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素素雪第17部分阅读
云倾天阙 素素雪 作者:rouwenwu
决断
罄冉在露州买了匹上好的马儿,一路风餐露宿,换了几匹马终于在第四日赶到了旌战两国的边境城市同州。
此去云荡山也就是半日路程,连天的赶路她也累了,再加上这同洲城她经常来,十一年住在云荡山,下山多是再次购买所需。就算凤瑛的人此刻追来,在这同洲城怕是也不能奈她何。
于是罄冉便找了家茶楼,随意点了几碟小菜,一壶清酒。一面用着,一面听着楼中杂人的闲谈。
突然她面容一沉,望向东首窗边的几人,只听哪些人性质勃勃的在谈论着不久前战麟两国的结盟。
这两国的结盟罄冉是知道的,可却从不知这其中尚且有她一分功劳。
“什么?燕国竟敢派刺客在战英帝寿辰上行刺杀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别是瞎说的吧,还女刺客,谁信!”
“嘿,你还别不信,我前日刚从战国回来。现在整个战国都将这件事传遍了!听说那女刺客极为厉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禁军统领曲东平。后来还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逃了出来,愣是没找到人!你们也不想想,皇宫防守多严密,那刺客就是再厉害,没有内应怎么可能逃走。”
“有道理。”
“你们知道是谁帮了那刺客吗?战国的砮王可是亲自搜查,最后在华英宫找到了女刺客的夜行衣,那华音宫的秦妃娘娘,那可是和燕国有很大关系的。秦妃的生母,那可是燕国人,你们说,刺客不是燕国派来的又是谁?“
”恩,难怪战英帝这么着急发兵,唉。这回燕国被两国夹击,恐怕气数已尽哦。“
……
罄冉听着这些话,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讥讽而冰冷。
本以为他是单纯的只为救她而冒险,却不想他竟也在不觉中利用了她。是啊,简琦墨少年有成,乃是鳞国第一勇将,岂会简单?是她太过天真了,还是她太过苛求?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省得每每总也想起临别时他的笑,总也觉得有愧于人,这般,虽是自己还欠了他,来日还了便罢。
罄冉想着,竟是再无胃口,昂头饮下一杯清酒。扔了一锭碎银,起身便出了酒楼。
她翻身上马,待行至西城门,却见城门紧闭,士兵把守森严。他这一路已经多有听闻,自翼王燕奚痕在战英帝寿辰上送了那黑钢莲花,战旌两国的关系就越发紧张,不想竟连边关都已关闭。
她微微蹙眉,打马上前,立马便有旌国士兵上前喝到:“停下!做什么的?赶紧走开!”
罄冉无奈,只得回马向东门而起,心道,唯今只能从城外西面的峭壁翻过,绕道回云荡山了。
她一骑飞驰,到了号称万夫莫开的云荡山东面悬崖,收缰引辔,欲止坐骑,不了势激力迫,骏马突然人立而起。她忙左手按住银鞍,用力一撑,身子微微升起寸许,化去坐骑腾冲力道,复又黯然落座马上。
翻身下马,将马鞍卸下,轻拍马儿:“去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你自由了。”
马儿死尸听懂了她的话,探头轻蹭她的衣襟,罄冉失笑:“方才还那么凶,现在怎的又舍不得走了?”
她叹息一声:“可惜这峭壁陡峻,我真没法带你走。去吧,自己做个自由的马儿,岂不甚好? 我……多想也能自由自在的活着啊!”
她说罢猛然一拍马身,马儿嘶鸣一声,向谷中跑去。
罄冉眼见它消失在眼前,这才提一口气,手攀凸石,足踩凹岩,猱身跃上,纵发哦·到高崖崖边,沿着峭壁向上攀岩。
高崖之上罡风猛烈,呼啸作响,烈风狂飙之中,罄冉却含气凝立,披风当襟,轻衣飘扬,她望了眼脚下的山峦,叹息一声。
本以为此去能手刃英帝,却不想终是失败而归,看来自己需要考虑另外的道路了。行刺一事,终是太过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迈步下山,身影轻盈,待夕阳低垂时终于到了云荡山中的麻原村。
可她尚未进村便察觉到了异常,以往这个时候乡亲们会三三两两的聚在街头巷尾闲谈,可这日竟是不见一人。
而且村中竟毫无炊烟,这岂不奇怪?
她正兀自惊异间,鼻尖却嗅到一丝异味!是血腥味!
