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过继千金第44部分阅读
重生过继千金 作者:xyuzhaiwu
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在一旁侍疾的苏清远听着,虽没听到关于苏老太爷的事,但那几句话,却叫他忍不住将苏老太爷的事也算到了苏老夫人头上。
如此磨蹭了几天,那收妖的大师还是没有来。
清远看着苏老夫人的眼神越发怪异了,仿佛隔着一层纸,只要他敢捅破,便能将苏老夫人杀夫的事捅出来一般,一面叫苏清远憋在心中难受,一面又叫他觉得怀疑苏老夫人,实在愧对她的养育之恩。
如此原本亲密无间的孤儿寡母,就有些疏远了。
一次醉后苏清远趁着酒劲问苏老夫人究竟做了什么,病榻上苏老夫人脸上的惶恐神色叫他越发的心凉,不时地设想苏老太爷若是不死,他如今该怎样,想过一遍,就恨苏老夫人一遍。
绮罗也不再提先前的那话,只是苏清远反倒时不时地去寻她说苏老太爷的事,绮罗却仿佛诸事都忘了,矢口否认先前提过苏老太爷。
见那猫如同老人一般坐在廊下晒太爷,苏清远的心仿佛被一块石头重重地压着。他是要面子的,因此叫人去查他娘亲当年的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越是做不出来,他心中对苏老太爷就越愧疚,面对苏老夫人的时候就越难受。
母子连心,苏老夫人自然能察觉到苏清远对她的疏远,心中也恨起绮罗。只是权衡利弊,如今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决不是整治她的好时机。
又过两日,楼翼然果然叫人来请绮罗去广源寺。
听说绮罗要去广源寺,好不容易能起身了的苏老夫人有些犹豫,想着不叫两人见面,正好能够试试楼家的心思,发下话不许绮罗出去,不想过了另日却听人说绮罗叫人备了马,拿着鞭子自己出门去了。
“谁给她的胆子?谁叫你们放她出去的?”苏老夫人怒道。
“奴婢们拦不住,外边的小子们也不敢拦,怕冒犯了她。有胆子大的说了两句,叫大小姐用鞭子抽回去了。”孙妈妈小声地说道,又嘀咕着:“莫不是大小姐从姑小姐那边借了神力,不然一下子大小姐怎这么有力气,一鞭子下去,那门上就留下一道印子。”
苏老夫人握拳,说道:“叫大老爷过来。”
不一时,苏清远被请了过来。
苏清远站地远远地,听苏老夫人说绮罗的事,也不应话,半响道:“妹妹当年就喜欢打了人,自己跑出去的。”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握紧拳头,一张脸青了又红,斥道:“你妹妹走了,怎还会……”
“娘亲,或许妹妹还留在绮罗身上呢?夹道门上的鞭子印我看了,绮罗是甩不出那个印的。”苏清远肯定道。
“你妹妹也不会鞭子……”
“许是妹妹死了之后学的呢?”苏清远打断苏老夫人的话,看着苏老夫人不快地脸色,说道:“娘亲,算了吧,等着绮罗去过了广源寺,妹妹就叫佛祖收走了。”
“这是什么话!”苏老夫人斥道,见着苏清远一副爱搭不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沉声道:“你是翅膀硬了,不愿再听我的话了?”
“儿子怎么敢,只是这两日查了账,才发现爹去世后大半产业如今都姓杨了。”苏清远嘲讽地说道。
苏老夫人一愣,张口预辩解,却见苏清远一拱手走了。
“孽障!不孝子!”苏老夫人将桌面的茶碗扫落,想要念经静静心,手上新的佛珠,却怎么用都不自在,拿了帕子抹着眼泪,哭道:“我为了苏家,把娘家都得罪了,如今他反倒说我将苏家都卖给了杨家。”
孙妈妈劝道:“老爷是一时糊涂,过后他想清楚就好了。”
苏老夫人又擦了一把眼泪,恨声道:“都怪绮罗那死丫头,招惹了那脏……”因那东西是苏清词,苏老夫人说不出脏东西三字,顿了一下又道:“老孙家的,你看那丫头真不是装的?”
