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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7部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了你,锦儿连骨头都剩不下了啊……姨妈,锦儿早就不想活了,只是舍不得姨妈……和表哥……”

    贺弘文最见不得寡母的眼泪,见母亲死命攥着曹锦绣的手,说不出话,满眼都是哀恳,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若不拒绝……自己岂不是真的落到了当年明兰所担心的境地?

    自己真是无用,明兰早已看穿锦儿必不能安分,曹家也必不能安分,只有自己才相信那一纸文书能断了曹家的念想……可自己难道就这样认了么?难道自己不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让自己的家落到那副境地?若连这都不能坚守,自己又有何面目……异日见她?

    他心中矛盾,便听见贺母说道:“弘儿,就这一次……你跟楚蘅好好说,给你姨妈家里三千两银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贺弘文吓了一跳,三千两!他知道曹家离京的时候,祖母给了五百两银子,那是为了送瘟神;外祖父家里本不甚豪富,母亲又不得双亲宠爱,嫁奁也不甚丰,除了些金银器皿,只有三百亩田地和一处米行,母亲私下将米行变卖了一千三百两银子,连同自己攒下的一点私房,加上祖母给的五百两,总共两千两,全都给了姨妈。那可是母亲一辈子的积蓄!如今被败光了,再来要钱,反倒又加了一千两!

    见贺弘文吃惊,贺母哽咽道:“弘儿,只这一次,我也就尽了心了,再没第二次了……”她拿湿透的绢子擦眼泪,眼泪却还止不住留下来“你姨妈是我亲姐姐,也几十岁的人了,娘不能忍心看她老来受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你对你媳妇说说,就当是花在我身上……我也再不跟你们开口……”

    曹锦绣哀哀哭道:“姨妈,您别这么说,我娘若知道您为了她,跟儿媳妇这样开口哀求,她也伤心得活不成了呀……姨妈,您也好命苦……”

    见母亲如此伤痛,贺弘文心里一酸。母亲毕竟是这个家的尊长,他怎能让苦了一辈子的亲娘老来还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可是……

    他压住心里的难过,生怕自己忍不住改了主意,赶紧把最充分的理由说出来:“娘,儿子和媳妇绝没有忤逆您的意思……但是家里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见母亲和曹锦绣吃惊地看着自己,只得解释道,“大上个月楚蘅拿家里所有能动用的现银,在京城远郊买了十七顷良田,现在家里怕是连一千两银子都凑不够了。”

    曹锦绣愣了愣,转头向贺母道:“十七顷就是一千七百亩……这样大的银钱出入,奶奶自己就……就办了?姨妈竟不知道……”

    贺母摇摇头,这事楚蘅自然是告诉过她的,只是她向来不管家务,这会儿被姐姐家的事急昏了头,便忘了这一茬。经儿子一提,她才想起来,不由也惶急起来:“那怎么办?你姨妈那边……只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贺弘文有些恼曹锦绣这时候还不忘挑拨母亲和楚蘅的关系,便负气道:“儿子也没办法,这一次买的地也是那一家的儿子不成器,打死人命,父母把五千亩地都贱价发卖了,除了我们买下的十七顷,剩下的是宗家买了。我们家里可用的银子不够,楚蘅还朝娘家借了三万两。如今两家的土地连着,儿子难道能去卖了这地?还是变卖贺家的祖产?”

    贺家的祖产,这是贺母也不敢打主意去卖的;新置的土地跟宗家连着,若发卖宗家定然知道,而宗家若知道贺家这样大笔银子给个小妾的娘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又要怎样想?贺母也沉吟起来,贺家毕竟也是书香门第,这个人是丢不起的。

    “姨妈……”曹锦绣盘着贺母的胳膊,“你要救救我娘……”

    “好孩子,你别急……”贺母有气无力地拍拍她,扭头对儿子道,“实在无法,就把我陪嫁的那三百亩地也卖了吧……”

    贺弘文听见,知道母亲已是铁了心。他自然不能让母亲把妆奁全都卖尽,见母亲一脸哀戚,表妹泣不成声,心里也不好受。只得咬牙道:“母亲不要这样……儿子……再想想办法。”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房中,楚蘅正在逗祺哥儿玩。祺哥儿将满周岁,正是好玩的时候,贺弘文平日见了儿子总要抱着亲昵一会儿,今日却半点兴致也无。楚蘅见他面色沮丧,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便让||乳|母将儿子抱走,自己过去挨了他坐下,柔声道:“出了什么事?”