罄冉大惊,四顾之下,寻找隐蔽的小道闪进村中。
却见整个村子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阴风惨厉,犹若鬼市。单是断手残足便比比皆是,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尸体皆被砍去头颅,惨不忍睹。更兼四下里一股股血腥尸臭味道,弥漫其间,令人作呕!
罄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她缓缓闭目,平复下心头惊惧,这才一步步踏入村中,希望能找到尚有生息的村人。可是,找遍了整个村子,竟没有一个人生还。
她心头沉重,大步向家中而去,步入院中,却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黑衣人,同样是被砍去头颅,不同于百姓的衣服,粗服段褐装扮。这些人皆着黑衣,而且看尸首的身躯应该都是青壮年。
他们露在衣袖外的手漆黑如碳,显是中毒而死。
罄冉微微蹙眉,站定细细聆听了屋中响动,这才推门而入,扬声道。
“出来!”
半晌不听有任何动静,她心中诧异,抬步入了室内,顿时面容一僵。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僵立在窗边,一手还死死按着墙上机关,那机关恰是控制院中毒气所用。
罄冉不忍想看,闭目间,面前似乎还晃着男孩灿烂的笑脸,漆黑的眼珠。
“冉姐姐,你今天下山好早啊!”
“冉姐姐,我娘说了封我爹腿好了,要请姐姐到我家吃饭呢,姐姐可一定要来啊!”
“冉姐姐,你要去哪里?去很长时间吗?”
小六……那是小六,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何其残忍!
罄冉双拳紧握,抑不住胸间剧烈起伏的怒气。他默然半响,跨步上前,将早已僵直的小身体拉入怀中。掰开男孩紧紧抓在机关的手,将他放在床上,抖了凌乱的被子给男孩盖上,遮住他血肉模糊的脖颈。
默然片刻,她愤然而起,大步跨出了院子。在东墙下有节奏的轻敲几下,脚下咔嚓一声,显出一个石阶来。她迈步进入地窖,轻叩机关,窖顶轰然合上,与此同时,窖中也火光大亮。
她下了台阶,但见窖中一切如故,这才松了一口气。地窖中仍是师傅留下的各种珍贵书籍、药剂、陈酒、及珍藏的几件神器等物。
罄冉在软塌上坐定,明灯下面容清冷,薄锐上的双唇更是紧紧闭着,显是压抑着情绪。
虽然村中家家户户皆被洗劫,可她却不会傻傻的以为村中百姓是被山贼所掠。一来山贼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二来杀死这些百姓对山贼毫无益处,若是山贼将百姓留下,过几年再来行抢岂不更好。再来,山贼也没必要将百姓的首级砍下。
首级……首级……
怕是只有一种用途,战国历来以首级电算军工,谁斩杀的敌军首级多,便会得到厚赏,将领更可加录军功,待军功到了便能加官进爵。
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战国和旌国刚刚在云荡山不远处的平原起了一次冲突,两方皆有死伤。
乱世,这便是所谓的乱世,惶惶一国,竟荒谬到用自己同袍的血来做上官发财的垫脚石!
军队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存在,而成了百姓的梦魇!这便是战国!便是个令人窒息的乱世!
罄冉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觉得荒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住笑,恨恨的起身。爹爹,这便是您守护的战国,女儿是多年来只欲取战国英帝首级为您报报仇,从未想过要与您深爱的战国为敌。
可是现在,您老看到了吗?战国已经不值得女儿信仰,女儿今日要忤逆爹爹了,自此女儿再不固守战国之人的成约。女儿要竭尽所能,令这乱世早日结束!
罄冉目光炯炯,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她要从军!而且,她要投军旌国。
方言天下五国,战国英帝好大喜功,双目闭塞,致使战国百姓深受其害。耀国凤瑛专政,皇权旁落,朝中大臣勾心斗角,不能同心。鳞国新皇心胸狭窄,极难容人,疑心甚重,非为名主。燕国更不必多言,如今被战旌两国夹击,怕是不日而亡。
她,云罄冉,可不欲去送死。唯今只有投靠旌国,其国主旌文帝,素来爱民如子,心胸宽大,又有翼王燕奚痕这般才能俱佳之人衷心辅佐,百姓虽是深受战国欺凌,可却颇有傲骨,万众一心。
她若投军旌国一定能一展才能,为民立命。况且,战旌两国关系紧张,终会一决杀场,投军旌国,早晚有一日她要领兵在、长驱直入,令战英帝生不如死!
