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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75 醒第7部分阅读

      重生1975 醒 作者:yushuwen

    了眼程希。程希不知是不是睡得太舒服,只是拧了拧眉头,把脑袋往解信诚的胳膊下面钻得更深了些,并没有真的睁开眼。见此情景,解信诚才算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把程希往怀里按了按,才低声说道:“同志您好,我是来买车票的。”

    “有通行证吗?”那中年男人可能是见解信诚虽然年轻却这么护着孩子,眼光倒是软了几分,斜着眼睛瞟了解信诚一眼,边说边往窗口走去。

    “带了带了。”解信诚把早准备好的通行症从窗口递过去。

    那男人打开看了看,一挑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买去上京?”正式服务了,就开始背起了语录。

    “不打无准备之战。是的,同志。”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孩子……”男人看了眼小小的程希:“你的娃?”

    其实事因通行证上都写着呢,解信诚知道有的人就爱刨根问底,也不为难,微笑着摇了摇头:“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不是。是我姐的孩子,我姐姐夫意外过去了,就留下这么个孩子,我这当舅舅的当然得负起个抚养的责任。”

    “妇女要顶半边天。你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倒是个有担当的。”那男人笑起来,把票和通行证从窗口递过来:“明天的车次。”

    看见这男人颇有些古怪的笑脸,再一想刚才他引用的语录,解信诚不由嘴角抽了抽,说不出话来。被这样调侃了,还能怎么样?回呛一句?倒也不是做不到,但这人在外,解信诚只能收敛起小脾气,沉默地把票款递过去,颇有些委屈地说了声谢谢,提着马扎离开火车站。

    走到安静的大道旁的树荫下,解信诚挨着树坐下来,把睡得香甜的程希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自己也迷迷糊糊地歪着打起盹来。

    午睡,睡不了多久,不过半个小时,程希就醒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特别舒服,醒过来觉得浑身都松活了。程希一动胳膊,解信诚就醒了,睁开眼,笑起来:“希希,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

    “舅舅才累呢。”想起来这来来回回地,解信诚只在柳树村睡了一天算是休息之外,就没真正休息过。程希看了四周,拍了拍解信诚的手:“舅舅,我们进去吧。你也饿了吧?”

    “唔……”解信诚应了一声,舅甥俩就消失在原地。

    庄园里,程希做的是解信诚爱吃的竹笋炖排骨,自己爱吃的去骨的泡椒凤爪,还有一大碟两人都爱吃的蒜茸开背虾,走在路上没事还拿它当零食吃,可见对它的喜爱。虽然吃完嘴臭,但这不是一个讲究的时代,两人都吃了之后,互相闻不到就行了。

    为了平衡膳食,程希还端上来一碟青绿青绿的素炒南瓜梗。解信诚对于吃素不以为然,感觉吃了一辈子素了,哪有半点心情再吃啊?不过,在程希的强求下,也不时拈两筷子,确实还算清爽,但是,跟排骨比起来就差远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两个人把云南本省的票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数来。

    “哎呀,竟然还有张车票!”解信诚大喜过望地看着手中的票。

    此车票非彼车票。这里的车票指的是买自行车的票。程希一看解信诚就知道他想拥有一辆自行车想了很久了。自行车确实是希罕物,只是——

    “舅舅,你会骑车吗?”

    对于残疾人的运动能力的不了解,程希有一些怀疑地看着解信诚。毕竟,这个时代的飞鸽和永久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杠,很难骑的。

    “当然会!”解信诚理解地看了眼自己的脚:“你担心它?别担心,我骑过的,还带过一次人呢。”

    果然是上京人,这时代,骑过自行车的人可没几个。程希点点头,小手一挥:“那就买一辆!舅舅,你写个介绍信,我们一会儿就去买一辆。”

    “真的吗?可是……”解信诚担忧地看了看程希:“买了车,我们的钱还能买你想要的东西吗?”

