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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6部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上,等再过十年,祺哥儿大了,女人那时眼里头最重的就是孩子了,哪还有那么多心肠来防着你。再说,人年纪越大,心就越软,你好好地跟她处上十年,她也不是铁打的心。能容你十年,就能容你一辈子。”她看着外甥女,“姨妈还能活多久呢?早晚都是她管着这个家。和她对着干,于你有什么好处?”

    曹锦绣哀哀哭道:“我哪里敢和她对着干,是她从进门就不肯喝我的茶……姨妈您都看着的,我处处避让着她,她却拿我当眼中钉呢。”

    贺母摇头道:“你也别一味这么想。那孩子心还是好的,要换个人,就着差点把祺哥儿掉了的事闹将起来,非要离了你,老太太一发话,我也是拦不住的。可她还是忍了。她在我眼前也这么久了,人的度量是装不出来的。别的不说,就给你看病这件事,若不是她催着,亲家少爷能上咱们家来?给王府的郡主们瞧病还瞧不赢呢。你啊,也别把人只往坏处想……”

    “可是……”曹锦绣低头,忸怩了一会儿才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一定要十年么……又这么……这么……”

    贺母不高兴了,就这么点道理,掰开揉碎说了,她还在想什么!这孩子小时候不是这样!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怎么就这点事丢不开呢!

    “看了那么多医生,哪个还有别的法子?”贺母冷了脸,“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拿主意就是,我虽是你姨妈,也不能逼你。”

    “姨妈,我、我听你的!”曹锦绣害怕了,这位姨妈是她的保护伞,是绝不能惹的。她咬咬牙,不就是十年吗!

    “可是,姨妈你说,这会不会是奶奶和亲家少爷串通了骗咱们……”看到贺母脸色骤变,曹锦绣赶忙改口,“我听您的!我只是说……防人之心……”

    “你表哥也是看过了脉案的,他也骗你?”贺母心中不满,锦儿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显得小家子气了,全家人都在为她忙活,她倒还一堆怀疑。若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趁着楚蘅肯请人来给她看诊,又没嫌着汤药昂贵,她就该想着法儿把事情赶紧定下来才是。这样的病症,吃药花的钱怕就不是个小数目,楚蘅肯这样出力,其实是看在婆婆面上。锦儿这样别扭着推三推四,若让楚蘅听见了生气,只怕能治得好也不肯再替她治——哪有人花了钱还要落埋怨的呢。

    “姨妈,我就怕……到时候还治不好,亲家少爷不是也说只有三分可治么?”曹锦绣拭泪,“我真是害怕……”

    “别说三分,就是一分可治,也是菩萨恩典!”贺母神色坚定,“照你着么说,若是大夫说姨妈还有一分可治,你就急着把姨妈装在棺材里头了?”

    “不不不!”曹锦绣赶紧摆手,“我……我明白您是为我好,可要是治不好,岂不是……”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理由,“白花了十年的钱?”

    “锦儿啊,你别想那么多。只要能医好你,钱,我和你表哥都不吝惜。到时若真治不好,那是命。可现在还不到认命的时候。”贺母也流出了眼泪,“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没这条路也罢了,有这么条路,不让你走,姨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心……”

    “那就……听您的……”曹锦绣泪水盈盈地抱住贺母的双膝,“姨妈,您一定要长长远远活着,锦儿可就……靠着您了……”

    贺母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心里想,我这身子,你能靠多久呢?当初你要是聪明些,别逼走了盛家姑娘,如今你的日子哪会是这个样儿……

    13

    曹锦绣吃了宗楚蓂的药,开始几天她时时都在疑神疑鬼,甚至想让小丫头先喝一口试试,被贺母一顿大骂:“那是什么药?是能给她们小姑娘家吃的?宗家是什么身份,还敢毒死人?”

    曹锦绣无奈,只好吃下去,然后就觉得身上到处都不舒服,哭着哀求停药。奈何这一次贺母就像哄小孩吃药的母亲一样,凭你怎么哭闹,想不吃药绝对不成。这样勉强服了半个月,别的虽不知道,曹锦绣脸上的肤色已明显好了起来,连丫头们都看出来了。这下曹锦绣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贺母更是放宽了心,再看儿媳妇就越发觉得一举一动都透着贤惠。

    楚蘅心里大乐,虽然很烧银子,但曹锦绣终于有十年,不,十几年惹不到她了。她心事放下一多半,便央着贺弘文要往广济寺去烧香。

    “你自己去吧,我这些日子替岳父誊抄前朝宫廷的医案,还有十几箱未曾看过,脱不开身。”贺弘文确实很忙,便有些抱歉地看着妻子。

    楚蘅低了头道:“其实,我嫁给你,并不在乎你有没有功名。我爹爹在太医院大半辈子,虽然赏赐丰厚,也担着天大的干系。我瞧着你的性子……你若不愿在太医院里,便辞了这差使,我也不在意的。”

