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全]第7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庄利息要低,所以大概除了被抢了生意的钱庄以外,出借的人,和借钱的人都是皆大欢喜,互利双赢的关系,风险也低。
许名听了贺宁馨的问话,脸色却有些古怪,道:“这事说来奇怪。本来有四家商铺借了宁远侯府的银子周转,以前倒是无事,有借有还,都很守信用。这两个月来,那四家商铺都经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如今已经有些周转不开了。别说利钱,就连本能不能收回都是难事。”
贺宁馨“哦”了一声,极有兴趣地追问:“他们都是做什么行当的?”
许名咧嘴笑了一下,道:“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一个是成衣铺子,两个是粮食铺子,还有一个是银楼,专门打造首饰的。”
贺宁馨眉头挑了挑,“既如此,总不成都出了问题吧?——这也忒巧了些。”
许名双手一拍,道:“夫人高见——就是这么巧。不知道是这些铺子一起得罪了人,还是宁远侯府得罪了人,总之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敢借钱给这四家铺子周转,唯恐惹祸上身。”
“你有没有查过,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借宁远侯府的银子周转?借了几次,每次大概多少银子?”贺宁馨细细地问道。
许名知道夫人既然对宁远侯府感兴趣,这些事肯定是会问到的,再说这些铺子如今四处找人借钱,将这些事情也对好几个行内人哭诉过,知道的人也不少。便掏出一张纸,详细地给贺宁馨说了起来,末了,道:“这些出借都是有据可查的,倒是并没有高息取利,不应该有这种下场。——只能说宁远侯府运气不好。”
贺宁馨看着那张纸条上的数字,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她是管过家的人,自然知道宁远侯府内院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和开销是多少,这样数目的银子放出去,按照比行价七分利低两分的利息,一个月又能得多少利钱,除了贴补到内院府里的使用,裴舒芬又能自己落下多少。
这样算来,这一年多,裴舒芬大概能得了近一万两的出息,恰好跟宁远侯府内院一个月的开销差不多。
贺宁馨沉吟半晌,抬起头,微笑着缓缓地道:“既然不能拔刀相助,我们就落井下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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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火中取栗
许名听了贺宁馨的话,有些不明白,皱了眉头想了一想,“夫人的意思是……?”
贺宁馨把那张纸放在身旁的紫檀木条桌上,顺手拿手指头在上面敲了敲,道:“你去找些人,最好是找几个不相干的人过来,跟这四家店铺传个话,就说,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若是想保命,最好抛了店铺,自求多福。”
许名吃了一惊:夫人可是对这几家店铺感兴趣,要盘下它们?
贺宁馨点点头,道:“从他们那里将契纸买过来,但是不要去官府过档。——至于他们的债务,也一并转手接过来。”
大齐朝的商家,若是经营失败,倾家荡产都不能偿还债务的,他们的命运,就全在债主手里了。有些债主心好,将对方挤兑干净了,便会收手,还会给对方几两银子回老家的路费,不会将对方逼得走投无路,闹出人命来。——如果出了人命,官府就会介入。官府一介入,不管债主有理没理,都是要银子开路的。所以真正的生意人,都知道和气生财,不会做这种将人逼死的事。
而这四家商铺面临的对手,看起来已经远远不是真正的生意人那样简单。
既然不是真正的生意人,这些店家想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名瞠目结舌地问道:“夫人,您不知道他们到底惹了什么人,又欠了多少债,如何能贸贸然接这烫手的山芋啊?”就算夫人的娘亲许老夫人有底气,也架不住夫人这样“挥霍”啊
贺宁馨嘴角微翘,对许名道:“拿我的帖子,附上这四家店铺的契纸和借据,都给安郡王府送过去。就说,是我们国公爷送给缇骑的一份薄礼。”
缇骑在外面走动,需要多重身份掩护。而商家的身份,可以很轻易地从当地官府拿到路引,在大齐朝境内四处走动,也可以出了大齐朝的国界,往北去夷人的国度,往南去羌人的地盘。
这四家店铺,从许名刚才说的情形来看,在京城也算是老字号了。换个东家,不换伙计,对缇骑来说,乃是大善。
许名松了一口气,拿袖子往额头擦了擦汗,讪笑着道:“夫人说话,不待这样大喘气的,吓得小人汗流浃背。”
贺宁馨拿着象牙柄紫藤框天水碧团扇在身前摇了摇,笑眯眯地道:“店铺转了手,借据当然跟着走。——我就不信那躲在幕后的人,敢跟缇骑叫板。”
