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第7部分阅读
云醉月微眠 作者:欲望社
了低头垂目的一众人等,然后又将目光望向殿门外。
殿门外不远处,赫然是一池荷花,时近中秋,已是一池残败。果然,狐狸微笑着回望我,懒懒地道:“爱卿以为荷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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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揽才阁(4)
切,狐狸你真没创意,在你的眼睛瞄向荷花的前一秒,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做人聪明到我这份儿上,终于能深刻体会到独孤求败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心情,感觉生活整个都没了乐趣!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乃花中君子也。”我百无聊赖地随便扯了几句,说完才发现整个太和殿里的近百双眼睛都睁大了看着我,神色各异。特别是那日在揽才阁里见过我的考生,尤其是那个慕醉同学,那眼里的热烈生生地让我抖了一下。
“云相实乃我朝第一才子。”
“云相文采,名不虚传啊。”
不消一会儿,小声的奉承之言在殿内响起,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又见狐狸但笑不语,话中恭维之意那是越发明显了。
我脸有些微红,实是因为心中有愧,但在他人眼中,估计又成了谦虚的表现,赞美之词更加汹涌而来,大有不把我吹晕誓不罢休之势。我只得轻咳了咳,主动转换话题:“皇上,今日文试是否以咏荷为题?”
“爱卿方才吟诵之后,还有谁敢再在爱卿面前作诗咏荷?罢了,换一个,就以情为题吧。”狐狸笑看着我,眼里竟有丝宠溺,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今日殿试,太和殿也不似乾清殿,都别太拘礼了,低着头还怎么吟诗?”
众人闻此言,复又抬头望向龙椅,那些初见龙颜的人,一个个均定睛失神。还有一些大臣,平日里只敢低着头回话,今日见到狐狸难得的和蔼模样,也都愣了一下。
香一点上,就陆续有人上前一步吟诗,还没待香燃尽,殿内二十名考生均已作诗为答。我细细听来,众人之中,以沉谙、慕醉的诗最为出色,前者婉约,后者豪放,各有千秋。再观狐狸、二林子和顾文修三人的表情,他们的想法应和我差不多。
“不如爱卿也赋诗一首吧。爱卿贤名天下,文采斐然,今日就让众爱卿见识一下。就那一池的败荷如何?”狐狸的眼里满是狡猾的星星。
你这只阴险狡诈的狐狸,我本来打算让你“赐诗”一首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倒先来陷害我了。败荷,败荷,你以为败荷就能难倒我了?好,姑奶奶我今天就随便剽窃一首让你好好地傻一下眼。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我故意将这首诗念得又缓又慢,以便造成我当场赋诗的错觉。我承认我真的很阴暗很无耻啊,不过让我现场赋诗人家真的没那实力嘛。
清脆的掌声在太和殿里响起,终于让失神的众人回了神。我缓缓向右边望去,果然是二林子在拍爪子,而且貌似异常激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站起了身。
“云相的学识、才智、为人、胸襟、气节,不仅让清林佩服不已,怕是放眼六国,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龙曜国得相如此,实乃大幸!”二林子的眼睛,异常清亮,又异常热烈,紧盯着我,直把我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快飞上天了。
“皇上,趁今日众人都在,云相诗意又浓,不如请云相再赋诗一首,以贺中秋吧。不足一旬,便是中秋佳节了。”二林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向龙狐狸请旨。
我拼命瞪向狐狸,眼睛能撑多大就撑多大,希望狐狸能明白我的意思是:“no!”
