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地主第9部分阅读
重生小地主 作者:biquges.us
个布包,打开来,是小小的一块银子。
“这差不多是一钱银子,上次当了簪子,给你和你奶买药吃,就剩下这些了。”张氏道。
“娘,你那簪子当了多少钱,我的药哪用的了那么多钱,王太医连诊金都没要。”连蔓儿道。
“簪子当了一两多银子,你的药花了一钱多,你奶要的那个什么养荣丸,里面说是有人参,就贵了些。”张氏道。
当初听张氏当了簪子给她和周氏买药,连蔓儿没有太理会,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那钱是怎么花掉的,顿时气笑了。
“养荣丸啊,咱庄户人家一辈子没听说过。”连蔓儿气道。
“你爷以前在县城里做大掌柜,你奶跟着可是享过几年福的,啥没吃过没见过那。”张氏道。
张氏根本就是弄错了重点。连蔓儿觉得有些肝疼。周氏那次根本就没病,不过是放刁。她不肯出钱给连蔓儿买药,听说张氏要当簪子,就说要吃人参养荣丸,这就是欺负张氏和连守信老实孝顺啊。
连蔓儿一把从张氏手里把那小块银子夺了过来,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张氏太软弱愚孝,这个钱,她要没收。
“蔓儿,你这是干啥?”张氏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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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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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看我和姐挑了这些东西,你的这点钱还不够用那。”连蔓儿就说道。
“那个,蔓儿……”张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才连蔓儿问大家想要什么,她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连蔓儿挑的东西,连蔓儿自己会付钱。现在连蔓儿这样说,她做母亲的,想一想,也觉得有些亏待孩子。
“要不,我换两块便宜布买给你奶,剩下的钱,给你们买。”张氏道。
“不行,”连蔓儿一张小脸板的紧紧的,“娘这钱你不能花,要花也是花在我们身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孙女病了买药,不给钱,儿媳妇当了自己的簪子去买,她还要抽个大头,买什么养荣丸吃。”
“小点声,小点声。”张氏忙让连蔓儿低声些。
“怕啥,咱又没做错事。”连蔓儿道。“娘,你也知道奶这么做不对是吧,那你只顾自己孝顺,要让别人知道奶这么办事,该咋议论她。”
连蔓儿就是攥紧了手里的钱,张氏怎么说,她都不把钱拿出来。
“蔓儿,我出门前,都答应你奶了。”张氏无奈地道。
“答应了又怎样,那时候奶难为娘,娘为了来镇上,暂时答应了也不算什么。她不讲理,咱也不用讲信用。”连蔓儿道,“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情。这件事,拿到哪里去说,咱也不怕。”
“蔓儿,你说的没错。可是,我手里还剩下这几个钱,你奶她、她是知道的。这钱,我要是不花在她身上,就没有个消停。”张氏最后也说了实话。
连家没有分家,她和连守信即使赚一文钱,也要交到周氏的手上。但是她的嫁妆,周氏却是不能动的。这是乡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是谁违反了,那是要被指脊梁骨的。
周氏当然不会直接寻趁儿媳妇们的嫁妆,但是每个儿媳妇进门后,总有些日常用度,这些,周氏从来不肯给,也不会给钱让她们买。儿媳妇们没办法,只能花从家里带来的钱。然后,比如儿媳妇房里急着用钱,周氏就说没钱,或是暗示儿媳妇们要孝敬,如此种种,就是变着法从儿媳妇手里往外挤钱。
这些年来,张氏就将从娘家带来的首饰都当了个精光,其他几个房里,古氏因为在镇上,又善于逢迎周氏,周氏看她是秀才娘子份上,还略好些,何氏那边,周氏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赵氏那里,却比张氏还早就被搜寻光了的。
现在周氏知道她手里还有几个当簪子剩下的钱,不把这些钱搜刮完,周氏是不会罢休的。当然,周氏不会直接就这件事说什么,毕竟没这个道理,但是周氏肯定没有好脸色,在别的事情上找茬。
“财去人安乐。”张氏自嘲地道。那两根簪子,若不是为了小女儿,她还真舍不得当掉。
