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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第26部分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 作者:yushuwen

    ,故意把轻的说成重的。 ”

    “遵命。”

    徐长卿笑了笑,提着药箱就随着善婶儿进了屋子。

    “怎么请来个这么年轻的,独善,你是怎么办事的?”方氏一看徐长卿,顿时皱眉,责怪的看了一眼善婶儿。

    善婶儿正说解释,华灼也跟了进来,笑道:“爹,娘,别小瞧了徐小大夫,就连关大夫都说他已得了七分真传,哦,关大夫是咱们淮南府最好的外伤大夫,上回咱们庄子上被牛角顶了差点死掉的那个佃农,就是关大夫救回来了,后来复诊都是小徐大夫经手。我想楚姑娘伤在腕上,腕子是常要露在外头的,若随便请了大夫,万一治不好,留下疤岂不难看,因此特地让善婶儿派人去了城东医馆,只是赶得急,关大夫年纪大了,骑不得马,只请了徐小大夫来。”

    “偏你鬼主意多。”

    方氏笑骂一句,目光却落在华顼的身上,让不让这个少年大夫诊治,还得他来拿主意。

    华顼却是知道关大夫的,笑道:“原来是军中神医关世昌的弟子,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徐小大夫,请。”

    徐长卿对几人行了一礼,才放下药箱,走到床前。

    楚青青抬眼望了望他,语气虚弱道:“有劳先生。”

    也不知是不是虚弱太过,此时她哪里还有平日的冷若冰霜,气若游丝,面带悲凄,楚楚可怜到极致,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要为她而心生怜惜。

    徐长卿这下明白为什么华灼特地嘱咐要他实话实说了,当下也不吭声,转头看向侍立在屋角的一个丫环道:“请姐姐帮个忙,替这位姑娘把腕子上的帕子解下来。”

    他虽只是个少年,但性子还算谨慎,伤的是女眷,自然是能不碰就不碰。

    帕子解开了,徐长卿只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他也算沉稳了,连忙又憋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伤口,不经意又看了一眼楚青青的脸,见她眼露哀求,实在是可怜之极,心里又是一沉。

    “不妨事,伤口极浅,我这里有一盒药膏,专治破皮之伤,连用半月,必然不会留下半点疤痕。待我再开一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吃上几剂便也好了。”

    虽说心中也有怜惜之意,不过徐长卿尽着医者的本分,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因为华灼嘱咐在前。

    “备笔墨。”

    华顼吩咐了一声,对徐长卿笑道:“多谢徐小大夫。”

    徐长卿受宠若惊,连忙道:“这是小民的本分,不敢当府尹大人的谢。”说着,他又笑了笑道,“其实这伤若是在男子身上,连药也不用,几日便好了。”

    华顼一怔,伤口这么浅?就算女子力再弱,若真心寻死,也不可能只在腕上划破一层皮,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楚青青一眼,她刹时间面如死灰,这一下子,华顼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徐长卿留下药方,拎起药箱便告辞了,华灼送他出去,见左右无人,便笑道:“这回真要多谢你了,改日我让八秀再给你做双鞋子穿。”

    “里面那位姑娘的伤确实不重,我只是实话实说。”徐长卿知道今天这事恐怕关系到华家内宅,也不敢多打听,当下便告辞了。

    华灼送他到百步之外,然后转身回来,却看到善婶儿和几个丫环都被打发出来守在门外,顿时心里一惊,待要进去,却被善婶儿拦住,道:“老爷说要与楚姑娘谈事情,把无关人等都遣了出来,小姐就不要进去了。”

    华灼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掺合了半天了,反正楚青青假装寻短见的事已经被拆穿,后面的事只能由爹爹自己处置,她也不合适再管,便听了善婶儿的话,没有坚持进去。

    约过一个时辰,华顼和方氏才从里面出来,一个板着脸,一个却面带轻松,华灼一看就放心了,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好好照顾楚姑娘,再有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华顼对善婶儿吩咐了一句,又望向方氏,道:“我衙门里还有些公事没办完,先去了,今日委屈夫人,晚上我摆酒赔罪。”

    方氏柔声道:“老爷多心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只要老爷能明白,哪有什么委屈。”

    华顼脸色好看了许多,招来几个长随,随即离开了绘芳园。方氏也没有久留,对善婶儿又吩咐了几句,才带着华灼上了马车,一路向华府驶去。

    “娘,爹是怎么处置楚姑娘的?”