    贺弘文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满怀歉意地看着妻子:“楚蘅,我对你不起……可我实在无法违拗母亲……她守寡这么多年,身子又病弱……”

    楚蘅微微一笑:“你是一片孝心,我不生气。不过,”她笑盈盈地看着丈夫,“这曹家和贺家的关系,究竟怎生算呢?”

    贺弘文一呆,楚蘅此时的笑意,像极了当日说着“贺家哥哥,你以后的媳妇可难当咯”的明兰……而今日的一切,何尝不是当日明兰说中了的……

    他垂下头,压下心里的起伏,道:“我当日曾让曹家姨父写下了文约,只要锦儿进门,曹家就只能算是妾室的娘家,不能再算贺家的亲戚。可是……可是……”

    “可是太太抛不下这个姐姐,是么?”楚蘅还是笑着,贺弘文无语,只得点了点头。

    楚蘅歪着头想了想:“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当日老太太也给了曹家不少银子,如今被他们败光了,子嗣又是这样五毒俱全,我们帮到何时才是个头?这样下去,只怕把贺家都搬了给他们也不够。”

    贺弘文道:“这我何尝不知。可母亲说,这是最后一次……又说些让人难受的话,我实在……实在……”

    楚蘅笑道:“你不要这样。我又不是那等吝啬的恶媳妇,还能让婆婆作难?只是你知道,头一个,家里现没这笔钱;二一个,太太大约真觉得是最后一次,但曹家却未必这么想。明日花光了,再来要时,难道太太就忍心不管了?若只是要这三千两的花用,我豁出脸来回娘家哭一场也借得来,只这并不是管用的法子。”

    贺弘文忙道:“万万不可!哪有让你回娘家借钱给曹家的道理!就是岳母不说什么,我也再没脸上门了。”

    楚蘅笑道:“我若真去借银,自然不会说是为了给曹家。”她面上忽然一暗,贺弘文看见了,刚要问时,她又恢复了笑容,说道:“与其这样日消月割,不如想个长久之策。你可知道,曹家的几个儿子里头,可有一两个出色些的?”

    贺弘文道:“曹家有六个儿子,长子、次子和五子是我姨妈所生,其他三个是庶出。三个嫡出的都不大成器,当年就是因为大表哥是个纨绔子,祖母觉得曹家教子无方,才不情愿与曹家联姻……只有庶出的三表哥,小时候便甚喜读书,只我姨妈一味压着他,后来又流放,到底毁了前程。曹家在京居住时,我与他聊过几句,他有意弃文从商,却没本钱。说出色却也说不上,但兄弟行中只有他还算有些立业的想头。”

    楚蘅点头道:“这便成了。我们只要把些本钱给这位三表哥,帮扶他起来,他日子好了,自然就要供养曹家二老,没个有儿子还朝外甥伸手的道理。”

    贺弘文迟疑道:“我姨妈对这些庶子女向来严苛,若说把钱给三表哥,她必不答应。”

    楚蘅笑道:“这个无妨,我去对太太说,包管太太应了。”

    第二日,楚蘅便道贺母房中来请安。曹锦绣一见楚蘅,便直挺挺跪了,哭道:“奶奶,求你发发慈悲——”

    楚蘅笑眯眯地吩咐道:“曹妹妹身子不好,你们还不快扶起来。”后头两个嬷嬷二话不说将曹锦绣架了起来。

    贺母与曹锦绣计较了大半夜,这会儿面色焦黄,没半点精神。见儿媳妇不许曹锦绣开口,心里先叹了口气,只好说道:“蘅儿,你……你过来坐下。”

    楚蘅在婆婆床边坐了,瞧了瞧婆婆面上,皱眉道:“太太面色可不好呢。”

    贺母眼中沁出泪来,说道:“我就是这个命,再没一天省心……”

    楚蘅笑道:“看太太说的,太太正是享儿孙福的时候,怎么还说命不好呢?是夫君还是祺哥儿让太太为难了?”