在我的眼睛快要抽筋的前一秒,狐狸终于也向我眨巴了几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然后才万分慵懒地向众人道:“是啊,马上又是中秋了,那爱卿就赋诗一首吧。”
我苦着一张脸,随口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接下来,分别考察那二十人心中的为官之道、对当今天下形势的分析,以及对龙曜国时政的想法与建议。那二十人真真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分析与见解。尤其以顾墨之对刑法,陆程里对水利,沉谙对祭祀礼仪,慕醉对官吏制度的见解最为独到和深刻。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却又恭敬谦和地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我就决定,他们就是我心中理想的六部之才,只需给他们时间加以磨炼,他们必将成为龙曜国坚不可摧的栋梁。
第十章·揽才阁(5)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出太和殿,众大臣也尾随退下,大殿内只留下龙狐狸、穆清林、我,还有我坚持要留下的顾文修,由我们四人决定前十名的名次。说是四人商量讨论,其实最终还是我说了算,没办法,龙狐狸只是笑看着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二林子也一样,今天老看着我失神;至于顾文修,对我的话都是点头称是。我当众表扬了他家小三今天的优异表现,他诚惶诚恐地表示:“犬子年少不懂事,才会在殿上大放厥词,有污圣听。”但眼里却满是骄傲与自豪。
第二天京城就贴出了皇榜,昭告天下此次科举的最终结果。前三甲:状元顾墨之、榜眼柳宇(慕醉)、探花白絮杨(沉谙),陆程里屈居第四。前十名赐进士出身,后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所有参加殿试的考生统称为天子门生。
此外,由于韩氏落马之后,原先韩氏一党手中的政务都堆在我和顾文修手中,科举结束,新的官吏制度适时推行。科举前四名分别授官,顾墨之任刑部尚书、柳宇任吏部尚书、白絮杨任礼部尚书、陆程里任工部尚书、穆清林兼任兵部尚书、顾文修任户部尚书。由于四位尚书新上任,没有工作经验,所以我建议龙狐狸给他们一年的试用期,在此试用期间官阶降为从二品(尚书本该是正二品),他们需尽快适应工作,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努力,如果工作中有疑问,可先向顾文修请教。顾文修官升从一品(以前左侍郎是正二品,龙曜国也历来没有从品),顾文修手中的权力虽然小了不少,但他儿子是新科状元,又授刑部尚书,给足了他面子,他自己官升一级,整个朝堂除了我和穆清林是正一品之外,就以他的官品最高,所以顾老儿对此安排非常满意。
龙曜国渐有强大之势,不仅朝堂之上,整个国家都显得生机勃勃,经济发展势头良好,国库逐渐丰盈,老百姓对当今圣上前所未有地拥护和爱戴,民众爱国情绪更是前所未有地高涨。
同时我个人的威望与名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参加殿试的天子门生几乎都入仕为官,只不过官大官小而已。那二十人中,除了少数几位世家子弟之外,其余皆是平民出身,那些人当初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情来参加科举,可是现在他们用自己的境遇告诉世人,只要参加科举,只要你真的有才,那么出人头地,出仕入相,改变自己的一生都是可以实现的。一时间,孩童的教育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有条件的必给孩子最好的教育,没有条件的也努力创造条件让孩子读书识字。另外,我在揽才阁的风采,以及在太和殿上随口说的《爱莲说》、《咏荷》和《水调歌头》,经过那些新贵们的宣传,成了京城妇孺皆知的逸闻,一时间,大街上随便拉个孩童,都能将《水调歌头》倒背如流。
如今在朝中,我俨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狐狸对我是毫无根据地信任;武将那边因为二林子与我的交好,对我也是恭敬有加;文官这边,全成了我的心腹,顾老儿对我越发恭敬;那帮新来的小子,每天看我的眼神都是赤裸裸的仰慕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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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战兆(1)
转眼便是初冬,我来到这里也已大半年了。
自从科举结束六部制推行,我又做回了我的清闲宰相。所不同的是,以前的清闲宰相是手中无权没事可干,现在的清闲宰相则是权倾朝野但已不用我亲自处理朝政,每日里只需听听各部尚书的工作汇报,有问题给个处理意见,最后再盖个相印就行了。下了朝没事干,就在狐狸和二林子这两只跟屁虫的尾随下,在京城里到处瞎晃悠。
最近碰到休假,前一天下朝之后我便直接去了浅醉居,在浅醉居里窝了一天,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天蒙蒙亮再从浅醉居出发上朝。听起来有点像半月一次的度假,反正云老头和张德没说话,我就顺便把翠儿和红儿也一并带上。
你问我狐狸和二林子?告诉你们,那两个家伙也神了,居然也学着我半月一次搬进浅醉居,一个不住穆府待在清林别馆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另一个居然连着两个晚上不睡皇宫睡在微眠别苑里,只随身带了李福,第三天再早我们一步,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赶去皇宫上早朝。你说,没爹没娘的孩子,他咋就能这么任性自由呢?