到时候,赔多少钱,还不是缇骑说了算。说不定那幕后的人以为这四家店铺攀上了缇骑,稍微有些眼色的,就会放他们一马,让这些受了池鱼之殃的店家,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缇骑接手,小人估计,大概是没什么债主敢上门追债了。——夫人这一招,乃是火中取栗啊。”许名笑眯眯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有些感慨地道。
贺宁馨也叹了口气,将团扇放在条桌上,又拿起先前那张纸,仔细看了看那四家店铺的情形,苦笑了一声,道:“所以要快、准、狠,不然就会伤到自己,得不偿失。——这事还要许管事多多用心了。最好能将我们镇国公府摘出来,除了安郡王,不会有第二个人晓得就行。”
许名忙躬身道:“夫人放心。这些事情,小人以前跟着许老夫人做过无数次,还没有被人真正看出过幕后的东家是谁。”
贺宁馨也知道自己娘亲许老夫人的本事,东阳许氏历来奉行“闷声大发财”的原则,做这种事,应该是驾轻就熟的。
许名接了这趟差事,便开始物色人选,做出种种局,将那四家店铺,一一盘点了过来。
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却一日比一日着急,眼看又过了五日,她接连派了好几批人出去,却还是没有催回来银子。
如今宁远侯府的后院里,不仅是二房,就算是老夫人的慈宁院里,都开始抱怨起来。
裴舒芬这几日,一直是咬牙拿自己的私房出来,支撑府里的开销。而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发月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一直在犹豫当中。
这一天,她第五次派出去的人哭丧着脸回来了,对裴舒芬道:“夫人,那四家店铺,易主了。”
裴舒芬惊得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们欠了我们的银子,怎么能一走了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说。
裴舒芬见状,冷笑一声道:“你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出来吗?”。
那人吓得扑通一声给裴舒芬跪下来,咄咄嗦嗦地道:“夫人饶命——小人看见那四家店铺的门板上,贴着告示,说是债主讨债,可以去安平坊寻个姓陈的人,就可以拿到银子。小人一时心急,就去了安平坊,见到那位姓陈的大爷,将我们手里的借据给他看了,结果,他说,他说,宁远侯府是官身,放印子钱便是违反了大齐律……”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裴舒芬气得一仰身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手里的扇子指着那人恼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们侯府养着你还有什么用?——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看着那人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往外院打板子去了,裴舒芬心里才好受些,只是有些心力交瘁之感,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拿手撑着头,不知要如何过这一关。
一旁的桐云这才悄悄走上前,俯在裴舒芬耳边,轻声道:“夫人,咱们在外面放印子钱,用得是桐星的名字……”
裴舒芬嘴角翘了翘,道:“还用你说?——我担心得不是外面,我担心是府里。”如果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接了这四家店铺,从今日那姓陈的老板说得话来看,是打定主意要赖帐了。自己这个宁远侯府的身份,反而成了制肘,根本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想来想去,裴舒芬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她并不是傻子,知道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本来她唯一的倚仗,不过是宁远侯府的招牌。可是他们亮了宁远侯府的身份,对方却抬出大齐律来敷衍。很明显,这些人的后台,根本没有将宁远侯府放在眼里。不然一般的商家,上赶着给宁远侯府送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这样故意刁难?再说了,本来就是他们欠宁远侯府的银子,哪里有欠银子的,比债主还要彪悍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夫人黄氏又一次提出了月例的话题。这一次,她无所顾忌,当着众人的面问道:“请问夫人,我们的月例到底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裴舒芬知道再也推脱不过去,咬了牙,道:“明儿你们到中澜院来领银子。这几日,外面的铺子需要周转,拖延了一些。如今银子都收回来了,让二弟妹等急了。”又实在忍不住,故意刺了二夫人几句,道:“二弟妹也忒心急了。你们一家大小,连着婆子下人,都住在侯府里,吃穿住用,哪一项用得不是府里的银子?——从来也没有你们自己花银子的去处。这么些年,你们的月例银子,四节八礼,一次也没有短过,我就不信二弟妹你一两银子都没有了,等着这些月例买米下锅呢”