    贺母一怔。按理说,现在只有儿孙才是她的家人,姐姐虽亲,却是外姓,甚至连娘家都不算。楚蘅的话看似随意,其实却有着分量在里头。她被这般一问,后头的话竟不好再说出来。

    “姨妈……”曹锦绣一见楚蘅将贺母堵了回去,忙在旁边唤了一声。贺母扭头看见曹锦绣珠泪盈盈,眼睛都肿得小了一圈,只得狠狠心,对儿媳道:“昨天……弘哥儿可曾跟你说过……”

    “哦,说了,曹妹妹的娘家哥哥们损了家业,想跟妹子打个秋风。”楚蘅轻描淡写,“夫君的意思,给他们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曹锦绣脱口而出,这个数字可比贺母对贺弘文所说少了十倍,母亲向自己开一次口,怎么能拿这点钱去打发?

    贺母朝曹锦绣摆摆手。三百两其实并不算少,小户人家二三十两银子就可以过一年,三百两在曹家原籍也可置下七八十亩田地了。她昨夜也想过,若家里实在拿不出现银,也只好少些,等周转得开时自己再想办法。

    楚蘅也不看曹锦绣,继续向贺母说道:“夫君与媳妇商议过了,夫君说,曹妹妹家里的几个兄弟,大多过惯了公子哥儿的日子,再多的钱到了他们手里,也是一过手就花尽了。太太连妆奁都卖了,两千两银子给了他们,结果这才三年就没了。曹妹妹,可是不是?”

    当着屋里的奴才,曹锦绣不乐意认,但又抵赖不得,只低了头垂泪。

    楚蘅接着道:“依着夫君的意思,嫖赌都是无底洞,咱们贺家也不是开国库的,并没许多银子填进去。何况咱们虽分家另过,长房却还在京中。若是给族中人知道了,只怕连夫君都无法交代。”

    贺母心中一凛。虽说是分家,但钱毕竟还是贺家的,拿去给了曹家,若是被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知道……

    曹锦绣哭道:“依着奶奶,竟是看着我父母饿死吧?”

    楚蘅正色道:“曹妹妹这话错了。你父母并非只你一个女儿,他们现有六个儿子。儿子挣钱置产,奉养父母,这是人伦,哪里有儿子都白闲着包娼庇赌,反倒让外甥还赌债的道理?”

    这个道理无可辩驳,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都微微点头,曹锦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贺母。

    楚蘅向婆婆笑道:“夫君说,本来这事,再不是贺家该管的。但终究是太太的亲姐姐,太太要管,那我们也不能逆了太太。但怎么管有个分别。第一桩,曹家的老人,自然该曹家的儿子去养。夫君说曹家兄弟里头,只有行三的那一位可靠些。他的意思,让媳妇好歹凑三百两银子,交给他去经营。钱虽不多,也是他的立业之本,若是个有本事的人,用不了几年也便家成业就了。虽说是庶子,也没有不孝敬父亲和嫡母的道理。曹家也是官宦人家,想来家教定是极好,母慈子孝的。”

    曹锦绣本想说三哥不是母亲亲生,但楚蘅已经把“家教极好”、“母慈子孝”说了出来,自己若再反驳,便是说自己家教不好,母亲一向薄待了庶子。她心里生气,眼泪便流下来。贺母倒觉得有理,何况曹家唯有三子稍有出息,楚蘅如何知道,必是儿子说的。于是便点点头。

    楚蘅也不理曹锦绣,接着说道:“第二桩,曹家三少爷要经商,想来这前头几年未必有富余。夫君的意思,让媳妇再凑五百两银子,到曹家原籍去买一百多亩田地,五年内,一应的出产都归曹家,这便够他们生活了。但这地契,却要写夫君的名字,这样便是给贺家置产,贺家族里的人也没话可说。曹家兄弟既不能将地卖了,也免得再去聚赌。”