“奴婢琢磨着,这事装不了。小姑娘家的,谁没事装这个,也不怕真招了鬼上身。”孙妈妈说道,想到绮罗先前说她吩咐人摔死了一回苏老太爷,心中念叨一句莫怪莫怪。
苏老夫人抹去眼泪,叹息道:“纵是这样,我也不能不顾了这个家。若是我也不管不顾了,这个家早散了。”
“是,您是这个家的脊梁柱,不能倒。”孙妈妈奉承道。
苏老夫人叹息哀伤了一会,听着外头有婆子过来问话,隐约说了一句是苏智轩病了,忙撑着安排人去请大夫。
那边厢,凭着一时意气冲出苏家的绮罗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一个听了苏清远吩咐一同出来的张大娘。
绮罗拿了鞭子在手中晃了一下,惭愧道:“叫大娘看笑话了。”
“没有,我只管教大小姐骑马,旁的都不干我事。”张大娘声音洪亮地说道,随后爽朗一笑:“大小姐早该这么着了,成日出个门还要三请四请的,白白折腾人。”
“大娘说的是。”绮罗笑道。
过了苏家那条街,进到另一条街,就见那街上的店铺拆了许多,原本熙熙攘攘地大街上,只剩下几个小摊贩。
“大叔,这店铺怎都不开了?”绮罗问道,向前看去,对面那条街上就是苏家绸缎铺,禄儿她爹在的那一家。
“这位娘子不知道?魏王要拆了这街扩建学堂呢。”小摊边的摊贩未说话,站在摊位边一身锦缎的公子先开了口。
绮罗闻言,心想这样繁华的街拆了有些可惜,但是用来建学堂,又是好事,一时也不好评价。
“这位娘子,咱们是不是见过?哦,倘若在下说的没错,你应当是绫罗吧?”那公子又自说自话道。
绮罗微微蹙了蹙眉头,刚说了句不是,便见张大娘驱马挡在绮罗面前,说道:“公子请自重,我家小姐有事要走了。”
绮罗扯了缰绳,与张大娘一同又向前走去,听那公子念叨着藏头诗等等,只微微顿了一下又向前走去。
“这种小白脸,大小姐还是莫要理会的好。”张大娘不屑道。
绮罗心想那公子算的上是面如冠玉,只是若说成小白脸就有些埋汰人了,笑道:“怕是那位公子认识绫罗的吧。”
“总之大小姐出门就要切记,莫要多搭理陌生人。街头巷尾,仗着一张俊脸就招惹富家千金,指望着能捞些银钱的小白脸多的是。”张大娘又说道。
因声音响亮,后面的公子也听到了,笑道:“大娘,在下的脸虽白了,却实在不是什么小白脸。”
张大娘不屑地哧了一声,回头道:“有胆子,你就将你的脸晒黑了,看你黑了饭碗还有没有!”
后面的公子也不生气,嬉笑道:“莫不是大娘喜欢在下的小白脸,动了心,有意要勾搭在下?”
张大娘啐道:“没脸没皮的东西。”
绮罗听着他们二人笑骂,一时觉的有趣,便轻声笑了出来。
一路上绮罗又缠着张大娘说了市井传言等,出了城,到了广源寺下,尚未上山,便听有人唤了一句:“干娘!”
绮罗抬头,见着楼翼然一路跑过来,最后跃下台阶,立在她面前。
“你再叫一句。”绮罗冷声道,那日说了那话后,两人都不再提起此事,只是楼翼然却有意地叫她干娘。
“干娘,干娘。”
“有本事你一直这样叫。”绮罗恼怒地呵斥道,听到有人扑哧笑了一声,回头却见一男子不穿圆领衫,反倒裹着一身大襟广袖长袍,脸上胡子足足长了有一掌那么长,但是看眼睛额头等,却知这男子年纪不大。
“五叔。”楼翼然赧然地唤道,方才只是叫着玩,不想却叫楼老五听到了。
“好年轻俊俏的干娘。”楼五叔慢悠悠地走过来道,上下打量一番,挠了挠头,问道:“我该叫你什么?”
绮罗愣了一下,颔首唤了声五叔。
楼五叔笑道:“我还想着叫你干妹妹呢。”
“别闹了五叔,方才是我叫着玩的。”楼翼然嚷道,指着寺中道:“无碍大师等着你呢。”
“无碍大师?那楼姐姐她回来了?”绮罗惊喜地叫道。
“回来了,在寺里边呢,不然我叫你出来做什么?”