    贺弘文握了她的手,“这个活儿虽然枯燥,却是岳父的苦心。留下这些医案的都是前朝名医,若不在太医院,断断看不到的。我细细读过里头的记载,才看了一两箱,便觉于我的医术修为大有裨益。就是以后不做这太医,多学些东西,对自己总有好处。”他说的是实话。他自己其实无意仕途,当初要进太医院,不过是为了有机会再与明兰见上一面。他不喜欢每日在官员府第奔波的生活,但如今岳父交给他的差使倒真合了他钻研的个性,让他现在舍弃,却也不能。

    “只要你愿意,我总是依你的。”楚蘅含情脉脉地看了他,然后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何又来对牛弹琴,那牛空长了两只大眼,见自己这样秋波暗送,却一句好听的话也没有。

    广济寺在京城是香火鼎盛的大寺,有钱人家的女眷常常到这里来烧香听经。楚蘅约了娘家的两位嫂子一同前来,进了山门,知客僧已在大殿外等候。

    “佥都御使盛大人家的女眷正在大殿礼佛,就要出来了,请几位女施主稍候。”

    盛大人家的女眷……

    “请问师傅,可知道来的盛府的哪些女眷?”楚蘅忍不住问道,也许贺弘文要后悔自己没来了。

    “听说是盛府的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和三位姑奶奶。”知客僧躬身回答。

    果然。

    楚蘅朝两个莫名其妙的嫂子一笑,心咚咚跳了几下。

    自从知道了贺弘文与明兰的首尾,她对这位盛家六小姐便生出了莫名的兴趣,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将丈夫的心占去了一多半的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贺弘文避重就轻,曹锦绣不尽不实,她只好私下找了几个贺家的旧仆来打听。她一向出手大方,婆子丫头们哪有不知无不言的道理。虽然难免添油加醋,但听得多了,她自己心里也理出个大概。那盛家的姑娘,是一个极标致极温雅的人,跟盛老太太来贺家的时候,总是斯斯文文地笑着,行事说话都大方得体。肌肤嫩得滴下水来,眼睛仿佛会笑,靥间还有一对勾人的小酒窝……

    她无数次想象过明兰的样子。都说是难描难画的,就是美人图上的美人儿,也断不能及她的万一。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她出身在杏林世家,自小饮食调理,皮肤也极白皙莹润,容貌也算得不俗,可从没得过这般的赞誉,也想不出能得着这般赞誉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所以她无数次地生出一股冲动:她想见到她。

    可是侯门深似海。虽然只隔了两条街,她这个九品太医的妻子,与二品大员的夫人,怎么也不可能有交集。她也问过自己的哥哥,可曾见过顾廷烨顾都督的夫人?宗楚蓂回答得很让她泄气:就见过也不记得。

    于是她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在幻想中勾画着,想象有一天不期而遇。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笑自己接下了她好容易躲开的这个烂摊子?

    我也不想做这么劳心劳力的事。可既然接了,我一定会做好。她想,她一定要这么说。

    如今,就要碰面了。楚蘅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就是贺弘文,怕也不会比她的心跳更急。有些急切,也有些紧张。她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可是她也真怕,自己看一眼就明白只能竖起降旗来怎么办?

    心如同一团乱麻,千万种思绪冲突着,让她口中发干。正在这时,花簇簇的一群丫鬟仆妇围拥着几个女子出了大殿,楚蘅赶忙定睛在人群中寻觅。

    是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没有见过明兰,但只要看一眼,那样如画的眉目,那样俏生生的神情,只能是那个人。

    原来自己真的比不上她,远远不及。楚蘅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却意外地并没有多少失落。也许这样更好,她不用觉得自己失败了,上天根本就没有给这样的女子安排对手。

    楚蘅出神地看着明兰。她穿着淡红的褙子,掩住有些臃肿的腰身——她的肚子比楚蘅的还要明显,足有六七个月了。她亲亲热热地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老夫人的眉目有些凌厉,但不知她说了几句什么,老夫人就开心地笑了,凌厉不见了,只剩下一位慈祥的老祖母。

    明兰也在笑着,楚蘅想,她一定非常幸福,只有幸福的人,才能有这样舒心的笑。她感到释然:明兰是对的,如果嫁到贺家,她不可能笑得这样开心,活得这般自在。贺弘文是真的输了,只有能给得起这种幸福的男子,才配得起这样的美人。

    走过楚蘅身边的时候,明兰看了她一眼——准确地说,是看见了她同样隆起的小腹。她向着楚蘅盈盈一笑,楚蘅忽然觉得,阳光明媚了起来。盛老太太似乎发觉了,也朝着楚蘅一笑,于是一缕温存的笑意不知不觉便在楚蘅脸上绽放开来。也在那一瞬,她腹中的胎儿忽然动了。

    楚蘅抚着肚子,目送明兰一行远去。心里想着:看到盛家姑娘就激动,这孩子别偏偏这一点随他爹爹吧?

