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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宣路人甲第18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未知

    婚的大龄女青年一样了吗?

    唔,要不然还是自己去找个像之前那个路人那样的病秧子,伺候几年他然后当寡妇算了。 这样反而还逍遥点,而且获得了再嫁由己的权利。不过,这种病秧子现在肯定不敢娶自己了吧?本来就只剩半口气的人,肯定不愿意娶个克夫的女人,那多不吉利啊。

    想来想去,王蘅君发现当初那位路仁的提亲其实是很适合自己的。如果自家当时的动作再快点,等到她过门路仁再断气的话,那就是完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吗?

    王蘅君越想越囧,表情不觉有些抽搐。

    “姐,你的表情好奇怪。在想什么?”王骏奇怪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终于更了。鼓掌~~~

    说明下,上章是从女主角回家两年后开始写的。所以感觉有点跳。这里偶倒叙下女主角克夫的经过。

    第六十七章 从克夫命到填房命

    贾珏又一次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地对着自家大厨做出来的一桌菜,脑子里回味的始终是那日在流水居吃到的美味,正当贾珏痛苦万分的时候,管家贾融走了进来。

    “公子,先前你让我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探明白了。”贾融禀报道。

    “快说,快说。”贾珏两眼发亮,连声问道,“王家那位姑娘的克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贾融于是高声把王蘅君的克夫经历如实汇报。贾珏越听眉头越舒展,听完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却是这般克夫。真是人言可畏。”

    “爷,钱媒人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请她进来。”贾融又问道。

    “当然。马上叫她进来。”贾珏立时觉得贾融非常善解人意,“该给的礼数你都按规矩准备好,一定要让王家看到我们的诚意。虽然她家姑娘是过来填房的,不过,我们贾家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是。是。”贾融点头应道。

    很快,钱媒人就带着喜滋滋的表情走出了贾府,赶到了王家。

    “王老夫人啊,大喜啊大喜。”钱媒人夸张的喊声还没叫醒房内午睡的姜氏,倒是把正在聊天的王蘅君和刘病已两人吓了一跳。

    王蘅君走到窗外一看,见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便以为是母亲的什么朋友,复又转过来与刘病已继续谈话。

    “这么说,宫里的御医已经束手无策了?”王蘅君询问道。

    “是啊。”刘病已点了点头,说道,“听张叔叔说,大将军已经准备张榜征天下名医入宫为陛下治病,如有起色,必有重赏。”

    王蘅君听了这话,心便跌落到了谷底。如果还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她相信霍光等朝臣是绝对不愿让皇帝病重的消息传扬开来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宫里面也是人心惶惶的,毕竟皇后虽然已经开始承宠,可是却至今没能有孕。如果陛下就这么去了,只怕……陛下才二十出头,谁能想得到老天爷竟然会开这种玩笑呢。”刘病已不断摇头,叹息着。

    王蘅君看着犹自在为上官菀君叹息的刘病已,心中苦笑。是啊,刘弗陵的早逝大概真的是老天爷和老刘家开的一个大玩笑吧。

    “病已,我想进宫一趟。”王蘅君前思后想,终于下了决心。

    “进宫?”刘病已显然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直愣愣地睁着眼睛,不能理解地问道,“你进宫做什么?难道你有办法治好陛下的病?”

    “不,没有根治的办法。”王蘅君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就不要去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病已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正是宫里最波谲云诡的时候,你别去凑这份热闹。万一被炮灰了,多冤啊。”和王蘅君处了七八年,他倒是跟着学会了一些现代化词汇。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的。”王蘅君紧握着拳,看着刘病已,轻声说道。

    “后悔?”刘病已皱起眉头,他想了想,说道,“你还惦记着和皇后之间的主仆之义吗?”

