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第17部分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 作者:yushuwen
,偏偏不提防庄静那会儿正在屋外,全部听了去,不但跑去给庄铮通风报信,还写信给杜宛说了这事儿。
这下让杜宛抓到了把柄,没少拿这事取笑过华灼。
“好吧,我不说便是,只是到底要送什么礼,你想好没有?”杜宛捂着嘴,闷笑了一会儿才问道。
华灼白了她一眼,这时候她心里乱糟糟的,哪能想到什么,便道:“你容我考虑几天,总不能送得比你的差便是。”
杜宛被她的语气逗得大乐,笑道:“怎么连这个你也要与我争一争。”
“闲着呗。”华灼没好气道。
“小心被我爹听到,罚你每天再多写一百大字。”
华灼脑袋下缩,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待想到杜如晦还在待客,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方恼羞成怒,去呵杜宛的痒痒。
杜宛慌忙闪躲求饶,两个女孩儿嘻闹了一阵,忽听紫娟细细的声音传来:“小姐,老爷已经送客了。”
两个女孩儿连忙整理因玩闹而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各自在书案前坐下,丫环研磨,开始认认真真地练字。也亏得这一闹,华灼心里头那点烦闷都抛去了,这时再写字,端端正正,筋骨俨然,流露出几分不似女孩儿心性的峥嵘之势。
再活一世,少了柔弱无依,多了坚韧自强,些许改变,便全在这字里行间。
第七十四章 再生事端
按惯例,华灼到杜家来习字,总要待上一整天,但今天她一直挂心着母亲跟舅家人之间的事,过了晌午就匆匆回去了。
西跨院里静悄悄的,三春见她来,连忙嘘了一声,道:“别进去,夫人正在午睡。”
华灼顿时止住脚步,低声道:“三春姐姐,今天娘请舅父一家吃酒,席上出什么事没有?”
三春摇摇头,道:“夫人把我们几个丫头都遣出来了,没在席上伺候。”
华灼一愣,转而又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要给舅舅一家留最后的体面,连忙又问道:“那散席后呢?娘有没有伤心?舅父一家是不是很生气?”
“那倒没有。”三春答道,“舅老爷一家子,看上去都很高兴呢,不过夫人却好像有些累,回房就睡下了。”
听三春这样说,华灼又疑惑了,难道母亲没有跟舅舅一家人摊牌?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去打扰母亲休息,她只好怏怏地回了秀阁,一进门,便看到方怀柔坐屋里,正欢喜地摆弄着一对珠花,忽见华灼进来,立时笑道:“表妹,你瞧这对珠花好看吗?”
华灼怔了怔,上前仔细一瞧,这对珠花是用小珍珠串起来的,说不上多少珍贵,但胜在做工精致,五瓣的梅花,中间嵌了一颗黄玛瑙做蕊。
此时她心思还挂在别处,便随口道:“真好看。”
方怀柔听了,更加欢喜,转身抱出一个首饰匣子来,笑道:“都是姑母送的,有一整套呢,你看,还有一对珍珠耳坠,一把镶珠的梳子,我最喜欢的是这个珍珠坠儿,又大又亮。”
华灼看了那颗珍珠坠儿,脸色忽变,这可是家中珍藏的南珠中,最大最好的一颗,母亲怎么把它做成坠儿送给四表姐了?
仿佛灵光一闪,忽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三春说,今天散席以后,舅舅一家子十分高兴,分明是母亲在席上送出了许多东西,他们得了好处,自然开心。
想到这里,华灼有些不甘心,但一细想,却又兴奋起来,母亲这样做,分明就是准备逐客了,如果舅家人还知道进退,今天收了礼,明儿他们就该主动来告别,不过看他们这样高兴的样子,大概是想不到的,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想来想去,华灼还是没有动作,母亲既然已经开始做逐客的准备,如果舅家人不知趣,母亲自然会跟他们计较,自己胡乱出手,平白要惹得母亲不高兴,前几天她砸了那套犀牛角茶具的事情,母亲已经很不高兴了,没必要再为这些人而伤了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不过稍晚些时候,华灼还是从双成姨娘那里要来了一份礼单,母亲送给舅家人的礼物,必然是从库房中取的,这肯定要经双成姨娘的手。
双成姨娘是个精细人,果然把所有的礼物都一一记录成册,华灼看过以后,大吃一惊,不是因为礼单有多么丰厚,而是礼太薄了,她细细算了算,所有礼物,加起来正好二百两银子,其中最好的,就是方怀柔手上的那颗南珠坠儿,但是单颗的南珠再好,也值不了多少银子,这样一颗,顶了天不会超过十五两银子,若是十八颗珠子成套,那价值足以涨上四、五倍。
二百两,去年舅家人给母亲送来的田租,不也正好二百两?