二夫人听见明日就有银子领,也不想太激怒了裴舒芬,便笑着道:“大嫂是当家人,当然什么都便宜。我们指着大嫂吃饭,肯定是不如大嫂手段阔绰。”
宁远侯太夫人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看着益儿和谦谦吃饭,当没听见下面两个媳妇的唇枪舌战。——反正这府里,不管缺了谁的,都不会少了太夫人的。太夫人的月例,裴舒芬一早就拿自己的私房补过去了。
益儿和谦谦一边吃饭,一边暗地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偷偷笑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中澜院门口就挤满了过来领例银的各房主子和下人。
裴舒芬再不情愿,也只好开了自己的箱笼,将自己攒了一年多的私房,还有当年出嫁的时候,裴家给的压箱钱,都命桐月和桐云一股脑儿地拿出来,用以往发例银时候的箱子装了,抬到偏厅去按人头发放去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长了脚自己跑了,裴舒芬心如刀割,觉得胃那里抽筋似地疼,便对桐月吩咐道:“你看着那边帐房的人发银子,我就不过去了。要在这里歇一歇。”
桐月对裴舒芬行了礼,先出去了。
桐云拿了美人捶过来,体贴地跪在千工拔步床的脚踏板上,轻轻地给裴舒芬捶起腿来。
裴舒芬阖着双眼,只觉得浑身懒洋洋地,非常想睡一觉。
下午的时候,宁远侯楚华谨下了朝回来,在外院听大管事秦力生又回报了一件事,道:“侯爷,顺天府有衙差过来送传票,说是咱们府里有人违例放债,要追究呢。”
楚华谨吃了一惊,进而冷笑几分,道:“哼,我早料到他们有这招。我早有防备。”说着,拿起传票看了一眼,就扔到桌上,道:“他们不是要‘裴桐星’么?——就跟夫人说了,将桐星交给他们就是了。”
秦力生在心底里叹了几口气,面上却是露出为难的样子,道:“侯爷,桐星是侯爷的人……”
楚华谨嗐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袍子,毫不在意地调笑道:“不过是个丫鬟,也能说是我的人?——那爷的人可数不胜数了。”说着,便回了内院。
裴舒芬在内室的床上躺了一整天,楚华谨进来的时候,将她吓了一跳,忙起身问道:“侯爷怎么过来了?吃过饭了吗?”。又苦着脸道:“侯爷,妾身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去吃晚饭了,还请侯爷帮妾身跟娘说一声。”
楚华谨知道裴舒芬为何心情不好,攀了她的肩膀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太难过了。那些都是小钱,你放心,我帮你,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早就打算好了……”
裴舒芬听了,心里一动,看着楚华谨含笑道:“侯爷可别哄我,我是个实心人,侯爷说什么,我可就信什么的。”一时亲热得连“妾身”都不说了。
楚华谨笑着点点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以后你若是愿意,我让你跟着力生管几家我们宁远侯府的铺子。”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以前那些铺子,都是你嫡姐舒凡的名字。这些年,我着人改了几家铺子,放在你的名下。”
裴舒芬喜出望外,看着楚华谨的眼睛问道:“真的?”
“不是蒸的,是煮的。”楚华谨又调笑了一句,便拉了裴舒芬起来,道:“便躲懒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我一起去吃晚饭。也别让二房看笑话。”
裴舒芬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忙起身宽了家常的袍子,换上墨绿色绛云纱绣着缠枝梅花的窄袖掐腰上衫,下系一条湖水绿纺绸马面裙,腰上一条两寸宽的青玉绸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肢,越发显得胸隆臀高,纤腰不盈一握。
楚华谨看得有些发呆,却不敢造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凑到裴舒芬跟前,轻声问道:“你可好些了?”