    “什么楚姑娘,以后你要叫她一声楚姑姑。”方氏轻笑道。

    “什么?”华灼目瞠口呆。

    “你爹爹认了她做义妹,等她伤好了,就要摆酒,遍请城中士宦乡绅为证,到那时,也不愁她寻不到个好婆家了。”

    “爹爹还是顾惜她?”华灼大是不满。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毕竟她陪伴了你爹爹几年,无人不知,若是乍然翻脸,总是你爹爹的一个污点,传到外头,好说不好听,再者,她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你爹爹是个重感情的人,始终爱惜她的才华,再说她虽手段下作,但说到底,还是对你爹爹一片深情,若等闲处置了,也于心不忍,索性好聚好散,给她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再远远嫁了,也算对得起她这几年的陪伴。”

    “娘,你就是迁就着爹爹。”华灼嘀咕,楚青青这样陷害方氏,换了她,绝对不会这样便宜了这个女人。

    “灼儿,你还小,现在还不懂。”方氏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顶,“这不是迁就,而是爱屋及乌,其实楚青青若不是风尘出身,娘早已经把她接进府来,让她为华家开枝散叶。你爹爹是个难得的君子,娘本配不上他,可当年他高中探花,却于群芳之中,独独选中了我,娘那时的心情……虽有千言万语亦难道尽,能嫁给你爹爹,是娘一辈子最大的幸事。所以你爹爹喜欢的,便也是娘喜欢的,绝不是迁就,更不是纵容,只要是你爹爹决定的,娘都会照着做。”

    华灼确实不懂,上一世她虽嫁过,但这样的心情,却从未有过,夫妻间本应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但委曲求全至此还委屈得这么开心的,她从未见过,更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反正让她叫楚青青一声姑姑,她真的很不甘心。

    “你呀……”方氏笑了起来,“等你将来嫁了人,就会懂的,不要担忧,爹娘一定给你挑个你喜欢的人当你的夫婿。”

    “娘……女儿不嫁……”华灼被说得满脸羞红。

    “胡说,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的,这一、二年里你便好好学习女红,等到你十二岁了,娘便要常常带着你出门,那时你若有看中的人家,只管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娘,你再说,女儿就不理你了。”

    望着女儿的娇态,方氏忍不住捂住唇笑得头上珠钗乱颤。

    大约两个月后,华顼果然摆了酒,请了淮南府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当场认了楚青青做义妹。随后,方氏又替她选了一位正想续弦的富商,那位富商年纪也不算太大,三十出头的模样,先前娶过一位妻子,可惜难产而死,母子俩一同丧命。这位富商早几年前做生意来过淮南府,游过绘芳园,对楚青青是一见钟情,可惜楚王有意,神女无心,可他也是个痴情种子,这几年竟一直守着未娶,每年都要来淮南府看望一次楚青青,这次也正巧碰上华顼认她为义妹,放出风声要嫁妹,富商大喜,再次上门求娶,华顼和方氏打听了这位富商的家底人品,觉得与楚青青果然相配,就应了下来。

    楚青青的心机被识破,知道华顼是个心性正直的君子,容不下她这样的污点,而且她也没脸再留下来,早已经心丧若死,如今华顼还肯念着过去的情分,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再安排她风光嫁出去,她又有什么话可说,选定吉日,由华顼亲自主婚,以绘芳园为娘家,自此便嫁了,新婚三朝回门后,就跟着富商回了老家。

    第110章 未雨绸缪

    府尹大人嫁妹的事情,在淮南府很快就传为一段佳话,当然,也有说得难听的,什么那个富商为了攀上府尹大人,连府尹大人用过的破鞋都肯明媒正娶,又说什么府尹夫人是个妒妇,容不下府尹大人身边有个红颜知己,几乎逼死了她,府尹大人为了保住心爱人儿的命,不得不忍痛把她远远嫁了,诸如此类,难听之极。

    华灼人在深闺,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还是华焕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然后笑道:“瞧吧,做人就是难,怎么做都会有人非议,外人又知道什么。其实八妹妹若有闲,也可往荣昌堂走走,一来见识一下京中风俗,与淮南府大不相同,二来也与姐妹们多些交往,别听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乱说,其实咱们两家本就是一家,曾伯祖原还是从荣昌堂过继来的,论血脉,咱们两堂比其实几个堂号都近,何必为了一些搞不清对错的往事而生分……”

    华焕是领了老祖宗的命而来的,除了送信,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带华灼进京,虽说先前也给华灼出过主意,但是最终目的是不会改变的。