    “够呢。”程希嘿嘿一笑:“主任一家可是在柳树村当霸王当了十年呢,存下来的钱绝对够咱俩可劲儿花了,不要担心。你看!”程希说着,把那个从主任家拎来的坛子抱出来,往桌上一倒,哗啦啦,一扎一扎的,一大堆。这让解信诚一时睁圆了眼睛。

    “还,还有金耳环!金坠子!”解信诚在程希面前不掩难得的孩子,在小山一样的钱堆上扒拉了扒拉,惊呼。

    “不只呢。”程希也起了玩心,扒拉开那些钱,直接在那一堆闪亮的玩艺面前,拎出一件来:“看,梅花牌手表!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柳树村,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东西!太奇怪了。”

    解信诚把手表接过来在自己腕上摆来摆去地把玩半天:“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惜不能戴出去。”

    “没事,留着。”程希嘿嘿一笑:“说不定越留越值钱呢。等以后我们挣了钱之后再戴。”

    舅甥俩,俩财迷,数钱就数了两个多小时。幸好庄园时间与现实时间有时间差,不然第二天的火车,他们连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钱够多,难得可以放心采购的机会,让解信诚这个大小伙子也来了兴致。采购目录列了密密麻麻一整张纸。目录上第一件就是那辆自行车。

    从东城逛到西城,从南城走到北城。两人的腿都快断了。买的东西直接把才空出来不久的后院重新填满了。

    一辆自行车,一个大块头的收音机。

    大量庄园里没有的中药,大部分是种子,比如虫草,天麻,等等,非常顺利地种在了田里。另外,还买了很多云南白药。小白瓶子,塑料盖,很便宜。

    很多云南盛产的菌类植物,鸡枞,松茸,羊肚菌,牛肝菌,猴头菇什么的,一堆都是新鲜的。让程希惊讶的是,价格便宜得简直象白送,只比青菜的价格贵一点,哪象后世那么惊人地吃不起?程希把它们拿出一部分堆在山林里潮湿的地方,试着看看它们能不能自行成长。

    还有一大项,就是布。也许是因为泼妇本身就是柳树村唯一的裁缝的原因,她存下的布票比别的票要多得多。于是,程希就毫不客气地大买特买。

    各式民族的布艺。比如傣锦,扎染,挂毯之类的。买得不多,准备用来送人。买得最多的,是一些普通的布料。从夏到冬,几乎把各供销社搬空了。最重要的是,还为程希买了几双渐大的结实的鞋子,她穿露脚趾头的鞋已经好久了。当然,也少不了解信诚的。本来说给他买衣服,都被他拒绝了,他说:“希希,你忘了,我就是工装工厂的,裁剪活我自己就会做,我们买布自己做好了。”一听这话,程希顿时眼睛亮了,更是一下把布票花了个精光。如果程希没记错,后院还有一架老式缝纫机呢,那可是泼妇当年的宝贝。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剩下的,都买的是食物。以前在村上县上没备齐整的各式种子,正巧还在农林局看见有铁观音的茶树苗卖,程希连忙买了几株。还有雪茶什么的,都买的是成品。买了不少。在程希的印象里,这东西在以后可不便宜,而且保健作用强大。

    火腿,腊肉,酒……两人几乎是见什么买什么,一直到供销社关门才算罢休。就这样,还是有不少省票没花出去。没办法,两人在本地最大的饭馆狠狠地吃了顿本地菜,然后把剩下的本省票,折价变成了钱和全国票。心疼得解信诚回到庄园还一路叨叨不停。

    物质极大丰富,舅甥俩提前进入共产主义。幸福只是一瞬,后来就变成了麻木。对于解信诚来说,更大的快乐反而是买的过程,而不是真正拥有的时候。

    进了庄园,两人都累瘫了。但一看见那亮崭新锃亮的自行车,解信诚还是一下跳了起来,骑上就在庄园里飞奔起来。他“哦哦”的快乐叫声渐渐远去,程希嘴边含着一抹笑,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这,并不是两个疯狂舅甥大采购的结束。火车坐了一天半,到了郑州。俩人在郑州又开始了第二次大采购。只是这一次,解信诚要节省得多。因为在郑州他们花的都是全国票,解信诚有点小气,舍不得。而且,郑州的特产也不花什么钱,就是些大枣,石榴,柿子之类的水果,大蒜什么的直接被程希忽略了,庄园里本来就种了不少,不缺调料类植物。最让程希喜欢的,是莲藕,买回来就吃了一顿,很甜很美味,而且,还能种出荷花来,对于那片方池塘终于算是利用得比较完善了。