绮罗咬牙,暗恨楼翼然不先告诉她,忙快步向寺中跑去。
“你干娘腿脚真灵活。”楼五叔笑道。
“五叔别闹了,叫我爹听到了。”楼翼然低声求道。
楼五叔揽着楼翼然的臂膀,头放在他肩膀上道:“闺房昵称,我懂,我懂。”
因那胡须贴到他脸上,楼翼然将他推开,嘟嚷道:“你懂个屁,老光棍。”
楼五叔哈哈笑了两声,又揽着楼翼然一同向山上走去。
张大娘在后面打量一番,认出了楼五叔,却不开口唤他,只牵了马,将马拴在一边的柱子上。
108 名花倾国
张大娘拴好了马,并不去追赶绮罗,而是在山下凉棚里与旁人家的仆妇坐在一起说笑。
看着楼五叔的随从提着水桶饮马,张大娘心想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那随从骨瘦如柴,学着楼五叔裹着广袖长袍,露出鸡肋一般的胸脯,身上没有一丝潇洒,反显得猥琐不堪。
那小厮注意到张大娘看他,咧着嘴笑了下,伸手抓了住□的胸膛,摇摇晃晃地去另一边歇着。
张大娘见大街上与她斗嘴的小白脸也过来了,走上前,扬声道:“你是跟了我们过来的?”
“路在脚下,大娘怎么就说我是跟了你们过来的?又或许大娘心里想要我跟着你过来?”那公子嬉笑道。
张大娘重又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是我眼拙,你这样的富贵公子那里用得着靠脸吃饭。”
“多谢大娘赞美。”那公子嬉笑道,轻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见到一群马中,独有一马最为出众,口中赞着好马,向台阶上看去,远远地见着楼家叔侄进了山门,拱手道:“大娘改日再叙了。”说完,便快步地跨上台阶,向山门奔去。
张大娘一看便知他是要追赶谁,眯着眼望了眼山上,又收回视线,依旧在凉棚里坐着。
那边厢楼翼然与楼五叔勾肩搭背,嬉笑着慢慢进了广源寺。
“老九,我还当你干娘是个绝色美人,不想竟是这样普通。”楼五叔砸吧着嘴说道,既有失望又有遗憾。
楼翼然一肘子捣到楼五叔肚子上,啐道:“老光棍,娶妻娶贤,再说绮罗到了鹿鸣关,那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也就是白一点罢了,到了鹿鸣关,姿色也只算中上。”楼五叔又叹息道,很是为楼翼然遗憾地模样。
楼翼然哼哼了两声,扯着楼五叔的衣襟,将他的琵琶骨露出来,只见楼五叔硬实的胸膛上,围着琵琶骨上下有四个拇指大小的伤疤,“绝色有什么用?生着一张祸水脸,除了惹祸没有旁的用。五叔你不是说生孩子要紧么?”说完,伸手抠了下楼五叔的伤疤。
楼五叔甩开楼翼然的手,将衣襟拢上,依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本以为你看上的是个美人,哎,可惜了了,也就只能凑合着生孩子用了。”
“呸,老光棍。为了个只能看不能摸的女人费上这么多的劲,也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做这事。”楼翼然嗤笑道。
“你不懂,哎,算了,你这辈子算是没有艳福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楼五叔一副饱经沧桑地模样说道。
“呸,就是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谁闲的慌去懂这个。”楼翼然轻蔑道。
楼五叔觑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也不知是谁嘴里叫着干娘哄人开心的,彩衣娱亲也不见你这般孝顺的。”
“你懂什么!老光棍!比你这拿命换人家一个笑脸的强多了。”楼翼然也不羞恼,只拿着楼五叔至今不娶妻说事。
楼五叔搂紧楼翼然的脖子,勒着他叫他服软,见着楼翼然脸涨红了,刚要问他还说不说,就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句“楼将军”。
楼五叔回头眯着眼看过去,见是不认得的人,便问:“哪位?”
“在下免贵姓李。”那公子拱手说道。
“姓李还敢免贵?你是想要造反还是怎地?”楼五叔眯着眼睛说道。
楼翼然被楼五叔勒着,伸手掰了下他的手臂,喘过气来,也看向李公子。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刚才过于紧张,以为楼将军在问在下贵姓。”李公子回道。
“那你免高叫什么?”楼五叔戏谑道。
“李思远。”李思远恭谨地回道。
楼五叔歪着脸笑了一声,依旧搂着楼翼然不放,说道:“今日我家在后面借了广源寺的园子宴客,什么人都有,你还是早些走吧。”
“那不知何时在下能有幸求得楼将军指教?”李思远又问道。
“等我有闲心的时候。”楼五叔摆手说道,转身揽着楼翼然向里走去。
走了两步,楼翼然回头见李思远还站在那里,蹭了蹭楼五叔,问道:“这是排行第三的?怎么也这熊样?”