    “……嗯。”王蘅君顺着刘病已的误解点了点头。虽然,上官菀君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刘病已一家。她担心这个平凡而温暖的家庭被未央宫折腾得支离破碎,她怕自己到时会后悔莫及。

    尤其是许平君,两年相处下来。她早已不是史书上冷冰冰的孝宣许皇后五个字,而是一位贤惠的妻子,慈祥的母亲,温柔的姐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要王蘅君无动于衷看着这样一个人步向黄泉,这太难了。

    “可是,你去了,也不见得就能治好陛下的病吧?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了。”刘病已依然不赞同地摇头。

    “你不是说,陛下现在已经昏迷了吗?我想,我至少能让他醒来。而且,我也会尽力救他的。”王蘅君苦笑道。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为刘弗陵延命半年,如果能在这半年使上官菀君怀上的话,那就是老天有眼。即使,即使她没那个办事,那么至少让刘弗陵摆脱昏迷状态,他可以清醒地自己安排身后事,也许对下任皇帝的安排上,会另有转机也不一定。

    她此时心中不知有多么后悔,没有在出宫的这两年里继续关注未央宫里刘弗陵的身体状况。廉姜答应会用她提供的药丸,宫里又对民间隐瞒了刘弗陵的病情,竟给她造成了一种一切正常的假象。

    若不是,前些日子偶然得知了贾焦两家的投机计划,她也不会想到请刘病已打探宫里的消息。毕竟,刘病已自搬出掖庭后,也基本与未央宫绝缘了。

    ……

    那边厢,姜氏和杜氏送了媒人出门,婆媳二人回转内堂悄声商议此事。这是第二次有媒人上门给王蘅君提亲,虽则贾家豪富,可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二人实在是有些怕了,商量了半晌,却还是没个主意。

    两人等到王奉光与王舜回来后,赶紧上报了此事。谁知王奉光听了之后,竟是一阵稀奇。

    因为父亲的表情委实太过明显了,于是,王舜开口问道:“爹,有什么不对吗?”

    王奉光稀罕道:“先前我在集市上行走,碰见一个卜卦者。他看了我的面相就非要给我算上一挂不可。我躲他不过,只得应下了。结果,他说我家有好女,且命格奇贵。”

    听了这话,姜氏也是精神一振,追问道:“他真的这么说吗?”

    王舜却皱起眉头,说道:“爹,你别是碰上了什么江湖骗子。这等人为了哄你囊中铜钱,自然是好话说尽。”

    “你先听我说完。”王奉光摇了摇头,说道, “我初时也不理他。谁想,他竟说,我家女儿命格贵不可言,福薄之人只怕难以承受,反而会被威压。然后他掐指一算,说道,竟已有三人遭厄。”

    姜氏听得两眼发光,连声道:“你这是遇上真神仙了啊。可曾请教化解之法?”

    “我自然是问了。”王奉光捋着胡子,说道,“所以我说这事,奇就奇这里,我还想拿几个钱与那卜者寻个化解之法。他却执意不肯收我。只留下了两句话便走了。

    “哪两句话?”

    “红鸾星动晚,伯牙良配。心存一念仁,后福无穷。”

    “这后一句说的是阿蘅必将有无穷后福。可这前一句……”王舜百思不得其解。

    王奉光知这个儿子少时自己疏于教养,他虽心地仁厚,但是学识却有限,便主动解释道:“这前句里提的伯牙,应该就是俞伯牙。我猜他指的是俞伯牙续弦故事。这不就是说,我们家阿蘅的良配是个丧妻之人吗?唯有嫁给一个丧妻之人,做人的续弦,她才会摆脱现在厄运,将来福泽绵长啊。你看,结果我一回家,就来了个丧妻的贾公子来提亲。”

    杜氏听了这解释之后,便点头,说道:“那贾家豪富,阿蘅妹妹若嫁过去,可不就是有福气了吗?这心存一念之仁,定是要她待嫡子好些,如此将来才可安享晚年。”

    一家人坐在一起,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王奉光搓着手,说道:“我看,我这几日多出去转转,找人打听打听。若这位贾公子身子并无甚毛病,也无那违法行径,倒是真的可以考虑。”

    第二日,王奉光带着儿子王舜、王骏一路转悠着走到了贾家正在收购下里物的店铺前,故作无事地挤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复带着两个儿子在集市上慢慢走着。

    “爹,贾家做生意似乎还算实诚,并没有缺斤短两。”王舜低声说道。

    王奉光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找人聊聊,听听贾家人的风评如何。”

    父子三人且行且聊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始终跟了几个小尾巴。

    “他们往东面去了,你快跑去告诉融管家,让他早做准备。”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拍了下身边的少年,说道。

    “是。”少年应声而去,很快跑到了贾融跟前。

    贾融点了点头,便吩咐旁边的仆役,说道:“你去告诉那边人注意点,别把爷的事情办砸了。”

    “是。是。”那仆役谄笑着,说道,“有融管家神机妙算,王家人哪能逃得了呢。都说他们家迷信,听了那卜者的话,再加上我们贾家的财势声势,除非那老儿晕了头,才会拒婚呢。”

    “别乱说话。这事要真成了,人家就是我们府上正正经经亲家。由不得你对亲家老爷无礼。”贾融心中虽然也对自己的算计颇为得意,不过还是训斥了那仆役一番。

    在贾融的运转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的王氏父子三人听到的当然是好评如潮,也很自然地拍板决定就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婚夫四号,定下来了。

    明早8点有更新。敬请期待!