    这个时候的列车,与后世相比,程希觉得要更干净些,列车员也很勤快,不时地来添开水。这让程希有些吃惊。在各供销社见多了懒得理人的服务员,见到这样的列车员,程希一下觉得几天连续的火车生活也没那么难挨了。

    当然,是她这个小孩子不难挨,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哪象解信诚这种成|人,几天下来不能撑平一下腰,困了也只能趴在桌上眯一会儿,那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被分成了两段似的,痛苦异常。幸好,车上人不多,两人吃得也还不错。程希这此准备了不少表面看起来不起眼,但味道绝佳的食物来安慰自家舅舅。但,就算这样,俩人到上京时,解信诚依旧是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身疲惫。

    程希被解信诚裹在他的棉衣里,抱得紧紧的。看着陈旧的“上京站”三个字,程希微微叹口气,气出口变化作白雾慢慢散去。这才是上京,上京的冬天。从单外套到棉衣的过渡,不过几天的时间,好象过到了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到上京了!终于!

    上一章有个bug,一句话的事,我改了。看不看没关系。但还是万分感谢s同学。不然逻辑上真的说不过去啊。

    17

    17、到家

    到达上京的日子正好是元旦,车站外面插了不少红旗,给灰蒙蒙有些压抑的天空添了几分亮色。

    “舅舅,让我自己下去走吧。”解信诚的疲惫太沉,腿又不方便,程希有些不忍心,吸了吸要流出来的鼻涕说了一句。

    “不行,你穿太少了,下去会感冒。”虽然在云南买了不少东西,但小孩子的棉衣棉裤却是想买也没得买,到现在为止,程希也不过是多穿了几件外套而已。解信诚怕她冷着,就把她整个地包在自己的棉衣里,紧紧抱着,象个袋鼠。

    “那我们赶紧回家吧。”程希也觉得风吹在脸上有点扎人。她转头看见不远处有公交车的站牌,站牌下有不少人在等车:“舅舅,咱们家在哪儿啊?”

    解信诚没动,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听见程希说“咱们家”,不由笑了起来,侧头看了她一眼:“咱家在茶叶胡同。”

    谁知道胡同这么小的地方的名字啊!程希嘟了嘟嘴,没再搭碴,总不能说,你说个具体方位,我知道。那用庄园可没办法解释:“舅舅,你在等谁吗?”

    程希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冲了过来:“大诚,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这……这就是你外甥女?”

    程希一转头就看见一双兴致勃勃盯着自己看的圆眼睛,程希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听见他又加了一句:“嘿,这眉毛,是个厉害丫头!”

    “强子,怎么这么半天?”解信诚的声音明显很随意,程希想,这应该就是他那个唯一的朋友林强吧。

    林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搭腔:“我忘了你带了个孩子,光在那些单身男人里找来着,找了半天才想起来。”

    “希希,这是我的朋友林强,你叫叔叔。”解信诚转头摸了把程希的脸,试图让她冻红的脸回回暖。

    “林叔叔,抱。”程希非常自觉地从解信诚的怀里挣出胳膊来,向林强伸过去。

    应该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叫“叔叔”,林强颇有些吃了一惊的样子,愣了愣才哈哈笑开来,一把接过程希,得意地向解信诚飞了一眼:“看,你家宝贝比较喜欢我这个叔叔。”

    听了这话,解信诚虽然表情未变,但程希看得出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确实是失落。程希拍了拍林强的肩,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舅舅太累了,让舅舅休息一会儿。”

    解信诚一听,眉眼立刻弯了起来,上前把林强的大衣扯了扯,盖在程希身上:“走吧,赶紧回去。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林强一听,眼睛登时亮了,也不怪罪程希这个就会占便宜的小屁孩了。顺手接过解信诚的包裹背在背上,抱着程希,带着解信诚和公车站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什么好吃的?听我爸说,云南的宣威火腿很出名,是不是?”