    华灼坐在廊下静静地练习绣技,听了二堂兄这话,也只是白了他一眼,道:“这话你有胆子对我爹爹说去,进不进京,我又做不得主。”

    她要是能做主,上次本家派人来接,说不定她就去了。本家是个什么情况,她真的想去看看,但前提是本家人得不打她的坏主意才行。不然亲戚见面,还要防东防西的,也太累了。

    华焕笑了笑,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妹妹自己心里有数就是,明年九月老祖宗七十大寿,那时候四叔父也正好要进京述职吧,横竖是躲不过的,还不如现在好好打算一番。我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再不回去,怕是我娘得想死,过半个月就准备回去了,八妹妹你好好想想,若想跟我一起走,现在就要开始做些准备了。”

    说完这番话,华焕便掸掸衣襟,负着双手悠闲自在地走了,留下华灼一个人开始发起怔来。

    明年九月爹爹本该是进京述职的,但因为八月秋闱闹出舞弊的丑闻,整个南平郡三府之地受到牵连的官员有很多,为了稳定地方,吏部下公文,让爹爹留任淮南府。如果……如果这一次爹爹能顺利的进京述职,离开淮南府,后来的悲剧是不是就能躲过去?

    一想到这点,华灼就情不自禁地心潮起伏,对呀,在新江决堤的事情发生前离开淮南府就好了,到那时候谁还能把黑锅栽到爹爹的头上,以前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真笨。

    “娘,爹爹在任上已经干了三年,明年就要进京述职,咱们现在是不是也该做些准备了?”

    次日给方氏请安,华灼就忍不住开始敲起了边鼓。

    “还有一年光景,你爹爹都不急,你急什么?”方氏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对侍立在旁边的双成姨娘道,“你瞧瞧这孩子,亏得不是个男孩儿,不然长大了准是个官迷。”

    双成姨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娘……”华灼被笑得不好意思,愤愤不平道,“女儿还不是为了能让爹爹得了个好缺,吏部每年的缺都是有数的,不早点走门路,等到爹爹进京述职,好缺早就让人瓜分完了。”

    “这话让你爹爹听了,非得骂你不可,不论在哪里为官,都是为国尽忠,为民造福,岂能挑肥捡瘦。”方氏疼爱地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心里却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若不提前打点,万一被派到西北苦寒之地,又或是岭南瘴蛮之地,不说环境艰苦,关键是那些地方太乱,暴民悍匪数不胜数,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娘,这哪是挑肥捡瘦,不说别的,光是为弟弟着想,也该提前打点一下嘛,万一爹爹被派到很远的地方为官,弟弟还那么小,跟着我们一路颠簸怎么受得了?咱们华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儿,万万不能有事啊。”

    “真要是那样,你爹爹肯定不会带上我们赴任,恐怕那时候我们都要回九里溪老家。”方氏想了想道。

    双成姨娘一急,道:“夫人,这可不行,老爷身边没人照顾怎么成?”

    “傻双成,我要照顾儿女,主持家中,自然是你跟着去照顾老爷了。”方氏见她着急,不由得取笑起来。

    双成姨娘更急了,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我只能照顾老爷的起居,场面上的事,还要夫人出面才行。”

    “姨娘,你急什么,这事不是八字还没一撇,所以我才来问娘,是不是该提前打点,明年吏部都有哪些缺,该找谁打点,这些都要下工夫,恐怕还要花费不少银子呢。”华灼道。

    “夫人,确实要提前打点。”双成姨娘立刻站在了华灼这一边。

    方氏皱了皱眉,道:“你爹爹是个正人君子,虽在官场,却从不搞这一套……”

    “又不是贪赃枉法,咱们用的是自家赚来的银子去买个好缺,难道爹爹到了新的任上,就不清白为官了?爹爹虽是君子,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娘莫要小看了爹爹。”

    “是呀,夫人,就当是为了小少爷着想,老爷不会在这上面执拗的。”双成姨娘也道。

    方氏很快就被说服,事实上她本来就有些心动,当下便道:“咱们在京里没有人脉,只怕是有银子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爹爹难道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年在京中为官吗?”华灼奇道。

    “没有,与你爹爹交好的人是有几个,只是他们也都在各地为官,没有留在京中的。”方氏道。

    “那爹爹的座师?”