“娘,你这样惯下去,可没有头。”连蔓儿道。在前世她也听说过一些婆媳之间的事情,婆婆千方百计搜刮儿媳妇的钱财这样的事也不少见。
“不为别的,就为过两天太平日子,不然你奶整天阴着天,咱们一家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张氏道。
“娘,就是你买了这些东西给她,也不过安乐两天。”连蔓儿道,这样妥协退让,如同饮鸩止渴,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周氏变本加厉。
“蔓儿,娘有难处,咱们家一直就是这样的。”张氏道。
一个家庭中,凡是成了定例,人们就会无意识地遵守下去,而根本就忘了去考虑,这个定例是否合理。有很多的情况下,当事人并不觉得怎样,但在局外人眼中,很可能是匪夷所思,无法忍受的事情。
张氏就在局中,如果没人喊醒她,她会一直这样下去。
家,并不是个能全部讲理的地方。对于张氏,太过强势的做法,也许还不能完全将她拉过来。连蔓儿的身份,让她能够使用另一种武器。
连蔓儿努力回想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蔓儿,你咋哭了,别哭啊,有事和娘好好商量。”张氏顿时慌了。
“二姐,别哭。”小七看见连蔓儿哭了,赶忙凑了过来。
连蔓儿就拉了小七,“小七,咱们好可怜,呜呜呜……”
小七年纪小,情绪很快就被连蔓儿传染了,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张氏的心就被哭软了。蔓儿说的对啊,就是因为她太过软弱了,太想讨好周氏了,一直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她这个做娘的,不称职啊。
“二姐,别哭了,要不然该哭病了。”小七抽搭着道。
好小七。连蔓儿捏了捏小七的小手,也抽搭着道,“咱赚的钱都拿出来吧,给奶和老姑买东西,娘的日子就好过了……,小七,姐头上的伤口疼……”
“蔓儿,蔓儿,咋又头疼了?”张氏着急地拉住连蔓儿要看她头上的伤。
连蔓儿闪身躲开,和小七抱头哭做一团。
张氏终于跺了跺脚。
“那几块布,不买了。这钱要花,也是给我蔓儿和小七花。”张氏豁出去了,回去挨骂就挨骂吧。
连蔓儿这才慢慢地不哭了。她的眼泪,还有她头上的伤,果然是终极武器,以后还要继续善加利用。
将张氏挑的几块布都还回去,连蔓儿就拿了她和连枝儿挑好的布问掌柜的要多少钱。
“……一共是二百一十三文钱,只收你二百一十文好了。”掌柜的道。
“咱们买太多了,”连枝儿就想把她挑的那块大红的细纱绢子还回去,被连蔓儿拦了下来。“多啥,我还怕不够用那。”后来她又多要了几尺白细布,打算多做一套小衣留着换洗。
“掌柜的我们买这么多,是不是该多给些折扣啊……”连蔓儿擦干了眼泪,精神抖擞地跟那掌柜的砍价,最后将价格砍到了二百文钱。
连蔓儿痛快地付了钱,本来她不打算用张氏的那块银子,后来想了想,就让张氏财去人安乐好了,也省得她心思再活动了,还想去讨好周氏。
周氏的银子称了,是一钱二分,连蔓儿又添了八十文钱,跟掌柜会了账。
张氏看见连蔓儿这样,有些哭笑不得,说了一句:“咱家以后要蔓儿当家那。”
“二姐当家好。”连枝儿和五郎还没说什么,小七抢着说道。
连蔓儿没说话,心里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从绸缎庄出来,一家人又到旁边的杂货铺,买了一套针,又买了许多的各色丝线,总共花了三十文钱。然后,又一起去了陈记包子店,连蔓儿几个依旧是一人两个肉丸馅的包子,一碗面汤,给张氏要了三个肉丸馅的包子,也是一碗面汤,又要了一碗酱肉,一叠酱菜。等她们吃完了,又要了四个肉丸馅的包子,一块酱肉,让店里的伙计用油纸包起来,带给连守信吃。
连蔓儿数了六十文钱给那伙计,一家人从陈记出来,这才往铁匠铺走。
铁匠铺在青阳镇西头,连蔓儿她们赶到的时候,连守信正蹲在店里看着冯铁匠干活。镰刀都已经修好了,还有两把铁镐要修。
“爹,饿了没,先吃包子吧。”连蔓儿把包子递给连守信。
“爹,这还有肉。”小七将油纸包的肉举到连守信面前。
连守信在铁匠铺里,热的汗流浃背的,看见儿子闺女这么懂事孝顺,感觉就像吹了凉风一样,从里到外都舒畅起来。
“大兄弟,你先吃饭去吧,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肯定给你修的妥妥当当的。”冯铁匠道。
铁匠铺对过,正好有一个茶摊,一文钱一大壶的高沫,还可以续水。一家人就走到茶摊上来,要了一壶茶,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般有钱,也抵不住阎王叫。他家小公子死了两天,那新娶进门的小媳妇也吊死了,正好放一个棺材里面,等做完了全套的法事,就要埋到祖坟里去那。你没看见,那丧事办的体面极了,流水席……”
旁边桌上,两个行脚商人正说的热闹。
“不是早就传开了,孙小公子活不过一个月的,竟真的有人肯把闺女嫁过去?”