    “少不了你的。”解信诚一笑露出白白的牙,虽然顶着黑眼圈,但程希也看得出来,他一直担忧的心此时完全放下来了:“林奶奶身体还好吧?林叔呢?”

    “都好着呢,奶奶最近几天一直叨叨你……”

    两个十几天没见的朋友一路上说些家常,很热闹,很亲切。

    此时,程希才看清抱着自己的林强的模样。非常难得的,这林强大约足有一米八的大个子。一米八在这个时代真是大个子,在车中一站,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黑色的头顶。看着倒不算壮实,缺油少粮的长成他这身材倒也正常。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又大又厚,一笑起来显得特别憨厚可亲。眼睛很亮很圆,看起来就是个很乐观很精神的小伙子。理了个平头,很不幸的,这时代的时尚发型是耳朵向上的部分剃得非常短,头顶上的头发却比较长,是个人都显得傻气了。

    本来,程希想看看车窗外这个时代上京的街景,可惜的是,窗户上结了一层冰花,什么都看不见。到站完全靠售票员喊。纯粹的上京口音其实并算不上好懂,速度快,爱省字,爱变音,爱用本地典故,还儿化尾音,程希这北方人有时候听着也觉得费力。推行普通话服务还要再等些年。

    程希支楞着耳朵,终于听清几个地名,在脑中的地图上连出一条线来,意外地发现,竟然走在长安街上。还想再听呢,就到站了。被林强抱着感觉很平稳,虽然他还背着老大一个包裹,但抱着程希似乎一点也不费力,和他这不怎么强壮的身板比起来,着实有些让人吃惊。

    下了车,一抬头,程希看见了一栋六七层的小楼,上面红字写着“上京饭店”。好吧,到了这里,程希自然知道在哪里了。上京饭店在后世也在这个地方,只是扩建了好多倍,成了真正的大饭店。现在,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大饭店了。没点斤两可住不进去。

    “舅舅,咱家还远吗?”

    “不远了。往后走。”解信诚过来把程希的脑袋往林强的衣服里塞了塞:“希希,冷不冷?就快到了。”

    林强嘿嘿笑了起来,胸腔的抖动得程希跟着一颤一颤的:“小丫头不会以为我们住在那楼里吧?那你可要失望了哦。”

    程希白了林强一眼:“舅舅跟我说了,住在茶叶胡同。当然不可能在这里。”

    “嘿,小丫头挺聪明的嘛。”

    三人从上京饭店边上插进去,就都是一片平房了。此时天已经全亮了,那种灰蒙蒙的感觉好了不少。东拐西拐,从一个胡同窜到另一个胡同,每个都长得差不多,程希已然晕了头,发誓以后没人领着坚决不出胡同,绝对会迷路。

    “到了。”

    门口有两石墩,样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旁边还有棵树,只是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伸展着,看上去又美又苍凉。

    林强推开院门,三人走过一个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小巷道,就见一天井样四方的空间,前后左右各开了一个门。是以前典型的四合院。只是后来穷人住了,不可能一家人住这么大个院子,才一家一户一间房,住成了大杂院。

    程希第一眼就看见每个门的外面都堆了一大堆煤,显然是各户的取暖煤。窗台上各摆着几颗大白菜。院子中间横竖牵了几根晒衣绳,挂了几件非灰即蓝的外衣。

    刚往里走,从左手侧门就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头发虽然全白了,但衣服裤子都熨得笔直,一看就是讲究人。没拄拐棍,但人有点驼背了。林强直接过去扶住老太太:“奶奶,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大诚回来了?”

    “林奶奶我回来了。”解信诚连忙上去拉过林奶奶伸出的手:“走的这几天,我可想您了。这次特地给您带了点红枣,据说吃了补血,您没事就吃两颗,免得老是头晕,让林叔担心。”

    “你这孩子真是,走那么远,还带什么东西?多重啊。别说你想我,奶奶也想你呢。你这孩子就是倔呀,这几千里路一个人说走就走,要是爱华还在,不定得……”爱华是解信诚母亲的名字,听见林奶奶提起母亲,解信诚微笑着没有搭话。搀着她往屋里走去。