华灼肚子里犯着嘀咕,想不通这是巧合,还是母亲刻意如此。舅家人千里迢迢从青州跑来淮南,竟然只得到二百两银子,他们连主带仆在内,好几十口人呢,怕是盘缠都得花上这么多吧,合着母亲竟然只给了他们盘缠银,然后就准备打发他们走?
当然,方氏这么做,华灼心里还是挺痛快的,只是她很怀疑,舅家人才拿到这么少一点东西,会不会肯自愿离开?
怀着疑虑,华灼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客院看看情况,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眼去看一看舅家人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太好,隔日一早,华灼带了七巧和八秀往客院去,刚进门,就看到那个讨厌的三表兄方焘正追着一个小丫头满院子乱跑,口里还叫着:“好姐姐,你就让我摸一下,就摸一下好不好?”
那个小丫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十分白净,此时却被方焘吓得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边躲一边哭,道:“表少爷,你放过我吧……”
“好姐姐,你别躲呀,我就摸一下,就摸一下,你让我摸了,我就放你走……”
方焘嘻嘻哈哈的,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一样,张开双臂,把那个小丫头向一个死角逼去,旁边的廊下,还有几个方家的丫头站在那里瞧热闹,叽叽喳喳地帮着方焘劝着那小丫头,道:“白雪儿,你就从了我家三少爷吧,不然一会儿三少爷脾气上来,不说摸你一下,把你衣服扒光了也是可能的。”
小丫头只是摇头哭,眼看着已经退到死角,再也没有地方躲了,她一咬牙,发狠地向墙角撞去。
“住手!”
华灼眼见这一幕,气得眼都红了,连忙大声喝止,只恨离得还远,来不及阻止小丫头撞墙,见小丫头触墙倒地,连忙对七巧和八秀道:“七巧你去扶她,八秀你快找刘嬷嬷请大夫来。”
“哟,表妹你怎么来了。”方焘笑嘻嘻迎过来。
“滚开!”
华灼冷冷瞪了他一眼,眼中隐约闪现几分威煞,这是她上一世自缢时积存下来的深重怨气,虽是重活了,但怨气不散,隐于心中,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股煞气,此时煞气一现,竟然吓得方焘背心一凉,什么色胆都没了,缩着脑袋往旁边让开,心里暗自嘀咕:表妹凶起来,怎么很可怕的样子。
不止方焘吓得不敢吱声,就连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方家丫头,也被震慑得各自安静下来,胆儿小一些的,还偷偷往里溜走,赶着向姚氏报信去了。
七巧急忙跑过去,扶起那个撞墙的小丫头,检查了一下,叫道:“小姐,她额头上撞破了,流了好多血,鼻子里还有气。”
华灼冷着脸走过去,看了一眼,心中愤怒更甚,但面上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道:“你去叫两个仆妇来,将她回送房去,先把伤口洗一洗,不要用生水,用烧开的温水。”
七巧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方焘在旁边哼哼几声,见华灼的表情不似方才那么可怕,他便贼心不死地又凑过来,道:“表妹,我只是跟这个丫头开个玩笑,哪里晓得她当真了,反正人也没死,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大不了,我给你陪个不是……啊不,我跪下,我给你跪下总成了吧……”
华灼退后一步,蹲下身子,用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替那个小丫头擦去脸上的血,寒声道:“三表兄要跪,就跪她吧,撞墙的又不是我,要你跪什么。”
小丫头呻吟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方焘那张脸正在靠近,顿时尖叫一声:“不要……不要过来……”
华灼连忙按住她,柔声道:“别动,有我在,你别怕。”
说着,她又狠狠一眼瞪向方焘,眼中威煞再现,吓得方焘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一时间不敢再上前来。
“小姐……”
小丫头看清华灼,扯着她的衣袖就哭起来。
“哎哟,一大早的,外甥女跑到客院这边来闹什么呢?莫非是专程来欺负你表兄的?”