“怎地不肯,就是离这十里地,刘家庄刘来福家的三闺女,今年整十岁。孙家给了整整三百两银子。”
“这也还罢了,只可怜那小闺女,就是不寻死,这么小就要守寡,也可怜。”
“你老兄这就呆了。孙家要她过去,可不是为的这个,哪个要她守寡?”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这事就是这镇上的杨成峰中间牵线,那孙家知道小儿子活不成,要给他寻个媳妇,就是要她殉夫的,要小儿子地底下有个伴。多花几两银子,比死后结阴亲体面那。”
“那、那小媳妇不是自己死的,这事刘家也知道?”
“咋不知道,毕竟一条人命,总要她家里人愿意,以后才没妨碍,听说还是刘来福他媳妇过去,亲自帮的手。……人家孙家是花了大价钱的。……杨成峰专门从他妹夫家赶回来办这件事,那时就没瞒着刘家。我还听说,本来另有一家愿意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不成了,这好事才落到刘家……”
那两个行脚商人说到隐秘处,稍稍压低了声音,但是连蔓儿这一桌还是听到了。
连守信咬着包子,面色紫涨,张氏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抖了起来。
连蔓儿攥紧了拳头,扭过头去。
“你们说的,可是清丰县的孙家?”
第三十四章 打击
那两个行脚商人见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搭话,也都没放在心上。
“小姑娘,你还认识清丰县哪个姓孙的人家?”一个就笑着问道。
“清丰县有很多姓孙的人家吗?”为了引这两人多说一些,连蔓儿故意道。
果然,那两个行脚商人见连蔓儿说话懵懂可爱,都笑起来,对她更加没有了防备。
“清丰县姓孙的人家多着了,不过最有钱、最有名的就是这孙连仁家了。小姑娘,你打听清丰县姓孙的人家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确定这孙连仁是不是就是连守仁本来安排她要去的人家。看来,这两人以为她打听的是别的姓孙的人家。
“我认识刘家三丫。”连蔓儿就道,她不知道那可怜的刘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但是她知道乡村人家的女孩子,只要按照排行大丫,二丫这样叫,就不会错。“我听说她嫁给清丰县姓孙的人家享福去了,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一家?”
两个行脚商人对视了一眼。
“是谁给介绍的,小姑娘你知道吗?”
“听说是个姓杨的,说是给他妹夫家的孩子说亲。”连蔓儿道。
“那只怕就是了,杨成峰只有一个妹子,给了孙连仁做第四个如夫人。”那个行脚商人道。
连蔓儿咬着嘴唇,这就没错了。既然是富贵人家,哪里是会娶童养媳?一个童养媳就肯给那么多银子,还偏来这千里之外的外县来寻人。原来所谓童养媳不过是连守仁夫妻两个编排的,孙家要的就是小女孩给儿子陪葬,要儿子到地下就有个伴。那个钱,是买命的钱。
“他爹……”张氏呆呆地听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哀叫,然后身子一软就从凳子上跌到了地上,瘫软在那里了。
“他娘……”连守信忙去扶张氏。
张氏紧闭着眼睛,她突然知道真相,受不了打击,已经昏过去了。
连蔓儿忙上前,掐张氏的人中,一会功夫,张氏才悠悠醒转。她一眼看见连蔓儿,立刻将连蔓儿抱进怀里。
“蔓儿,我的蔓儿啊……”张氏嚎啕大哭。
连枝儿、五郎两个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跟着哭了起来。小七还有点糊涂,但也知道不是好事,也跟着哭了。
这一家人哭在一处,引得许多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那两个行脚商人就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就算和那刘家是亲戚,也不该哭的这么凄惨啊。一个行脚商叫就问小七:“小兄弟,你们和刘家是啥亲戚啊?”