    “就你嘴甜。”林强小声嘀咕一句,跟在林奶奶和解信诚身后,苦力一样,抱着程希背着包进了屋。

    屋里没灯,有点暗。不过很暖和。开门就看见对面的墙上贴了张领袖画像,桌上还摆了座白色的领袖雕像,旁边摆着红宝书,很有时代气息。

    那祖孙俩直接坐到了火炉的旁边,接着聊起了离后事。

    “给,这是给林奶奶带的,林叔叔你收起来吧。”程希从包裹里一摸,拿出一大布袋的红枣,都是在郑州买的,递给林强:“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林叔叔,不过,舅舅说,那东西等会回家再偷偷拿给你看。”

    “真的?什么东西?”林强一听兴致就来了,也不管那祖孙俩聊得开心了,拽着程希就问了起来。

    程希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收音机。”

    “收……”林强差点喊出来,却见程希手指立在唇中做了个“嘘”的动作,连忙闭嘴,不过嘴咧的已经合不拢了。

    “强子,你喊什么?”林奶奶转过头来,这才看见了程希,一愣:“这就是红红的孩子?”

    红红……好吧,这个名字配给程红也可以接受。

    “嗯,叫程希。”解信诚向程希招了招手:“希希来,见见林奶奶。”

    “林奶奶好。”程希过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还没站稳就被一双温暖又干燥的手拉了过去。

    林奶奶看了程希一会儿:“是个懂礼的孩子。姓程啊?长得倒不象红红。”

    解信诚微笑不变:“希希爸爸不在乎这个姓,姐姐就让她姓了程。据说,长得象姐夫。”

    “是么?”林奶奶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希希爸爸长得应该挺周正。”

    听了这话,程希心头古怪。也许等会儿回了家,也可以照着镜子猜测一下那位不知在哪里的父亲长的什么样。

    “好了,奶奶,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啊。先让大诚回家吧。这么久没回来,还得收拾收拾呢。”林强在一边不愿意了,在程希看来,他肯定是急着想看收音机了。

    “也是也是。老糊涂了。”林奶奶站起来,指挥林强:“强子钳俩火煤去给大诚当火种。生火可太麻烦了。顺便帮大诚收拾收拾。”

    “好咧。”林强开心地拿炉钩钩开炉圈,用火钳钳出两着着火的蜂窝煤,就跟在解信诚和程希后面出了门。

    解信诚家与林强家对门,走不过三步路。不过,解信诚家的窗户前面有一棵树,倒显得多了几分景致。解信诚打开锁,屋里冷冰冰的,布置倒和林强家区别不大。领袖画像,领袖雕像,还有红宝书,一样不少。一进一出就两间房。卧室在里面,外面是厨房,也许还兼会客厅。奇怪的是,但火炉也在里面。

    由着林强去折腾火炉,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这就是咱家了。希希,喜欢吗?”

    “和舅舅住在一起,哪儿都喜欢。”程希咧开嘴对解信诚一笑,松开他的手,向前走去,绕过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个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玻璃相框,里面有几张黑白相片。不意外地,程希在里面看见了解家的全家福,里面就有程红。那时的程红果然很美丽,那种不是化妆可以堆砌出来的天生丽质。解信诚……果然象他所说的那样,哪怕是照相,也是皱着眉,看着就很阴郁,与相片中那种制式的欢笑格格不入。

    “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解信诚用手指了指谁都能猜出来的人,顿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不过才四年,我对他们的印象就越来越向这几张照片靠拢了。我慢慢记不起他们真实的,活动起来的样子了。”

    程希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他下决心来接自己的原因之一吗?忘记得越多越觉得孤单,怀疑自己的薄情,怀疑自己的未来。这种感觉,程希有过。父母过世之后,她努力地想要把他们的每一个片断记下来,可是,慢慢的,她也开始分不清那些记忆里有多少是被自己粉饰过的,有多少才是真实。甚至连他们的笑脸也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地被时间擦去,最后只留着火花样的一瞬,也许是一个勾起的嘴角,也许是某种让人怀念的香味。记忆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再坚持,终于还是会忘记,记住的,只有两个名字,还有……

    程希过去牵住解信诚微微冰凉的手:“没关系。我们记住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就好了。就象他们在身边一样,安心地快乐地活着,他们如果有灵,也会很愿意这样的。”