    她见贺母点头,抿嘴一笑,“这加起来便是八百两了。咱们家里如今并没这么多现钱,总要到秋天,各处的租子收上来才好腾挪。我说往娘家去借,夫君又不肯。我已经让人将我的几件金首饰拿出去押了,再把家里的钱算一算,月钱也放迟些,大概八百两是有的。我那里还有二十几两私房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曹妹妹不用说了,攒下的月钱自然都是要给父母的,也有个三十几两吧。”

    曹锦绣大吃一惊。她每个月二两月钱,吃穿都是官中的,所以月钱是干攒着,三年下来已经攒了三十两有余。她本想贺家家大业大,没想过要动用自己的钱。可楚蘅说了出来,她又怎能说自己的父母只让贺家出钱,自己一文不给?她顿时红了脸,吃吃说道:“我……我并没有那么多,只有……十几两。”

    贺母皱眉道:“你的月钱又不花用,都哪里去了?”曹锦绣深恨姨妈心思不清,这时候跟自己算这个有什么用?楚蘅道:“何用问,定是丫鬟们不好生服侍,曹妹妹都白便宜了她们。”不等曹锦绣说话便起身,厉声道:“你们都好大的胆子!今天都听好了,以后谁再敢接曹妹妹一文钱,不分什么情由,有人看到一律告诉管家娘子,打二十板子,立时撵出去!”

    众人本就因为要迟发月钱心里不满,这时又见楚蘅发作,纷纷跪下道:“奴才们从来不敢接姨奶奶的钱。”

    曹锦绣情知要犯众怒,只好说道:“还有十两,是我想着姨妈的生日快到了……”

    贺母道:“事有缓急,你这孩子怎么糊涂起来。这时候还什么生日不生日!”

    楚蘅道:“我这里有二十五两,曹妹妹有三十两,有这五十五两在手里,过年俭省些,也尽够了。太太别不好意思,这些不省心的儿子,也该给他们些教训。”

    贺母道:“你刚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名下还有三百亩田地,要不然……”

    楚蘅摆手道:“太太快别提,昨晚夫君发了脾气,说太太若要连奁田都卖了,分明是不给儿子立锥之地。我哄了他说,我今日来求太太,太太定给我这脸的,再不提卖那奁田的事。求太太可怜可怜我吧。有这些钱,曹家虽不能大富,却也能支撑几年。况且三少爷若有出息,曹家便不至坐吃山空,太太岂不更欢喜?就是曹妹妹,也不能看着太太卖了陪嫁不是?”曹锦绣只好扭过头不看她。

    贺母盘算了半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外甥不成器她也是知道的,两千两银子不到三年就败光了,再多的钱给过去,怕也会打水漂。儿子媳妇所说并不是没道理,庶子虽非姐姐亲生,也总要养父亲和嫡母。若嫡亲的外甥再有个争气的,过几年银钱凑手时再帮扶他一把也使得……

    曹锦绣心里打的却是另一番主意。钱看来是不能再多了,连自己的私房也被搜刮了个干净,但那三百两银子,一定要想办法给到母亲手里,不能交给那庶出的三哥……

    然而说到办事,她永远不是楚蘅的对手。当天下午,楚蘅便拿了八百两银票和贺弘文亲笔的书信,加上她和曹锦绣的五十五两现银,贺母又添了四十五两,凑了个百两的整数。曹锦绣本给母亲写了信,但楚蘅派去送银票的是府上的二管事,此人是贺母陪房黄嬷嬷之子,倒也罢了,但楚蘅说他身上带有大笔财物去往边鄙之处,一人不安全,又加派了一个人,却是楚蘅自己的陪房。贺母不管这些事,反而觉得楚蘅想得周到。曹锦绣心知这人是去监督银子去向的,自己写了信去也没用,只好作罢。

    虽然花费从三千两减到了四百两,但楚蘅心里并不开心。曹锦绣若不除,这样钝刀子割肉的事就还在后头。

    贺弘文听说曹家的事已经办妥,不禁长出了口气。这一次打发走了,总能买得几日清净,不至于很快又来罗唣吧?。

    事情变成这样,他不是不后悔。本以为只要曹锦绣进门,孝义便都两全了……人心不足,这四个字他竟丝毫没有虑过。自从纳了曹锦绣,明兰别嫁,曹锦绣一次次啼哭寻死,母亲一次次劝说圆房,楚蘅被气得几乎小产,为了诱惑他曹锦绣连投怀送抱都用上了,如今曹家又到底打破了契约来要钱……一桩一件,都在讥笑践踏着他梦想中的幸福。蓦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明兰时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听在耳中,是不是只能暗自苦笑着叹息自己太傻?而自己还火上浇油地说了那句相信她会照顾好锦儿!