罄冉拿定主意,思虑一翻,便忙碌了起来。首先是将一身打扮重新改过,既然是要从军,便是长久打算,不能马虎。
她将长发散开,在镜前端坐,用梳篦细细梳过,长袖一挥,带过敛刹剑,寒光一闪,青丝飞落。她看都不看一眼,用方巾将头发裹好,从水瓮中取水,细细洗过脸,回复了本来的面貌。
起身走至案架,取下两个瓷瓶,倒出一红一黑两粒药丸来,用水松下,没一会便觉得一股燥热之气从胸间涌出,喉间更是刺痛难言,只呛得口鼻辣痛,泪水涟涟。
她蹙眉忍过,片刻后那股难受远去,她再对镜而照,抬起脖颈,那光洁的颈部已是多了一处突起,分明便是男子的喉结。形状,样子丝毫不差,她轻勾唇角。
“老头的药果然好用!”
一出声,却又是一笑。确实那声音再不如原本的清雅动听,而略带沉音,虽是听上去依旧清朗,可却少了女子的圆润清丽,而多了几分男子的沉哑有力。
她望着镜中人,绝美俊秀,如黑缎般的发金永一方青帕束起,肤似寒冰,眉若墨裁,鼻挺秀峰,唇点桃夭。
虽是略显女子妖媚,可姿容却是清冷高洁,眉宇间更是多了这个时代男子才有的坚毅,睿智。再配上明显的喉结和男子的声音,纵使有人生疑,觉得她女态,想也不会将她怀疑成女儿。
更何况,闻蓝丸已经去掉了她身上的少女体香,再加上她自小便不曾打耳洞,只要将胸前缠上层层布裹,怕是过几日自己都会以为机子乃是男儿身了。
罄冉换过衣衫,拿起敛刹,起身取了瓶师傅配置的绝好金创药,及常见毒药的解毒丸收入怀中,踏步而出。
夜色凄迷,她出了村子,身影如电,向云荡山下不远的战国驻守军营掠去。
到达军营已是月上中天,整个军营静悄悄的,唯有一堆堆篝火发出微弱的光。
罄冉闪身进入,眼见营中的高台上悬挂着一颗颗头颅,夜色下乱发飞舞,极为可怖。她目光陡然阴冷,不再多看,顾目而盼,将军营中情景收入眼底,找准主帐。小心避过守军,穿过数座营帐,利落的解决掉立在帐前打盹的四名守军。
罄冉身影一闪,便入了大帐。她目光落在床前衣架上挂着的高级将领穿戴的盔甲,冷冷一笑。
在地上一滚,便到了床前。床上一个大胡子男人正睡的香甜,罄冉不再等,手中敛刹出鞘。
显然那床上的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生死关头不知遇过多少,剑光一闪,他竟猛然睁开双眼,然而对上罄冉的目光,只觉得寒气扑面。
只来得及张大了嘴,尚不及反应头颅已被罄冉斩下。罄冉避身闪过他喷涌而出的鲜血,冷冷一笑,扯了床帐将头颅包住。敛刹蹭过男人的胸膛,将残留的血迹拭干,这才归入鞘中。
细细聆听后,闪身出了帐,施展绝好的轻功没一会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没入了黑暗之中。
两国交战,向来不屑用此暗杀之计,可她云罄冉非是将士,只为乡亲们报仇,亦不怕被指点什么光彩不光彩。
翌日,天光方亮,同洲不远处的旌国镇西军营中已是声响不断,操枪声,搏击声,跑步声,嘶喊声……显是营中士兵已经投入到了新一日的操练之中。
谁人不知,这支镇西军是翼王燕奚痕一手带出,乃是旌国首屈一指的精兵。不知多少次令战国人受挫,军风更是极为严明,被称为是旌国的铁血战士。
守营的一队士兵此刻更是精神抖擞的持枪而立,目光炯炯。谁人不知,前日翼王已经从京都回来,此刻就在营中,他们自是比平日来的更加精神。
却在此时,传来马蹄声,迅疾而近的马蹄声声声如雷,迅捷有力。看守的兵勇不免暗自对望,这样的蹄声,这样的速度,怕是只有王爷才能当的,可是王爷分明在军中不曾外出啊……
众人不免齐齐看向远处,不一会一人一骑出现在视野中。好风姿!众人不免齐齐屏息。
却见那马上之人青衫飞扬,驰骋间自由洒脱不羁,飞马疾驰间,依旧风华翩翩,如明波朗月春风过境,俊雅儿舒朗。虽不是自己王爷,可竟也是个毫不逊色于王爷的美男子。
待那一骑而近,众人俱是目瞪口呆。好容貌!