    “咦,这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听着怪吓人的。”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火着了,等着吧,一会儿就暖了。行了,东西拿出来吧。”

    “什么东西?”解信诚一愣。

    “收音机啊。”林强不愿意了,拍着解信诚的肩:“你小子还装什么装,希希都跟我说了。”

    “哦——”解信诚恍然一挑眉:“希希,既然是你说的,那你去拿吧。”

    “喂,你怎么忍心一个小丫头……哇,真不错。红灯牌的!赶紧,赶紧,有,有,有电池吗?”林强的话没说完,就被程希抱出来的大件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

    这时候都是矿石收音机,个头很大,把十四吋电视抽成长方体差不多就这么大,摆在桌上挺气派。

    这回,不但是林强兴奋,连解信诚都立刻凑到了跟前,两人跟做贼似地,声音开得非常小,一边转着钮,一边对根本还没个正经声音出来的机器说个不停。

    对于这种级别的电器,程希毫无兴趣。如果是在边疆么,收收“敌台”,听听“靡靡之音”什么的,也许还算有趣。在首都上京,还是算了吧。

    程希踱踱步,凑到火炉旁边,好奇地看了起来。对于程希这代人来说,火炉这个东西,见过是见过,但自己根本没什么机会操作过。让程希好奇的不只这一样,转过头,程希竟然还看见了一盏煤油灯!上京难道没有通电吗?!不可能啊!程希印象中关于上京的老电影里,解放初期就是有电灯的。程希茫然地一抬头,果然,头顶上是有个白炽灯的,只是,孤零零地一根电线吊着下来,有点风就晃晃悠悠,看着就觉得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那茶叶胡同,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刚到上京,还没展开情节,有点闷。。。。明天就好了。。要认识更多新人了~~

    煤油灯:

    我倒很喜欢这个东西,看着很漂亮。

    红灯牌收音机:

    我小时候家里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在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18

    18、马先生

    当天晚上,是解信诚下的厨,程希没料到解信诚的手艺竟然非常不错。一大锅红烧肉,两个小伙子吃得连锅底的油都没有了。到最后,林强是挺着肚子回的家。

    为了多睡会,为了洗澡,为了合适的温度……总之,说了一堆理由之后,舅甥俩当晚一致决定在庄园里休息。路上实在太累了,睡了扎扎实实安安稳稳的一觉,醒来出庄园,发现竟然天都蒙蒙亮了,算下来,应该睡了差不多十四五个小时。

    第二天,舅甥俩要办的事很多。先去林家把借的钱还了,林强的父亲林立新正好轮休,当初,钱就是问他借的,所以也是还给他。顺便还给他拎去一瓶酒,把林立新乐的,拉着舅甥俩说了半天。

    然后,解信诚抱着程希拐了又拐,十几分钟后出了胡同,连马路都没过一条,程希就看见眼前立起的一栋楼,竟然是上京百货大楼。

    “舅舅,咱家的地段真不错。”程希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句,如果自己没记错,那片胡同平房的东面在后世就是儿童木偶剧场,前面除了上京饭店,还有东方新世界,西边是南河沿大街。好吧,在后世这片的地价……程希深深地咽下一口叹息。

    “地段?”解信诚愣了一下,没什么反应。程希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瞬间了然。这个时代,出了西直门那就是城郊就是乡下了。住这儿不过是住在城里而已,完全称不上多值得得意的。说不定,解信诚此时根本没什么“地段”的概念呢。

    “嗯,我是说很方便。离哪儿都近。”

    “唔,还好吧。”解信诚敷衍地应了一声,接着程希就到了服装鞋帽的卖场。这时候的商品还都是摆在柜台里卖的,喜不喜欢,合不合适,全靠一双眼睛。幸好程希并不挑剔,说实话,想挑也没得挑,就那几个样式,倒是解信诚看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好,来来回回地在几款之间犹豫不决,过了二十分钟,还是程希等不住了,一锤定音。一身小棉袄棉裤,还有一双棉鞋穿上就没脱下来,顺带着还有一双棉手套和围巾,崭新的一只小熊走出了上京百货大楼。

    “还去哪儿?”程希好奇地看着解信诚牵着自己往胡同里走:“咱们回家吗?”