姚氏得了信,匆匆过来,正好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小女孩儿用眼神一瞪,竟然吓得畏畏缩缩地退到旁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华灼站起身来,整理一下因下蹲而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角,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外甥女给舅母请安。”
“免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姚氏没好气道。
方焘见到母亲到来,顿时有了底气,又腆着脸凑到华灼身边,想要摸摸她的脸,哪知还没有碰到,华灼就蓦然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你、你敢打我……”
方焘捂着半边脸,又痛又惊,挥手想打回去,可是被华灼的眼神一逼,背心处莫名地又是一凉,顿时就没了胆气,转而扑到姚氏怀中,大声哭道:“娘,娘,她打我,她竟然敢打我,你快帮我打回去……呜呜,好痛啊……”
姚氏也气得发昏,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也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没想到今天不但在自己面前被打了,还是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儿。儿子一哭,她想也不想,抬手也是一个巴掌向华灼甩过去。
华灼早有准备,往后一退,避让开来,然后喝道:“三表兄调戏我家的丫头,致使我家丫头为保清白,以头撞墙重伤在前,又动手动脚想要轻薄于我在后,我打他一巴掌算是轻的,舅母若要不依不饶,莫非想与我华家对簿公堂不成?”
这话一出,威力不小,惊得姚氏身体一僵,扬的手便再也打不下去。
第七十五章 嬷嬷威武
“外甥女,你休要信口雌黄。”
僵了好一会儿,姚氏才气急败坏,瞪眼怒喝。
“哟,大清早的,舅夫人发什么火呢?”
刘嬷嬷从门口一脚迈进来,身后还跟了四个仆妇,其中一个看到那个受伤的小丫头,顿时就哭着扑了上来,道:“我的乖女儿,是哪个伤了你,你告诉娘,娘就是滚钉板,也要把那杀千刀的告上公堂去。”
姚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刘嬷嬷对着华灼行了一礼,道:“小姐,你身娇体贵的,这些腌臊事儿不必理会,且让嬷嬷来处置。”
华灼一点头,道:“有劳嬷嬷。”然后就退开了。
刘嬷嬷这才转过身,对姚氏道:“咱们这里,有人伤了,伤口这会儿还流着血,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瞧得见,却不知道舅夫人在说哪个信口雌黄?又或是有人的两颗眼珠子是石头做的,纯粹是个摆设,看见了也故意想装着没看见?”
她这一番话,连讽带刺,直把姚氏说得面红耳赤,寻不出理儿来驳,索性也就不讲理了,姚氏下巴一抬,冷冷道:“我是华家主母的嫂嫂,你是哪里的奴婢,竟然敢这样对本夫人说话?来人,掌嘴!”
方家几个下人正要上前,华灼娇喝一声:“我看哪个敢动。”
随着这一喝,刘嬷嬷带来的几个仆妇各自上前一步,竟然从腰后抽出一根擀面杖来,往地上一撑,那架势,直吓得方家的下人一缩脖子,一个个暗自嘀咕:华家这是有备而来啊。哪里还敢强上前来,毕竟她们都心知肚明,这里是华家,硬来是不可能的。
冷笑一声,华灼才又对姚氏道:“刘嬷嬷是我祖母身边的人,如今又是荣安堂内宅的管事嬷嬷,便是我母亲,也要敬让七分,当做长辈一样看待,舅母还是客气些好。”
姚氏一滞,她哪里不知道刘嬷嬷是什么人,当年华家到方家提亲,早就见过,知道是华家极体面的一个内管事嬷嬷,方才故意装做不认识,就是想先把刘嬷嬷的气势压下去,然后她再说几句见好就收的话,把今天这桩事情,大化小,小化了地揭过去,哪里知道自家下人一个争气的也没有,竟然被几个仆妇用擀面杖给吓得不敢上前,又让华灼说破了刘嬷嬷的身份,这下子她再不好强压,一时间进退不得,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白嫂子,你也别哭,先将白雪儿扶回房去,大夫一会儿就到。”