但见那男子神情漠然清冷,天神般驾驭马上。一双星冷深寂的眸子中是淡漠而清冷的目光,便如风冷长剑漠漠寒光,却又让人折服。
半晌一名小兵才上前,躬身道:“这里乃是军中重地,公子可是有事?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去。”
罄冉眼见众人惊愣后目光炯炯,且上前询问之人态度虽是谦恭却也不卑不亢,不免微挑双眉,看来自己此来,没有来错。
正欲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清朗之声。
“怎么了?”
说话间,一个相貌出众,一身铠甲的男子大步而来。罄冉凝眸望去,轻勾唇角。这个男人她见过,正是那次在酒楼中,大肆打量她的两名男子中的一人。
她思绪滚动,心中好笑。翼王?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呢。
苏亮大步而出,笑着望向罄冉,方才他便远远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笑话,来了这么精彩的男子,他苏亮岂有不过来结识的道理?可是这男子怎么恁是眼熟?
“在下乃是军中少郎将,敢问这位仁兄可是有事?”
罄冉也不多言,将手中布包向前一扔。苏亮忙接过,笑着道。
“仁兄有话只管说来,军中可是不能私自收礼的。”
罄冉扬眉:“不是礼品,乃是本人的投军诚意,郎将大人不妨打开看看,可是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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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 31章 初入军旅
“不是礼品,乃是本人的投军诚意,郎将大人不妨打开看看,可是称心。”
听男子这般说,苏亮却是一怔,挑眉望向男子,见面前男子形容优雅,再加上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对他甚有好感。苏亮便也不再多言,爽朗一笑便两下打开了那布包。
“啊!”
眼前手中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苏亮不妨,总是见惯了此物,也不免惊呼一声,险些将手中之物抛出。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声,他抬头愤愤盯着笑意淡然的罄冉,实在不明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人。这分明就是有意戏弄自己,方才任谁看了他的表情都会以为布包里是什么极好的东西。
苏亮心中闷闷,面上却不愿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他低头将那人头拎起,一望之下却是大惊:“这不是……不是……”
罄冉见他一脸惊异,结结巴巴再也说不完整,便扬眉接口道:“这正是战国的骁勇将军马国成,也是本公子投军的诚意。”
苏亮面容微变,随即却是一笑,乐呵呵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啊?先跟本参将进营中,细细道来,待本参将禀明了王爷,自会做安排。如何?”
罄冉翻身下马,抱拳道:“在下姓易,单名一个青字,还望参将大人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
苏亮吩咐小兵将罄冉的马带往马厩,一面道:“那是那是,本参将和易兄弟一见如故,自是希望易兄弟能留在营中的。本人姓苏,单名一个亮字。”
罄冉想起苏亮在酒楼中放肆的目光,心中微动,忙躬身扬声道:“啊!原来是苏兄,以后还请苏兄多多关照。”
苏亮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下莫名一阵寒战,怎么听怎么觉得那“苏兄”在她口中说出,听上去极为别扭,倒似“酥胸”?
他眼望面前的男子,却见男子一脸清风笑意,分明就是儒雅之人,这才暗道定是自己多心,尴尬一笑:“呵呵,易兄弟还是叫我苏亮吧,你先等等,我去向王爷请示。”
罄冉点头,望着苏亮脚步匆匆而去,轻勾唇角笑了起来。
苏亮进了大帐,却见燕奚痕一身便服,正坐在长案后反反复复摆弄着一把巨弓。
他眼见燕奚痕神情专注,不敢打扰,便躬身立在了一旁。
却见燕奚痕调试了几下弓弦,霍然起身,讲一支金羽箭打在弦上,轻轻一拉便是满弓,他右手一松,弓弦发出一声极大的轰鸣,竟似弓弦上挤压了强大的能量一般,与此同时金羽箭破空而出,直直飞出大帐,射入猿门之外的木桩上,接着竟是破桩而出,直直冲向了天际一般,射程威力竟是亘古未见。
苏亮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强的威力!这射日弓总算被王爷研制成了!”
燕奚痕亦是眸光微闪,显有欣悦,大臂一伸将巨弓递给苏亮。
“拿去令兵器司赶制,务必让每个弓箭兵能人手一支。若是军费不够,就从本王的食禄中扣。那是什么?”