“我们不认识什么刘家的,我们姓连,是三十里营子的。”小七道。
“那是怎么回事?”行脚商人诧异了,“你们这是哭啥那?”
“这不是连家老四,”旁边看热闹的人里,就有来自三十里营子的,认出了连守信,“哎呦,那时他们家的小闺女儿,前些天好像把头磕破了,昏死过去好几天,都说活不成了。说是那之前,就是要送去邻县给什么孙家做媳妇的……”
两个行脚商人听出了意思,怕惹出麻烦来,赶忙会账就要走路。
连守信红着眼睛,拉住其中一个。
“大兄弟,我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说、说啥了?”。
“就是孙连仁家,给小儿子娶童养媳,就是为了殉葬,这事,是真的?”
一个行脚商人怕麻烦,赶忙否认。
“可不是真的吗?这事在清丰县也不算是秘事。”另一个猜到了连蔓儿就是一开始要卖给孙家的那个小姑娘,就有些看不下去。“你们当时干啥去了,这个时候要撇清是咋地?”
“这事,好像是他们家大哥在外面做的主。”就有知道内情的人说道。
乡下地方,一家挨着一家,可以说是鸡犬之声相闻,几乎谈不上什么隐私。但凡哪一家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想要保密,转眼也能传的满村子人都知道。这镇上离三十里营子不过几里地,村上常有人到镇上来,相互认识的多,连家的事情,镇上的人也有许多知道的。
那两个行脚商人一听这话,就更什么都不肯说了,急急忙忙甩开连守信一溜烟地走了。
行脚商人走了,但是人群可并没有散,都在议论纷纷。茶摊上也有听见那两个行脚商人说话的,少不得添油加醋地讲说了一番。
连守信毕竟是成年男人,第一个稳住了心神,将张氏扶起来。
藏式只是抱着连蔓儿不肯撒手,有人向她搭话,她也不理,只是呆呆的,一个劲的哭。
也有后来的人只听了三言两语,就都愤愤不平起来。
“现在知道哭,知道舍不得了?当时咋就舍得那。还是被银子耀花了眼睛。”
“不是亲生的闺女吧,怕是后妈。”
“这是亲生的,那刘家也是亲生的。我知道他们家,孩子多,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三百两银子,够给几个儿子娶媳妇,再置几亩地,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连家也是这样?”
“别错怪了可怜人。这事我听我们嫁到他们三十里营子的姑奶奶说过,是连家老大在外就做了主。你不知道他们家,这老四两口子都是老实人,被他们家老太太给辖制的死死的。”
“那花钱买命的事,他们家老太太也知道,就瞒着他们两口子?”
“这咱可不敢说。”
“我看差不多。”
连守信听着众人的议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强撑着进到铁匠铺里。
“冯大哥,我要回了。修好的我偶拿回去,没修完的,就留这,我明天再来拿。”连守信对冯铁匠道。
冯铁匠在铺子里,也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都给你修好了。”冯铁匠有些怜悯地看了连守信一眼,就把几件农具都递给他。
“冯大哥,这一共是多少钱。”
“还是原来的价,你自己也能估摸出来,一百一十文钱。”冯铁匠爽快地道。
连守信拿出钱袋,将周氏给他的钱都倒了出来,数一数,只有八十文钱。
“冯大哥,我只带了八十文钱,要不,这钱你先收下,我留下两把铁镐做抵押,明天再把欠的钱送过来。”
冯铁匠看连守信的目光就更同情了。庄稼人宁肯自己冻着饿着,但是在农具上都是肯花钱的。而且老庄稼把式大多都能估算出修理要用多少钱,都会带足了钱来。来铁匠铺修农具,带不够钱的极少,像连守信这样少出这么多的,就更少见了。
“留啥留,”冯铁匠将钱接过来,“你都拿走,那钱你啥时候有空到镇上,就给我带过来,不着急。”
连守信忙向冯铁匠道了谢,将镰刀和铁镐都收拾好,放在板车上,张氏腿还软,走不了路。连枝儿和五郎就扶着张氏坐到车上。张氏昏昏沉沉的,还在哭,依旧不肯放开连蔓儿。
连守信推了车走,还有好事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到出了镇子,这才全都散了。连守信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似乎两条腿上拖着千金的重量。张氏已经哭哑了嗓子,一路上,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三四里的路程,还是走完了。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不知道家里活计多,想累死我这老的就说话。黑心肝的,你可知道受用。”周氏正在院子里站着,见到连守信回来,张氏还大大方方地坐在车子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人理会周氏。