刘嬷嬷轻咳一声,先将那个受伤的小丫头安置了,然后脸色一肃,对姚氏道:“方家在青州,也是名门望族,当年我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之时,亦是家风谨然,良善亲和,整个青州都是人人称道的,如今亲家老爷才过世几年,如何就变成这个样子?我听闻,舅夫人亦是出身钟鼎之门,莫非连家风都不知把持?亏得此事今日是出在我家,看在亲戚一场,便也不请公门中人介入,给舅夫人留个面子,只是那个丫头受伤不轻,医药费还请夫人给足,莫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姚氏的脸,黑得像锅底,她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丢脸过,当着两家下人的面,被一个倚老卖老的奴婢给说得无地自容。
“我方家再窘迫,也还不缺一点医药费,只是也请嬷嬷回去好好管教下人,尤其是那些自恃长了有几分姿色就敢勾搭东勾搭西的小狐媚子,别勾搭不成就自个儿拿脑袋往墙上撞,今儿也亏是遇着我方家这样的良善人家,还肯给她几个钱去吃药请大夫,若换了旁人,少不得告她一个勾引在前讹诈在后。”
华灼脸一沉,能把事实颠倒黑白成这样,姚氏也算是半点脸皮也不要了,她正要反驳,刘嬷嬷一拉她,将她推到身后去,然后才道:“舅夫人又说错了,在我们华家,断断没有那等不知廉耻的丫头,想来是方家的丫头都是没规没矩的只知道媚上惑主的,才让舅夫人以为旁人家的丫头也是这般模样,这可真真是委屈了我华家的丫头,有道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华家丫头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岂有放着高枝儿不攀,偏拿自己的清白身子去贴那歪枝斜叉的。”
“噗……”
华灼一时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刘嬷嬷这话实在厉害,骂人不带半个脏字,把方焘几乎扔进污泥里去踩了,真是大快人心,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换作她,万万说不出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来。
“老奴无礼。”姚氏几乎气炸肺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脱口一声“老奴”骂出来,指着刘嬷嬷的鼻尖道,“我不与你计较,只问我那小姑子去,我还是不是她嫂嫂,竟然纵容你这样一个刁奴辱骂于我,更侮辱我方家的家风。还有你,我的好外甥女,你打了我儿,我倒要向小姑问问,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教出个泼妇来。”
说着,她一甩手,就向着西跨院走去。
竟然还想恶人先告状,华灼一急,却见刘嬷嬷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急,夫人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再者,八秀已经先一步去了西跨院。”
华灼心情一松,但下一刻又悬悬吊起,母亲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好,前几日还吃清心养神丸来着,昨儿招待过舅父一家人后,又立时便回屋睡了,今日也不知好些没有,如果再被舅母气出个好歹来,她生啃了姚氏的心都有。
这时方焘又磨磨蹭蹭地摸了过来,讨好道:“表妹,你不要急,我去把母亲叫回来。”
话是这样说着,可他的脚下却丝毫没有动,心里却想自己在这儿好话先说着,等母亲告状回来,姑母责骂表妹的时候,他再上去求情,肯定就能搏得表妹的好感,那时一定能摸摸表妹的小脸蛋儿。至于刚才挨了狠狠一巴掌的事儿,他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华灼手一扬,本想立刻又甩一个巴掌过去,但转念一想,另外有了主意,于是她眼睛一红,委屈道:“三表兄,刚才我不该打你,你别生我的气。”
“不生气,我不生气,真的,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自打到了华家,方焘就没见过华灼给他好脸色看,这会儿突然见她软语道歉,顿时就觉得魂儿也飞了。
“那一会儿母亲要是问起?”华灼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却恶心得直想吐。
方焘一挺胸膛:“表妹没打过我,咱们兄妹间闹着玩呢。”
“可是你脸上有巴掌印,对不起表哥,我下手太重了。”
华灼用帕子裹着手,轻轻抚摸方焘被她打过的半边脸,一脸心疼的样子,心中却决定回头就把这条帕子给扔了。
“不重不重,啊不,我是说这是我自己打的,不干表妹的事。”
方焘觉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华灼嫣然一笑:“那三表兄随我去见母亲,好不好?”
