,不过讲清楚了就没事了,关键是看你的态度。”看来他准备唱白脸。

    “没啥说的,上午讲的几条我不承认。”李思明并没有被假象迷惑。高手,真是高手,伪装成一幅推心置腹的样子,如果此时相信了这个笑面虎的话,你的供词会不自觉得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还嘴硬,那我们就一条条对质。”胡处长跳出来,“这第一条倒卖国家财产,实际上是满足私欲,走资本主义道路。你承认吧?”

    “没有的事!”天哪,俺是一个穷知青,还没有那个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不承认,那你们五连菜地的菜为什么会少,你弄到哪里去了。”死鱼眼的话让李思明恍然大悟,大棚蔬菜长成之后,有一次李思明觉得拿一些“稀罕”蔬菜去城里,换一些猪肉回来很合算,增加一下大家饭碗里的花样。

    三双眼睛盯着李思明,看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为抓住了把柄,那陈秘书乘热打铁:“快说,你总共贪污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