他见苏亮面有兴奋的接过巨弓,目光含笑移向苏亮手中的布包。
苏亮这才恍然,赶忙将布包仍在了地上,一脚踢开:“是一个自称易青的男子送来的,说是要投军,这是他投军的诚意。”
燕奚痕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的人头,微微挑眉:“马国成?有点意思。他既要投军,便令他先去步兵营吧。”
他说着在主座撩袍而坐,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眼见苏亮站着不动,轻佻双眸:“还有事?”
苏亮面有不解:“王爷不见见那易青?此人来的着实奇怪,他又杀了马国成,别是战国故意嫁祸我旌国,别有图谋。”
燕奚痕轻笑:“不必了,就算是心怀不轨,这人头已在我大帐之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真战国前来兴师问罪,本王求之不得,到还要陈辞试探下战国虚实呢。你多留意他便是,本王到要看看他意欲如何。”
苏亮应声领命,转身把玩着手中劲弓,正欲大步而去,却是燕奚痕微微蹙眉。
“慌什么!把这脏东西带出去扔了。”
苏亮一愣,忙冲燕奚痕嘿嘿一笑,弯腰提起那人头,似是想到什么目光一亮,脚步轻快出了大帐。
燕奚痕望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微微蹙眉,看来这个角易青的男子颇有几分能耐啊。他的参将竟能受其影响,有些意思。燕奚痕轻勾唇角,冷哼一声执起案上的兵书,再不多想,看了起来。
苏亮出了大帐便直直走向罄冉,面有难色,将那布包递上,蹙眉一叹::“唉,你这诚意王爷看不上,你还是赶紧走吧。”
罄冉一愣,眉宇蹙起,心中一动,有些明白过来。想来那王爷是将自己当j细了,自己原想着现在不是征兵之时,拿了这人头一定会被重用,倒是欠考虑了。
心头郁郁结果那人头,心念,不收便不收。待两国有了大战,他直接山战场,到时候一切自当明了。她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苏亮却是一阵呆愣,忙上前拦住他:“嗳,你这小子怎么说走就走,一点坚持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你这样么?”
罄冉目光狐疑看向他:“莫不成我还求你们收下我?”
苏亮鼻翼微跳,撇撇嘴气闷道:“我方才是逗你的,王爷让你先去步兵营报道,这人头你自行处理了吧。本参将还有事,你自行去步兵营吧。”
苏亮说罢,转身便走。
罄冉耳听他嘟囔着什么“死小子,鬼精灵”不免暗自好笑,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站定回望主帐。方才那力运千金的一剑该是3出自翼王燕奚痕之手吧,不枉有当日四大名将之称,果真有非凡之处。
只是她云罄冉也不会差了,早晚有一日要让那帐中之人刮目相看。
罄冉化名易青投入了镇西军中,可她万万没想到,军旅生活会如此艰苦。燕奚痕治军极严,每日天尚不亮便要起来操练,有时甚至要顶着寒风刺骨,顶着飞雪穿身。她虽多年来日日到山顶练武,可却没有这么早起过。
操练到天亮才能用些膳食,军营的膳食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接下来便是一日的对练,步兵营分成两队,相互练习搏击。待到下午又要联系阵法,一日竟是没有片刻的空闲。
不过令罄冉欣慰的是,那严厉的翼王竟每日都和大家一起,好几次远远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罄冉便升起几分激赏,默默将心中的苦都压了下来。人家身为王爷都能以身作则,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多日来,倒是听闻了不少燕奚痕的好话,士兵们整个把他当作神一般崇拜。罄冉倒是对这个翼王越来越好奇了起来,每每望见那个身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操练辛苦也就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和数十人挤在一间大帐中。罄冉虽是在最角落找了个席铺,可休憩时怎么也免不了心中的别扭。再加上这些士兵身上的味道着实难闻,好在现在是冬季,罄冉真不知倘若到了夏季该怎么自处。
不过自己身上怕是也脏的可以,故而,每天虽是疲累可都要折腾半晌才能入睡。他为了布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谨慎其间,在营中甚少说话。
睡觉时也总是面朝营帐,缩在一角。操练中士兵已经知道她身怀不凡武艺,又向来不爱与人结交,倒也颇为惧怕她,不敢打搅。
只是夜夜士兵们的粗言秽语让她心中难堪,没有办法最后干脆找了棉花堵住双耳。只道赶紧打仗吧,不然自己真的尚未建功立业,已精神崩溃成了痴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战争还真就爆发了。说起来,这场战争的诱因还和罄冉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