“好……好……”
华灼转过身,对着刘嬷嬷挤挤眼睛,然后便向西跨院走去,七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这丫头机灵得紧,不用她吩咐,就主动跟了上来,正好把屁颠屁颠地追在华灼身后的方焘给挡住,没给他半点靠近华灼的机会。
刘嬷嬷站在后头瞧见了,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小姐可真是变得厉害了,又有七巧这样机灵的丫头在身边辅佐,以后怕是没什么人能欺负得了小姐去。抽得空时,她得跟夫人提一提,是该让小姐学着管家了,小姐这样聪明果决,不出一、二年,夫人身上的担子也可减轻不少,那时好好地休养身体,指不定还能再给华家添个小少爷。
至于方家那个三少爷,刘嬷嬷嘴角一撇,一脸的不屑之色。又蠢又笨,真是替夫人感到惋惜,竟然有这么个侄子,幸亏夫人嫁得远,几年也未见得能跟方家人见上一面,不然还不得给活活气死。
直到刘嬷嬷走后,方家的下人们才三、五聚到一处,嘀嘀咕咕刚才发生的事。
方孝和跟另外两个儿子不在,这父子三人一早就出去了,据说是要拜访一下淮南府的一些名门望族,还非得要华顼给引介不可,缠得华顼没办法,只能带他们去了。
刚才院中闹得欢腾,方蕴柔和方可柔这两位正经小姐原应出来打圆场的,可是两位姨娘,也就是她们的生母,直接把她们看紧了。
这个道:“她们在外头闹,你们可千万别去凑这个热闹,劝下了,嫡母要说你们偏坦华家,劝不下,你们两个就里外不是人,只管在屋里装做什么也不知道,随她们闹去。”
那个便接着道:“依我看咱们家这位姑奶奶不是个好脾性的,昨儿送了这么些礼,已是有了打发咱们的意思,夫人这么闹去,明摆是要碰个硬茬儿,咱们便嗑瓜子儿看好戏,教她吃个大亏才好。”
可见在姨娘们心中,姚氏也是极不得人心的。
方家两个小姐都是庶出,平日也没少被姚氏苛待过,被生母这么一说,自然就熄了那份出去打圆场的心思。方蕴柔躲在窗外看姚氏被气得脸色难看无比,心里竟也觉得爽快,直恨不得把姚氏骂得抬不起头的人就是自己。
方可柔倒还有些不安,怕对自己很好的表妹会吃亏,待见了华灼竟然敢跟姚氏正面叫板,心里又暗暗佩服,对这位表妹又多了几分喜欢。
第七十六章 互相拆台
姚氏气冲冲地到了西跨院时,方氏已经听了八秀的禀报,心中又气又急,便唤了双成姨娘过来,跟她在商量怎么把娘家人送走,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委实不想跟娘家人撕破面皮的,只是今儿这事,实在是让她失望之极,昨儿送礼还只是隐晦地提醒方家人,今日她却狠下决心,一定要尽早把兄嫂送走,只是明着逐客,便相当于当面翻脸,她还是有些不忍。
“夫人,眼下已是十月,若舅老爷、舅夫人再不走,便要留在咱们家过年了。”双成姨娘算了算时间,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如果方家人现在启程,路上稍微赶紧些,还能赶回青州过年,若再拖个十天半月,定然是来不及的,总不得教方家人在路上过大年吧。
方氏听了,心中一喜,这是个理儿,而且还是正理,明明白白地摆到台面上,也是她有理,便笑道:“兄长是一家之主,岂能不在家中主持年祭,一会儿我就跟嫂嫂说去。”
她这里话音还没落下,姚氏就闯了进来,骂道:“小姑,你家中好个老奴,竟然敢当众辱骂我,又养了个好女儿,打了你侄儿还口口声声要跟我公堂相见,今儿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也不需你华家如何,我便先去了公堂,告你一个纵奴犯上之罪,再告你一个养女不淑。”
方氏愕然,怎么也想不到姚氏居然还有脸过来颠倒黑白,心中一气,只装作不知,问道:“嫂嫂,又出什么事了?”
如果姚氏知趣,便自该退去,可是姚氏是什么性子,怎肯吃这样的亏,当下便气势汹汹道:“我倒还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先是外甥女儿一大早就跑到客院来打了我的焘儿一巴掌,然后你家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奴,竟领了几个仆妇拿了擀面杖打上门来,当众羞辱于我,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这就是你家的老奴,真是反了天了,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我好歹也是方家的主母,千里迢迢跑来看望小姑,竟就是让你家老奴指着鼻尖骂的么?”
方氏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道灼儿又为什么要打三侄儿?这孩子是我养的,我晓得她不是蛮横无理的人,虽说有些任性,但女孩儿应有的贤良淑德,她却也是知道的。再者,不知嫂嫂口中的老奴又是哪个?我华家的下人,也是知道礼仪廉耻进退有据,无缘无故,她为何要辱骂嫂嫂?”
“小姑的意思,是要偏坦你的女儿和那个老奴了?”