“人家比你有出息多了,学着点,他不装点傻我怎会记住他?”楼五叔放开楼翼然,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说道:“你五叔我有本事,人家都敬我怕得罪我,你有什么?以后少说点,小心祸从口出。若是五叔你爹都护不住你,你就等着被人抢了婆娘吧。”
“哎。”楼翼然应了,脸上不似方才那般嬉皮笑脸。
那边厢先走一步的绮罗进了寺庙里,径直去了无碍大师那边,到了禅院外,听着琴声叮咚,在琴声中又有人不时敲着碗碟。
放慢脚步进了禅院里,就见绿竹杆杆之后,无碍大师与一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席子上,无碍大师弹琴,那男子不时敲碗附和。
“可是苏小姐?”无碍大师收了手问道。
“是,难为大师还记得我。敢问大师可知楼姐姐在呢?”绮罗屈身跪在席子上问道。
无碍大师一笑,见她额头微微冒了汗,倒了一杯茶水给她,随后才道:“楼家宴席摆在后头的园子里,她应当是去陪客了。先前贫僧偶然听到楼夫人告诉她,说你今日病了,不能来,是以她才没有出来迎你。”
绮罗喝了两口茶水,放下杯子,笑道:“多谢大师替楼姐姐解释,原先我病着的,只是今日就好了。见楼姐姐没有出来迎我,我就猜着有缘故的。”
“好了就好。”无碍大师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道:“这是苏家的苏绮罗,苏小姐,这是学堂里新来的先生,祝先生,也与宋先生一般博学多才。”
“祝先生好。”绮罗欠身问好,偷眼看了下祝先生,见他容貌并无贴别之处,一身布衣也是简朴非常。
“苏小姐好。”祝先生开口道,只略看了绮罗一眼,又捏了一枚棋子放下。
听祝先生的口音,他也是京城人世,不知为何也到襄城来了。
“多谢大师的茶水。”绮罗谢道,又慢慢退了出去。
在院子外得了僧人的指点,才知今日是楼家借了广源寺的园子宴客,不是楼翼然说的玩玩那样简单。
到了后面园子门前,正想着没带帖子该如何进去,便闻到一股酒气,回头见着何寻之迷蒙着眼向她走来。
“啊,认错人了。”何寻之探着头看绮罗,离她三步远的时候站住了,又眯着眼看绮罗腰上的鞭子。
绮罗今日穿了一身桃红骑装,未免从苏家闯出来的时候弄乱了头发,又带了一顶卷边帽子。
“何大哥,一大早就喝酒伤身的。”绮罗说道,因此时没有旁的人在,见着何寻之,想到那日见到的情景就有些尴尬。
也知绮罗是没话找话,并非存心问他,何寻之歪着嘴笑了下,随后道:“难得今日苏妹妹身边没有旁人,不如随了我进了园子?”
“好。”绮罗应道。
何寻之又歪着嘴笑了下,走过去,却随手将手中的桃花插在绮罗帽子上,嘴上说道:“送你,辟邪的。”
绮罗将头上的桃花摘下,心中嘀咕着傻子才在头上插桃花辟邪。
守院子的小厮认识何寻之,自然不敢拦着,绮罗跟着他进了园子,便四处去找楼八娘,只是楼八娘未看到,却见到了苏清雅。
许久未见,苏清雅还是那般端庄优雅,在一众贵妇中,应付自如。
见苏清雅也看到了她,绮罗便上前去与苏清雅见礼。
“见过雅姑姑。”绮罗欠身道。
“是绮罗啊,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苏清雅笑道,指着旁边的夫人道:“这是独孤夫人,独孤夫人,这是我娘家大房的长女,小名绮罗。”
绮罗听闻独孤两字,心中一震,随后镇定地向独孤夫人问好。
独孤夫人四十过五,云鬓高耸,肌肤雪白,身材丰满非常,一身金丝罗衣,更衬得她富贵非常。
许是听说了绮罗与楼翼然的事,独孤夫人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今日小姑娘来的不多,我还说纯儿没有人玩呢,万幸你来了。”说着,便招手叫她女儿独孤纯过来。
绮罗暗恨自己多事,早知不过来才好。
独孤纯刚刚十三出头,一身胡服,衬得身材玲珑,头上盘着坠马髻,插着几根珍珠发钉。一张脸如独孤夫人一般雪白,鹅蛋脸,明眸善睐。只是略显娇气了些。
“见过独孤妹妹。”绮罗欠身道。
独孤纯回了礼才道:“你是苏绮罗姐姐?”
“是。我还有事,等会来寻独孤妹妹玩。”绮罗笑道,微微欠身便要离开。
“带了你纯妹妹一起去吧,她正无聊闹心呢。”独孤夫人笑道。
“对不住了,我实在要先走一步,我等一会便回来。”绮罗见着苏清雅向她使眼色,却也不理会,拒绝了之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隐约听着后面独孤夫人劝独孤纯跟着她去玩,独孤纯不依。
转了一圈,隐约听到杨晔声音,绮罗心想苏清雅能叫杨晔带了她出门,那两人的关系应当还算好的。
又向前走,绕过一处太湖石却见一处挂着云梦纱的亭子里露出楼八娘半张脸,辨认出是楼八娘,绮罗便要跑过去。
忽然听到何寻之流里流气地说道:“还有一个人,你过去了就不怕再看到那事?”