    “如果这是个男孩,让他去考状元,好不好?”晚上,她对贺弘文这样说。

    贺弘文满肚子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你喜欢便好。”

    楚蘅气鼓鼓地看着丈夫,后悔和他废话。当年盛御史的爹点了探花,就娶到了勇毅侯府的大小姐;我的儿子将来也未必不能娶到顾廷烨的女儿啊。

    “将来一定要比你爹爹有出息,娶个最满意的媳妇回来。”她在心里这样教育着胎儿,那小东西动了两动,算是回答。

    14

    贺弘文刚进二门,便看到贺母的丫鬟雪芽从耳房直奔了他来:“太太请少爷这就去茂萱堂。”

    贺弘文有些疑惑,答道:“我换了衣服就来。”雪芽也不多言,答应着去了。

    贺弘文回到房中,一面换衣服,一面问楚蘅:“母亲房里的人在门口等着我,你知道是什么事?”

    楚蘅一笑,“今天有人捎了曹家的信来,听说太太和曹妹妹哭了一整天,不知道是什么事。”

    贺弘文的眉头皱起来了。曹家……大约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果然,来到贺母房中,就看到母亲正在擦眼泪,曹锦绣的眼睛哭得如桃儿一般。还没等他开口,曹锦绣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表哥,我没有面目再求你,可是……你要救救我爹娘的命啊!”

    救命?贺弘文的第一反应是曹姨妈生了什么疑难杂症,望了母亲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锦儿,你起来,把你娘的信给弘儿看看。”贺母擦了泪道。

    曹锦绣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起身将已经不知滴了多少眼泪的信笺递了过来。贺母的丫鬟霞蕊却是楚蘅新选上来的,甚有眼色,马上过来接了信,再双手呈给贺弘文。曹锦绣一阵生气,明知道这是楚蘅特意选来防着她勾引贺弘文的,却偏又挑不出什么,且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娘家的事,故只狠狠剜了霞蕊一眼,咬住了嘴唇。霞蕊却混若不觉,规规矩矩又站在了贺母榻前。

    贺弘文却没在意这些勾当,接了信纸匆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头大。信是写给贺母的,意思是他们到了原籍,借着贺家给的银子,置办了一些产业,原本也可度日。不想儿子们不成器,长子在外包了妓子,连妻子仅剩的一点妆奁都偷了去填了花债,如今妻子只闹着要和离,非讨还嫁妆不可,曹姨妈也弹压不住;次子和六子两个被族人骗去聚赌,竟连家中的田产都输光了,债主追上门来,说是不书券就砍死这两个儿子,偏那次子又是嫡出,曹姨妈到底求着丈夫将地契给了讨债的人。如今所有置下的产业被败得罄尽,只剩一处房产全家住着。她上门去找那诱赌之人讨要说法,却被打了出来。族中余人也甚是吝啬,既不肯主持公道,也不肯伸手相帮。如今家里是坐吃山空,只怕等书信到京,曹家人已没了活路。

    贺弘文一面看信,眉头越皱越紧,曹锦绣一见,一步上前把住贺弘文的胳膊,哭道:“表哥,求求你,你、你救救我爹娘吧!锦儿愿意给你做牛做马!”说着便跪在地上,抱了他的腿大哭。

    贺弘文因为明兰的事,早已决心不与曹锦绣有肌肤之亲;又被楚蘅一再刺着,如今对曹锦绣近身已颇忌惮,见她抱了腿大哭,顿时吓了一身汗,要挣开她,曹锦绣偏不肯放。幸而黄嬷嬷看不下去,上前扶了曹锦绣道:“姨奶奶,您起来,有太太做主呢。这里大小多少奴才,这像什么样子?”曹锦绣这才松开了手,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贺弘文心里已有了五分的别扭,见母亲看着自己,便说道:“当日曹家写了文书,锦儿妹妹进了贺家的门,贺家与曹家便不再算是亲戚。如今文书还在,何况这样嫖赌的事,我们也管不得。”