姚氏大怒,一把掀翻双成姨娘送过来的热茶,捶桌大哭起来。
“天哪,老天爷你睁睁眼吧,看看这是什么人家,看看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呀……公公,婆婆,你们在天有灵,看看你们的女儿是怎么对待她兄嫂的,兄嫂在她眼前受了欺侮,咱们方家的家风被人家一个老奴给奚落嘲讽,她居然不闻不问,难道真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有了男人就不认娘家人……公公啊,婆婆啊,老天爷啊,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华灼和方焘一前一后来到西跨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姚氏泼妇骂街的生动表演。
方氏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双成姨娘想上前劝几句,被姚氏用力一推,如果不是三春扶了她一把,几乎就仰天摔倒,饶是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动了真怒,索性就立在方氏的身边,看姚氏这么一位堂堂贵妇能闹到什么地步。
五贞、六顺领着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探头探脑,她们不敢上前,只敢偷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她们是没有见过市井里那些真正的泼妇撒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姚氏今天闹这么一出,算是给她们提供了无限想象的空间。
“舅母若要撒泼,还是回青州去撒吧,这么难看的样子,外甥女瞧了都替你害臊。”
华灼见母亲方氏被闹得十分尴尬,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以前只道舅母是个贪婪无耻的女人,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地道的泼妇。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没大没小,掌聒表兄,顶撞长辈不说,现在还奚落上了……”姚氏仿佛逮着理儿,声量越发地高了。
方氏神色一怒,还没来得及维护女儿,华灼已经抢在前头又道:“舅母若对我有不满,只管教训便是,何苦把自己的体面都不要了,顶撞长辈这一条,舅母说有便有,外甥女便是一肚子委屈,也只能认了,只是掌聒表兄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三表兄,我打你了吗?”
“打、打……哦,没……没打……”
方焘缩在华灼的身后,脸上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大概也是被姚氏给吓到了,地上那个撒泼的女人,真是他娘?
“你说什么?”
万万料不到,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拆了台,姚氏勃然大怒,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冲过去,将方焘硬生生从华灼的身后拖出来,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然后对方氏道:“你看到没有,巴掌印还在脸上,打得有多重?”
方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面无表情道:“哪个能证明是我女儿打的,焘儿,你说,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的?”
方焘的下巴被姚氏捏得生疼,都快哭了,结结巴巴道:“是……是……”
“三表兄。”华灼拧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
方焘一激灵,忙道:“我、我自己打的。”
他心里也有盘算,别看母亲现在气得撒泼,其实是纸糊的老虎,八成就是想从姑母这里要些好处罢了,自己认了这巴掌,母亲顶多少要些好处,可是如果实打实招了,姑母一怒要处罚这娇滴滴的小表妹,他岂不要心疼死。他还指望着能把小表妹娶回家呢,到时候多少嫁妆都能到手,又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方氏看了姚氏一眼,声音冰冷:“嫂嫂,你都听到了。”
姚氏简直气疯了,甩手一巴掌打在最疼爱的儿子的脸上,道:“小杂种,你说什么?你竟然连你亲娘都不帮,我白养你这么些年了……”
这一巴掌可比华灼打的重得多,方焘被打得脸一歪,嘴角边已见了血,他呆了呆,蓦然坐到地上大哭起来,道:“娘,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还骂我小杂种,我是小杂种,你就是杂种他娘……”
“你这……忤逆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姚氏几乎气厥过去,左右看看,没有合手的物什,索性抄起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呼拉一抽,把画轴抽出来,就没头没脑向方焘打过去。
方焘惊叫一声,拔腿便逃,一边跑一边大声哭道:“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我帮我媳妇又怎么样了,是你说的,只要把表妹娶回家,光是嫁妆就够咱们一家子几辈吃喝不愁,你就把我打死吧,没了儿子,看你哪里再找个光是嫁妆就能让咱们家几辈子吃喝不愁的媳妇儿去……”
一听这话,姚氏脸色大变,知道要坏事了。
“够了!”