睡在浅醉居的头两个晚上,我很是提心吊胆了一下,生怕半夜三更突然发现有人穿着睡衣站在我床前,仔细一看竟是狐狸或者二林子,然后他们哭天喊地地告诉我失恋之后的日子是多么的寂寞孤独彷徨无助,再顺便向我表个白啥的。后来发现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发生,我也只好有点悻悻然地心安了。我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百无聊赖的时候又开始考虑我们三个这样住在一个园子里,算不算得上是同居呢?如果算,狐狸和二林子肯定又会哭天喊地地要我负责。那么我是不是要配合一下,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然后在他们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以为我要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其实是个女的,看看那时他们会有啥表情,哇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啊!呃,不行不行,这个秘密不能说不能说啊,要是被狐狸知道我是女的,那不是欺君大罪被逮个正着吗,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另外,当我看到浅醉居里属于我的那丁点儿地方被人安了一块“浅醉小憩”的牌匾时,我终于彻底无语了。看来这宅子,真的是三个人的度假屋了,我一个挂名主人,也只能小憩,和他们的别馆别苑,待遇真是一般无二。
这日吃完饭,我们三个坐在浅醉居醉心湖边的亭子里打发午后的无聊时光。我捧着一盘点心边啃边看狐狸和二林子进行天书级的围棋大战,我刚有点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看见一只黑鸽子扑棱了几下翅膀落在了我的点心盘上。
我与黑鸽子对视了n秒之后,黑鸽子避开我的视线,低头安然地啄了几下点心,然后扑棱几下翅膀一溜烟儿地飞到狐狸那里去了。我大怒,小样的,敢情你是饿了看中我的点心,压根儿不是审美的本能选择啊!正待我起身要抓住那只该死的黑鸽子,好让厨房晚上炖一锅鸽子汤喂二林子,却见狐狸抓着小鸽子的爪子一阵捣鼓,就取出了一张纸条——原来小黑鸽是信鸽啊,还是来找龙狐狸的。
狐狸优雅地摊开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沉重与焦虑起来。狐狸将纸条递给二林子,二林子的脸色也是瞬间一变。我心里万分好奇,这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狐狸和二林子这两个大人物都现出了这么凝重的表情?可是显然这两个家伙并不打算将纸条递给我看,因为二林子看完纸条之后,将纸条捏在手心里,不消片刻,摊开手,里面仅剩灰灰的纸末了。
我怒气冲冲地起身,将点心盘往棋盘上一搁,便回自己的浅醉小憩睡午觉去了。院子里有我命人特别打造的吊床,挂在两棵大树之间,初冬的午后有暖暖的阳光洒下来,透过树叶,落在吊床上,如精灵般跳跃闪亮。我吩咐翠儿抱了一床被子垫在上面,然后拿着书爬上吊床窝在里面生闷气,盘算着要不要将上上上上个休息日狐狸送我的画、二林子送我的八角玲珑灯,撕他个稀巴烂,摔他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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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战兆(2)
在冬日阳光的温暖中,我盘算了一会儿,就抱着书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在梦里,我身怀绝世武功,将二林子打得落花流水,二林子鼻青脸肿地发誓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耍内功摆酷了,那狼狈的样子,乐得我心里开了花。我正得意扬扬地准备朝天狂笑三声半时,屁股一阵生疼,蒙蒙眬眬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
第二天上朝,我一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也没看狐狸和二林子一眼。早朝结束,按照惯例我要到政事堂处理政务,没想到除了六部尚书之外,狐狸今天也到了政事堂。他坐在正上首的相位——那平日里我的位子上,二林子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众人正待行礼请安,狐狸摆了摆手道:“免了!”
我心下诧异,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结合昨天与今天二人的神色与表现,难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抬眼,视线飞快地掠过狐狸,最后将疑惑与询问的眼神落在二林子身上。二林子的面色有些凝重,两条粗细适中的剑眉微拧,视线与我交会时,眼里有浓浓的忧虑。
“众爱卿皆是我龙曜国之栋梁,也是朕最为信任的人。如今我龙曜国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朕今日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众人皆是一脸的疑问,我忙躬身道:“不知皇上所忧何事?”