    “已经告老还乡了。”

    荣安堂的人脉竟然少得这样可怜,关键时候一个用得上的都没有,华灼也没了脾气,怪不得上一世华家说倒就倒,连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她拍拍额头,想了想,才道:“娘,不如把二堂兄叫来商量一下吧。”

    好在还有一个本家,好在这一世,荣安堂没有跟本家彻底撕破脸皮,二堂兄虽然不是官身,但他在京中,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里,应该有不少官宦子弟,门路肯定不少。

    方氏派了三春去叫,不多时,华焕来了,弄明白原因后便笑道:“四婶娘有这个意思,只管交给侄儿去办就好了,侄儿虽不成器,但认识的朋友里,倒有几个是吏部官员的子侄,这点子小事,想来不难办,只是不知道四婶娘想为四叔父谋个什么样的缺?若是能留在京中就最好了,咱们两堂生分许久,也该亲近亲近了。”

    华灼哭笑不得,这位二堂兄真是时刻不忘拐她进京。

    方氏有些意动,京中繁华,更兼是天子重地,京官天然就比地方官高上一等,纵是个七品的小给事,也比一位堂堂知县来得体面,当然,这体面也只是面子上的,论油水,是绝不如地方官来得多,可是话又说回来,荣安堂纵是已经败落了,也绝不差这点银子,别说老爷当了几年地淮南府父母官,还真是两袖清风,一文未捞,反而每年还贴出不少做善事,建桥铺路,哪里都有荣安堂的影子。

    “娘,京中的官儿多如狗,爹爹不过是个五品府尹,便是再升一级,也不过是个从四品,京中多贵胄,不说那些王室宗亲,只二品、三品、四品的大员何其多,京城才多大,走在街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见谁都得行礼,何必教爹爹去低那些头,不如寻个山青水秀民安乡和的地方,让爹爹做个太平父母官,岂不更好。”华灼连忙道。

    “灼儿这话也有些道理。”方氏一听也对,别看自己在淮南府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命妇,到了京中,不说那些王妃郡主,光是四品以上的诰命就不知道有多少,在淮南府都是别人对她行礼,到了京中,就是她对别人行礼了,走到哪里都低人一头的滋味可不怎么舒服。

    华焕看了看华灼,表情有些无奈,这个堂妹也太聪明了,于是笑道:“四婶儿不用多虑,京中不比地方,以品级论高低,更看重的家世背景,四叔父身为华氏豪氏嫡支的掌堂人,谁敢不敬几分,哪个敢教他难堪,咱们荣昌堂在京中经营多年,可也不是吃素的。”

    “爹爹不是喜欢借家世压人的人。”华灼驳了一句。

    方氏这回重重地点头,道:“还是寻个外放的缺,也不需是什么富庶之地,只盼着能太平些,离得又不是太远的,若是能离九里溪近些就更好了,这些年都不能回老宅看看,你四叔父心中也有些遗憾。”

    华焕有些失望,但终是点头,道:“四婶娘放心,包在侄儿身上。”

    方氏让双成姨娘取来一叠银票,道:“这是五千两,所需一切打点用度,只管从这里面取,若不够,便去京中酒楼找方大掌柜,我自会派人与他说一声。”

    “五千两,足够在最为富庶的江南郡出一任府尹了。”

    华焕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地收下银票,然后又笑道:“若有得多,侄儿便拿去吃酒,不退还了。”

    方氏被他逗笑了,道:“胡扯什么,难道我还跟你要回来不成,只管去办,也不用江南郡那么好的地方,有了准信儿,婶娘另外有谢礼。”

    华灼插口道:“二堂兄真不害臊,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好像咱们家有多小气似的,赶着马儿跑了,还不许马儿吃草。”

    她说得有趣,直把在场几人都听得笑了。

    第111章 法号清玄

    半个月后华焕果然走了,走得爽爽利利的,什么也没带,就带了那五千两的银票和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却是窕娘见楚青青嫁了,心里也有些急,便把想跟华焕的意思向方氏透露了,方氏正怕华焕不肯为自家尽心办事呢,有心便想送个丫头给华焕,不想窕娘自己送上门来,方氏岂有不肯答应的。

    华焕也是个来者不拒的,方氏把窕娘送到他房里,他就笑纳了,至于回到京中他要怎么安置窕娘,就不是方氏和华灼能知道的了,这是窕娘自己的选择,以后是好是坏,就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绘芳园一下子连失两个钱袋子,进项忽地便少了一半,月底时候方氏看着帐本,有些心疼,寻思着是不是再派人去扬州府寻两个模样出挑、歌舞又好的瘦马来镇园,但一个好的扬州瘦马不下五、六百银子,若是绝色,更得上千两,而且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寻到的,明年老爷就要进京述职,到时候这园子管起来也不方便,花这样大的价钱也不知值不值得。