    贺母其实也想到了文书的事,但只想着怎样对儿媳开口,没想到连儿子都这样说,一时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曹锦绣见贺母不说话,便呜呜哭道:“表哥,你怎么如此狠心!我娘是你亲姨妈,小时候时时抱着你玩,难道我娘对你的好,竟还抵不过那一张纸?奶奶是外人,她说这话也罢了,你是我娘的嫡亲外甥,当着姨妈的面,你怎么说得出口?”见贺弘文涨红了脸,她掩了面哭道,“你纳了我进门,是救了我的性命,我本再没脸求你的。可我的性命也是我爹娘给的,如今就让我死了,求你救救我父母吧!”说着扭头就要往墙上撞。贺弘文忙要去拉,却见霞蕊早一个箭步上去抱住了,曹锦绣还和她撕扯,哭道:“我活着也是碍人的眼,不如死了,表哥也清净,开开恩救我全家一命。”见雪芽等几个丫头都过来拉着,贺母又一叠声地大咳,她便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是做了什么痴心的梦,不肯死在凉州……如今活着也只是个拖累,何苦又不许我死!表哥,我知道你心里再没我半分,可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啊……你以前心肠那样好,如今怎么就变得这般无情无义……”

    仿佛一盆雪水从头上淋下来,贺弘文刚刚有些伤感的心又冷了下来。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当年在老宅,不也是姨妈和表妹这样口口声声求死,拿那些“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话来激着自己和母亲,终于逼走了明兰?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痛,看着母亲好容易缓过口起来,挣扎着招手叫他,忙走过去含泪跪在床前。

    贺母喘了半晌,方说出一句话:“看在我份上……就帮帮你姨妈……我也一把年纪的人了,烦不了你们几年……等我死了……”

    曹锦绣哭着跪爬过来,扑在贺母身上,“姨妈,你不能死,锦儿怎么办?没了你,锦儿连骨头都剩不下了啊……姨妈,锦儿早就不想活了,只是舍不得姨妈……和表哥……”

    贺弘文最见不得寡母的眼泪,见母亲死命攥着曹锦绣的手,说不出话,满眼都是哀恳,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若不拒绝……自己岂不是真的落到了当年明兰所担心的境地?

    自己真是无用,明兰早已看穿锦儿必不能安分,曹家也必不能安分,只有自己才相信那一纸文书能断了曹家的念想……可自己难道就这样认了么?难道自己不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让自己的家落到那副境地?若连这都不能坚守,自己又有何面目……异日见她?

    他心中矛盾,便听见贺母说道:“弘儿,就这一次……你跟楚蘅好好说,给你姨妈家里三千两银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贺弘文吓了一跳,三千两!他知道曹家离京的时候,祖母给了五百两银子,那是为了送瘟神;外祖父家里本不甚豪富,母亲又不得双亲宠爱,嫁奁也不甚丰,除了些金银器皿,只有三百亩田地和一处米行,母亲私下将米行变卖了一千三百两银子,连同自己攒下的一点私房,加上祖母给的五百两,总共两千两,全都给了姨妈。那可是母亲一辈子的积蓄!如今被败光了,再来要钱,反倒又加了一千两!

    见贺弘文吃惊,贺母哽咽道:“弘儿,只这一次,我也就尽了心了,再没第二次了……”她拿湿透的绢子擦眼泪,眼泪却还止不住留下来“你姨妈是我亲姐姐,也几十岁的人了,娘不能忍心看她老来受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你对你媳妇说说,就当是花在我身上……我也再不跟你们开口……”

    曹锦绣哀哀哭道:“姨妈,您别这么说,我娘若知道您为了她,跟儿媳妇这样开口哀求,她也伤心得活不成了呀……姨妈,您也好命苦……”

    见母亲如此伤痛,贺弘文心里一酸。母亲毕竟是这个家的尊长,他怎能让苦了一辈子的亲娘老来还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可是……

    他压住心里的难过,生怕自己忍不住改了主意,赶紧把最充分的理由说出来:“娘,儿子和媳妇绝没有忤逆您的意思……但是家里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见母亲和曹锦绣吃惊地看着自己,只得解释道,“大上个月楚蘅拿家里所有能动用的现银,在京城远郊买了十七顷良田,现在家里怕是连一千两银子都凑不够了。”

    曹锦绣愣了愣,转头向贺母道:“十七顷就是一千七百亩……这样大的银钱出入,奶奶自己就……就办了?姨妈竟不知道……”

    贺母摇摇头,这事楚蘅自然是告诉过她的,只是她向来不管家务,这会儿被姐姐家的事急昏了头,便忘了这一茬。经儿子一提,她才想起来,不由也惶急起来:“那怎么办?你姨妈那边……只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贺弘文有些恼曹锦绣这时候还不忘挑拨母亲和楚蘅的关系,便负气道:“儿子也没办法,这一次买的地也是那一家的儿子不成器,打死人命,父母把五千亩地都贱价发卖了,除了我们买下的十七顷,剩下的是宗家买了。我们家里可用的银子不够,楚蘅还朝娘家借了三万两。如今两家的土地连着,儿子难道能去卖了这地?还是变卖贺家的祖产?”