连守信将车停稳,张氏抱着连蔓儿,几个孩子扶着张氏,径直回了西厢房,看都没看周氏一眼。
周氏被气了个倒仰。
“这是从哪撞尸回来了,去一回镇上,就长毛病了,有啥大人就有啥孩子,看那一个个那……”周氏正骂着,就看见连守信放下板车,走了过来。
“你大哥提前回来了,叫你媳妇赶紧来做饭,逛了一天她也该逛够了。”周氏对连守信道。
连守信阴沉着脸,站在周氏面前,没有说话。
周氏心里打了个突。几个儿子的脾气秉性她都晓得,连守信从小到大就是一张笑脸,脾气最和顺,这样阴沉的脸色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连守信的脸上。
“老四,你咋啦,撞客了?”
这个时候,就听见上房里传出来连守仁、连花儿,连秀儿几个的说话声和笑声。
连守信觉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找大哥说话。”连守信直接冲进了上房。
周氏习惯地要开口骂,又觉得情形不对劲,赶忙也跟着往屋里走。
西厢房里,连蔓儿将张氏扶在炕上躺了。她看见连守信进了上房,本来想立刻跟过去,她要为连蔓儿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转念一想,连守信是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媳妇和未成年的儿女。
连守信和张氏如此失魂落魄,不仅是心疼女儿,更有意识到被愚弄,被亲情背叛的缘故。连守信和张氏,都是时候直接面对连家畸形的家庭关系,还有来自亲人的欺辱与背叛了。
“娘,你喝点水吧。”连蔓儿端了一碗水,递给张氏。她要张氏润润嗓子,免得一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氏接过水,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就听见从上房传来连守仁激动的说话声。
“老四,你从哪听的谣言,胡乱给我扣帽子!”
第三十五章 打脸
连守仁不会承认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是连蔓儿早就预料到的。不过,现在可是由不得他不承认,只怕不用等到明天,这十里八乡就会传遍他的这一“光辉事迹”。
就是不知道连老爷子和周氏会怎样对待这件事情,如果他们包庇连守仁,连守信平时那么包子,能将事情处理好吗?
这件事,决不能让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要跟过去,才能放心。
“娘,”连蔓儿依偎到张氏身边,“爹一个人,我怕爹吃亏。……娘,这件事,你和爹,都要给我做主。”
“蔓儿,咱们去上房,娘这次豁出去,一定给你讨个说法。”张氏从炕上下来,挺直了腰板。
她哭够了,也想清楚了。自她嫁到连家,秉承着女子要三从四德的闺训,对长辈孝顺,对小辈慈爱,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公婆、小姑,哥哥嫂子们满意。为了一家的安宁,她默默落地受了多少泪,咽下了多少的委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但是她这样委曲求全,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她将人家当做亲人和长辈敬爱孝顺,人家却将她当做傻子,可以随便捏扁搓圆,还要用她闺女的命换自己的富贵。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闺女,讨一个公道。
张氏拉着连蔓儿,连蔓儿拉着连枝儿,连枝儿拉着五郎,五郎拉着小七,母子几个都挺着胸,往上房走。
上房里,连老爷子、周氏和连守仁坐在炕头上,旁边是一堆各色的尺头,连秀儿、古氏、连花儿和连朵儿,都围着那些尺头坐着。
看见张氏进来,周氏立刻呸了一声。
“老四,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啥?是不是你媳妇撺掇了你什么。我说怎么今天非要去镇上,就没安好心。”周氏高声道,“败家媳妇,我就看出她没憋什么好屎。”
“都小点声,怕人听不见是咋地。”连老爷子低沉的声音道。
“这不关他娘的事,那些话都是我亲耳听见的。”连守信坐在长凳上,两眼通红地望着连守仁,“大哥,你不承认。那我问你,你说的那家,不就是孙连仁家?清丰县还有第二个孙连仁娶了杨成峰的妹子,还有个小儿子要娶媳妇的?”