    华灼倒是出了个主意,道:“娘,这园子不长脚,不管明年爹爹去哪里为官,反正咱们都带不走,不如就交托给杜家管理,只需把这园子整治好了,随他们怎么摆弄,亏了赚了都是他们的,咱们不花那个心思,虽说少了进项,但也省了每年修葺园子的大笔开支,左右权衡,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事实上,绘芳园每年的进项,和修葺园子、还有供养那些清客、歌舞伎以及发给小厮丫环们的月银基本上持平,华家赚就赚在得了名,不管是什么人,提起淮南府的风景名胜,除了清源山之外,便数绘芳园了。

    杜家本就是清流望族,最是重名,而且现在华、杜两家又是关系亲密,把园子托给他们,一来自己放心,也省了许多事,二来对杜家的名望也有极大的好处,可谓是一举两得,各有好处。

    方氏一想也有理,就挑了个时间把这事跟华顼说了。

    “这事儿,夫人怎么想就怎么办吧。”

    华顼素来不在这上面花心思,全部交给了方氏去管。于是一日得了空闲,方氏就亲自上门,与杜家做商议去了。

    华灼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杜宛了,这天便跟着一块儿到了杜家,来到杜宛的秀阁外,忽听到里面有琴音传来,于是连忙向正准备往里面通传的紫鹃摆摆手,示意这丫头不要出声。

    驻足听了一会儿,琴音忽止,华灼这才轻笑一声,让紫鹃打了帘子,她一脚迈入房中,道:“果然是高人指点,宛儿你的琴弹得越发好了。”

    屋里熏着香,清清淡淡,却香气悠长,闻着有些熟悉,一会儿她就想起来,这不正是曾经在韦家闻到过的“一两金”么,韦、杜两家素来不和,也不知杜宛是从哪里弄到的。

    “怪不得琴弦忽地断了,原来是你这小贼在外头偷听。”杜宛手里正捏着半根琴弦发怔,忽见她进来,顿时笑骂道。

    “好啊,我来瞧你,你却称我为贼,那我今儿要是不从你屋里取走一、两件东西,岂不平白被你冤枉了。”

    华灼又是岂是好惹的,借着杜宛的话,就在她屋里四处翻找。

    “休要把我的书都弄乱了。”杜宛又气又笑,忙来拦她,又对紫鹃、黄莺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快拦住这小贼。”

    紫鹃和黄莺知道她们姐妹俩玩闹,于是也嘻嘻笑着过来凑热闹,却让八秀拦住了,三个丫头顿时嘻嘻合合闹成一团。

    “哎呀,我今儿只带了八秀来,可真是吃亏了……”

    华灼正笑着抱怨,忽见一封信从书中掉出来,她眼明手快,捡起来一瞧信封上的字,顿时失笑起来,道:“我道你屋里怎么有一两金的香味儿,原来你与韦家大小姐交好呀。”

    “什么韦家大小姐,你不晓得她两个月前已经在也石庵落发了吗?”杜宛轻叹一声,“如今她法号清玄,这信还是她落发前写给我的。”

    “什么?”

    华灼怔了半晌,她与韦大小姐见过的次数不多,除了那回她宴客之外,还在赵玉儿的宴席上见过一次,却对韦大小姐印象很深,那回她生心怨恨,还亏得韦大小姐念的佛号让她回复清醒,此时乍然听到韦大小姐竟然已经出了家,不由得怔怔出神,半晌方道:“她终还是走出这一步。”

    两年前就已经瞧出韦大小姐有离世之意,如今想来,倒也不是那么意外,只是想她韶华正好,就此青灯古卷,长伴佛前,又不免惋惜。

    “还不是让韦家人逼的,成天敬佛礼佛的,做在面上,怎么没见他们往心里去,真是好一个沉珠韦家,把好好一个女儿送进庵中,倒为他们又赚了些名声。”杜宛气愤道,整个韦家,她也只瞧得韦大小姐一个人顺眼,如今这唯一顺眼之人,也被逼进了庵里做了姑子,实是可气可恼。

    华灼不由失笑,道:“你这么气做什么,又焉知她不是求仁得仁。罢了,改日得空,我与你去也石庵看看她,你就宽宽心吧,她做了姑子,就与韦家无干了,你们两个以后交往,也不必再偷偷摸摸。”