裴舒芬含笑回头,斜睨了楚华谨一眼,故意道:“哪有。还病着呢。——侯爷可要自重。”
楚华谨笑着往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拉着她去吃晚饭去了。
此刻也正是宫里面用晚膳的时候。
皇贵妃周氏心里有些烦乱,只是用了一碗井水浸得御田胭脂米碧莹粥,再略用了点酱瓜,便放下了,一个人走到自己宫里面的后园里,倚坐在芍药亭栏杆旁发呆。
今天上午 ,她应圣上的宣召,去御书房伴驾,却见到了一位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的故人,欧阳询。这位欧阳询欧阳大人,是嘉祥朝的两榜进士。他的年岁不小了,如今也是三十有五,平日里都是默默无闻,在翰林院里做着翰林编修的职务,一做就是十几年。这位欧阳询大人,以前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曾经的未婚夫。
楔子里面说过,裴舒凡和楚华谨两个人本来都是定了亲的,后来都退了婚,才能另外嫁娶。
两更合一。木有三更了。今天在公司的时候,以后能早点回家,结果估计错误,临走的时候又被上司命令加班……
第二卷104远近亲疏上
此时已经是深秋,凤栩宫后花园的大金翅菊开得妲如荼,在夕阳的映照下,满目看去,尽是金黄浓紫的富贵之色。
一岁多的四皇子在奶娘、宫女的尾随下,踉踉跄跄地奔到后花园里皇贵妃身边,扬起粉嫩的笑脸,看着皇贵妃眯眯地笑。
本来一腔愁绪和不安的皇贵妃看见自己儿子年幼趣致的样子,心里顿时被填得满满地,伸手抱起四皇子,在他耳边呢喃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你会平安长大,做个闲散王爷,享一世富贵··…··”
四皇子不知道皇贵妃在说什么,可是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有一种安全又熟悉的感觉。两只小手自发自觉地攀上了皇贵妃的脖子,嘴里“嗯嗯”有声,还不断点着小脖子,似乎听懂了皇贵妃的话。
皇贵妃又惊又喜,把四皇子的反应当成了天意,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宁姑姑,天晚了,带了四皇子回去吧。等再吃一顿夜奶,就可以洗漱歇息了。”皇贵妃抱着四皇子逗弄了一会儿,见四围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便嘱咐四皇子的||乳|娘带着他回去歇息。
四皇子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也有些瞌睡起来,小脑袋开始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宁姑姑上前,从皇贵妃手里接过四皇子,屈膝行了礼,带着宫人退下了,只留下皇贵妃的宫女在旁伺候。
皇贵妃看着宁姑姑远去的背影,心里轻松了许多。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上一世里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不一定会发生。皇贵妃暗暗告诫自己。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这位欧阳询已经是翰林院大学士。再过两年,他会扳倒现在的首辅赵之庆,坐上首辅之位。而他在坐上首辅之位以前,就暗中投靠了自己,说是宁远侯府对他有夺妻之恨他绝对不会让皇后的儿子坐上皇位。
那时候,自己文有首辅欧阳询,武有镇国公简飞扬,内有长公主夷陵,外面还有百官的迎合,并且没有娘家,不必担心外戚之患。自己原本也是圣上的原配,自己的儿子,本该是嫡出。无论从哪方面看,自己的胜算都比那个脑子不甚灵光的皇后要大。
可是就是在自己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却依然败在裴舒凡手下。
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这位首辅也被罢官免职,遣送回乡了,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而镇国公简飞扬的下场,就不用再说了。
而这一世,首先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裴舒凡早早的死了,而裴舒凡死后,本来在上一世一直被圣上打压的裴家人,却得到重用。所以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是裴舒凡的大哥裴书仁,并不是上一世的欧阳询,看这个样子,再过两年,便是裴书仁要坐上首辅之位了。
海游上一世同宁远侯府水火不容的镇国公府,这一世居然同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嫡女上了契。