    贺家的祖产,这是贺母也不敢打主意去卖的;新置的土地跟宗家连着,若发卖宗家定然知道,而宗家若知道贺家这样大笔银子给个小妾的娘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又要怎样想?贺母也沉吟起来,贺家毕竟也是书香门第,这个人是丢不起的。

    “姨妈……”曹锦绣盘着贺母的胳膊,“你要救救我娘……”

    “好孩子,你别急……”贺母有气无力地拍拍她,扭头对儿子道,“实在无法,就把我陪嫁的那三百亩地也卖了吧……”

    贺弘文听见,知道母亲已是铁了心。他自然不能让母亲把妆奁全都卖尽,见母亲一脸哀戚,表妹泣不成声,心里也不好受。只得咬牙道:“母亲不要这样……儿子……再想想办法。”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房中,楚蘅正在逗祺哥儿玩。祺哥儿将满周岁,正是好玩的时候,贺弘文平日见了儿子总要抱着亲昵一会儿,今日却半点兴致也无。楚蘅见他面色沮丧,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便让||乳|母将儿子抱走,自己过去挨了他坐下,柔声道:“出了什么事?”

    贺弘文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满怀歉意地看着妻子:“楚蘅,我对你不起……可我实在无法违拗母亲……她守寡这么多年,身子又病弱……”

    楚蘅微微一笑:“你是一片孝心,我不生气。不过,”她笑盈盈地看着丈夫,“这曹家和贺家的关系,究竟怎生算呢?”

    贺弘文一呆,楚蘅此时的笑意,像极了当日说着“贺家哥哥,你以后的媳妇可难当咯”的明兰……而今日的一切,何尝不是当日明兰说中了的……

    他垂下头,压下心里的起伏,道:“我当日曾让曹家姨父写下了文约,只要锦儿进门,曹家就只能算是妾室的娘家,不能再算贺家的亲戚。可是……可是……”

    “可是太太抛不下这个姐姐,是么?”楚蘅还是笑着,贺弘文无语,只得点了点头。

    楚蘅歪着头想了想:“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当日老太太也给了曹家不少银子,如今被他们败光了,子嗣又是这样五毒俱全,我们帮到何时才是个头?这样下去,只怕把贺家都搬了给他们也不够。”

    贺弘文道:“这我何尝不知。可母亲说,这是最后一次……又说些让人难受的话,我实在……实在……”

    楚蘅笑道:“你不要这样。我又不是那等吝啬的恶媳妇,还能让婆婆作难?只是你知道,头一个,家里现没这笔钱;二一个,太太大约真觉得是最后一次,但曹家却未必这么想。明日花光了,再来要时,难道太太就忍心不管了?若只是要这三千两的花用,我豁出脸来回娘家哭一场也借得来,只这并不是管用的法子。”

    贺弘文忙道:“万万不可!哪有让你回娘家借钱给曹家的道理!就是岳母不说什么,我也再没脸上门了。”

    楚蘅笑道:“我若真去借银,自然不会说是为了给曹家。”她面上忽然一暗,贺弘文看见了,刚要问时,她又恢复了笑容,说道:“与其这样日消月割,不如想个长久之策。你可知道,曹家的几个儿子里头,可有一两个出色些的?”

    贺弘文道:“曹家有六个儿子,长子、次子和五子是我姨妈所生,其他三个是庶出。三个嫡出的都不大成器,当年就是因为大表哥是个纨绔子,祖母觉得曹家教子无方,才不情愿与曹家联姻……只有庶出的三表哥,小时候便甚喜读书,只我姨妈一味压着他,后来又流放,到底毁了前程。曹家在京居住时,我与他聊过几句,他有意弃文从商,却没本钱。说出色却也说不上,但兄弟行中只有他还算有些立业的想头。”

    楚蘅点头道:“这便成了。我们只要把些本钱给这位三表哥,帮扶他起来,他日子好了,自然就要供养曹家二老,没个有儿子还朝外甥伸手的道理。”

    贺弘文迟疑道:“我姨妈对这些庶子女向来严苛,若说把钱给三表哥,她必不答应。”

    楚蘅笑道:“这个无妨,我去对太太说,包管太太应了。”