    “不回家。”解信诚低头对程希笑了笑:“今天咱俩的事情可多了。先去到厂里开个证明,再到公安局给你办户口。”说着,顿了一下:“希希,你生日是哪天?”

    “诶?”程希一愣,把自己前世的生日报了出来:“七月二十七。”换段人生,还是程希。

    “你妈告诉你的?”解信诚好奇地蹲下来:“不过短短四年,你妈到底教你多少东西啊?会做饭,会算术,好象还识字,连自己的生日都知道。我……”解信诚歪着头想了想,好笑地咧开嘴,摸了摸程希的脑袋:“我好象一直到上了小学才记住自己的生日的。人与人怎么会这么大的不一样呢?我不会是有个天才外甥女吧?”

    “妈妈也这么说。”程希扬起下巴,做得意洋洋状大言不惭:“我不但是天才,还是超级天才呢!舅舅,你就坦然接受吧。”

    “哈哈。”解信诚抱着程希笑开来:“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丫头狂妄的样子呢?这可不好,不好。”

    一路笑着,心情大好的俩人,办起事来特别顺利,没受到半分刁难。当然,也有礼物的关系。见男人递烟,见女人送糖,别看都是小玩艺,却是难得的好东西。于是,这一天,舅甥二人见到了特别多的笑脸,连语录都背得特别顺畅有霸气。

    一切办妥,程希看着户口本里,户主是解信诚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则在他的下面,关系写着外甥女三个字。正正经经的塑料皮本子,还有红红的公章。终是一个家了,终于有一个亲人了。程希站在寒风里,与解信诚一样,一时间况味难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舅舅。”

    “嗯。”

    “舅舅。”

    “嗯。”

    心里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走个程序的小事,但程希却不由自主地笑得合不拢嘴,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安心了?”解信诚蹲下来给程希紧了紧领子:“从上火车你就开始心不在焉,是在害怕吗,希希?你还小,有任何事,任何感受都可以跟舅舅分享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舅舅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也会跟希希说,好不好?互相信任互相依赖才象一家人嘛。”说着,解信诚把户口本贴在程希胸口:“交给你了,你把它收好。”

    “嗯。”程希小心地把户口本收进庄园,放在书柜的最上层,看了它一眼,舒出一口气来。

    “要去庆祝吗?”程希笑弯了眼睛。

    “还要让希希见一个人。到时候和他一起庆祝吧。”解信诚抱起程希穿过南河沿大街,来到一处两层小楼。

    楼很破败,楼墙上贴了不少大字报,楼外都是沙石地,春天的时候也许还长了杂草,现在偶尔还能看见一些枯枝。周围环境很安静,也没有烟囱,显然没有住家。程希有些纳闷地开口:“这是哪儿?”

    “以前,这儿是个图书馆。”解信诚把程希放下来。

    程希了解地点点头,破四旧运动第一件破的就是这里吧:“那现在呢?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吗?”

    “嗯。现在……还是图书馆。不过,没人来也没人管而已。”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上前,在贴满各式大字报的门前敲了敲:“马先生,马先生。我是解诚信。”

    “先生?”程希怔了一下,不叫同志,很古怪。而且,“先生”这个称呼,虽然在后世早已普遍,但在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先生”的。

    站在门外,听见屋里拖着脚走路的唰唰唰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到跟前,门打开时扬动了那些大字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老头出现在舅甥俩面前:“哦,大诚回来了。进来吧。”

    声音一点也不激动,最少,比起林奶奶来,要冷静得多,好象解信诚不过是早上出门下午回来一样。说完,老头背着手,转身先走了进去。

    解信诚比程希见他的任何时候都要拘谨,而且是很真诚的拘谨。虽然解信诚有时候为了办事或者是任何交际的需要,他会扮得拘谨,但程希觉得解信诚本质上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拘谨。可是,今天,她看见了。半垂着头,看着老头的背景,亦步亦趋地走进门去。