自己虽然想着跟镇国公府交好,对镇国公夫人也多有施恩,可是这位上一世早早去世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却有些滑不留手,为人处世,颇有几分裴舒凡的风格。难道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大概在外人看来,如今是宁远侯府和皇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吧?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自己偃旗息鼓,一心抚养四皇子。别的人想争,就让他们争去吧。
而欧阳询,如今不过是个六品翰林编修。欧阳家同裴家本来是世交,同裴家一样,也是书香世家,在朝里家人、门生、故旧都数不胜数。可是他们因为裴家悔婚,同裴家不说水火不相容,也已经有许多年不来往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想着要投靠自己,同皇后一争长短,同宁远侯府别出苗头了吧
想到这里,皇贵妃终于释然了,脸色也舒展了许多。眼看暮色四合,深秋的夜晚,夜露寒霜已经很重了,也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皇贵妃便从芍药亭里起身,带着宫女回内宫去了。
第二天,皇贵妃一大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坐在床上都弄了一会儿四皇子才命人过来服侍自己梳洗,又出去用了早饭。
这一天,本是欧阳询派了他妻子赵氏进贡向皇贵妃表忠心的日子。
如今日上三竿,上一世赵氏在这个时辰都已经出宫了,这一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皇贵妃终于放心了,心情极好的去抚琴。
一区“风起云涌”没有奏玩,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进来回禀道:“启禀皇贵妃娘娘,翰林院编修欧阳询大人的夫人赵安人进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翰林院编修是六品,六品的正室妻子可以敕封安人,赵安人便是赵氏的品级。在宫里,对外命妇都是按品级称呼的,没有品级的外命妇,本来是不能进宫的,除非有皇帝或者皇后的特许,当年宁远侯填房夫人裴淑芬,还没有诰命的时候,就是有了皇后的特旨和腰牌,才能入宫走动。
同乐红丹的回禀,皇贵妃正在拨弄琴弦的手指哧啦一声在那具凤尾焦琴上划开,不仅拉断了琴弦,更是将手指割了深深一道伤痕,几乎可见手指里的白骨,鲜血顿时在凤尾焦琴上四处滚动,溅的到处都是。
红丹惊叫一声,赶紧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快拿止血的白药和蒸过的方巾过来,娘娘受伤了”
只听见外面一阵奔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几个宫女和姑姑们拿着要想鱼贯而出,过来帮皇贵妃包扎。
皇贵妃之才觉得手指上钻心的疼痛,不过这疼再厉害也比不过他心里无尽的恐惧。怎么好似前世的一切,怎么躲都躲不开似的。
红丹帮着皇贵妃换了大衣裳,又命人将风味焦琴拿出去清洗,换铉。见皇贵妃刚刚流了很多血,红丹又命人煮了阿胶当归红枣汤过来,让皇贵妃喝了暖暖身子。
皇贵妃热热的喝了一碗浓稠的阿胶当归红枣汤,才缓过劲来,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红晕,问红丹:“赵安人如何进宫,是谁召她进来的?”上一世,本是皇后召她进来的。
红丹陪笑道:“奴婢也是才刚知道的,原来同兰贵人一个宫里的赵贵人,表示因为有孕晋封了的赵婕纾,是这位赵安人的远方堂妹。婕妤快生了,想念家人,所以禀了皇后,召这位远房堂姐进宫叙旧。赵安人刚从关雎宫里出来,才到娘娘这里束请安。”
外命妇入宫·无论见谁,都会到皇后和皇贵妃宫里请安问好的。
皇贵妃听了这话,却更是狐疑不定。
上一世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欧阳询的妻子跟宫里的赵贵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已经临近死期,赵贵人并没有有孕,而是跟岚贵人闹了别扭,吵到圣上那里,让圣上一怒之下·将她贬作了才人,一辈子也没有晋升,更没有诞育皇子的机会,最后老死在宫中罢了。
如果从上一世的经历来看,这位赵安人和赵婕妤的关系,实在值得怀疑。
想到此,皇贵妃倒是起了心思·要会一会这位赵安人,看看这一世,她会说些什么。是过路的人情,过来说些闲话,尽个礼呢。还是同上一世一样,有心过来同自己交好,完成她夫君的嘱托。
“命人请赵安人去崇华殿坐坐·本宫马上就来。”皇贵妃叮嘱道,特意挑了个同上一世完全相反的宫殿来见她。
红丹领命而去。.