    第六十八章 妾名淳于衍

    知道自己的第四任未婚夫上任的时候,王蘅君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入宫事宜。当得知对象是那个好吃的贾珏时,她撇了撇嘴,懒得浪费口水再和老爹争辩什么。

    第一,有了三个前车之鉴后,她明白王奉光再喜爱她这个女儿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迁就她。女大当嫁是这年代每个父亲坚定不移的信念。

    第二,就凭贾家胆大包天,想从皇帝驾崩的丧事里捞一笔的作风,出事是迟早的事情。霍光可不是什么性子柔弱的主。她只要保证自己不被牵累进去就行了。

    于是,她娇娇弱弱地对王奉光说道:“爹的苦心,女儿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从前的事情让女儿实在是心有余悸。订婚后不妨观望了一年半载的,再说成亲之事吧?”

    王奉光略有些犹豫,他皱眉考虑的时候,王蘅君忙扔出杀手锏,说道:“不是女儿说不吉利的话,若贾家出了什么事情,女儿却已嫁过去了。到时候,是贾家人而非王家人,爹你即使想顾全女儿,怕也难了。”

    王奉光经她这么一说,再想到那些死了丈夫的寡妇多半会被婆家刁难。虽然女儿这话是不吉利了些,但是……

    最后,王奉光抱着谨慎点好的心情,和贾家人进行了友好磋商,给王蘅君带回了须得隔三日为贾珏洗手做汤羹,然后让人送去贾府的交换条件。王蘅君囧囧地看出了原来贾珏就是为了找个厨娘才娶她的,只好翻了个白眼答应了。

    处理完意外事件未婚夫四号后,宫里就传出了为皇帝征天下名医入内治疗的消息。简单来说,就是全天下自认有妙手回春之能的医者,都可以主动应征到禁中为皇帝把脉开方,只是这方子还须得经杜延年带领的专业工作小组审核通过后才能给皇帝用。

    这个公告一出,事件就变得简单了。王蘅君立即光明正大以应征的方式进入了未央宫。

    再一次进入未央宫,低头看着熟悉的地板,王蘅君的心情实在非常复杂。她正跪在廊道旁,等待着入内为皇帝诊脉。之所以会跪着,是因为马上有位贵人就要出来了。

    斜眼瞄到小宦官们抬过去的车驾,熟悉宫规的她已经从其上的雕纹装饰中猜出了那位贵人的身份。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上官菀君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她似是不肯离去,最后还是霍光一意孤行将她按进了车驾内。

    上官菀君长大了,漂亮了,身形窈窕,一副少女的模样,只是却也憔悴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意使她身上平添了一丝哀愁。看着车驾远去,王蘅君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

    待进到殿内,被引领到刘弗陵榻前,见到刘弗陵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样子却又是另一番震撼。忽然之间,王蘅君也没把握自己能够为他续命了。

    诊完了脉,王蘅君很快被引到了另一个房间写处方。也许是关心则乱,王蘅君落笔时竟十分踌躇,几番涂改才形成了最终的那份药方,正打算出去交给门外的官员。

    就在此时,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阿衍,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霍显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一脸嫌弃地站在外面,指示身后的郑衍入内。

    郑衍轻轻点头,乖顺地走了进来。此处都是方才为皇帝诊过脉的人在伏案写方子,郑衍小心地避开旁人,寻了一处坐下。她张望着观察四周,却与躲避不及的王蘅君对了个正。

    这下,两个人都大惊失色,郑衍哗地起身,不安地瞅了一眼在外面等待的霍显,见霍显本背对着门,方才稍稍安心。她快步走到王蘅君身边,做出一副伏案写字的姿态,混迹在人堆里,以免引起霍显的注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郑衍的声音很轻,却明显是气急败坏的。