连守信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哥,咱是一母同胞,你拍着良心跟我说,你是不是和人商量好了,要让蔓儿去给人陪葬,就是为了那几百两银子!”
连守信、张氏夫妻,连蔓儿几个孩子,都看着连守仁。
连守仁的眼神就有些闪烁,下意识地往连老爷子和周氏身边挪了挪。
“没有的事,我能害我亲侄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连蔓儿敏锐地感觉到,连守仁在心虚。
“他大伯,你是孩子他爹的亲哥,我们敬你,信你。你和大嫂从外边回来,就说要送蔓儿去清丰县做童养媳。我觉得不知根底,那时你们就说蔓儿是你们亲侄女,你们不能害她。我和他爹相信了。你说的好听,我们不是傻子,知道你是等着用那钱谋好前程。这是爹娘这些年的心病,我舍不得闺女,还是狠下心点了头。”张氏指着连守仁和古氏道,“可是,你们不该把我闺女送去送死啊……”
张氏说到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古氏坐在炕沿上,脸色一红一白地。
“老四媳妇,这是没有的事,你可别听人风言风语的,就信了。”
“大嫂,你也是做娘的人,也生了俩闺女,大嫂,你这是拿刀割的肉啊。”张氏道,“我和他爹有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么祸害我。就是仇人,也没这样的狠心肠。”
“大哥,你摸着良心给我句话吧。”连守信执拗地要求道。
连守信的性子十分温厚,但是和大多数老实人一样,他一旦认准了什么认真起来,就是最难糊弄的。
连守仁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他转头向连老爷子和周氏求救。
“爹,娘,老四这是疯了,听听他说的是啥话。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能出去做官吗?”连守仁并不直接回答连守信的话,而是说他做官的事。
连蔓儿心中禁不住冷笑,连守仁,这是要连老爷子和周氏包庇他。
连老爷子手里卷了一颗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自从上次打连守仁,弄折了旱烟杆,他就改用草纸卷旱烟抽了。
“老四这是出去撞客着了,他说的话没人相信。”周氏立刻为大儿子撑腰。
“奶你信不信不要紧,要看大家信不信。”连蔓儿冷静地道,“这事,我爹娘是打听清楚了,才敢回家说。大伯不承认也不要紧,明天我爹和娘就去找杨成峰,找刘家庄的老刘家,再去清丰县找孙连仁家。这事可要弄清楚了,不能让冤枉了我大伯不是吗?”
“你个丫头片子,你长能耐了你!”周氏被连蔓儿说的顿时没了别的词。
“守信啊,”连老爷子狠狠抽了几口烟,浓重的烟雾将他的一张脸完全罩在了里面,“你大哥不能办那样的事,你们是亲兄弟。你别听了外边的人说了几句,就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老大,你也有做的不到的地方……”
连老爷子说着话,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古氏和连守仁交换了一个眼色。古氏立刻站起身,走过来要拉着张氏和连蔓儿一起坐下来。
“老四媳妇,咱们是一家人,谁不知道,咱们连家历来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我知道,家里多亏了你照看。你看这些年都好好的过来了,大家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咱们蔓儿也好好的,可别因为别人说的话就伤了和气。”古氏的脸上几乎要笑出一朵花来,“蔓儿,你来看,这些都是大伯娘从县上给你买的。大伯娘说了算,以后你花儿姐姐有好衣裳、好首饰都由着你挑。等你大伯做了官,大伯娘就带了你一起去,把你当亲闺女看。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也做官太太去,保准比你花儿姐嫁的还好。”
古氏说了一通,见连蔓儿无动于衷,就挑了两个最鲜亮的尺头往连蔓儿的手里塞。
连秀儿冷哼了一声,就要说话,被连花儿在腰间掐了一把,才勉强忍住了。
“这两个尺头蔓儿你先拿着,做两件漂亮衣裳。这炕上还有,蔓儿你随便挑。”古氏笑道。
连蔓儿暗自冷笑,古氏这是看事发遮掩不住了,要收买她。
“大伯娘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会不会我今天拿了大伯娘的东西,明天就要把命赔上。”连蔓儿抬手,将古氏手里的尺头打落在地上。
古氏的脸色变了几变。
“瞧这孩子,以前性子多好来着,咋现在这么没规矩了?”