    马先生让程希猜不出年纪,说五十几可以,说七十几似乎也行。头发花白,有些凌乱。一身仿制的旧军装,街上穿得最多的样式,有点脏,还有点大。不过,背倒是挺得笔直,好象穿的不是破衣服,而是龙袍似的,表情很严肃。鞋子和程希之前的鞋一样,露着脚趾头,显然也不合脚,后跟处松垮垮的,难怪刚才一直拖着脚走路。

    程希也跟着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时,解信诚停下来扶了她一把,顺手安静地关上了门。

    屋里只比外面暖和一点,火炉很小,在屋子的最里面。光从纸糊的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的照出一条充满了跳跃的灰尘的路。马先生沿着它走进去坐了下来,看了眼解信诚,虽然表情不变,但眼睛里温柔了几分:“不错,胖了。”

    不过四个字,程希竟然看见解信诚的脸红了!太意外了!程希不受控地地张开了嘴表达惊讶。

    “希希,就是程红的孩子,她很会照顾人,特别会做饭。所以……”说着,解信诚一手把还处于惊讶状态的程希拽到跟前来:“希希,问马先生好。”

    “马先生好。”程希做好小孩子的本份,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躬。

    “好。”马先生显然不太会与小孩子互动,有些别扭地回了一句,就看向解信诚:“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教养她。”

    “是,先生。”解信诚点了下头,转头对程希道:“希希,快把我们给先生带的东西拿出来。”

    “诶?”程希傻了,他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过,哪些是给这位先生带的东西啊?怔了怔,也不好问什么,显然此时的解信诚脑袋是有点混沌的。程希过去拿起解信诚背过来的包,打开口,老样子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带盖的大碗,端到马先生面前:“先生,您尝尝,我和舅舅一起包的。”

    揭开来,热气一下扑到马先生脸上,马先生看着一个个可爱如元宝的饺子,一时也感慨起来。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接过程希的筷子,吃了起来。显然,他认为解信诚拿来任何东西都是不需客气的。

    见到热气腾腾的饺子,解信诚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程希,走过去,又向程希要了蒜茸和醋给马先生送过去。

    马先生吃相淡定,但吃速却并不慢。一点声音都没有,没十分钟,一大碗饺子连带醋和蒜茸都吃得干干净净。程希非常有眼色地赶紧把军用水壶递过去,里面装的自然是饺子汤。原汤化原食才是最美的。

    马先生喝了一口,表情微妙地看了眼程希,顿了一下才道:“以后好好孝顺你舅舅。他人品性虽然不错,但有点傻,还有点倔,你……看着办。”

    程希的表情只有一个“囧”。连解信诚的表情都瞬间扭曲了一下。

    “先生……希希才四岁……”解信诚第一次有反驳先生的冲动。

    “有志不在年高。从进门到现在,冷静,仔细,沉稳又知变通,察言观色,不卑不亢。别说四岁,就是你十四岁时也达不到。看问题看本质,你忘了?”

    这老头背后长眼睛么?程希第一次觉得很可怕,不敢说被看了个通透,但被无知无觉地观察,这种感觉就让她非常紧张。

    解信诚微带探索地看了程希一眼,差点让程希想跑出这个充满灰尘的房间。

    “好了,说说你去云南的经历和感悟吧。”马先生重新坐好,扫过碗筷,看了眼程希,程希一愣,无奈地上前,收拾好一切,重新装了起来。

    闻言,解信诚的背一下紧了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握了握拳,咳了一声才开口把自己一路上的见闻细细说明,程希紧张地看着解信诚,直到最后,解信诚也没有把庄园的事说出来。看来,对于这位先生,他虽然崇敬,却并不是盲从,知道取舍。听到这里,程希算是完全放心了。

    至于后来二人在这间陋室里讨论天下大势,说什么“大乱达到大治没有成效”、“罪恶与人性救赎”、“在当前情况下,消灭阶级的革命不过是制造新的阶级”等等等等之类的东西,程希闭耳塞听,不想听,也不愿听。七六年是希望的一年,一切黑色终将过去,成为记忆。如此而已。不需要知道更多。程希靠在解诚信的膝盖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师徒俩谈得尽兴,日光渐斜,程希也从趴在解信诚膝盖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