    “衍姨,我还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王蘅君苦笑道。自从当初蒙郑衍手下留情得以逃出生天后,她就一直对郑衍心存感激。回家之后,虽不敢亲去致谢,也托母亲在回老家时给郑奶奶送去了不少礼品。与郑衍有过几封书信往来,却不曾真正碰面。

    “显夫人让我也来给陛下诊个脉,写个方子。” 郑衍压低声音,说道,“这段日子,大将军尽日在宫里守着。她不放心,也说要来照顾陛下。你赶紧离宫,若被她撞见,可全完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已经被昭帝吓得魂飞魄散的霍显竟然还有胆子入宫。昭帝昏迷不行的状态下,如果霍显对她出手, 成功率显然是百分百的。

    “你赶紧把方子交了,出宫去。”郑衍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方子,将之和自己写的方子放到一起,说道,“我这就出去给你一起交了。”

    王蘅君看郑衍脚下生风般地窜出房,把药方给了那些官员,又哄着霍显走了,便也很快找了个借口,告了个罪,悄悄出了宫。反正方子已经交了,她能做的也只到这一步为止了。王蘅君有些无奈地想着。

    ……

    “阿衍,你看陛下他能成不?”霍显带着郑衍走到偏僻处,小声问道。她是大将军夫人,在宫里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旁的人也不敢追着她。这倒方便了她悄悄把郑衍拉到僻静处,探问病情。

    郑衍这才知道,这位难得动作的显夫人为何入了宫后就一直对自己贴身盯梢似的跟着,却原来是想寻机问明皇帝的病情。皇帝的病情她一诊已知,想要痊愈只怕难如登天。只是,不知道显夫人想听的是什么样的话。

    郑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显夫人的表情,见她紧张中带着些许惊慌,而且眼神一触及郑衍探问的目光竟然还会避开,显然此刻她自身也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莫非……

    郑衍试探着说道:“陛下这病情只怕是有些太沉了。”

    此言一出,霍显尖声回答道:“是吗?”略带欣喜的语气暴露无遗。她自己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是万金之躯,就算病情沉重,你等身为医者也要努力救治,明白吗?”

    郑衍故意端着夫人的架子做出来的训示越发让郑衍明白,自己摸对套路了。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过,显夫人的确不希望听到皇帝有好转这类消息。既然如此,郑衍自然就对症下药了。她便实话实说,那些安慰人的话语撇去一边,果然得了霍显的点头认可。

    霍显得了郑衍的话,提着的那颗心便放了下来。这几年,她的日子委实不好过,皇帝当年的警告就像把利剑悬在她的头上。她深知,霍光再宠自己,一旦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件事情,只怕多年的夫妻情意也会就此断绝。所以,她在失去一切的恐惧中战战兢兢地做着这个霍夫人。

    得知皇帝病重的消息,她初时不过是泄愤般地想着,皇帝最好病得越厉害越好。谁知,后来皇帝果然病沉,竟然真有些不行的迹象。她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期望,便忐忑地带着郑衍进了宫,盼着得个确切的消息。

    “我们回去吧。”霍显勉力按耐住心中的欢欣,镇定地说道。

    回到殿内,便看到霍光已回来了。霍显见霍光清减了不少,略有些心疼地迎上去问道:“老爷,怎么瘦了这么多?也不好好照顾照顾自己。”

    霍光为了刘弗陵的病情已数日不曾归家,见到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你怎么来了?家中一切安好吧。”

    霍显点了点头,说道:“我进宫来给你送些换洗的衣服。家中都好,只是成君几日不见老爷,心中想念。”

    “我这些日子忙,也顾不上家里。一切都有劳你了。”霍光喟然一叹,这时,他眼光瞄到杜延年正走过来,便挥手让霍显先下去。

    “大将军。”杜延年向霍光行了一礼。

    “方药的事情怎么样了?” 霍光点了点头,询问道。

    “此处有几个处方,确是得了御医们认可的。只是,其中有个方子用药颇为大胆奇特,是否用药,御医们也有些争执。”杜延年回报道。

    “是何人开的方子?”霍光问道。

    “开方人为淳于氏。”杜延年顿了顿,说道,“此人是大将军夫人带进宫的。”