皇贵妃将头上的四凤五翟珠钗冠拿了下来,就在椎髻上插了一只赤金累丝牡丹团簪·将玫瑰紫滚边飞凤纹的宫装换了下来·改穿豆绿色琵琶襟小碎花的通柚夹袄,配着同色的长裙·才扶着小宫女,缓步往崇华殿里去了。
崇华殿虽然名字里带个“殿”,其实是一所颇为简陋的屋子。里面的陈设极为朴素,面积也不大,上首的座位同下首的座位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实在是没有得宠妃嫔居所应有的气势。
见到皇贵妃淡妆素服走进来,安人赵氏忙起身,给皇贵妃行了大礼。
皇贵妃含笑招呼道;“让安人久等了。不用多礼,坐吧。安人过来看本宫,是安人有心了,本宫感激不尽。”
赵氏忙恭恭敬敬地起身答道;“娘娘客气。臣妇能有幸得见娘娘的天颜,是臣妇的福气。”
皇贵妃仔细看着赵氏,见她还是一脸沉肃的样子,身上的穿着打扮同上一世无甚差别,就连眉宇间的那种恭敬顺从,都别无二致。
皇贵妃微微有些失望,将手伸了伸,道;“本宫不是有意来迟的。只是刚才抚琴,一时乱了弦,将手指割破了······”
赵氏惊讶地抬起来,飞快地在皇贵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上觑了一眼,才低头道;“是臣妇来得不巧,惊扰到娘娘了。”
皇贵妃一笑,总算有些同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了。
“你坐,不干你的事。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在你来之前,就伤到手了。”皇贵妃轻描淡写地道。
赵氏惴惴不安地坐下,又说了几句闲话,看看四围都没了旁人,才咬着牙,将夫君的嘱托说了出束,道;“皇贵妃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和四皇子。
以后的福分大着呢,不急在一时。我们欧阳家,心心念念都是皇贵妃和四皇子的安危。”
皇贵妃乍然听到这同上一世一模一栉的话·忍不住恨恨地掐了一把自己受伤的手指,让那股钻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皇贵妃沉了脸。
上一世,她听见这种表白,喜得心花怒放,当场就赏了赵安人诸多的宫缎绫罗,还有许多宫样的钗环首饰。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有居心叵测的人再来蛊惑自己!
赵氏听见皇贵妃盛怒的声音,惊讶地抬起来,又看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确实是怒气横生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跪在了皇贵妃跟前的地上。
崇华殿的地上铺着平整的大青石,并没有地衣。
赵氏跪在地上,只觉得大青石的地面又硬又冷,寒气不断地从大青石地面上往自己的膝盖里钻,心里又有几分苦涩。—自己同夫君成婚这么久了,孩子都大了,甚至孙子都快有了,没想到自己的夫君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贪慕富贵,毁婚另嫁,早早地死了,也是她的报应!··…··
想到自己到皇贵妃这里卑躬屈膝,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赵氏心里就十分不虞。可是她一向顺从惯了了·而夫君最喜爱的也是她的顺从······
皇贵妃见赵氏满脸委屈不甘的样子,更是惊讶。她可是知道,上一世,这位赵氏安人,可是同她的丈夫欧阳询一样,对裴舒凡恨之入骨。为了把皇后、宁远侯府和裴舒凡拉下马来,这位赵氏安人也出了不少绝妙的主意呢······
如今是怎么回事?
皇贵妃右手抚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轻笑一声,道;“安人不必惊慌,起来回话#吧。听说安人是关雎宫赵婕妤的娘家人,本宫就不懂了,放着这栉的亲人不用,非要舍近求远,安人是不是应该给本宫解解惑呢?”