事情是这样的,在旌国和战国交界处,有一个小镇名曰驼马店。
小镇位于旌国关卡寒谷关的西面数里处,身在山谷之中,极为隐蔽,但历来便被视为是旌国之境,镇中人也自称是旌国子民。
可便在近一个月前,旌国寒谷关驻军巡逻至这个小村落,却发现这个村落的人凭空消失了,数千人的小镇空无一人。驻军多次侦查却毫无线索,此事一直被传为奇闻。
直到三日前,一名妇女跌跌撞撞到了寒谷关,哭喊着要见驻军统领。
至此小镇之事才浮出水面。原来是驻扎在战国边境的守军,不甘军旅寂寞,又恰逢朝廷新任命的守军将领万年达乃是个极为好色之人。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万年达亲自带兵,血洗驼马店,杀掉所有男人,掳走了镇中妇女。
事后他们更是毁尸灭迹,将男人的尸体拖回战国境内喂了野狼,而这些女人便成了战国驻军每夜的暖床奴,被糟蹋凌辱。
小镇虽是不大,人口不多,可却个个都是旌国子民,再加上寒谷关官兵多有镇中之人。一时间,整个寒谷关愤然不能档。
战旌两国驻军本就临近,消息尚不及禀报给燕奚痕,又恰逢战国巡视兵与旌国哨兵相碰,当即便是一场厮杀。战国哨兵死伤甚众。
当日万年达便领着两万战国兵勇气势汹汹到了寒谷关,一翻辱骂叫阵,关中本就激愤,再见此景,哪里能压制的住怒火?当即便出关迎战,发生了更大的冲突。万年达最后领着不足一万的兵马而归。
战旌两国关系本就一触即发,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冲突,顿时便是小儿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消息传到镇北军营时,燕奚痕蹙眉片刻,便做了一翻战备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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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三十二章 血染衣袍
馨冉跟着步兵营顶着寒风,一夜翻山越岭,寂肃而行,穿过数座山峰,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刻赶到了高峰涧的谷口。
他们依照军令,潜伏在谷中两旁的山峰乱石间,待掩好身形,馨冉顾目四望,不免心中有些发沉。
这一路上她留意着谷中地形,自是发现高峰涧峡谷崎岖,而他们现在潜伏的谷口,怎么看也不是易于设伏之处。她心头剧跳,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上战场便会碰到一场以命搏命的死战。
是的,她根据谷中地形已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高峰涧峭壁徒立,乃是设防潜伏的极妙之处,倘若能将敌军引入谷中,前后堵截,再高空设伏,那敌军便是人数再多,也是无济于事,插翅难飞。
当然,敌军也不是傻子,定是要派了前锋军进入谷中查探,得知谷中无异才会大军进谷。
而他们现在潜藏在谷口,定是诱敌所用。定是要制作出大军阵势,激战而退,这才能让敌军深以为乃是旌国大军不敌,才会跟着穷追入谷。
这样的话,此战定会惨烈无比,馨冉心生沉重。望向不远处的步兵统领马刚,却见他亦是神色肃然,满面沉重,眉宇更是紧紧蹙着。
这更让馨冉坚定了心中所想,她顾目四望,眼前晃动的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容。然而,这些面容会有多少再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馨冉心中恻然,眼眶已是微微发热。刺骨的风吹起长发,她敛神凝息,不再多想,目光炯炯望向山道。
临近正午,太阳白花花当空罩下,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刺目的眼光打在山石间,石头更见生硬,让人心生寒意。
已经潜伏两个时辰了,可是敌军还没有到,馨冉只觉身体发僵,浑身发冷。眼睛更是被寒风刺得生疼,她微微闭目,轻柔眼角。
却在此时,山路尽头,鸟群冲天而起,馨冉猛然睁开眼眸。
来了!
馨冉双拳微紧,手心已经沁汗。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心跳也微微失速。
她凝眸间,已能看清敌军明晃晃额弓弩刀剑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散发而出的冲天寒光。
黑压压的大队向这边压来,目所及,没有尽头。来军竟在数万之上!
而他们,则只有五千人!馨冉陡然心一紧,蹙起了剑眉。
敌军越来越近,待大军停在谷口,馨冉凝眸望向那一骑高立阵前的男人,突然目光凝滞。
她双眸眯起,直盯那人面上一块青色胎记,右手猛然握紧手中长剑,骨节凸显,胸臆起伏。
那人她见过!
