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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 作者:未晏斋
头的素绢中衣已经洇满了鲜血,背上横七竖八,抽得碎布和碎肉都分不清了。人也痛得抽搐,叫声杀猪一样难听。
杜文身边的宦官特别注意他的眼色——五十鞭痛苦不小,但毕竟是皮肉伤,一般不会死人,如果这主子的意思是叫人死的话,只怕还得暗示行刑手往几处要害下鞭才行。
但杜文淡淡地看了一会儿,说:“罚是罚,但不是苛虐。打完后,先派御医给他止血治伤,换身干净衣服再枷号。天黑了,就放他回去休息。”
这是不打算要命的,宦官连忙点头,低声道:“大汗宅心仁厚。”
人没有重处,意思也不明了。
朝中立刻分为了三派:觉得应该立储的,觉得不急着立储的,还有中立——立不立随便。
而三派意见不同,沉默了一两天之后,终于开始互相发难,互相攻讦,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入手,终于扯到立储或不立储的立场上来。言辞越来越激烈,表述越来越焦躁,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让中立的人都感觉惴惴不安了。
杜文一句回复都没有,随他们吵翻了天。他自优哉游哉到后宫陪他的小女儿玩。
坐月子的翟思静也听到一点风声,问道:“听说前几天大汗打了一个大臣?为什么呀?”
她还是不那么在意,不然不愁打听不到消息。
杜文已经能够娴熟地抱着孩子逗弄了,闻言瞥眼笑一笑,然后对一旁环侍的人说:“公主已经吃过奶了,这里这会儿不需要人服侍,谁敢靠近,朕刀剑无情。但是你们出门后不许出宫院,左脚出大门,打断左脚,右脚出大门,打断右脚。”
所以,生了女儿的消息一直封锁着,外头朝堂的人,完全不知道他们陷入的是皇帝猫戏耗子的一场闹剧。
等人都退出去了,他才抱着女儿笑着说:“可好玩了,他们劝我立太子,然后你堂哥大概是要护卫你,出声儿反对被打了,我嗯,就替大舅子出气咯。”
“啊?”翟思静满心的不可思议,堂兄被打诚然奇怪,特别不可思议还是前者,“立太子?立谁为太子?”
她努努嘴儿指着女儿:“总不会立阿月吧?”
“是的啊!”杜文笑道。
翟思静看着他,半天笑了起来:“难道咱们鲜卑大燕,还有立女儿为储嗣的规矩?”
杜文笑得前俯后仰,怕弄醒了女儿,赶紧放在床上,然后说:“当然不是——儿子你还是得你生,躲不了的。这次么,是我放长线钓大鱼,把那帮子跟我异心的人都捉出来。”
想了想也知道,其实谈不上和他异心,催立太子,无非是前朝插手后宫,以祖宗家法的名义,要她翟思静的命。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临了的时候,还是未免有些伤心害怕的。
杜文当然能看出她的心思,就势揽过来,成了一边儿抱一个的姿态,说:“别怕,我护得住你。”
翟思静在他怀抱里,心思慢慢也定了下来。她最怕的,莫过于身边这个男人跟她不是一条心——身为女郎家,太多地方是无法自主的,命运总是似乎制定好了,人按着命运的路线去走就走是了,走到头就走到头了。
此刻,她感觉得到他在轻轻啄她的头顶,终于说:“你的意思,要废止‘杀母立子’的旧俗?”
杜文的嘴唇停在她额角,一会儿说:“是啊。”
翟思静抬头看着他问道:“如果反对声甚重,也一定要废止?”
“是啊。”这次一点都没有犹豫,倒是笑眯眯看着她的眼睛,一副等她表扬的神情。
翟思静伸手摸摸他颌角,刺啦啦的胡茬儿,又摸摸他的额角,硬铮铮的鬓发——真是个心硬如铁的男人,但是又与他少年的时候不同了。
她笑着说:“谢谢你。”
杜文吃了蜜糖似的,搂紧了她说:“谢啥呀!我当这个大汗若是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还有个什么劲啊?还不如……”
翟思静打断他说:“这次先把明着反对的人都摆上台面,一个个收拾、对付。但是,收拾完这波,应该还有下一波,你再收拾?再对付?”
“对啊。”杜文说,然后愣了愣,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停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指的是谁。”
翟思静说:“有的话,你说不便,我说也不便,撕破脸要难堪一辈子。”
但又不能放之任之。
她长叹一口:“我也不知要怎么努力才行……大概并不是因为我的不孝,只是因为身份摆在这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