    说着,她把信夹回书中,打趣道:“你藏得也紧,若不是今日无意间让我翻出这封信,我还不知你与她有交往呢。”

    杜宛这时气也渐消,闻言笑道:“你呀,有时候口没遮拦的,万一漏了口风,岂不要害我被爹娘责骂,再说了,我与韦大小姐是文字交,并不涉其他,她虽命有些坎坷,但才学实是不错的,淮南府那么多小姐,也只你与她,与我还谈得来。”

    “我又怎么口没遮拦了。”华灼不依了。

    杜宛也不与她争,转而让黄莺取来笔墨,道:“许久不见你,写几个字来瞧瞧有没有长进?”

    华灼当即挽起袖口,笑道:“谁怕谁来,你当我这些日子在家便是玩耍么,刺绣练字,我一日未曾丢下,便是偶有一日耽误了,隔日也必加倍补回来。”

    八秀和紫鹃两个站在一起,两个丫头都无奈地嘀咕:又比上了。

    以前还好,随着年岁渐长,华灼和杜宛几乎每次见面,都在书法上比上一比,其实除了书法,她们也没别的可比,华灼专攻刺绣,而杜宛却不怎么练习女红,反而在琴、棋上下了功夫,杜如晦还专为她请了一位古琴教习、一位围棋教习,比刺绣是杜宛吃亏,比琴、棋,华灼被甩出几条街去,也只有在书法上能一较高低了。

    说来华灼最开始练字还是被庄铮给气的,不过练的时日久了,她倒也真喜欢上了,许是再世为人,她的字里,总有一股子说不明的气息,一笔一划看似平凡,但细细品来,却又似乎沉淀了什么在其中,似倔强,又似峥嵘,百转千折,教人忍不住想探究。

    而杜宛性子清冷,字如其人,傲骨天生,一笔一笔都如雪中寒梅绽放,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又冷香扑面,充满了令人赞叹的观赏性,一见便爱不释手,心生珍藏之念。

    两人提了笔正要写字呢,忽然杜宥哇哇哭着闯了进来,这娃娃今年还不满七岁,却是四个兄弟里生得最好的,粉粉嫩嫩,跟个雪团儿似的。

    “小弟,你怎么又哭了,男孩子不兴天天的哭的。”

    被杜宥一打扰,杜宛顿时就没了写字的心情,把杜宥抱到腿上,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问的却不是杜宥,而是跟在杜宥身后一个丫环,名字叫百灵,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生得普通,身上却也透着几分杜家人独有的书卷气,教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杜家出来的丫头。

    “小少爷今儿没有练满一百个大字,教三少爷打手了。”百灵低声道。

    “三哥也真是的,爹爹让他盯着小弟练字,可没让他打小弟手板子……”杜宛抱怨了一句,忽见华灼冲着她直笑,顿时脸上一红,“去去去,不帮着我哄弟弟,尽看我的笑话。”

    “书虫儿不会哄弟弟,难道还怪我不成。”华灼嘻嘻笑起来,从身上摸出块桂花糖来,对着杜宥招了招道,“杜小弟,莫哭,姐姐给你糖吃。”

    桂花糖香气浓郁,她一拿出来,就满室皆香,杜宥吸了吸鼻子,果然立刻不哭了,挣扎着杜宛腿上下来,跌跌撞撞跑到华灼跟前,咧着嘴笑起来,道:“灼姐姐,吃糖。”

    他脸上还带着泪,偏偏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看得杜宛又气又笑,道:“真没出息,一块糖就收买了去。”

    “他还小嘛。”

    华灼疼爱地摸摸杜宥的头顶,亲手把糖掰碎了喂他吃,杜宥也是可爱,一口一口地吃着,乖得跟只小猫儿似的。

    杜宛白了她一眼,道:“让小弟自己吃,他这么大了,还没长手么,看你现在这样儿,就知道你将你弟弟宠成什么样子了。”

    华焰才两岁,牙都没长全,哪有本事自己吃糖,偏偏华灼又爱拿着桂花糖逗他,因此常常是逗得华焰呜哇大哭后,又亲手把糖掰碎了喂他吃。

    “我宠弟弟又怎么了,我就那么一个弟弟,不宠他宠谁?”