“朕近日收到密报,据悉望月国欲联合天青、寒星二国,出兵侵犯我龙曜。如今天青、寒星二国还未收到望月国盟书,但望月国灭我龙曜之心早已蠢蠢欲动,快则两月,望月便会兵临城下。”
狐狸的声音不重,众人听了都倒吸了口气,我顿感重石压胸般,一时竟有些缓不过气。我身处的这个时空,六国并存,按强弱顺序,分别为叶苍国、修若国、望月国、天青国、寒星国以及龙曜国。龙曜国无论疆土大小、财力兵力,皆被视为六国中最弱的。这样一个国家,若是望月国还联合天青、寒星两国同伐,那无疑是想让龙曜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调集兵马,守住齐、河、豫三州。”首先发言的是顾文修,虽神色凝重,但声音沉稳,第一时间分析准确,不愧是三朝。
齐州以东是天青国;河州以北是望月国,多河脉;豫州以西便是寒星国,多山川。河州与豫州由于地势之利,显然比齐州易守。
众人又是一阵静默。
“各位爱卿难道没有更好的计策了吗?难道我龙曜国只能坐以待毙?”狐狸将声音挑高,声音里的怒气不言而喻。
“皇上,顾尚书所言极是。如今我们需要面对的不止望月一国,很有可能是望月、天青、寒星三个国家。若单是望月,臣必领兵,直捣望月,杀他个措手不及。但若是三国联手,断容不得我们先动,只能防不能攻啊。”穆清林躬身回话。
狐狸眼里的那丝不甘明显又短暂,双眸复又呈一潭深水状,让人望不见底。诚如穆清林所说,形势摆在那里,如果龙曜国数百年的千秋大业真的要毁在狐狸的手里,那他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一个亡国君的名衔,让他如何自处?
我抬眼看向众人,俱是一脸的沉重,略低着头,没人再发言。其中四个人,不仅年轻,而且新官上任还不足三月,连顾文修这样的三朝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么能期望他们来力挽狂澜?我又看向狐狸,他眉头微皱,目光深邃,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霸气、怒气以及杀气。
“皇上,臣有一计。”
“说。”不止狐狸,我能感受到众人期待的目光。
“若皇上觉得臣的计策可行,请皇上准臣担当此任。”哎呀,大好的出国游说机会,还可以体验一下纵横家的经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
狐狸好看的眉毛明显地挑了一挑,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地道:“爱卿先说是什么计策吧!”
“回皇上,如皇上所言,望月国的盟书还未送到天青、寒星两国国君手里,如此说来,天青、寒星两国还未同意与望月国结盟。请皇上速修国书秘密送至天青、寒星两国国君手里,务必要快,我国修书也是盟书,盟书所列结盟利益必须比望月国开出的条件更为诱人。另外,请皇上遣臣秘密前往天青国说服天青国君以示我国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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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战兆(3)
狐狸突然一声“不行”,重重地打断了我说到一半的话。
“皇上,请容臣说完。”我望向狐狸,这个一向在大臣面前冷淡而深沉的皇上,此刻却是如此的不冷静,他是在担心我此行的安全吗?我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眼神无比的坚定。狐狸盯着我,好看的眉毛又蹙了起来。
“皇上,天青与寒星素来联姻亲厚,天青国力又胜于寒星,且齐州远不似河、豫二州易防守,所以天青国的态度犹为重要。若能说服天青与我结盟,那么寒星想来也应如是,届时望月孤立,局势自会大不相同。”我沉声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众人又是一脸的钦佩与叹服,狐狸的双眼亮如星辰,先前的愤怒与不甘已被惊喜与担心替代。
“爱卿之计妙极,只是前往天青国之人选,朕会另派他人。”狐狸一脸的坚决。
我学着狐狸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也坚持道:“皇上,臣以为,再也没有比臣更合适的人选了。臣明白此举的重要意义,更有信心说服天青国君,臣相信,若臣前往,不仅可以使我国安然渡过此危机,还能借此机会,扩我疆土,使我强大。”
“皇上,若云相出使天青国,请容臣随同,以护云相周全。”二林子的声音响起,听得我心里一阵怒火,只想扑上去狠狠地扇他两个巴掌。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狐狸和他,一个比一个幼稚?