原来何寻之早寻了此地休息,只是绮罗刚只顾着看楼八娘,没有看到他。
绮罗脚步顿住,开口道:“楼姐姐才不会像你那样下流。”
“话不要说的这样绝嘛,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何寻之说道,靠在假山上,饶有趣味地向亭子里看,“哎哟,先前跑了不要跟人家定亲的,如今又混在一起喽。”
“何大哥,你认识那人?他是谁?”绮罗忙问道,春风拂动帘子,隐约也见到那便男子露出一角靛蓝衣衫。
“还能是谁?独孤函呗。”何寻之懒懒地说道,打了个哈欠,伸手将眼角的泪花抹去,又百无聊赖地继续看热闹。
绮罗心中一片惊涛骇浪,心想绕了这么一圈子,竟然还是不能叫楼八娘与那姓独孤的断了。
“你去哪?”何寻之见绮罗要进去,拖长了声音问。
绮罗愣了一下,见着那亭子里还有旁的人在,心想事情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便又站住了,见亭子里楼八娘看她,便忙笑着向楼八娘挥手。
楼八娘立刻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一身粉色罗裙,上绣着金线蝴蝶。一只只柔柔弱弱的蝴蝶,虽栩栩如生,却与此时的楼八娘不甚相配,一看便是楼夫人逼着她穿上的。楼八娘如今黑了许多,脸上肌肤也不似以前那般细腻,只是顾盼间,更有一股寻常女子难得的洒脱旷达。
“楼姐姐。”绮罗迎上去笑道。
楼八娘挽着绮罗的手道:“绮罗,总算见到你了。你这身看起来很像是七姐。”
绮罗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东施效颦了,当初见着七姐这样穿,便叫人试着做了一件,今天急着出门没细想就穿了这件出来。”
“你穿着也好看。”楼八娘笑道。
“一点都不好看。”何寻之含糊地插嘴道,又打了个哈欠,指着前面走过来的葱绿色衣衫的女子道:“那是哪个?”
“是独孤函的娘子,何大哥,你别胡闹,若是今天在我家的宴席上闹出笑话来,何叔叔不教训你,我爹爹也要教训你。”楼八娘笑道,拉了绮罗向一边走去。
绮罗此时也想与楼八娘单独叙旧,只是奈何天不遂人愿,走了两步,便见独孤夫妇向两人走过来。
“八娘,这位是哪位?也不介绍给我认识。”独孤函彬彬有礼却又亲昵地说道,剑眉星目,棱角分明。
独孤少夫人也跟了上来,接着道:“正是,看着眼生,可是你小妹妹?”
“回独孤公子,我家我是最小的女儿,并没有妹妹。这是苏家大小姐。”楼八娘疏远道。
绮罗欠身见过独孤夫妇,细细看去,见独孤少夫人眉梢眼角尽是温柔。如今女子皆爱将眉毛画成剑眉,独孤少夫人偏将眉毛画的弯弯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弯起,看过去,时常在笑一般,十分讨人喜欢。
绮罗见过两人,用指尖滑过楼八娘的掌心,摩挲到她手掌上的茧子,又感叹楼八娘吃了许多苦,不禁想若是自己能走多远。
“我跟绮罗许久不曾见过了,我们先去说话,失陪了。”楼八娘说道,拉着绮罗便向后头桃林里走。
独孤函似乎有话要说,却听何寻之忽然对独孤少夫人道:“这位娘子看着好生眼熟,不知是否是在梦里见过。”
绮罗听着何寻之调戏独孤函的娘子,心里有些解气,随着楼八娘到了桃林里,将手中还拿着的桃枝插在泥里,说道:“好久不见楼姐姐,简直不敢认楼姐姐了。”
“叫什么楼姐姐啊,直接叫八姐好了。”楼八娘调笑道,伸手摘下绮罗的帽子自己试了试,随后道:“若有机会,你也该出去见识见识,若不是怕爹娘牵挂,如今我还不回来呢。”
“我怕多走几步就迷路了。”绮罗笑道。
“出去就知道哪都是路,哪都是风景,还怕迷什么路。”楼八娘将帽子还回来,给绮罗戴好,将她散落下来的头上又掖进去,“美人过不了多久也要回来待嫁了,到时候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只是也不能在一起很久。”绮罗感叹道。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能在一起一会是一会,谁也不能长长久久地跟谁在一起。”楼八娘说道。
正说着,绮罗隐约见着前面靛蓝色身影向这边走来,伸手拉了下楼八娘的手,楼八娘冲她一笑,两人同时向桃林深处跑去。
跑到后面,便到了寺庙后门,也便是绮罗以前救楼翼然的地方。
绮罗喘匀了气,问道:“那独孤函怎么还来寻楼姐姐?”