    这些事如今想来,真已恍若隔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那个清纯可人的锦儿表妹,在自己眼中已经变了味道,虽然还是那熟悉的清秀容貌,一颦一笑却都透着假,透着机心,令他避之犹恐不及。。

    从明兰许嫁顾家的时候?从自己不愿圆房、她哭着上吊的时候?从她怀着恶意将自己与明兰的事告诉楚蘅的时候?从她那两条白森森的手臂缠上自己身体的时候?……自己心里那个柔软的部分,被这种种填得越来越坚硬,将她本来就不多的分量一点点挤了出去,再也不剩分毫。

    他知道她喜欢他,但她所要的,他给不了,也不想给。他欠明兰一个诺言,欠楚蘅一颗完整的心,却唯独不欠曹锦绣什么。对于曹锦绣,他不爱,也不恨,厌倦之外,只觉得释然:能做的,他都做了,纵然她再也性命相胁,他也无法给她更多。

    他问自己,当年怎么会那样傻,对明兰说那些话?她听在耳中,自然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不谙世情的少年,给不了她任何庇护。所以,她割断了对他的情丝,义无反顾。。

    可笑的是,他用了四年,才明白自己错得如何离谱。而代价,是他的一生。。

    “我娘说,这一次大约还是个男孩。”楚蘅对着镜子卸妆,轻轻抚着自己脸上正渐渐浮出的褐斑。她过去从来不长这些,怀祺哥儿的时候她发现长了斑,懊恼得要命,贺老太太对她说怀男孩往往会这样,分娩后就会好了。结果生了祺哥儿才大半年,她又怀上了第二个,如今两颊的斑点越来越明显,令她常常不得不用粉精心地盖住。她还不满十九岁,正是爱美的年纪。越看越惊心,忍不住将镜子“砰”地扣了过去,将贺弘文吓了一跳。。

    “怎么了?”贺弘文本来还在感怀着明兰,并没有听见楚蘅前头的话。看见她一脸沮丧,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不是越来越丑?”楚蘅不肯转过身来,“都快变成花脸了……”。

    贺弘文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笑道:“我看看。”扳过她的身子,故意看了又看,“没有啊,我看着好看得很。”。

    楚蘅轻轻啐他一口,面上羞红。贺弘文看得情动,便将她抱在膝上,轻声调笑:“我瞧着,谁也不及你好看。”。

    ——我要是能信你多好。楚蘅脸上笑着,心里却更加惆怅。她不愿意去想明兰,但她阻止不了那张明丽的面庞从记忆里跳出来。她真的肌肤如玉,在阳光下看都那样莹白无瑕。是男人都会对她过目不忘吧,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罢了。。

    ——这要是真的多好。贺弘文也有些怅然。他刚刚说那句话时并没有想要撒谎,他也真的很喜欢他的妻子,可那抹熟悉的笑影为什么还是一闪而过呢?仿佛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无意中做了她的注脚。若论美貌,没有人能比上她,至少在他眼里没有。可是……可是……

    楚蘅看着贺弘文,贺弘文也看向她,两个人互相审视着,忽而都笑起来。。

    忘不了她,但又能怎样呢?能彼此相守的,只能是他们两个;要一道去面对漫长的一世的,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他们的生命是融合在一起的,谁也无法剥离开。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他也不过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纵然心里有再多的回忆,他终究无法守着记忆里那动人的笑颜过日子。

    “别眨眼……”楚蘅轻轻地说,手指轻柔地抚过丈夫的脸庞,“现在,我在你眼睛里呢。”