“皇上,虽然臣说服天青、寒星国君的机会很大,但为保万全,还得做好两手准备。齐、河、豫三州还需重兵把守,这种时候,穆将军必留在前方指挥全军。还有,为定人心,此事除在座的各位知道外,不宜声张,臣的出使游说,以及调军前往三州加派驻守,宜秘密进行。皇上,时间紧迫,臣需尽早出发。”
我坦然地迎上狐狸的目光,他就那样盯着我,眼里有深思,有迟疑,有忧虑,有矛盾,还有许多我读不懂的信息。他微抿着唇,不发一言,就这样紧紧地盯着我,神情严肃,剑眉轻蹙。我一样回视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良久。
“众爱卿先出去等候,朕要与云相单独商议。”他的表情微微一松,似有无奈,对众人沉声道。
一时间,政事堂里只剩狐狸与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我的心突然没来由地慌了起来,只觉得这样的气氛诡异又尴尬,似乎有什么东西下一秒便会被揭晓,或者被挑明。
我正待说些什么打破这莫名的气氛,忽觉眼前人影一闪,狐狸瞬间已站在我跟前,一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然后也不知怎的,身影晃了几下,便又坐回刚刚那椅子上,而我,就这么侧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不自在地挣扎了几下,狐狸温柔却牢牢地拥着我,我挣不脱,只得别开脸去,他却趁机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肩窝处传来:“太危险,你别去。”
“大哥,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而且我刚刚没说,我此去不仅要说服天青、寒星与我们结盟,更有办法趁这个机会,联合他们两国,彻底除去望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望月国在把别人当午餐肉的时候,也该做好被人当午餐肉的准备。
“浅浅。”狐狸抬头正对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这消息是我安插在望月国的眼线传回来的,昨天的黑鸽子还记得吗?从望月国飞到这里,即便它不分昼夜地飞,至少也需要几天时间,在这几天里,望月国的盟书可能已经送到了天青、寒星二国。我们此时再送国书已经晚了,如果你此时前去,若天青与望月已经结盟,你不就成了自投罗网?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狐狸的话让我感动,他是真的担心我,不想让我以身涉险,不然我毛遂自荐地请求去天青国游说,他又何乐而不为?想到这儿,我的心暖了起来,更加坚定地直视着狐狸,“已经结盟了更好。胜向险中求,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相对于说服叶苍和修若两国援手帮助龙曜,秘密出使天青,说服天青、寒星与望月假结盟,实与龙曜联手,到时候战前倒戈同伐望月更有成功的希望。毕竟六国形势摆在那儿,叶苍与修若站在利益角度,与其选择援助龙曜,更有可能参与战事,反伐龙曜。而天青与寒星,我觉得说服这两国的成功率比说服叶苍、修若要高很多。
第十一章·战兆(4)
狐狸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瞬间又似了然般激赏地看着我。我知道只这一刻,他便明白了我心中所有的打算。
在他开口前,我继续道:“大哥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自有办法保自己周全,也有把握助龙曜国渡过这次危机。大哥,这个时候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难道大哥想看着龙曜国万千子民,死在侵略者的马蹄之下,沦为亡国奴吗?”
“浅浅,”狐狸轻叹了口气,将手轻抚上我的脸颊,“这等大事,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人的?”
我一把拍掉狐狸的手,认真地道:“大哥,我不是光凭嘴皮子说服人家,而是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去诱惑人家,所以大哥不仅要马上修盟书送去天青、寒星两国,我出发之前,大哥还需替我准备一样东西。”
看到狐狸又想拒绝,没办法,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大哥不就是担心我此行的安全吗?可是如果不能争取到天青、寒星两国的联盟,大哥以为我待在龙州就会安全吗?到时龙曜国还有安身之所吗?”