    “夫人带的人?”霍光眉头微皱,转过身,令人重去把霍显唤来。

    霍显不懂药方的事情,便对霍光解释道:“这人却不是旁人。正是常来家中的女医阿衍。她夫家姓淳于,因此进宫时报了夫家的姓氏。”

    霍光又命人将郑衍唤来,亲问她药方的事情。郑衍怯生生地进了大殿,待听说自己开出的药方大胆奇特,她的心中一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一摸脉象,就给昭帝下了死缓通知书,开的不过是寻常几味大补之药,哪里称得上什么大胆奇特。只因朝廷求医心切,曾允诺药方即便不予采纳,也不会追究医者的水平低下,她才使了这浑水摸鱼之法。

    待药方呈送到她跟前,那上面熟悉的字迹立刻让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却原来,她方才走得急,随后将两张药方抛给那小官,没说清楚情况。那小官竟弄混了。

    而今,霍显就在旁边盯着,她不敢说明。如果霍光再令人把王蘅君唤来,岂非要当场拆穿了。

    郑衍心念急转之后,小心地解释道:“这原是家中长辈留下的一份古方。我见陛下症状和药方所指之症相似,所以便斗胆写了。原也是行险,倒说不出个一二来。”

    这几日,也不乏带着家中包治百病的方药进献的,郑衍这话说得倒也不算过了。只是,霍光听了不由得有些失望,皇帝万金之躯,显然不可能冒险去试这类莫名奇妙的古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且下去吧。”随即又转头对杜延年嘱咐道,“这方子就别用了。”

    这时,出了宫的王蘅君犹不知自己费劲脑力写出来的药方已然作废,改变历史的某些契机稍纵即逝。

    第七十章 你我君臣 善始善终

    元平元年三月,外间已然是枝吐绿意,生机盎然,但未央宫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春的喜悦。开春以来,未央宫的主人,大汉天子刘弗陵的病情日益沉重,昏迷的时间一日长过一日。御医的脸色昭示着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皇帝也许真的不行了,尽管他才刚刚满二十一岁。

    除了部分别有用心者,朝廷中的大部分中在收到此类信息后,心中都惶恐不已。皇帝膝下犹虚,至今连个皇子都没有。这是有汉一代从未出现过的事,即便是惠帝还留下了个足以登上帝位的后宫子。

    一旦山陵崩……许多人对十三年前甚至更早以前,武帝末年的那场混乱记忆犹新,因此,他们委实不愿去设想,这一次没了老而弥坚的雄主的谋划与弹压,朝廷会怎么样,天下会怎么样。许多人在惶然之中,只能暗暗祈祷,祈祷着皇帝能够像前几次那样,化险为夷,否极泰来。

    廉姜像过去几个月一样,将汤药从医官手中接过来,转身打算伺候刘弗陵吃药。刘弗陵昏迷时间日长,大不多数汤药都要靠几人合力给他灌下去。

    结果,一转身却发现刘弗陵缓缓睁开眼睛,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弗陵开口问道,声音虚软无力。

    “陛下!现在是戌时三刻了。”廉姜见他此刻神智清明,甚至还能开口说话,不由得又惊又喜。

    几天来,刘弗陵虽然偶有清醒,但是大部分时候昏昏沉沉,欲振乏力,委实让人担心。

    “来人,快去请皇后。”廉姜慌忙转身吩咐道。

    “等一下。”刘弗陵试着撑起身子,廉姜连忙上前扶他起来,并俯身倾听他的吩咐。

    “朕想先见大将军。去请他来。”刘弗陵在廉姜耳边说道。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廉姜抬头对旁边的宦官高声道,“快去承明殿请大将军。”

    不一会儿,霍光匆匆而至,刘弗陵注意到他的衣冠略有不整,微微喘气,显是疾步赶来。

    “除了廉姜,都下去吧。”刘弗陵方才在廉姜的帮助下,喝了点汤药,精神比初醒时好了许多,说话也比方才有力气了。

    霍光看着刘弗陵瘦骨嶙峋的样子,两眼立刻红了。

    “老臣无能。陛下,受苦了。”

    “大将军辛苦了。”刘弗陵摇了摇头,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虽为天子,也不得例外。所以,大将军不必自责。”

    霍光听刘弗陵话中竟隐有认命之意,心中焦急,正欲说几句话宽慰,却被刘弗陵挥手阻止了。

    “如果可以,朕也希望自己能像父皇那样身体康健,与大将军携手做一番大事业。”刘弗陵脸上的笑容带着些怅然,说道,“朕怕是不成了。虽然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可惜……”