“谁晓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了亲还想来招惹我,也不看姑奶奶是谁。”楼八娘嬉笑道。
绮罗望着楼八娘,心想独孤少夫人与楼八娘并无半点相似之处,莫非独孤函只喜欢楼八娘这样的,不喜欢他娘子那样的?
“楼姐姐,你在外面见到了什么?游侠是什么模样?”绮罗拉着楼八娘的衣袖问道。
楼八娘正要回话,却见墙上落下一片桃花,之后大片的桃花纷纷落下。
落英缤纷,芳菲落尽,墙上便多了一人。
“花逢君!”楼八娘将头上的桃花拂去,头也不回地喝道。
109 燕然娘子
听闻楼八娘一声娇喝,先前还在诧异的绮罗忙抬头向墙上看去,只见一道白影晃过,那人就不见了。
“楼姐姐,花逢君是谁?江湖上的大侠客吗?”绮罗一边问,一边开了小门向外面墙根下望去,见外面地上也撒了几片花,另有一个装桃花的篮子落在地上。
“什么侠客,采花贼一个。”楼八娘走出来,伸手将地上的篮子捡起。
绮罗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心知这“采花贼”不过是戏言,笑道:“这人也是侠客?我看着风雅的很。”
“风雅个什么?你只想着一个男子汉没事挎了个篮子去摘花,然后偷偷摸摸地撒了花就走,就知道多么可笑傻气了。再者说,你方才可见到白影了?万幸是白日里出来,若是大晚上的,可不得吓死人。若是老九见了,只怕又要吓倒。”楼八娘数落道,伸手拈着篮子里剩下的一朵桃花。
绮罗闻言忙道:“不至于吧,他如今长大了,虽说不如小时好玩,但看着胆子大了些,应当是不害怕的。”
“好玩?原来你喜欢他那胖样?”楼八娘嬉笑道。
绮罗有些窘迫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人大了总不如小时候看着那般可爱。”
“知道了,只是若是一直不长大,你又会觉得他没出息了。”楼八娘笑道,伸手将桃花又丢在篮子里,“你方才问我游侠是什么样的,你只看现在这桃花就知道了,为了‘花逢君’这么个称呼,每次出场都撒上一地的花,我就等着看寒冬腊月里,他能撒什么花。”
“花逢君不是名字吗?”
“不是,谁没事叫这个名字。跟那蝶恋花一样,不过是采花贼自封的雅号罢了。”楼八娘笑语嫣然道。
绮罗见着楼八娘这个模样,心想她应当是与花逢君很要好的。只是不知那花逢君人品家世如何,若只是个游侠,那楼家应当是不许他与楼八娘在一起的。转念又想,不管是什么人家,总比进了独孤家,举案齐眉,然后冷不丁地夫妻反目的好。
见楼八娘对着桃花出神,绮罗正要拉了她回去,忽听两声鸟啼,随后两只白头翁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一只落在她头上,另一只落在楼八娘肩膀上。
绮罗抬手叫那小鸟落在她手臂上,“楼燕然在这附近。”说完,又四处看去。
没了雪,广源寺山后一片平地显露出来。
因多是石头,此地并未种上蔬菜等物,稀稀落落地长着些灌木,野草。
“在那里。”楼八娘伸手指向石洞,“那石洞是先前何羡之绑了老九的地吧?”
楼八娘话音刚落,果然石洞里冒出三个人来。
一个是楼燕然,一个是何羡之,另外一个则是绮罗方才在街上看到的李思远。
见楼八娘与绮罗站在后门,楼燕然与何羡之向她们走来,李思齐似乎是不听楼燕然的劝阻,也跟了过来。
“你们去那边做什么?这后山太荒凉了,还是快些走,免得出了事。”楼八娘说道,又去打量李思远。
绮罗也看了李思远一眼,问楼燕然:“这次何羡之该没有藏人在山洞里吧?”