趁狐狸陷入沉思之际,我急忙滑下狐狸的腿,闪身退开,看着狐狸一脸的矛盾与犹豫。
许久,狐狸才缓缓站起身,漆黑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我,宣誓般道:“浅浅,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知道吗?渡过这个难关,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接你回来。”说罢,他郑重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天青国。
狐狸下了命令,六部尚书每日下朝后需轮流去浅醉居向养病的我汇报工作。翠儿留在浅醉居照顾我,这样,除了狐狸、六部尚书、张德、翠儿、红儿、云辉和云耀外,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只是生病在别苑休养。二林子替我准备了一辆外表普通内藏锦绣的马车,最重要的是,据说拉车的马不是普通的马,可日行千里,可我看它们其貌不扬的样子,怎么也没法和我心中应该腿长腰长鬃长风姿飒爽的千里马对号入座。二林子不会暗恨我独自一人跑到天青国去,故意牵两匹不中用的马来整我吧?狐狸也派人将国书十万火急地送去了天青、寒星两国,我需要的东西他也已帮我准备妥当。
从政事堂出来,我就借口要整理东西安排家事立马开溜,将狐狸和二林子几近抓狂的脸自动屏蔽掉,然后虚心接受一个白胡子老头和四个小年轻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及无比的尊敬与崇拜。他们的表情仿佛我是个顶天立地旷古烁今的大英雄,又仿佛我是一去不复返的壮士,一个个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如果这个时代有照相机,咔嚓咔嚓几声,他们肯定会与我合影留念,顺便让我在照片背后签个名啥的。
唉,出国游说嘛,先秦时期的前辈们干这事的时候不都是成功便衣锦还乡载誉而归,不成功便灰溜溜地回家然后卧薪尝胆,真搞不懂这一老四少为啥要把气氛弄得像我要为国捐躯一样。
回到云府已是中午,我简单收拾了东西,其实也就是让翠儿帮我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再准备些银子什么的。傍晚时分,我带着翠儿、红儿、云辉和云耀,准备赶去浅醉居。云府里的人只道我又去我的别院小住,倒没疑心什么。我只向张德汇报了一下我的行踪,告诉他我要出趟远门,替龙狐狸办个秘密的差事,一两个月就回来,因为是秘密办差,所以对外宣称我是生病在别院养病。又嘱咐他,若是云风问起就替我遮掩一下,别让他担心了。至于云老头,估计等我从天青国回来,他都还没想到我呢,我也不稀罕,哼!有张德在云府帮我兜着,那云府这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远行前,到我的浅醉小憩好好地睡上一觉,顺便和那些金银珠宝来个吻别什么的。算了算了,我就老实承认了吧,其实去浅醉居是为了和狐狸、二林子道个别,上午借口收拾东西甩掉了他们,晚上若不见个面,他二人肯定抓狂。再说我这一去,最少也要两个月,是该和他们好好辞行一下,咱们兄弟一场,那也是应该的,毕竟回来还是要见面的。
第十一章·战兆(5)
我到了浅醉居,果然看到狐狸和二林子已经命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在那里等我了。我认命地在饭桌旁坐下,狐狸坐在我左侧,二林子坐在我右侧,开吃不到两分钟,我便忍不住想发飙了!不是我想生气,而是他们两人实在太过分了,狐狸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二林子不停地往我的菜碟里堆菜,不一会儿,我碗里碟里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呈小山状。在狐狸和二林子各自夹着一块||乳|鸽肉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大怒道:“你们不知道我最讨厌||乳|鸽肉的吗?”
狐狸一脸委屈地道:“你没跟我说过。”
二林子嘴角抽搐了几下讪讪道:“我也没听你提过。”
“没说过没提过,你们没长心眼吗?平时出去吃饭,我什么时候点过||乳|鸽肉?在家吃饭什么时候让厨房准备过||乳|鸽肉?”女人啊,生气的时候总是不理智的,而且特别爱挑刺,“还有,为什么我的酒杯里没酒?不是说给我饯行吗?”
我瞪着自己跟前的空酒杯,又瞄了瞄他二人的酒杯,怎么他们两人的酒杯都是满的?