“原来是因为我性子好,所以你们挑中了我。也还看中我爹娘老实、性子好,好欺负吧。”连蔓儿毫不客气地道。
“咋跟你大伯娘说话那,你还有没有个大小!”周氏道。
“四嫂,你看你把蔓儿惯成啥样了,还敢对大嫂动手了,你咋不大巴掌扇她?”连秀儿道。古氏拿给连蔓儿的两个尺头,是她看中的。古氏却要给连蔓儿,她不生古氏的气,却气连蔓儿抢了她的东西。
“娘……她们要打我。”连蔓儿见几个人都冲着她来了,立刻往张氏怀里靠了靠。
张氏立刻把连蔓儿搂紧了些。
“这事蔓儿做的没啥不对,大嫂的东西,我们不敢要。我是性子好,嫁到连家来来这么些年,我没和谁红过脸。钱财上吃亏,挨累还要挨骂,孩子跟着我受气,能忍的不能忍的我都忍了。我性子好,我闺女性子也好,可我们不贱,我闺女的命不是谁拿钱拿东西就能买的。”
古氏连番被连蔓儿和张氏下了面子,就有些恼怒。
“老四媳妇,我说句不中听的,乡下的闺女不值钱,生下来就扔了的,长大了卖了的,不知道有多少。你好好想想,眼瞅着好日子就要到了,你们可别瞎折腾,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抱怨我们不帮你们。”古氏皮笑肉不笑地用只有张氏和连蔓儿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到了这个时候,古氏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和悔意,竟然还在言语伤人,并且对她们利诱、威胁。
连蔓儿就要挣开张氏。
张氏已经气的全身发抖,同时精神高度紧张,不肯放开连蔓儿,生怕一松手,这个闺女就没了。
“娘,你放手,她说的那是啥话,平白长着一张人脸,她根本就不是人了。我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去扇她。”连蔓儿小声对张氏道。
张氏低头看了看自家闺女小小的个头,小小的巴掌。
“蔓儿,你别动手,看娘给你出气。”张氏咬了咬牙,将连蔓儿推到自己身后,靠近了古氏。
“老四媳妇、你要干啥?”古氏见张氏面色古怪,心中有些打颤。
张氏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古氏的脸上。
古氏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张氏会打她。
张氏也愣住了。她方才被古氏气的肺都要炸了,但是温顺的习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是连蔓儿的话提醒了。张氏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其实她有些手段,这一巴掌并没怎么用上力。
原来这种她平时,觉得贤良的女人不该使用的手段,竟然这么解气,这么痛快。
“你,你敢打我,我是秀才娘子,我是你大嫂!”古氏指着张氏道。
“打的就是你,让你再敢害我闺女。你个人面兽心,蛇蝎不如的婆娘。”张氏抬起手,照着古氏脸上又是一巴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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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家法
张氏这一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古氏被打的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上,嘴角也破了,呜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里面还带出一颗牙来。
张氏威武,打的好。连蔓儿在心里叫好,早就该这样了。
古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哇的哭了起来。
“你敢打我娘,我打死你。”连朵儿从炕上跳下来,就朝张氏和连蔓儿扑过来。
连蔓儿往旁边走了两步,悄悄伸出一只脚,朝连朵儿的小腿上拌去。连朵儿没看见,她又是一双小脚,立刻往前一扑,摔倒在古氏身上。
古氏正要起来,被连朵儿一砸,又摔了回去。两个人四只小脚乱蹬一气,就被方才掉在地上散开的两个尺头缠住了脚,挣扎半天也没爬起来。
连蔓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看古氏和连朵儿的脚,心里就觉得一双天足,真是好处多多。要是她在古氏和连朵儿的位置上,武力值绝不会这么弱。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老四媳妇你敢动手打你大嫂,反了你了。”周氏厉声骂道。
连秀儿见古氏吃亏,就和连花儿都穿了鞋要来帮手。连守仁是男人,本就穿了鞋子,几大步就冲了过来。他先不去扶古氏,而是黑着脸转向张氏,抬起拳头,就往张氏脸上砸了下来。
“娘。”连蔓儿赶忙叫了一声。
连守仁毕竟是男子,这一拳若打实了,张氏肯定要受伤。眼看着连守仁的拳头就要砸在张氏的头上,连守信从旁边冲过来,一手抓住连守仁的胳膊,用力向后一带。
连守信情急之下,用了全力,连守仁被带的扑腾腾向后跌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同一时候,连秀儿和连花儿也奔了过来。
“大嫂,我来帮你。”连秀儿卷着袖子就朝张氏过来了。
连花儿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拉连秀儿,眼珠一转,又将手缩了回去,只是跟在连秀儿身后,过去扶古氏和连朵儿。
“秀儿,你站下!”连老爷子吼了一声。
连秀儿被连老爷子吼住,不敢再往前走,心中却不服气。
“爹,你咋偏心。没看见她们都动手打大哥大嫂了?”