“怎地,你还要去救不成?若想知道我藏了人没有,你不问我,问他做什么?”何羡之抱着手臂说道。
绮罗笑道:“我随口问问,并没有猜度你的意思。”
“怕是你想着就算我藏了人,只要不是楼翼然,管他是谁呢。”何羡之冷笑道。
绮罗住了嘴,不与他争辩。心里也想着有楼燕然在,何羡之是欺负不了楼翼然的,再者说,楼翼然如今大了,未必就一定会被何羡之欺负了。飞天中文
“又与绫罗小姐见面了,在下这厢有礼了。”李思远拱手说道。
“我不是绫罗。”绮罗说道,看着李思远心里也有些奇怪。绫罗如今并不常出门,认识她的人不多,听口音这位公子也是从京城来的,如何就认识了绫罗了……
“李兄还是快走吧。今日不说独孤老爷,便是替换宋先生的祝先生也是认识你的,人多口杂,若叫人看到你出现在襄城,到时候李兄就百口莫辩了。”楼燕然浅笑道,拿出荷包里的稻谷撒在地上,叫两只白头翁从苏楼两人身上下来。
李思远笑道:“多谢燕然提点,只是我仰慕楼将军许久,方才又见识到了楼将军的英姿,还请燕然帮我引见一番,能求得楼将军指教,也算完成了我多年的夙愿。”
“欲速则不达,五叔回襄城只是探亲,李兄还是以后再见吧,总会有机会的。”楼燕然劝道。
李思远听了楼燕然的话,又见何羡之看他一眼,心想有楼燕然替他说情,总会与楼五叔再见,便笑道:“是我急躁了,哎,父亲教导多年,我还是改不了这性情。还请代我向楼将军楼侯爷闻声好,在下这就去了。”
“请。”楼燕然、何羡之说道,说完,却先进了那道门。
“苏小姐,楼小姐,后会有期。”李思远又道。
楼八娘、绮罗略一点头,也进了那门。
进门后,走出百来步,楼八娘问楼燕然:“这是什么人?”
“秦王李思远,来查看魏王封地的。”楼燕然回道。
楼八娘嗤笑道:“旁人的封地用得着他来查看。”
绮罗因想着李思远三番两次提起绫罗的名字,便问何羡之:“秦王怎会知道绫罗的名字?”
“那画像上觅之写了藏头诗。”何羡之负手说道,口中啧啧出声,逗弄飞到楼燕然头上的白头翁。
“你不是说没写名字么?”绮罗忙又问道。
“是没写名字。”何羡之不在意地说道。
绮罗咬牙,何羡之这样聪慧的人,怎会看不懂那藏头诗,那时说没写名字定是骗了她,“既然画在他手上,能不能要回来?”
“画不在他手上,被他送人了。”
“送给谁了?”绮罗急道,就算写名字了,但她与绫罗长着一张脸,烦心事还是能免就免的好。
走在前面的楼燕然闻言也站住,回头对绮罗道:“画如今是要不回来了,只是与你是不相干的。你只管忘了那画的事就好。”
绮罗闻言忙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画在别人手上,若是旁人没有歹心才好,若是有人要借此生事,那以后总会多些麻烦。”
“你还算有脑子知道有人要借此生事,只是横竖不管是生什么事,你只管嫁了人没事吃饭睡觉打丫头就好,外面的事都是与你不相干的。”何羡之含笑说道。
楼八娘与绫罗相处甚少,也觉她是一不相干的人,转身拉了绮罗的手,也笑道:“既然他们这样说,你就只管放心好了。想来也不过是一副画,能翻出多大的浪?”
绮罗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不管是李思齐还是李思远,都是不好惹的。便是知道了李思远把画给谁了,也不是想要就能将那画要回来的。
将那画的事放下,绮罗侧头望了眼何羡之,见何羡之看向她,又收回视线。
先前何羡之与李思齐看着关系那样要好,如今又去见李思远,虽说她懂的不多,但也晓得那一臣侍二主的下场,想到此处,眉头又微微蹙起。
“这样见李思远没有关系吗?”绮罗问道。
“女人家的问什么问,外头的事少管少插嘴。”何羡之不屑道。
绮罗一噎,目瞪口呆地望向何羡之,那边楼八娘一掌拍向何羡之,嘲讽道:“哎呦,这才长多点大啊,你知道什么叫外头的事?”
何羡之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忽嬉笑道:“楼八姐这每常动手动脚的习惯还是改了吧,我昨儿个才听娘亲说她喜欢八姐,要讨了八姐回来给我做嫂子呢。”
楼八娘呸了一声,啐道:“美人不在,你当我不敢管教你了?不是油嘴滑舌,就是阴阳怪气,看美人回来了不教训你。”
“若是楼八姐喜欢美人姐姐,便来了我家吧,虽说楼八姐一身草莽粗俗之气,但我家一向是宽容的,定不会嫌弃了楼八姐。”何羡之又笑道。
楼八娘哼了一声,低头却不言语。
绮罗开口对何羡之道:“该不是何大哥不想跟八姐在一起,特意叫你来与八姐说,想叫八姐自己寻了楼伯母闹?”