“你不能喝酒。”狐狸和二林子异口同声。
哼,我今天还就想喝酒了。我二话不说,飞快地拿起狐狸的那杯酒,倒了一半到自己的酒杯里,又拿过二林子的酒杯,也倒了一半给自己,这样我就有了满满一杯酒,嘿嘿。在他二人愣神的时候,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杯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干杯!”然后一仰头,将这一杯酒通通灌进了肚子。
这酒好像比在夜船上喝过的好喝,肚子和喉咙虽然有些热,但没有上次火辣辣的感觉。我晃着空空的酒杯,又想向狐狸和二林子讨酒喝,结果手还没够到狐狸的酒杯,自己的酒杯却被二林子夺下。我回头怒瞪二林子,狐狸却开口道:“浅浅,不能再喝了,还有正事要与你谈。”
不就是又想嘱咐我小心这个当心那个,然后保护好自己吗?我不要听!我拍掉狐狸伸过来的手,又摇摇晃晃地走到穆清林跟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怔怔地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索性摇摇晃晃地走到凉亭临水的栏杆旁坐下,抬头看到狐狸和清林一脸紧张地站在我面前,我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然后拍拍身边的位子,微微有些含糊地向他们笑道:“算了算了,都过来坐下,我们赏月。”
我不再理他们,侧过头望着沉静如墨的湖水,看到那湖面上倒映出的模糊的树影、灯火。特别是湖四面的那圈灯笼,衬着夜色,衬着湖水,竟颇有几分龙泽湖夜景的韵味。我抬头望了望夜空,夜幕虽然刚刚降临,但已有一轮淡淡的月悬在上空,周围零星散着几点星星。几乎没有风,初冬的夜,凉如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下意识地轻轻哼唱这首歌,是谁说的,我们永远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老爸、老妈和姐姐,真的和我一样生活在这片星空下吗?他们现在还好吗?
脸上有冰凉的湿意,头却越来越沉。有双手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我顺势靠向身边的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喃喃地道:“大哥,我好想回家!”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推我,我喃喃地道:“翠儿,别吵。”
那人转而轻拍我的脸颊,试图把我唤醒。我不耐烦地挥手,想将这扰人清梦的人一巴掌挥到西伯利亚去,结果人没被挥走,我的手却被人抓住了。那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一只手从我身下穿过,一把就将我抱起来,接着我好像被放在了一个硬硬的有些冷冷的东西上,那双手便放开了我。我的身子失去支撑,整个人失重便向前倒去,胸口硬生生地撞到了什么东西,脑袋则沉沉地磕在了一个硬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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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战兆(6)
砰的一声,我连忙抬起头,睁开眼,环视了周围十秒,才反应过来。额头好疼啊,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呜呜呜,我坐在我房间的凳子上,刚刚头磕到了桌子,而那个抱我下床把我放在这儿的人不是狐狸还有谁?可是,除了狐狸,二林子居然也在场耶。
我苦着脸,伸手揉了揉额头,天还有些暗,我茫然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后知后觉地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还好,没什么异样。
“我们马上要去上朝了。浅浅,你清醒些,我们有事跟你说。”狐狸又拍了拍我的脸颊,神色凝重,伸手将桌上的一张纸和一块玉牌递给我,继续道,“浅浅,这纸上的名单,是我安插在天青国的人,你到了那边有事需要人帮忙的,就拿着玉牌去找他们,他们自会按你的要求帮你打点一切。还有,凡事不可逞强,在外注意言行,一切小心为上,安全第一。记得,若有危险,就去找他们,他们会护送你安全回来。无论事成与否,你都要完好无缺地活着回来,这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
我睁着无辜的大眼,忙不迭地点头。狐狸真是大惊小怪,什么活着回来,难道我还会死在天青国不成?先秦时期那些游说诸国的先人们,哪一个不是衣锦还乡的?再不济,碰到个昏君,人家不听你建议不信你说的,那就灰溜溜地回家呗,总也不至于丢掉小命吧。
“还有,在见到天青国君之前,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沿途一切我们会替你打点好的。”二林子拿过桌上的包袱递给我,然后将一只七彩琉璃镯子套进了我的手腕,“包袱里的东西,你在路上慢慢看,会有用的。切记,这个手镯一定不要拿下来,危急时刻,在扣环这边吹一下,暗中保护你的人就会出现。”
我又睁着大眼,很无辜地点了点头。眼见这两个人的脸上又将浮现依依不舍深深眷恋的表情,我立马站起身将狐狸和二林子拉起来,推着他们便往外走,边走边道:“大哥、二哥快走吧,再不走早朝要迟到了,我也要早些出发。我不在的时候大哥、二哥多保重,我自会多加小心的,胜利完成任务后,我马上回家,你们不要瞎担心了。”
推至门口,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站定。心里突觉万分不舍,我一下扑进狐狸怀里,用头蹭了蹭他,趁机擦掉眼泪,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笑容,“大哥,我和二哥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加倍小心,吃的穿的用的,出门不出门都要小心,上回的刺客虽然后来都无音信了,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唉,狐狸长得国色天香已是危险,还坐拥江山,危险系数更高,再加上他好像不会武功,真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啊。
我又走到二林子跟前,伸手抱住他的腰:“二哥,你在前线,比我们更危险,你要多多保重,我一定会说服天青、寒星两国结盟的,到时二哥领兵踏平望月国,我和大哥设宴为二哥凯旋庆功!”