    “所以,有些事朕得提早和大将军交待一二。”刘弗陵直视着霍光,说道, “朕对朝政并无忧虑,只是有两个挂心之人。第一就是大将军你。”刘弗陵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廉姜忙拿盆去接,但见他吐出了一口血痰。廉姜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唤御医。

    “别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刘弗陵反倒阻拦了廉姜,说道,“这些淤血吐干净了也就好了。不值得大惊小怪。”说罢,他转过头,对霍光说道,“父皇和母后相继去世后,朕实把大将军当作了唯一的长辈来对待。父皇赐了大将军《周公负武成王图》,希望你我君臣,善始善终。而朕更希望大将军身后评价能如周公一般。”

    “陛下信臣,爱臣之意,臣铭记于心。”霍光嘴唇微颤,躬身行礼。

    “大将军,权臣不易做。”刘弗陵淡淡一笑,说道,“刘弗陵是皇帝,可皇帝不都是刘弗陵。你若能牢记此句,我也就不必挂心了。好自为之吧。”

    刘弗陵这话已是诛心,但霍光听后却是感动非常。他从前朝的小心谨慎到如今的独揽大权,这不能不说是和皇帝的亲近纵容有极大的关系。聪明如他,谨慎如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位置上。只是,他总念着两代帝王的信任,想着为这个年轻的皇帝多做点事情,为他将来把道路铺得更平整些。总想着,集怨恨于己身,让皇帝去施恩义,收人心。

    谁料到,如今刘弗陵竟然要先他而去,一时间,他心中的酸楚不可言喻。

    “陛下,莫挂心臣。身后是非,本就不是人力可为。臣但求无愧无心,将来如何,我都无怨无悔的。”霍光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刘弗陵听了他的自白,怔了怔,许久才开口说道: “也许是朕害了你。父皇和上官桀是对的……”如果,还是三位大臣同时辅政的格局,如果霍光的权利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许,他还可以走得安心一些,不用担心霍光会没了下场。

    上官桀。这个名字让霍光觉得满嘴苦涩,如果早知会有今日,当初无论如何,他都会放上官家一条生路,无论是贬黜或者是流放,至少上官菀君这个外孙女儿不会形单影只地活在世上。皇帝此时怕也想到这一点吧,所以才会放心不下菀君。

    “陛下,挂心的第二个人是谁?臣定当竭力照顾他。”霍光微微一笑,转移话题。

    “第二个自然是菀君。她才十四岁,从小养在深宫,朕若去了。她从此便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盼大将军今后好好照顾她,因为你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刘弗陵说到此处时,眯起了眼睛,“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朕去后,菀君移居长乐宫,任何人等非经她本人同意,都不可去打扰她。而菀君想做什么,谁也不许阻拦。这一点,大将军能向朕保证吗?”

    “皇后亦是臣的外孙女。即便没有陛下的吩咐,臣也不会让闲杂人等惊扰凤驾的。”霍光沉声保证道。

    “廉姜。”刘弗陵转头对廉姜说道,“你伺候朕近二十年。朕若去了,你可想出宫?”

    “不。”廉姜摇头,难过地低下头,说道,“奴婢的亲人早就失散了,宫中就是我的家。哪里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呢。”

    “既然如此,朕就把皇后托付给你。”刘弗陵握住廉姜的手,说道,“当着大将军的面,朕迁你为长乐太仆。你与朕相伴近二十年,最知朕的心意,望你好生保护皇后,莫让朕失望。”

    “廉姜一定竭尽全力。”廉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就像刘弗陵说的,他了解这个皇帝,明白他所担心的是那位大将军夫人。只是,他终究是个心软的皇帝,尤其是在面对霍光的时候,终究不愿让这位大将军二度丧妻,所以对霍显的事情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令自己这个知情人今后好生把长乐宫安置好,别让人用什么小手段伤了上官菀君。

    “弗陵哥哥醒了?”上官菀君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的对话,她疾奔而入,看到刘弗陵坐在那儿对着自己浅浅微笑,顿觉几天来的疲惫全消。

    “弗陵哥哥, 你觉得好点了吗?”上官菀君靠到刘弗陵身边,柔声问道。

    “本来好多了。”刘弗陵板起脸,说道,“可看到你,我又不好了。”

    上官菀君一惊,忙看自己,说道:“我哪里有问题吗?让你不舒服了吗?”