方氏抓起一只茶壶,用力摔在地上,神色间更加冰冷。
“嫂嫂要教训儿子,还请回自己家去,别在我家闹得天翻地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我华家屋少舍陋,不敢再招待兄嫂,这几日天气正好,还请兄嫂早日归家,还能赶得上年祭父母祖宗,若误了时日,这不孝之名,想来兄嫂与我都担当不起。双成,你明儿就帮着客院去收拾收拾,多带几个人去,免得像望山阁那样,教一些宵小败坏了方家的清誉。”
“小姑……”
姚氏还想解释什么,但方氏已经一拂袖,大声道:“双成,送客。”
“我不走,小姑,你怎么能这样待我,我是你嫂嫂……”
又折腾了一阵,姚氏最后离开西跨院的时候,神态十分狼狈,她是被刘嬷嬷领了几个仆妇拿着擀面杖给赶出来的。
回到客院以后,她越想越气,甩手又砸了一个茶盅,结果华灼让人送来的那套“富贵花开百年好”,转眼便成了“花开满地,岁岁平安”。
方焘还在哭,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姚氏看他碍眼,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方焘一抹眼泪,转身就欢欢喜喜地找华灼去邀功。
谁知道华灼还留在西跨院安慰方氏,没回秀阁,倒是他看秀阁里那几个专管洒扫的粗使丫头,竟然也个个生得白白净净,姿色完全不在那个撞墙的白雪儿之下,顿时心思大动,想着这些个丫头将来也是陪嫁的,忍不住就上前去,这个摸摸,那个抱抱,把几个丫头吓得不轻,其中一个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丫头,还算胆子大些,力气也大些,一见大怒,于是想也不想,一扫帚就挥了过去,把方焘打得抱头鼠窜,脸上手上又多了几道血痕,回到客院也不敢让姚氏瞧见,索性就钻进姨娘屋里不出来了。
第七十七章 意外小产
经这一闹,方家人算是彻底没脸再待下去了,姚氏还不甘心,夜里就对着方孝和哭诉了一番,被方孝和直接甩了两个巴掌,恼道:“我这个妹妹我知道,若不是你不知分寸惹恼了她,她断不会开口逐人,你就消停消停吧,待我明儿去找妹妹说话,好歹再多捞些银子才走。”
姚氏白日里受了气,晚上还被打了两个巴掌,也是恼上心头,一脚把方孝和踢出了房,方孝和也不在乎,拍拍屁股,转身就钻进了三个姨娘的房间,上半夜宿在戚姨娘那边,下半夜宿在周姨娘屋里,隔日一早,又去赵姨娘那里用了早膳,可谓是享尽风流,然后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吩咐下人开始收拾行李,他就一摇一晃地去找方氏。
方孝和不似姚氏那样蛮横,见了自己的妹妹也是笑呵呵的,先为昨天的事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又慢吞吞道:“本来妹妹不提,愚兄今日也是准备来辞行的,虽多年没见妹妹,挂念得紧,但也不能为了多陪陪妹妹而误了年祭大事,妹妹放心,愚兄定然要在祖宗灵前,替妹妹把孝心尽了。”
方氏一听就明白了,别看这个哥哥笑嘻嘻的似个弥佗,骨子里还是来要银子的,替她尽孝心,拿什么尽?还不是要她出银子买祭品。
“有哥哥这句话,我也放心。哥哥,咱们方家如今是你当家,过往的荣耀且不提他,还望哥哥好好教导三个侄儿的学业,品性尤其更要端正,将来平步青云,光耀门楣,总还是得靠他们,万不可再纵容了。”
尽管失望之极,但眼见兄长过来辞行,方氏终还是心软了,苦口劝了几句,便让三春取出两只匣子,交给了方孝和。
“这只首饰匣子,请哥哥代我交给嫂嫂,里头几样首饰,式样虽不新奇,但都是老物,将来侄女们出嫁,拿一件二件出来压箱底,绝对不失体面。另一匣,便请哥哥带回去供于祖宗灵前,替妹妹我尽一尽孝心。”
“妹妹只管放心便是。”
方孝和得了这两个匣子,心下大是满意,回到客院,当着姚氏的面就打开了,见那只首饰匣子里装的几样首饰,果然样式不算新鲜,但件件足金,锃亮光明,便笑道:“我说的如何,我这个妹妹,总是不会亏待了我们,你昨儿去闹,岂不是枉做小人。”
姚氏早被金子迷花了眼,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嘲讽,急忙又打开另一只匣子,道:“倒要看看,她又拿什么来孝敬祖宗。”
那匣子里,只装了两样东西,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张地契,正是方氏当年出嫁时,方家为她准备的八百亩嫁田。
“可真是大方啊……”
姚氏有些震惊,银票也就算了,还不够家里半年的花销,可这八百亩嫁田,每年的收成就是七、八百两,像去年年成好,一千两也是有的,这手笔好像又太大了。
莫非这个小姑要预先准备外甥女准备嫁妆吗?
想到这里,姚氏连忙问:“你方才可曾同小姑提起焘儿同外甥女的婚事?”