我又紧紧抱了抱二林子,他这一仗是免不了了,所以清林二哥啊,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十二章·西出阳关无故人(1)
马车一路疾驰,到达龙曜国与天青国的交界齐青关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我心里很惭愧,之前我以小人之心度二林子的君子之腹,以貌取马地对着拉车的那四匹马又是鄙视又是怀疑又是抱怨。可是事实证明,我真的不是伯乐的料,因为那四匹马跑起来身姿那叫一个矫健啊!
我窝在马车里,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出了京城,路况明显下降,马车一路颠啊颠的,我被颠得累了就趴一会儿,趴得累了又起来坐一会儿,趴下坐起循环往复,忙得跟什么似的,直把坐在对面的红儿看得慌起来,不停地让驾车的云辉云耀缓些稳些。唉,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马车,整个儿一慢性酷刑,我怀疑再这样颠簸下去,我还没颠到天青国都天州,只怕不是半路活生生地被颠散架,就是在前面的马蹄踏上天州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却在后面的车厢里被活活地颠死了。
我又趴在软榻上,一边拨弄着七彩琉璃镯,一边想着心事。为了秘密安全地抵达天青国都天州,我只带了红儿、云辉、云耀,那个一脸鼻涕一脸眼泪的翠儿被我扔在了浅醉居。谁叫名义上我现在仍在浅醉居养病呢,她这个贴身“小厮”怎么可能不在浅醉居照顾我?所以我现在面对红儿显得格外的寂寞与无聊,红儿远没有翠儿开朗活泼,更重要的是红儿没有翠儿唠叨,大部分时间我就只能自言自语。至于云辉和云耀,咱也不指望了,他俩连轮流到马车里坐坐歇歇都不敢,更遑论跟我聊天解闷了!
我利用大把大把闲置的时间,将二林子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个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乖乖!想不到小穆同学是如此的细心与体贴,这个包袱好比是百宝箱,不仅有救人的良药,也有害人的毒药,有防身的护甲,也有偷袭的匕首,最最让我欣慰的是,居然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宝贝,哇哈哈,知我者,二林子也!难为二林子还将这些东西的使用说明写满了好几页纸。为了表达我内心的感动与激动,我将那些东西能穿在身上的就绝不戴在身上,能戴在身上的就绝不藏在身上,能藏在身上的就绝不放在包袱里。
接着研究狐狸送我的东西,虽然数量上重量上明显逊于二林子的,但质量上却丝毫不含糊。我明白那张名单的分量有多重,所以将名单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又将号称信物的玉牌挂在了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如此隆重地一穿一戴一藏,我本来万分敏捷的身姿顿觉有些迟钝,坐在马车里狠狠地不适应了一下,心里则埋怨狐狸,他还真是小气,别的不送点也就罢了,怎么也不拿点银票来?我好歹也是出国公干,没见我当时情况紧急走得匆忙,忘了从国库里支点银子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