    华灼乐颠颠的,索性就拉起杜宥的手,道:“走,咱们找你三哥去,你亲姐不给你出气,我帮你去教训杜宽这个坏哥哥。”

    杜宥顿时高兴了,嘴里含着桂花糖,口齿不清地道:“坏哥哥……教训他……”

    第112章 探访也石

    杜宽正在练剑,这不是杀人剑,而是君子剑,是杜家祖传下来用以修养浩然之气的剑法,说是剑法,其实不如说是剑舞更合适,动作缓慢而优美,没什么杀伤力,只有强身健体和陶冶性情的作用。

    华灼找来了三把扫帚,自己一把,八秀一把,又塞了一把给杜宥,然后道:“杜小弟,别怕,跟我冲,教训这个坏哥哥去。”

    杜宽正练得起劲,忽然看见小弟屁颠屁颠地举着一把比他个头还高的扫帚,跟在两个女孩儿身后呼喝着冲来,整个人都傻了。

    “喂喂……你们要干什么?”

    怕伤到人,他把剑收到身后,正要装腔作势,拿出兄长的派头,冷不丁两把扫帚已经到了他眼前,惊得他“啊”的一声大叫,扭头就跑。

    “杜三哥,你真没用,还男子汉呢,除了知道欺负弟弟,你还会什么?”

    华灼举着扫帚大笑。

    杜宽这才看清楚是她,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原来是你,我这是好男不跟女斗。”他今年已经十四岁,正是在变声的时候,低声说话还不觉得,这声调一高,公鸭嗓子分外难听。

    八秀素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马上就奇怪道:“小姐,哪里来的鸭子叫,叫得真难听。”

    华灼越发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杜宽顿时涨红了脸,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只得对杜宥道:“小弟,你今天的字还没有练完,赶紧回去继续,不然我告诉爹爹,再打你板子。”

    杜宥显然被打怕了,一吓之下,扫帚都抓不住,眼里含着泪望向华灼,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得华灼顿时心疼起来。

    “杜三哥,你再欺负杜小弟,小心我帚下无情。”

    八秀很配合地举起扫帚舞得虎虎生风。

    杜宽气得直跳脚,道:“蠢丫头,别让这小子骗了,他惯会装可怜博同情……”

    “那你更得羞愧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算计你,你还是找块豆腐撞死吧。”华灼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他。

    杜宽被噎得几乎想吐血,郁闷了半天,才道:“怪不得夫人总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转身就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坏哥哥被打跑了。”杜宥围着华灼欢呼雀跃,哪里还有刚才要哭不哭的样子,果然是装可怜博同情的。

    华灼看着他的样儿,心里也是一阵好笑,伸手一捏他的面颊,道:“好了,我也帮你出气了,你赶紧回去练字吧,不然教先生知道了,那时我也帮不得你。”

    杜宥还想赖着再玩一会儿,一拧头看到杜宛站在不远处正一脸不赞同地望着他,心里顿时一虚,连忙吐吐舌头道:“灼姐姐,宥儿听你的话,下次姐姐来看宥儿,记得还要带糖哦……”

    得到华灼的保证之后,他才蹦蹦跳跳地跟着百灵去了。

    杜宛摇头叹息道:“宥儿越来越狡诈了,他肯定是知道你来了,才忙不迭地来告状,偏你还纵容他,把他的性子养坏了,以后可怎么办?”

    “杞人忧天。”

    对杜宛的担忧,华灼只送了她四个字,满脸不以为然,小孩子便要机灵点才好,养成呆头呆脑的样子反而容易出事,上一世华焰就是有些呆头呆脑的,说得好听叫乖巧,说得难听就是易骗,轻易就教人拐了去,但凡他有杜宥一半的机灵,那些拐子也未见得那么容易得手。

    “对了,先前你说要陪我去也石庵看望清玄,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对杜宛的提议,华灼没有异议,反正方氏和杜家商量水绘园的事情,没有半日工夫是谈不好的,这点时间足够她和杜宛从也石庵来回了。

    杜夫人对于女儿要去也石庵并不反对,但却怕她们两个女孩子出门有差池,便让两个儿子杜宜和杜宽陪同,杜宽刚吃了华灼一顿扫帚,老大的不乐意,对着二哥杜宜咕囔道:“河东狮都没她厉害,能出什么差池,凭什么叫咱们陪着。”

    杜宜一笑,正要安抚这个满肚子怨气的弟弟几句,冷不防杜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鬼灵鬼精道:“我都听到了,三哥说灼姐姐的坏话,我要告诉灼姐姐去,换糖吃……”

    “你给我回来。”