见赵氏神情紧张,皇贵妃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先把赵氏的紧张心情缓解了,再慢慢套话。
听见皇贵妃问起自己的远房堂妹,赵氏果然没那么紧张了,忙给皇贵妃解释;“娘娘容禀,赵婕妤是臣妇的娘家远房堂妹,跟臣妇的夫家无干的。且赵婕妤若不是入宫选秀,臣妇都不知道有这门亲戚。不怕娘娘笑话,这个亲戚,也是赵婕妤看得起臣妇,臣妇着实高攀了。”三言两语,将欧阳家同赵婕妤利清了界限,并且表示自己同赵婕妤也是远到平日里都没有走动过的亲戚。
大齐朝的人都是聚族而居,几代繁衍下来,远亲近族不可胜数。若是实在要攀亲戚,如赵婕妤同赵氏这种关系,皇贵妃周氏都能攀上几家。—跟真正的亲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第一百零五章远近亲疏中
皇贵妃周氏听了安人赵氏的解释,脸色神色丝毫未动,淡淡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远亲,也是亲戚不是?——安人实在太过谦了。欧阳编修才德兼备,是圣上的朝堂重臣,当为圣上尽心尽力办差才是。只要圣上和皇后娘娘平安康泰,本宫和四皇子自然无需多虑。”
赵氏听了皇贵妃的话,有些讪讪地,看着皇贵妃笑道:“娘娘能这样想,臣妇望尘莫及。”脸上一股隐忧挥之不去。
皇贵妃指了指赵氏身旁楠木小高几上的宫样点心,道:“安人别拘束,用些小点心吧。”
赵氏谢了皇贵妃,伸出手指拈了一块海棠花样式的小点心,放进嘴里,慢慢抿着吃了,又喝了一点清茶,漱了口。那清茶不过是中等的惠安茶,赵氏在家里喝得都比这个好,眉头不由轻轻皱了皱。
皇贵妃的脸庞虽然侧着望向崇华殿西面的窗棂处,眼角却仔细留意着赵氏的一举一动,和她的神情变化。
看见赵氏对着清茶微微皱眉,皇贵妃微微一笑,回头看向赵氏,道:“安人有心。代本宫多谢欧阳大人的盛情。本宫这里不比皇后娘娘,更比不上新晋的那些贵人们。”暗示不用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
赵氏眉梢轻挑,微微有些动容,很快又收敛神情,笑着对皇贵妃道:“娘娘既如此说,臣妇就依言转告夫君了。”
皇贵妃语重心长地道:“妻贤夫祸少。安人这样贤惠得体,大度通容,定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男人在外面做大事,有些小事情想不通,安人就该多多解释才是。若是一味顺着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岂不是祸及自身,殃及一家大小?”
赵氏听了这话,如同寻到了知己,这几年来一直在心底里翻腾的话脱口而出:“娘娘真是高见——娘娘您说,那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一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联,他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说要给人报仇,也不问人愿不愿意?”
说完这话,赵氏突然捂了嘴,脸如死灰,頹丧地歪在了椅子上,全身如同打摆子一样,打起哆嗦来。
皇贵妃心里一沉:果然还是为了裴舒凡。
上一次,裴舒凡活着,欧阳询对她恨之入骨,投靠了自己,誓要将裴舒凡支持的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拉下马来。
这一次,裴舒凡死了,欧阳询却要为她报仇,同样选择了投靠自己,依然要将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拉下马来。
哪怕前因都变了,结果居然还是一样。难道无论怎么做,怎么选,上天还是将她往这条路上推?
皇贵妃思绪万千,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安人说得对,家里人有时候想不开,就要安人多多开导才是。”皇贵妃笑吟吟地劝道。
赵氏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可还是上下牙齿不断打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贵妃知道这些话大概藏在赵氏心里很久了,久到一有机会,那些怀疑的种子就蓬勃生长。一见有人跟她意见一致,就忍不住要说出口来。
“安人也要放宽心。横竖人都死了,人死如灯灭,自然万事皆了。活着的人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哪会一直将心思放到死人身上?——所以安人也不要太过计较。对男人啊,就跟对小孩子一样,有时候,就要瞒着哄着,他们的心才会慢慢转过来。”皇贵妃想起这一家,当年也是因为自己,才被贬为庶民,虽然比镇国公简飞扬的下场要好些,可是比起他们以前的境地,还是天差地别。
皇贵妃的话终于让赵氏听了进去,她细细琢磨了一番,不再恐惧颤抖,脸上反而露出喜色,站起身对皇贵妃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娘娘提点。臣妇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贵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安人要记得,保住欧阳大人,才能保住你们的家,也才能让圣上和皇后娘娘放心,让本宫和四皇子无忧无虑。”
赵氏感激地应了声“是”,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泪光。
她刚到皇贵妃宫里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等她离开皇贵妃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心悦诚服,嘴角微扬,一幅终于想通了的样子。
皇贵妃看着赵氏远去的背影,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好在,还有很多人,不想走以前的路。——这些细微末角的地方,到底本来就是如此,自己以前不过是被权势迷了眼,没有真正看清楚呢?还是因为裴舒凡的死,一切都向一个不同的方向发展下去?