楼八娘闻言看向绮罗,绮罗又解释道:“先前有一个陆姐姐,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那日何大哥在魏王府很不给陆姐姐脸面地闹了一通,再之后,我就听说陆姐姐跟旁人定亲了。依我看,陆姐姐那样出色的人物何大哥都看不上,他定然是不想成亲的。”
“陆姐姐是跟我堂兄定亲了,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晓得我大哥不乐意,就自己另寻了良人。”何羡之说道,觑了眼绮罗又接上一句:“为了讨好楼八姐,你算是将你最后剩下的一点子聪明劲都用上了。”
绮罗撇了撇嘴,又看着楼八娘。
楼八娘沉吟一番,笑道:“凭什么要我去闹?我不去,要是看不上我,就叫你大哥自己去闹。反正你大哥那张脸看着很是赏心悦目,我瞅着也不讨厌。”
何羡之闻言笑道:“既然楼八姐看上了我哥哥,那我就去跟我娘亲说,早日成了你们的好事。”
“一个男人家的,整日做这些三姑六婆的事,也不嫌丢人。”楼八姐急道。
绮罗见此,心想楼八娘跟何寻之都是彼此看不上对方的。
“好了,八姐,羡之说的是玩笑话。羡之,你也莫要再与八姐说笑了。”许久不曾开口地楼燕然劝解道。
楼八娘皱着鼻子,甩着手中的篮子道:“谁与他说笑话了,他们家的小觅之就是个三姑六婆的模样,真不愧是兄弟。”
绮罗给楼八娘顺着气,笑道:“你别信他的,他就是逗你玩呢。没定下来的事,他怎么会知道?便是知道了,楼伯母怎么会不跟你说一声?”
楼八娘笑道:“空|岤来风未必无因,还是早些弄明白的好,也免得事情定下来没了转圜的余地。”说着,又低头沉思。
绮罗不好打断她,只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路上楼燕然与何羡之低声说话,不一时,回到园子里,只见一群人或站在假山上,或坐在花坛边,围成一个圈在那里鼓掌喝彩。
绮罗正张望着看到底旁人在看什么,忽见前面的人低呼一声弯□子,随后便见一靛蓝身影手持宝剑向她与楼八娘刺来。
正出神地楼八娘见此,后退两步,旁边的何羡之与楼燕然伸手拦住独孤函。
独孤函收了剑,拱手歉疚道:“方才一时大意了,可吓到八娘了?”
“没有,独孤公子要耍剑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楼八娘似笑非笑地说道。
独孤函放下手,将宝剑插入鞘中,轻笑道:“是我学艺不精才至如此,听说八娘也喜剑术,不如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不必了,我这身穿着不适宜用剑。”楼八娘客气地说道,说完,便拉了绮罗走。
独孤函还要跟上来,却被楼燕然拦住请教剑术。
绮罗跟着楼八娘去见楼夫人,路上见着游廊上,何寻之正给几个女子说笑话,独孤少夫人也坐在一边,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何寻之看,独孤纯也一脸惊叹地看向何寻之。
“人面兽心的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我的注意,等着他娘子被何寻之勾引去了,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赔了媳妇又折兵。回头我就叫我爹将他们一家子早早地赶出襄城。”楼八娘冷笑道。
绮罗向那边看了眼,见何寻之向楼八娘挤眼睛,也撺掇道:“方才那一剑应当是有意的吧。”独孤函这也算是投其所好,知晓楼八娘喜欢剑术,特意拿出自己的宝剑过来引诱她。只可惜,楼八娘不是那种为情抛却一切的女子,情浓意浓之时,见着独孤函投敌卖国尚且要举报他;此时与他没有太多瓜葛,见过他的娘子,又怎会与他做些苟且之事。听着楼八娘不停的唾骂独孤函,绮罗也同仇敌忾地添油加醋骂上两句。
两人进了楼夫人所在的迎春阁,见里面独孤夫人,苏清雅等人皆坐在一旁,便恭敬地一一向她们问好。
楼夫人看了眼楼八娘提着的篮子,笑道:“有野菜了吗?你提了篮子做什么?”
“不做什么。”楼八娘将篮子递给龙吟,又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纯儿等了你许久,后来闲着无趣,如今跟着她嫂子转悠呢。”独孤夫人笑着对绮罗说道。
此话只说独孤纯,但听着的人都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