    “你看你,憔悴得比我都厉害了。让我怎么能好得起来呢。”刘弗陵叹着气,伸手去掐她的脸,说道,“本来肉就不多。朕养你也不容易,你得省着点掉肉啊。”

    “讨厌!”上官菀君破颜而笑,轻轻打掉他的手,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贫嘴。”

    霍光见到孙女进来,就知接下来是皇帝和皇后的私人时间。但是,皇帝刚才从头到尾,虽然说了不少,隐有嘱托后事之一意,但是最重要的那件事却全未提及。

    “大将军且退下吧。朕想和皇后说说话。”刘弗陵淡淡地说道。

    “陛下,对朝廷的事,没有其他吩咐了吗?”霍光探问道。

    “朕从前说过,朝中事,大将军可自决之。”刘弗陵转头说道,“现在,还是这句话。”

    “余事臣可自决。但是……”霍光说了一半,沉默了。

    “朕关心的唯菀君与大将军二人。菀君人在深宫,所虑不多。大将军在宫外,执政艰难,朕在时可为你多做包容。但旁人未必有此雅量。朕若真真指定了谁,若他与你相冲,岂非反害了你。所以,大将军自决吧。”刘弗陵微微一笑,把话摊开来说了。

    霍光终于无话可说,只最后跪下,不顾刘弗陵的阻止,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转身离去。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交流。此后,刘弗陵与皇后上官菀君转往建章宫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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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做修改,请无视。略做修改,请无视。

    第七十一章 陌上花开

    落日余晖照射在水面上,水面被晕染成了一片金黄。初春的柳枝轻拢漫舞,几片白絮随风飘落,落在了马车上斜坐赏景人的肩上。

    “弗陵哥哥,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上官菀君笑着为刘弗陵拂去飘絮,,为他披上外衣,柔声说道。只是,她眼中的焦急破坏了这个完美的笑容。

    刘弗陵低头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女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担心。这点微风我还受得住。说了会陪你过完十五岁的生日,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上官菀君听他提这个,眼睛就红了。

    “你看,我又说错话了。”刘弗陵见她难过,忙拉过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在这儿多待便是。廉姜,我们去那边。”

    廉姜听后,挥鞭将马车驱往西侧。马蹄声哒哒响起,上了一道山坡后,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正在赶工的平陵。刘弗陵看着满陵加班加点的工人,转头对上官菀君说道:“你看,好热闹啊。”

    上官菀君盯着赶工中的平陵,眼睛都红了。

    刘弗陵看到一辆搬运石头的车子翻到了,众人手忙脚乱地去搬石头,整个工地乱成了一锅粥,便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也太忙乱了。大将军当初若肯听我的,就不会这样了。”

    “听你的?什么听你的?”上官菀君转头抹掉眼泪,重又回头问道。

    “原本,我说让皇姐陪葬在我身旁的。若那时为皇姐修陵,这里的进度肯定会快上许多。”

    “可是,鄂邑主她是谋反死罪。”上官菀君一愣。

    “虽然她想照顾的人是皇帝刘弗,而不是刘弗陵。但毕竟照顾了我许多年。原本,我是不介意供养她一辈子,也让她过一辈子太后的干瘾的。可惜……”

    “那是她不知惜福。”上官菀君见刘弗陵有些怅然,连忙说道。这些日子,刘弗陵表现出对往事的无限追忆,让她总担心他会就此陷入对过去某些事情的懊悔与自责中。

    “别紧张。”刘弗陵淡淡一笑,转身点了点上官菀君的鼻子,说道,“我只是感慨世事无常罢了。我啊,还没脆弱到那种程度,所以小菀君不用担心。”

    上官菀君怔怔地感受着鼻尖的触感与余温,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哭了,慌忙将头埋入刘弗陵的怀中。

    “菀君?”刘弗陵试着将她推开,为她拭泪,却被她倔强地拒绝了。

    “不,不要看我。抱着我,一会儿就好。我马上就好。”上官菀君闷声道。

    刘弗陵只好装作自己感受不到胸口冰凉的湿意,装作若无其事,用一切都好般的口吻,说道:“被风迷了眼睛吧?哭成花猫就不好看了。说好了,这次带你出来要开开心心的嘛。”