    “嗯。” 贺弘文温柔地应了一声,亲昵地看着她。他眼里的是她,他怀里的是她,与他生儿育女的是她,为他主持中馈的也是她。她从来没有向他索求过爱,但他也没有那么忍心,能够什么都不给。其实他在外面想起楚蘅的时候更多一些,尤其惦着她的身体,担心她会不会又被曹锦绣气坏了。

    “这一次,又多亏了你。”他满含着歉意。自己实在是个无用的人,并不是不知道应该板起脸来;可对着母亲的病容,他怎么也说不出那样决绝的话。最终他还是躲在了楚蘅身后,让她一个人去东挡西杀。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保护,反倒是她在成全着他与母亲的感情,支撑着这个家里错综的关系。

    楚蘅嘻嘻一笑,“反正曹锦绣也恨透我了。你不知道,我这一次一口咬定她要孝顺父母,逼着她把攒下的私房全都吐了出来,看她再怎么收买小丫头给你捎书递信!”她俏脸一板,手指点在丈夫鼻尖上,“我欺负她,你可不许生我的气。”。

    贺弘文笑笑,“我生什么气?她的父母,她怎能置身事外,你说的原本占理。”他数日前收到祖父母的信,祖母叮嘱他说,曹氏一门皆贪吝跋扈,让他千万记在心里,如今就应验了。他看着楚蘅,叹口气道:“你拿走了她的钱,她自然还会去问母亲要,你这又何苦。”。

    “……这倒是。”楚蘅沮丧起来,“横竖都是贺家的钱,是我想左了。”。

    贺弘文笑着哄她:“这有什么?横竖打发走了就是了。以后我们再不援手就是。”

    楚蘅摇头:“说得容易。我们以为安排得周全,奈何世事终不似你我想的那般简单。若真个曹家再来伸手,太太怎么能当真袖手不管?我虽管家,到底是媳妇,难道我还能眼看着太太把奁田卖了?就算我是为了贺家着想,一个不孝的罪名也就把我压得粉身碎骨。”

    贺弘文叹了口气。楚蘅说的何尝不是,自己总以为安排已甚是周全,殊不知世事常常出乎自己意料。若真是安排周详,如今曹家不要说拿了几百两银子去,就是开口相求也该是不敢的。况且这一次也是家里实在没有现银,母亲虽糊涂,总不能为了曹家去变卖贺家的产业。但下次呢?

    “下次呢……”楚蘅也喃喃地说。

    “要是曹锦绣能别宅而居就好了。”她嘟起嘴,看着贺弘文。

    贺弘文苦笑,“你明知我娘不肯。”

    “现在祺哥儿都会说话了,还是见到她就吓得往大人怀里躲。”楚蘅叹了口气,“到底是她要紧,还是祺哥儿要紧,我竟不明白了。”

    贺弘文也叹气:“这我何尝不知,但我娘……你就当是讨我娘个高兴吧。”

    说了等于没说。楚蘅郁郁地躺下睡了。

    贺弘文安抚地抱着她,心里倒松了一口气——幸好要面对这一切的不是明兰,现在他看着妻子的烦闷已经十分心疼,若换了明兰,他只怕就疼得过不下去了。

    贺弘文心疼的时候,曹锦绣正在肉疼。她好容易攒了三十几两的私房,一次就被楚蘅拿走了三十两。

    自贺老太太解除了她的禁足,一出门便发现她的六个丫头换了五个。她房中原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内中大丫头黛眉过去是贺老太太房里的人,虽然聪明能干,却半点不受她收买。另一个大丫头绿鬓为人十分老实,曹锦绣虽然觉得不堪其用,到底有一个心腹比没有好,所以在她身上也下了些本钱。四个小丫头里只有一个叫轻绢的最伶俐,她便着意结好轻绢,想着以后做个臂膀。这一次楚蘅将黛眉调了去帮自己管家,绿鬓配了人,另外将贺母房中的一个大丫头雨丝派给了她,轻绢已经十五岁,便补了大丫头的缺,另外三个小丫头都换了差使,新补上来的四个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九岁,都是刚刚才跟管事妈妈学了规矩的。曹锦绣花在绿鬓身上的工夫等于白费了,幸而轻绢还在,只得暗自咬牙,恨恨地咽下这口恶气。