    第二日,楚蘅便道贺母房中来请安。曹锦绣一见楚蘅,便直挺挺跪了,哭道:“奶奶,求你发发慈悲——”

    楚蘅笑眯眯地吩咐道:“曹妹妹身子不好,你们还不快扶起来。”后头两个嬷嬷二话不说将曹锦绣架了起来。

    贺母与曹锦绣计较了大半夜,这会儿面色焦黄,没半点精神。见儿媳妇不许曹锦绣开口,心里先叹了口气,只好说道:“蘅儿,你……你过来坐下。”

    楚蘅在婆婆床边坐了,瞧了瞧婆婆面上,皱眉道:“太太面色可不好呢。”

    贺母眼中沁出泪来,说道:“我就是这个命,再没一天省心……”

    楚蘅笑道:“看太太说的,太太正是享儿孙福的时候,怎么还说命不好呢?是夫君还是祺哥儿让太太为难了?”

    贺母一怔。按理说,现在只有儿孙才是她的家人,姐姐虽亲,却是外姓,甚至连娘家都不算。楚蘅的话看似随意,其实却有着分量在里头。她被这般一问,后头的话竟不好再说出来。

    “姨妈……”曹锦绣一见楚蘅将贺母堵了回去,忙在旁边唤了一声。贺母扭头看见曹锦绣珠泪盈盈,眼睛都肿得小了一圈,只得狠狠心,对儿媳道:“昨天……弘哥儿可曾跟你说过……”

    “哦,说了,曹妹妹的娘家哥哥们损了家业,想跟妹子打个秋风。”楚蘅轻描淡写,“夫君的意思,给他们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曹锦绣脱口而出,这个数字可比贺母对贺弘文所说少了十倍,母亲向自己开一次口,怎么能拿这点钱去打发?

    贺母朝曹锦绣摆摆手。三百两其实并不算少,小户人家二三十两银子就可以过一年,三百两在曹家原籍也可置下七八十亩田地了。她昨夜也想过,若家里实在拿不出现银,也只好少些,等周转得开时自己再想办法。

    楚蘅也不看曹锦绣,继续向贺母说道:“夫君与媳妇商议过了,夫君说,曹妹妹家里的几个兄弟,大多过惯了公子哥儿的日子,再多的钱到了他们手里,也是一过手就花尽了。太太连妆奁都卖了,两千两银子给了他们,结果这才三年就没了。曹妹妹,可是不是?”

    当着屋里的奴才,曹锦绣不乐意认,但又抵赖不得,只低了头垂泪。

    楚蘅接着道:“依着夫君的意思,嫖赌都是无底洞,咱们贺家也不是开国库的,并没许多银子填进去。何况咱们虽分家另过,长房却还在京中。若是给族中人知道了,只怕连夫君都无法交代。”

    贺母心中一凛。虽说是分家,但钱毕竟还是贺家的,拿去给了曹家,若是被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知道……

    曹锦绣哭道:“依着奶奶,竟是看着我父母饿死吧?”

    楚蘅正色道:“曹妹妹这话错了。你父母并非只你一个女儿,他们现有六个儿子。儿子挣钱置产,奉养父母,这是人伦,哪里有儿子都白闲着包娼庇赌,反倒让外甥还赌债的道理?”

    这个道理无可辩驳,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都微微点头,曹锦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贺母。

    楚蘅向婆婆笑道:“夫君说,本来这事,再不是贺家该管的。但终究是太太的亲姐姐,太太要管,那我们也不能逆了太太。但怎么管有个分别。第一桩,曹家的老人,自然该曹家的儿子去养。夫君说曹家兄弟里头,只有行三的那一位可靠些。他的意思,让媳妇好歹凑三百两银子,交给他去经营。钱虽不多,也是他的立业之本,若是个有本事的人,用不了几年也便家成业就了。虽说是庶子,也没有不孝敬父亲和嫡母的道理。曹家也是官宦人家,想来家教定是极好,母慈子孝的。”

    曹锦绣本想说三哥不是母亲亲生,但楚蘅已经把“家教极好”、“母慈子孝”说了出来,自己若再反驳,便是说自己家教不好,母亲一向薄待了庶子。她心里生气,眼泪便流下来。贺母倒觉得有理,何况曹家唯有三子稍有出息,楚蘅如何知道,必是儿子说的。于是便点点头。

    楚蘅也不理曹锦绣,接着说道:“第二桩,曹家三少爷要经商,想来这前头几年未必有富余。夫君的意思,让媳妇再凑五百两银子,到曹家原籍去买一百多亩田地,五年内,一应的出产都归曹家,这便够他们生活了。但这地契,却要写夫君的名字,这样便是给贺家置产,贺家族里的人也没话可说。曹家兄弟既不能将地卖了,也免得再去聚赌。”