她清晰的记得,那夜,她藏身在石|岤中,火光盛亮之处,曲东平身后的男子,面上赫然便有这么一块青色胎记。
半圆形的胎记,绝不会有错!
馨冉银牙紧咬,死死压制住心头的激荡,不让自己有冲动之举。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马刚右手高高扬起,又陡然沉压,顿时,藏身在谷前的弓弩手瞬间起身。
雕弓强矢,震耳欲聋,漫天的剑光刺破了苍白的天空,一轮密集的箭雨过后,谷中战国军队已是马嘶乱蹄,稍有慌乱,死伤不少。
馨冉眼见他们虽是有慌乱,可队形却不曾有变,不免暗自心惊,看来这些乃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想来定是镇守在云荡山以西白峨关的守军。
来不及细想,馨冉余光但见旗牌官令旗一挥,她顿时便如一道黑色的急电,迅捷冲出,直逼敌军阵前那高头大马上的统领而去。
此时,身后进攻号角才方方吹响。马刚一声大喝:“兄弟们,杀啊!”
顿时隐没在山道中的旌国将士纷纷涌出,向谷下逼压,嘶吼声震动山谷。
马刚一刀将一人半边臂膀劈下,只觉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已从头顶闪过。他心生一惊,暗念,好功夫!
凝眸去看,却是那叫易青的小兵,马刚眼见他利落劈倒数个敌军,纵身已是向敌军更加密集的前方突去。
马刚微眯双眸,但见易青被数十个敌军围攻,仍旧所向披靡,武功竟是卓绝不凡。
马刚暗赞,倒是个不怕死的。难怪出营时苏参将让自己好好留意这小子,回去细细禀报,想来定是王爷有意要培养提拔这小子。
他正思虑,却是一人横刀劈来,他忙收回心神,大喝一声,扬刀挡扫。
鼓声如雷,烽火冲天,杀声四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这便是战场。宁静的谷口,顷刻间便已是人间修罗场。
敌军蜂拥而来,馨冉只能本能地挥动着手中寒剑,一刻也不敢松懈,她深知这是战场,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长剑飞来,招式迅猛,所过之处激起一片血舞,她偶尔四望,眼前晃动着的是一双双杀红了眼的眸子。
此刻,谁都不肯退让一步,生死一线之间,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这镇北军乃是燕奚痕亲自督导训练的精兵,一个个悍然无畏,清隽的身影翩飞若鸿。
她心知,此刻多拖一刻,主力便能多一刻在谷中设伏,此刻能多杀一个敌军,便越能迷惑敌人,诱其入谷。
这般想着,她手中长剑更是挥动如流水不息,激起一阵白光寒寒。惨叫声不绝于耳,顷刻她已化生索命修罗。
这一场诱敌战前所未有的激烈,谷内回荡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山上的苍石早已渐渐染上腥红,漫天蔓延的都是血色。
不知这般厮杀了多久,有一个时辰,还是有两个时辰?
马刚顾目四望,眼见时机已到,再顶下去怕是要自爆其短。他大喝一声,旗牌管已是扬起了大旗,鸣金声响起,顿时战国军队开始纷纷回退。
馨冉耳听撤退的金锣声响,四顾间,讲围着的数个敌军扫落马下,也向谷中撤去。
她眼见敌军穷追不舍,而己方却因后退被劈中后背倒下者不计其数。她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大家莫慌,汇合起来,相互照应,围成圈旋转后撤。
她这一声清喝运气其间,声声震彻,不停在山谷中回荡。众人听得,忙向一处合拢,馨冉更是剑光所向,将冲来的敌骑杀得纷纷飞落马背。
待她带着一堆人和越来越多的士兵汇合起来,气势也越来越盛。馨冉指挥着大家围成圈,回旋着护着同伴,来回冲击。
她高立马上,眼见何处有己方士兵落单,便指挥前往援救。人球越滚越大,气势也越来越不可阻挡,众人且战且退,终是杀出一条血路,向谷中去。
战国大军眼见旌军败退,顿时震天喝喊,跟着追随而来。
馨冉只见身后几人被敌军缠住,她御马回转,飞身在马头上一踏,身影拔出,瞬间便到了队伍最后,几下解决掉打头而来的数个敌军,大喝一声。
快撤!