    “我知道,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弗陵哥哥一个人。”上官菀君埋首在他胸间,哽咽地说道,“只有你一个人会不计较我的身份,我的地位,全心全意只对菀君一个人好。弗陵哥哥,虽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努力,要让你看到一个开心快乐的菀君。可是,这真的好难,好难。弗陵哥哥,我甚至害怕得发抖,我怕只剩下我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抱抱我,亲亲我。告诉我,他最喜欢菀君了。”

    刘弗陵轻触着上官菀君的发丝,心中亦是难受。

    可爱的菀君。如果可以,朕真的希望能够与你白首偕老,陪着你一直到我们来都发白齿摇。但是,朕没那个福气。

    “在中途松开你的手,真的对不起。”刘弗陵紧紧抱住上官菀君,轻声说道,“但是菀君,希望你记住,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你用心去感受,就不会孤单。”

    听了他这话,上官菀君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说好了,一会儿就会好的。不可以食言哦。”刘弗陵拉着上官菀君的手,说道,“来,我们接着走下面的行程。”

    “好。”上官菀君擦了擦眼泪,“下面,我们去哪里?”

    “去茂陵邑吧。你不是一直挺挂念阿蘅的吗?”刘弗陵微微一笑,说道,“听廉姜说,她如今的手艺又进步了。还在茂陵邑开了家小店,生意不错。既然难得出宫,不妨去看看她吧?”

    “阿蘅,应该嫁人了吧。”上官菀君喃喃自语道。

    “那个啊。”刘弗陵与廉姜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说道,“还没有呢。”

    马车缓缓来到王家,廉姜下车正欲推门,便看到王蘅君正与一男子坐在葡萄架下说着话。他于是清了清嗓子,吸引王蘅君的注意力。王蘅君转过头来,见到廉姜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再见到刘弗陵和上官菀君从上面下来,这种惊诧之情就更甚了。

    刘病已也认得眼前三人,他立刻拉住王蘅君,一起向帝后行礼。

    “不必多礼。”上官菀君代刘弗陵说道,“都平身吧。我和陛下只是出来走走,看看。”

    王蘅君回过神后,忙入内与陶芷一起搬了张躺椅出来,对刘弗陵说道:“陛下,还是坐这儿歇着吧。站着累人。”

    刘弗陵看着那躺椅,淡淡一笑,说道:“阿蘅,始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这躺椅也是你叫人做的吧?”

    看着刘弗陵孱弱的身子,以及紧跟不舍,幼鸟般以来着他的上官菀君,王蘅君心中酸楚。从前刘弗陵虽然也一年四季药不绝口,可毕竟看起来人高马大,倒有几分健壮的影子,绝不似如今这样,让人感觉风吹就倒,根本就是油尽灯枯之相。

    这个人命不久矣。得出这个判断后,历史无可更改的宿命感忽然像一座山压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像陷入了深海,痛苦得不能呼吸。她扫到一旁的廉姜,忽然愤怒地开口说道:“你没听我的话,对不对?为什么当初我开的药,你不给陛下用呢?你如果听我的,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她在迁怒,这不能怪廉姜,她的医术水平廉姜丝毫不知,天子用药以及平日食宿有专人负责,即使是廉姜也不可能说给皇帝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她太难过了。

    “阿蘅。”刘弗陵自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别这样。”

    王蘅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住了口,不说话。

    “朕素来知道你和廉姜一样,是宫中难得的真心人。”刘弗陵说道,“若非机缘凑巧,朕原指望你能陪着皇后一辈子。你出宫这么久,还能想着朕,想着皇后,也不枉皇后叨念你这么久。”

    “奴婢不敢当陛下的夸奖。” 王蘅君自家事情自家知道。她并不仅仅是为了上官菀君,也许更多的是为了身旁的刘病已。

    “你是病已吧。”刘弗陵转头看着刘病已,说道,“你长大了不少。听说,生了个儿子,是吗?”刘病已的儿子也是刘氏血脉,出生时自然要去宗正那报备一声,因此刘弗陵也是知晓的。

    “是的。陛下。”刘病已恭敬地回道。

    “听说,到现在还没上报名字?”刘弗陵问道。见刘病已点了点头,刘弗陵想了想,说道:“不如朕给你起个,就叫刘奭如何。”

    刘病已心中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便感激道:“多谢陛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