    她见贺母点头,抿嘴一笑,“这加起来便是八百两了。咱们家里如今并没这么多现钱,总要到秋天,各处的租子收上来才好腾挪。我说往娘家去借,夫君又不肯。我已经让人将我的几件金首饰拿出去押了,再把家里的钱算一算,月钱也放迟些,大概八百两是有的。我那里还有二十几两私房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曹妹妹不用说了,攒下的月钱自然都是要给父母的,也有个三十几两吧。”

    曹锦绣大吃一惊。她每个月二两月钱,吃穿都是官中的,所以月钱是干攒着,三年下来已经攒了三十两有余。她本想贺家家大业大,没想过要动用自己的钱。可楚蘅说了出来,她又怎能说自己的父母只让贺家出钱,自己一文不给?她顿时红了脸,吃吃说道:“我……我并没有那么多,只有……十几两。”

    贺母皱眉道:“你的月钱又不花用,都哪里去了?”曹锦绣深恨姨妈心思不清,这时候跟自己算这个有什么用?楚蘅道:“何用问,定是丫鬟们不好生服侍,曹妹妹都白便宜了她们。”不等曹锦绣说话便起身,厉声道:“你们都好大的胆子!今天都听好了,以后谁再敢接曹妹妹一文钱,不分什么情由,有人看到一律告诉管家娘子,打二十板子,立时撵出去!”

    众人本就因为要迟发月钱心里不满,这时又见楚蘅发作,纷纷跪下道:“奴才们从来不敢接姨奶奶的钱。”

    曹锦绣情知要犯众怒,只好说道:“还有十两,是我想着姨妈的生日快到了……”

    贺母道:“事有缓急,你这孩子怎么糊涂起来。这时候还什么生日不生日!”

    楚蘅道:“我这里有二十五两,曹妹妹有三十两,有这五十五两在手里,过年俭省些,也尽够了。太太别不好意思,这些不省心的儿子,也该给他们些教训。”

    贺母道:“你刚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名下还有三百亩田地,要不然……”

    楚蘅摆手道:“太太快别提,昨晚夫君发了脾气,说太太若要连奁田都卖了,分明是不给儿子立锥之地。我哄了他说,我今日来求太太,太太定给我这脸的,再不提卖那奁田的事。求太太可怜可怜我吧。有这些钱,曹家虽不能大富,却也能支撑几年。况且三少爷若有出息,曹家便不至坐吃山空,太太岂不更欢喜?就是曹妹妹,也不能看着太太卖了陪嫁不是?”曹锦绣只好扭过头不看她。

    贺母盘算了半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外甥不成器她也是知道的,两千两银子不到三年就败光了,再多的钱给过去,怕也会打水漂。儿子媳妇所说并不是没道理,庶子虽非姐姐亲生,也总要养父亲和嫡母。若嫡亲的外甥再有个争气的,过几年银钱凑手时再帮扶他一把也使得……

    曹锦绣心里打的却是另一番主意。钱看来是不能再多了,连自己的私房也被搜刮了个干净,但那三百两银子,一定要想办法给到母亲手里,不能交给那庶出的三哥……

    然而说到办事,她永远不是楚蘅的对手。当天下午,楚蘅便拿了八百两银票和贺弘文亲笔的书信,加上她和曹锦绣的五十五两现银,贺母又添了四十五两,凑了个百两的整数。曹锦绣本给母亲写了信,但楚蘅派去送银票的是府上的二管事,此人是贺母陪房黄嬷嬷之子,倒也罢了,但楚蘅说他身上带有大笔财物去往边鄙之处,一人不安全,又加派了一个人,却是楚蘅自己的陪房。贺母不管这些事,反而觉得楚蘅想得周到。曹锦绣心知这人是去监督银子去向的,自己写了信去也没用,只好作罢。

    虽然花费从三千两减到了四百两,但楚蘅心里并不开心。曹锦绣若不除,这样钝刀子割肉的事就还在后头。

    14

    贺弘文刚进二门,便看到贺母的丫鬟雪芽从耳房直奔了他来:“太太请少爷这就去茂萱堂。”

    贺弘文有些疑惑,答道:“我换了衣服就来。”雪芽也不多言,答应着去了。

    贺弘文回到房中,一面换衣服,一面问楚蘅:“母亲房里的人在门口等着我,你知道是什么事?”

    楚蘅一笑,“今天有人捎了曹家的信来,听说太太和曹妹妹哭了一整天,不知道是什么事。”

    贺弘文的眉头皱起来了。曹家……大约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果然,来到贺母房中,就看到母亲正在擦眼泪,曹锦绣的眼睛哭得如桃儿一般。还没等他开口,曹锦绣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表哥,我没有面目再求你,可是……你要救救我爹娘的命啊!”