有了这一强力同伴断后,众人且战且退,向深谷之中逃去。
退出数百米,馨冉眼见前方乱石嶙峋,隐含杀机,不远处又恰是山谷转弯之所。
她一眼便察觉了乱世中的异样,这山谷两侧藏了人!
她望向前方,但见步兵营多已撤过了弯道,只有他们这一队人,因为被敌军撕咬着不放,徒留滞后。她心生一惊,心知山间的伏兵不会因为他们这几个人,而失去伏击的机会。万一他们不能及时撤出,只能为后面的战国大军陪葬。
心念陡转,她大喝一声。
你们快退!快!
她喝吧,便飞冲而出,向着黑压压而来的敌军冲去。馨冉手中长剑暴走,身影如飞,纵跃在山道间,拼死拖住敌军,身上片刻便多了好几处伤痕。
眼见众人已经跑出十数米,她清啸一声,一剑刺入一人脖颈,将其甩下马背,踏蹬御马,劈落周围数人,掉转马头便向弯道冲去。
刚过了弯道,她心一跳,眯眼望去,单间不远处,金色的盘龙大旗下,一个硬挺欣长的身影肃然端坐马上。
银盔乌靴,面沉如水,五官似雕刻出来一般硬朗,眼神凛冽森寒,默默地注视着这边,正是翼王燕奚痕。
馨冉但见他面色冰寒,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些冷酷的意味,双眸之中更是隐含讥讥诮。她心知此人对自己存有疑心,如今明明白白从他的眸光中看到,却觉一阵委屈。
馨冉想到方才的血战,更觉心头有愤,瞪向燕奚痕的目光也不免凌厉了起来。
燕奚痕承接到她射来的目光,却是嘴角越发上翘。他突然仰手,瞬间掌中已是多了一把巨弓,不待馨冉反应,他手中劲箭如流星般骤然射出。
燕奚痕一发数支,威力极大,带起强劲的箭风扑面而来。馨冉根本不及反应,箭光已至。
馨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只能本能得瞪大了双眸,死死盯着燕奚痕,目光阴毒。心道,这什么狗屁王爷!还英明神武?简直就是一头蠢猪,沙猪!
本姑娘到了阴间,一定会找你算账的!箭羽骤然而至,她心中默哀,吾命休矣!
却在此时,箭雨穿身而过,从她双颊。头顶。身侧疾飞而过。
连声巨响,在身后传来。馨冉一愣,回头去望,却见敌军已冲过了弯道。先头几人,被燕奚痕箭雨所击,竟铠甲破碎,利箭生生穿过几名骑兵胸膛,激起漫天血雨,箭势一直穿过七八名骑兵之身方缓缓落地。
馨冉大惊,暗道,好箭法!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馨冉心知是埋伏在山谷上的伏兵有所动了,不免眉宇染笑,回头正见燕奚痕一马当先向这边冲来。
他身后的大军更是滚滚而动,馨冉大惊,赶忙勒转马头,向敌军冲杀。
飞驰而来的燕奚痕双眸紧盯馨冉,眸中隐含沉思,嘴角却勾起了浅淡的笑意。
战军前军被大军阻挡,冲速极快骤然停下,后军不妨,顿时冲撞上前方同伴,人仰马翻。
军后更是有数十块大石滚滚而落,顿时便将山道堵了个死死。再有山谷上如同雨幕一般的飞箭流矢,巨石滚木,顿时死伤无数,惨叫声不绝于耳。
馨冉厮杀在前,冲过山道,但见被夹在谷中的战国军队经过片刻慌乱竟然已经恢复了阵型,骑兵不断压向前来,更有盾牌手相互聚拢着向山谷上冲去。
还有盾牌手掩护着数辆推至道旁的弩车,向山谷上方送火箭。弩车威力极大,虽是自下往上射击,竟也瞬间放倒一片旌国军士,许多士兵身上着了火,从山谷间滚滚而下,呼叫哀嚎声不绝。
馨冉大喝一声,眼眸斗转,一马飞冲,夺过道旁一名弓弩手的弓箭,身影拔起,余光却见一袭黑影闪过,迅捷如雁。
正是燕奚痕从马上拔起身姿,在山道绝壁上一踏,回身间十余支长箭如流星般射出,无一虚发,转瞬将敌军十余名操控弩车的火箭手毙于箭下。
馨冉冷哼一声,将手中弓弩又扔给那小兵,同时双眸轻闪,飞身踏上一人肩膀,便扑向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她飞身上马,马儿嘶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