方孝和正拿着地契乐呵,忽听她这么问,顿时脸一沉,道:“你还有脸问,跟儿子平时瞎嘀咕什么,如今让焘儿都当众说出来,哪个还肯把女儿嫁过来,这事以后再慢慢计较,反正外甥女年纪还小,等我妹妹消了气再说。”
姚氏也有些心虚,一听这话,便不敢再说。
这两口子光只顾着乐,却没想一想,方氏送什么不好,为什么把自己的嫁田给送回了方家,分明就是对方家失望已极,再也不打算再跟娘家人来往了,将嫁田送回方家,便是绝交之意。
三天后,天气晴好。方家人终于启程了,华顼和方氏亲自送他们出城,刘嬷嬷随行,宛如送瘟神。
华灼没去,她和两个丫头搬了长椅在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舞针弄线。随秋十三娘学了这么久,她的绣艺大有长进,绣出来的花样虽说还称不上栩栩如生,但也似模似样,至少绣个肚兜,也能让弟弟华焰穿出去见人了。
有了这份自信,她特地挑了一幅鹤衔仙芝的吉祥图案,挑了这个舅家人离开的大好日子,开始起针了。绣了小半个时辰,华灼手酸,甩了几下,一瞅坐在身边的八秀,这丫头正在绣一幅裙摆,选的是粉菊傲霜的花样,此时一朵粉色半苞的菊花已经跃然而上,傲霜神韵隐隐约约。
“明明一起学的,怎么你绣的偏就比我好?”华灼半是玩笑半是嫉妒,八秀在刺绣上的天分还真是令人惊叹,三人一起学的绣艺,大半年下来,这丫头已经是一枝独秀了。
八秀眨眨眼睛,一脸娇憨道:“我也不知道,绣着绣着就这样了。”
“真不会说话。”七巧噗哧一笑,在她脑门上一点,道,“你该说,小姐练习的时候比你少,若小姐不练字,和你一样从早到晚只练这一样,定然绣得比你还好。”
“对哦。”八秀又眨眨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道,“七巧姐姐说的,同我想的一般。”
“偏你巧言吝色。”华灼瞪了七巧一眼,“你倒是同八秀练习的时候一般多,怎么绣得还不如我好。”
七巧笑嘻嘻答道:“我手笨啊。”也不知为什么,她做什么手都巧,打络子,做香囊,梳发,缝衣,样样俱是拔尖的,偏就是刺绣这一门,无论她怎么学,都不如八秀,甚至连华灼都赶不上。
这回连八秀都听出她玩笑的语气,道:“七巧要是笨,那我岂不是笨得比猪不如了。”
“好端端的,拿什么不好比,偏拿猪来比。”七巧哭笑不得,捏了八秀圆滚滚的面颊一把。
八秀也意识到这个比方没打好,吐吐舌头,不吭声了,低头继续绣她那朵粉菊花。
这时秀阁外头突然急急跑来一个丫头,惊慌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昏过去了。”
华灼一惊,冷不防针刺了手,一滴血渗了出来,她顾不得处理,急问道:“你说什么?”
母亲不是送舅父一家人出城了吗?怎么会昏过去了?
这丫头只是个传话的,哪里说得出所以然来,急得华灼扔了针线,起身就往西跨院跑去。
“小姐,等等我们……”
七巧和八秀追在后面,小脸儿都吓得煞白的。
西跨院这时候正乱哄哄的,丫环仆妇们跑进跑出,又是送热水,又是拿毛巾,双成姨娘站在门口指挥着,忽见华灼过来,慌忙上前拦住,道:“小姐,你不能进去。”
“姨娘,娘她怎么了?”华灼几乎快哭了,不明白双成姨娘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夫人没事,只是这些日子累着了,让她休息一阵便好,夫人说了,她带着病,怕小姐过了病气,所以不让你进去,小姐,你先回秀阁去,待夫人病好些了,你再来看望,放心,有我照顾着夫人,没事的……”
“我不怕过病气,姨娘,你让我进去看看娘,就看一眼……”
“小姐,听话,别让夫人再为你操心……”
“可是……”
正在华灼跟双成姨娘纠缠的时候,一个仆妇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她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发现那水竟是红的,顿时心中大骇,刹那间终于明白母亲是为什么病了。
小产。
她心口发凉,母亲怎么会小产?上一世,分明没有,等等,她明白了,上一世母亲在坐月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