    她想了几天,一时想母亲看到区区三百两银子,还全都给了庶子,该是如何大失所望。一时又想着自己亲生的哥哥们这般不成器,不知那焦姨娘如今在母亲面前何等得意。她想着焦姨娘那张脸,记起母亲骂她的话:“得意什么?再得意,不还是个妾!一辈子上不了台盘!”可不是,那女人再得意,也还是要在母亲面前伏低做小!三哥再出挑,还不是个小娘养的!他那个亲妹子,这辈子还不是要给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色鬼做姨娘!。

    她心里刚刚骂得痛快了些,忽然想到:自己如今还不也是个伏低做小的姨娘?甚至连那伏低做小的机会都没有,那女人根本就不许表哥沾自己一沾。。

    她在心里将宗楚蘅骂了千遍万遍:仗着自己家世好些,就日夜霸着男人!总有一天你年老色衰,表哥看也不看你一眼!那时才让你知道滋味!可是转念又一想,宗楚蘅虽一口一个“曹妹妹”,却是随着贺弘文叫的,论年龄比自己还小两岁。等到她年老色衰,自己岂不更是……。

    她心里焦躁起来。如今吃着宗楚蓂的药,虽然她心里怀疑所谓不能房事是宗家的圈套,奈何贺母却是宁可信其有——“否则便是神仙也无法了”,宗楚蓂说得郑重,她也不敢轻易以身试法。更何况,表哥先被那姓盛的迷了心,现又被这姓宗的死死看住,并不多与她说话,她就满心想破戒,也没有机会。

    她满心的怨苦,无处去说。只有母亲才是全心为她着想,可母亲又远隔千里……

    她忽然想起过门之前母亲的话:“锦儿,你别只心心念念地想着你表哥与你如何恩爱,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那姓盛的又生得美貌,他的心哪里就让你抓得住了?能恩爱自然极好,却不能一味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你姨妈是个不管事的,又肯疼你,你只说帮她分忧,慢慢地接管了他家里的大小事务,这才是正经!钱都从你手里过,人都从你手下使,他们才会敬你!若那姓盛的不肯,只管拿出‘不孝父母’来压她!就是弘哥儿也拿不住你的错——哪有个婆婆还在,媳妇就管着家的道理!”

    母亲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若自己当初不一心想着与表哥鸳鸯蝴蝶,而是怂恿着姨妈把管家的权力拿到手里……

    她又不禁一阵气沮:拿到手里又怎么样?宗楚蘅是明媒正娶,家务是贺老太太亲自交到她手里的。

    可自己就这样认了?

    想想看,若是自己管着这个家,这一次母亲何至于连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到!三百两!真应了那姓盛的说的话:妾的父母,给几两碎银子就可以打发!。

    她正反反复复想着心事,轻绢进来说道:“姨奶奶,不早了,奴婢服侍你安歇吧?”

    曹锦绣叹了口气,点点头。屋里六个丫头,只有轻绢是她用熟了的,肯跟她一气。另一个大丫头雨丝,手脚麻利,心思也细,却是个脸冷的人,除了做活之外从不多言。她已经十七岁,并不是贺家的家生女儿,楚蘅拨她来时已经许了她爹娘,再做两年便准她赎身出去,因而家里连婚事都替她订下了。这样的人拉拢也无益,曹锦绣便不大指使她,她也不往身边凑。只有这个轻绢……

    曹锦绣心里忽然一动,抬头打量轻绢。十五岁,正是一朵花将开的年纪。轻绢本就有几分水秀,今晚穿了一件淡青的比甲,系着鹅黄汗巾,越发显得俏丽。。

    这丫头聪明外露,是个不愿久居人下的;但又没有大聪明,自己时常赏她几件衣服钗环,她便投向了自己。她跟了自己两年有余,说起来,在这府里,也只有她算是个心腹……。

    “轻绢,我镜奁里那对珍珠珠花,你拿去吧。”曹锦绣笑道。。

    轻绢一喜:“真的?……奴婢……无功不受禄。”

    曹锦绣格格笑了几声,亲自开了镜奁,拿出一对珠花递给她,“这是我小时候戴的,你这个年纪戴了正好。拿着。”她将珠花塞到轻绢手里,“什么功不功的,这家里,除了姨妈,也就是你还将我这苦命人放在眼里……”

    她说着垂下泪来,轻绢慌了,忙一面替她端水洗脸,一面自己心下恻然,说道:“姨奶奶别伤心,您为人这么好,老天都看着呢!”