    救命?贺弘文的第一反应是曹姨妈生了什么疑难杂症,望了母亲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锦儿,你起来,把你娘的信给弘儿看看。”贺母擦了泪道。

    曹锦绣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起身将已经不知滴了多少眼泪的信笺递了过来。贺母的丫鬟霞蕊却是楚蘅新选上来的,甚有眼色,马上过来接了信,再双手呈给贺弘文。曹锦绣一阵生气,明知道这是楚蘅特意选来防着她勾引贺弘文的,却偏又挑不出什么,且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娘家的事,故只狠狠剜了霞蕊一眼,咬住了嘴唇。霞蕊却混若不觉,规规矩矩又站在了贺母榻前。

    贺弘文却没在意这些勾当,接了信纸匆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头大。信是写给贺母的,意思是他们到了原籍,借着贺家给的银子,置办了一些产业,原本也可度日。不想儿子们不成器,长子在外包了妓子,连妻子仅剩的一点妆奁都偷了去填了花债,如今妻子只闹着要和离,非讨还嫁妆不可,曹姨妈也弹压不住;次子和六子两个被族人骗去聚赌,竟连家中的田产都输光了,债主追上门来,说是不书券就砍死这两个儿子,偏那次子又是嫡出,曹姨妈到底求着丈夫将地契给了讨债的人。如今所有置下的产业被败得罄尽,只剩一处房产全家住着。她上门去找那诱赌之人讨要说法,却被打了出来。族中余人也甚是吝啬,既不肯主持公道,也不肯伸手相帮。如今家里是坐吃山空,只怕等书信到京,曹家人已没了活路。

    贺弘文一面看信,眉头越皱越紧,曹锦绣一见,一步上前把住贺弘文的胳膊,哭道:“表哥,求求你,你、你救救我爹娘吧!锦儿愿意给你做牛做马!”说着便跪在地上,抱了他的腿大哭。

    贺弘文因为明兰的事,早已决心不与曹锦绣有肌肤之亲;又被楚蘅一再刺着,如今对曹锦绣近身已颇忌惮,见她抱了腿大哭,顿时吓了一身汗,要挣开她,曹锦绣偏不肯放。幸而黄嬷嬷看不下去,上前扶了曹锦绣道:“姨奶奶,您起来,有太太做主呢。这里大小多少奴才,这像什么样子?”曹锦绣这才松开了手,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贺弘文心里已有了五分的别扭,见母亲看着自己,便说道:“当日曹家写了文书,锦儿妹妹进了贺家的门,贺家与曹家便不再算是亲戚。如今文书还在,何况这样嫖赌的事,我们也管不得。”

    贺母其实也想到了文书的事,但只想着怎样对儿媳开口,没想到连儿子都这样说,一时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曹锦绣见贺母不说话,便呜呜哭道:“表哥,你怎么如此狠心!我娘是你亲姨妈,小时候时时抱着你玩,难道我娘对你的好,竟还抵不过那一张纸?奶奶是外人,她说这话也罢了,你是我娘的嫡亲外甥,当着姨妈的面,你怎么说得出口?”见贺弘文涨红了脸,她掩了面哭道,“你纳了我进门,是救了我的性命,我本再没脸求你的。可我的性命也是我爹娘给的,如今就让我死了,求你救救我父母吧!”说着扭头就要往墙上撞。贺弘文忙要去拉,却见霞蕊早一个箭步上去抱住了,曹锦绣还和她撕扯,哭道:“我活着也是碍人的眼,不如死了,表哥也清净,开开恩救我全家一命。”见雪芽等几个丫头都过来拉着,贺母又一叠声地大咳,她便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是做了什么痴心的梦,不肯死在凉州……如今活着也只是个拖累,何苦又不许我死!表哥,我知道你心里再没我半分,可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啊……你以前心肠那样好,如今怎么就变得这般无情无义……”

    仿佛一盆雪水从头上淋下来,贺弘文刚刚有些伤感的心又冷了下来。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当年在老宅,不也是姨妈和表妹这样口口声声求死,拿那些“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话来激着自己和母亲,终于逼走了明兰?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痛,看着母亲好容易缓过口起来,挣扎着招手叫他,忙走过去含泪跪在床前。

    贺母喘了半晌,方说出一句话:“看在我份上……就帮帮你姨妈……我也一把年纪的人了,烦不了你们几年……等我死了……”

    曹锦绣哭着跪爬过来,扑在贺母身上,“姨妈,你不能死,锦儿怎么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