赵氏回到家,一脸平静的将皇贵妃的话,细细地转述给欧阳询听。
欧阳询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了些波动。他比裴舒凡大三岁,以前在裴家的家学里面附学读书的时候,同裴舒凡有同窗之谊。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这个比男子还要聪明,还要杀伐决断的小姑娘上了心。后来裴舒凡到了十岁上头,不再去家学念书,欧阳询便回家求了自己的爹爹,来裴家提亲。
欧阳家同裴家是世交,两家长辈小时候也曾有过要做儿女亲家的戏言。见儿子对裴家的嫡女上了心,欧阳家的老爷子也乐见其成,专程来到裴家,为欧阳询提亲。
那时候,裴立省对欧阳询的印象不错,又在裴家家学附学念书,人品家世都是尽知的,便立时允了,交换了庚贴,正式订了婚。
谁知五年后,本来应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裴立省专程来到欧阳家,同欧阳家的老爷子一番长谈,第二日,两家便退了亲。
欧阳家的人从此闭口不提裴家人,都装作没有这回事。
只有欧阳询忘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嫁给了宁远侯府的世子。曾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也娶了亲,生了子,过了这么些年,本来应该要淡忘了。谁知在听见她突然身死的消息的时候,还是乱了分寸,不惜动用了欧阳家的关系,偷偷打点顺天府的人,让他们仔细彻查裴舒凡的死因。——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位玲珑剔透到能体会帝王心术的女子,会这样早就无声无息地死于内宅?
他还以为,这么些年,她是在韬光养晦,等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一天。原来是三十老娘到崩婴孩儿,阴沟里翻了船……
宁远侯府里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们,有什么资格来坐稳她用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别人他不知道,可是裴舒凡的处事风格,欧阳询心知肚明。宁远侯府里那几年风雨飘摇的时候,没有裴舒凡,他们早就被庞太后端掉了,哪里等得到宏宣帝上位的一天
难道真的是他多管闲事?——她已经死了,他管给谁看?
赵氏转述的皇贵妃的话,让欧阳询有股“求而不得,不得不舍”的奇怪感受。
“知道了。今日辛苦你了。”欧阳询温言劝慰了一番赵氏,便去了外书房理事去了。
赵氏又惊又喜。欧阳询还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样对她温言细语过,皇贵妃的话,真是起了作用了
……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一整天都有些恍惚,惴惴不安地等着简飞扬回来。
这几天,她一直忙着处理宁远侯府的事儿,都没有跟简飞扬通过气。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一次先斩后奏,借用了简飞扬同安郡王过命的交情。虽然此事于三方都有好处,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好处,就掩盖自己的错处。
今天晚上,她再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了。错了,就是错了。她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晚上吃完晚饭,简飞扬惯例都是到致远阁的内室里同贺宁馨坐一坐。两人各捧一杯清茶,天南海北地聊聊天。然后等到了时辰,简飞扬再回去外院的书房里歇着。
简老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他们只能分房而居。
简飞扬从外头回来,也发现贺宁馨今日的神情不一般,总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等吃完晚饭,两人对坐在内室的暖炕上喝茶的时候,简飞扬微笑着问道:“你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贺宁馨摸了摸自己的脸,讪笑着道:“有这么明显吗?”。
简飞扬咧开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差在脸上刻字了。”
贺宁馨勉强跟着笑了笑,低下头,不敢看着简飞扬的眼睛,对简飞扬说道:“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借你的名头做了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小了下去,“……以后再不会了。”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一幅做了错事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温言安抚她道:“说吧,到底做错了什么?——别担心,就算你把天捅了个窟窿,有我帮你去补就是了。别闷在心里,想七想八地,憋出一身的病来。”
贺宁馨闻言脸上更是羞愧得通红,喃喃地道:“你别太惯着我。说不定我还会给你惹烦的。”
简飞扬完全没有把贺宁馨的话放在心上,长臂一捞,将贺宁馨从对面揪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笑道:“你能惹什么烦?——你连长公主都斗得过,怎么可能给我惹麻烦?是我给你惹麻烦才是,还要麻烦你去帮我收拾烂摊子。”语气戏噱中又带有几分郑重的信任和完全的托付。
贺宁馨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你不觉得我独断专行,不以夫为天?不把……不把你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