“你懂个啥,快给我闭上嘴,回你娘身边坐着去!”连老爷子厉声斥道。
连秀儿是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老生女儿,历来受宠,就是连老爷子也从来不肯对这个女儿说重话的。现在被连老爷子这样呵斥,又是委屈,又觉得没面子,却不敢真的违背了连老爷子,就用眼剜了张氏一眼,退了回去,心中从此更将张氏和连蔓儿恨上了。
连花儿扶起了古氏和连朵儿,娘三个都嘤嘤地哭起来。
连守仁刚才摔了个屁股墩,屁股几乎摔成了两瓣,头也跟着晕了,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
“老四,你媳妇打她大嫂,你就敢打我?”连守仁更是没有受过委屈的,立刻就挥舞着胳膊道,“我这就写了帖子,送你们去见官,休你这个泼妇回家。”
连守仁威胁要将连守信送官,将张氏休回家。
“见官,谁怕谁,”连蔓儿立刻反唇相讥,“要去见官,就先告你狼心狗肺,私和人命,拐卖亲侄女。你要休,休你自己婆娘。我娘有儿有女,我爹还在这,你凭啥说休我娘。”
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也都对连守仁怒目而视。
连守仁被连蔓儿一串话说的恼羞成怒,又张手张脚地过来,要打连蔓儿。
“这个丫头伶牙俐齿,看我怎么教训你。”连守仁道。
“大哥,你摸摸良心,你这拳头打的下去?”连守信抓住连守仁的手,拦住了他。
“老四你想干啥,你还想打我。”
连守信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连守仁和连守信同样高的个头,但是比起常年务农的连守信,连守仁只能用瘦弱来形容。
连守仁不相信连守信敢打他的,因此就举起拳头,觉得该先教训教训这个弟弟。
连守信毫无费力地接住了连守仁的拳头,又将连守仁往后推了一个跟头。
“你、你这是要反了。”连守仁恼羞成怒。
“老大,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连老爷子吩咐连守仁。
连守仁不知道连老爷子要干什么,又见连守信敢还手,他占不到便宜,也就站下了。
“老四媳妇,你给照着刚才的样子,给我狠狠的抽他巴掌。”连老爷子冲张氏道。
大家都怔住了。
“老爷子,你疯了。咱老大是要做官的人,能让她一个乡下妇人,还是做弟媳妇打脸?”周氏不满道。
连老爷子瞪了周氏一眼。
张氏心软,刚才气急之下打了古氏,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出格了,现在要她去打连守仁,虽然她心里恨极了连守仁,毕竟不是泼辣的性子,就有些下不去手。
“老四媳妇妇道人家,没力气,打了也不解气。老四,你来打。”连老爷子想了想,就对连守信道。
“爹,你干啥啊,让他们打我,我以后还能出去见人吗?”连守仁的两个眉梢都耷拉下来了,冲着连老爷子抱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连老爷子道,“你想出去见人,就给我挨着。要不然,我让蔓儿几个小的打你,你更没脸。”
“爹,你咋竟偏心四哥了。”连秀儿抱怨道。
“你给我闭嘴。”连老爷子看都不看连秀儿,“老四,我的话,叫你动手你就动手。”
连老爷子终于要主持公道了?
连蔓儿想了想,立刻就明白过来。连老爷子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应该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连老爷子对于连守仁想用她的命换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也不向连守仁追问。现在让张氏和连守信打连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