    曹锦绣擦擦眼泪,“你说的是。唉,若不是你时常这么开解着我,我这日子就更难了……”

    轻绢忙道:“奴婢是姨奶奶的丫头,伺候您是本分。那些个踩低就高的,看哪天雷劈了他们!”

    躺在床上,曹锦绣紧张地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自己去对姨妈说,让轻绢做表哥的通房。通房不算是妾,宗家也管不着。宗楚蘅现在怀孕,就说是让轻绢伺候表哥,姨妈没理由不答应,表哥……难道他还真愿意这么忍着?

    轻绢的模样不算差,又肯听自己的话。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事成了,宗楚蘅就要花更多的力气去盯着轻绢,自己就可以伺机说服姨妈,帮着管家。。

    让那宗楚蘅得意!你以为表哥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了?笑话!

    过去,宗楚蘅拿自己不能生养为理由,不许自己和表哥圆房;现在轻绢可是个能生养的!对,就这么跟姨妈说——表哥是独子,不多几个人开枝散叶,香火不旺!

    想到宗楚蘅要气歪了的脸,曹锦绣几乎笑出声来。只要她上了火,自己就可以从中取事。让她去忤逆婆婆,让她去做那个妒妇,而自己,才是那个体贴懂事的贤妇!

    宗楚蘅一定会给轻绢灌芜子汤的。到那时,表哥才知道自己当年受了什么样的苦……倘若她放任轻绢生下子嗣……那就跟姨妈说,把这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先有一个防老。至于轻绢……到那时自己应该已经有了别的心腹,轻绢便由着宗楚蘅去或打或卖好了。。

    不是我心狠,宗楚蘅,是你逼我。

    贺母这几日心里七上八下,锦儿对她说的两件事,她都只觉不大好办。

    头一件,把她房里的轻绢给贺弘通房丫头。

    “奶奶怀着身子的人,又有个哥儿在跟前,难免有思虑不到之处。到底多添个人,也好把表哥服侍周到些。”锦儿这样一说,她立时便将心里存的那一点不好的想头丢在了九霄云外:果然锦儿想圆房并不是为她自己,是为的弘儿好。若不然,怎么肯让丫头去做通房? hel

    但她马上又想到了楚蘅不会同意,何况当年答应过宗家,不给儿子房里放人的。 (7}uy[c

    见她踌躇,锦儿又说道:“姨妈便说是为了服侍表哥,奶奶也是书礼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岂能连这点子好歹都分别不出?况仍是丫头,并没有妾室名分,并不算负了宗家。身为人妇,若连这也容不得,那便是擅宠,姨妈只管拿出婆婆的身份教导她便是。” ?bur=oio]

    这话倒也在理。但是教导……贺母觉得难度很大。她性子柔和,若说让她强压媳妇低头,她也有些做不出,再说媳妇还怀着孕,倘若事情闹大…… pfk  &039;

    “姨妈拿住道理,凭她怎么,也得依礼而行。谁家婆婆给儿子放个房里人,媳妇敢说个不字?”曹锦绣一再勉励,贺母也觉并非完全不可行,大不了媳妇不允便作罢。于是问:“那轻绢可愿意?” x[tr3[1}

    曹锦绣抿嘴一笑,“表哥这样的人品,凭他什么样的丫头,会不愿意?况生下一男半女便是半个主子。姨妈放心,我问准了的,她心里愿意,只是怕奶奶责罚。我向她说了,她是太太给的,就是奶奶也要看在太太脸上敬重些,要不这家里哪里还有体统了?她便应了。” 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