    杜宽大急,一把将这个小捣蛋抓了回来,恶声恶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告我的黑状,我就打你屁股。”

    杜宥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坏哥哥要打宥儿的屁股,呜呜……灼姐姐快来,坏哥哥又欺负宥儿……”

    “闭嘴……”

    杜宽慌了,连忙捂住他的嘴,一不留神连鼻子也捂上了,差点没把杜宥憋得厥过去,还是杜宜发现不对,从杜宽手里把小弟救了下来。

    “成了成了,你们别闹,宥儿乖,自个儿去玩吧,回头二哥给你带糖吃。”

    许下无数好处,好不容易终于摆平这个难搞的小弟,杜宽再也不敢抱怨什么,拖着杜宜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家里就属我最好欺负了……”他怨气冲天。

    杜宜用一把折扇捂着嘴偷笑不已。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今日的也石庵略显清静,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杜宜和杜宽是男子,不能进去,两兄弟到桑树坡上闲晃去了,知客将华灼和杜宛迎进庵中,知道她们的来意以后,便将她们领到一间禅房前,道:“清玄正在里面静修,二位小姐请自便。”

    说完,知客便走了。

    走近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诵经声,杜宛神色一黯,华灼也默不作声,直到诵经声渐止,才敲了敲门。

    “请进。”

    韦大小姐,不,应该说是清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一如华灼记忆中那么轻柔空灵。

    推开门,当先见到的便是一副白衣大士图,清玄便盘膝坐于图下,一身褐色僧袍,气质依旧是纤尘不染,一头发美丽的秀发却不见踪影,露出了白里透着几分青色的头皮。

    “原来是你们。”

    看到华灼和杜宛,清玄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喜悦之色,起身相迎,道:“坐。”

    一个坐字出口,她才意识到禅房里布置简陋,根本就不是待客的地方,忙又歉意道:“庵内有专门待客的静室,还是去哪里……”

    不等她说完,杜宛便已拉着她的手,道:“韦姐姐,我今日才来看你,你不怪我吧。”

    清玄微微摇头,道:“我是不详之人,其实你们本就不该来看我,若教旁人知道,怕有的闲话要说。”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姐姐的好,我自是知道的,旁人以为姐姐不详,是他们不懂你。”杜宛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华灼一把捂住她的嘴,故意笑道:“宛儿,你怎么说话呢,韦姐姐明明是求仁得仁,你以她落了发是苦不堪言,我说韦姐姐这是斩去三千烦恼丝,求得清净自在身,比咱们谁都好呢。”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韦大小姐为什么会选择出家这一条路,说实话,韦大小姐没有和她上一世一样一死求安宁,已经是勇气非凡了,华灼心中实是敬佩的。

    清玄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华小姐是个明白我的,可惜在家时未能深交,如今我出了家,却又更不方便了。”

    “只要有心,神交又何妨。”华灼笑着回应。

    清玄一怔,而后失笑:“好,好一个神交,是我太计较了,反不如华小姐豁达。杜家妹妹,能与华小姐为友,你可要珍惜才好。”

    “韦姐姐你休要夸她,瞧把她乐的,一双大眼睛都快瞧不见了。”杜宛打趣道。

    华灼只是笑,不吭声,一双大眼睛瞧着杜宛扑闪扑闪,闪得杜宛都快受不了了,推了她一把,道:“休要跟华小弟学,他才多大,你又是多大,也不觉着不好意思。”

    华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清玄见她们闹得有趣,也不由得展颜轻笑,道:“我领你们去静室吧,别在我这儿闹,冲撞了菩萨,小心要遭报应。”

    “不了,今儿只是来看望姐姐,不能久留,咱们先走了,姐姐这里可还缺什么,下回来时,我给你带来。”杜宛道。

    清玄应道:“庵里能缺什么,师父与师姐们都爱护我,什么也不缺了我的,我在这里很好,两位小姐若是闷了时,来寻我说说话也是成的。”

    杜宛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我们能出门的时候也不多,姐姐有什么事,尽可让人给我捎信,我会吩咐门房,信上姐姐只写一个玄字,我便知道了。”

    华灼连忙道:“我那里也比照宛儿的办。”

    清玄笑着应了,然后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们,这便送你们出庵。”

    出了也石庵,杜宜和杜宽两个也从桑树坡回来了,身边却还多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长舌男韦三少爷。

    华灼一看见他,就没了好脸色,径自上了马车不理会,杜宛虽也不喜欢这位阴阳怪气的韦三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