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素素雪第39部分阅读
云倾天阙 素素雪 作者:未知
果决狠辣。
崔明礼心思急转,骤然明白了皇帝今日所有举动的用意,皇上是决议要行科举了!更是在给他崔氏一门敲警钟了!
唯今怕只要一条路可走
崔明礼兀自喘息数下,抹了一把冷汗,突然转身对着高台深深一拜。
“皇上,老臣汗颜呐,老臣竟早先没能看出科举制的诸多好处,老臣无颜面对皇上啊真是江山代有能才出,看来老臣是真的老了,糊涂了。这朝堂该是年轻一辈的天地了,老臣无能,再无颜立于这朝堂之上了。请允老臣告退。”
他说这连叩三下,竟起身向殿外退去。殿中静寂一片,能听到他袍子扫过大理石地面的沙沙声,众人面色各异,望着他缓缓躬身退去。
而高台上的凤瑛竟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他的面上仍然带着笑意,眼中有着威严和智慧,也有着沧桑和冷酷。清隽的身姿虽是随意而坐,可却渊停岳池,有着天下在足下犹如尘埃的气势。
待崔明礼的身影消失,诸臣子神情不安看向他们的帝王时,他们已经心有洞悟。朝之第一重臣,已被赋闲在家,试想还有谁敢再提出异议。敢有再言这,只怕在皇帝心中,便会被灌上意图不轨的罪名吧。
“皇上圣明,臣请皇上效仿旌国,行科举取士!”
“臣请皇上效仿旌国,行科举取士!”
凤远率先拜倒,众臣子相互一望,纷纷跟随。
微微沉默凤瑛朗声一笑,道:“既然众臣工觉得这科举制可行,那么凤远,你便尽快拟个章程程上来。又恰逢易青大人在我青国,你可要多多向她探讨才是。”
“臣遵命!”
罄冉望着台上笑容满面的凤瑛,不免心中一紧。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今有凤瑛此举,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那崔明礼在朝势力极大,青国上下其门生故吏岂是数百,已隐有当年凤氏之象。今日凤瑛令凤远挑起争执,再借她之手令崔明礼自请归隐,他甚至未费什么力气,便震慑了百官。若不是她被做了利箭,一定会拍手称赞他的心智。
“易大人高才,朕服矣。”凤瑛説这竟起身,大步迈下台阶,他不容罄冉反应,拉了她的手臂,便向台上走去,一面又道。
“旌帝之言不虚,易大人之才不逊周圣祖之干臣张显啊!”
凤瑛拉着罄冉,将她带至席案,示意她落座,这才重新坐于龙椅,执起酒杯,笑道:“朕敬易大人。”
“谢陛下。”罄冉举盏饮尽,笑道。
“陛下先前允易青一个要求,不知”
“哈哈,易大人请讲。”凤瑛朗声一笑,抬手示意。
罄冉眉宇一亮,笑道:“我旌国承敏公主仰慕陛下久已,旌国更是欲与青国缔结姻亲之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哈哈,承敏公主美丽端庄,朕之幸也。”
凤瑛的朗笑声传来,顿时片刻静默,接着朝臣们纷纷恭贺。
“恭喜陛下。”
恭贺声中,狄飒冷哼一声。此番,他们战国竟至始至终都没有发挥的余地,愿意无他,凤瑛早已决定和旌国结盟了,发给战麟两国的国书,不过是不欲得罪他们而言。他早已看出,依青国现下形势,与旌国结盟才是上策。
不过此番却也没有白来,听得这番长论,他心有所触。回到战国,也该着手科举一事。他余光看向身旁端坐的白色身影,心中又是一纠。仿佛她越是耀眼,那光芒便越是灼热,会烫了他的心。让他越发难受,越发挣扎。
百官的恭贺声歇,殿中蓦然一静,狄飒忙回过心神,起身笑道:“青旌两国缔结秦晋之好,实乃大喜,本王恭喜陛下,恭喜青旌两国。”
“同喜,同喜,朕敬砮王一杯。罄冉见此,拂袍而起,执杯相邀。
“承砮王吉言,易青也敬殿下。”
对上她清亮的双眸,狄飒眸光闪动,她的眉宇间隐有凌洌清峻,傲然而立,丰神飘洒,面上自有一种慑人的光芒,竟让他几欲窒息。
半响狄飒才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利落昂首,一饮而尽。
麟国官员也表示了恭贺之意,接着燕奚敏三人被请回了大殿,殿中歌舞再次连绵而起,众人推盏引觞,气氛一时倒似其乐融融,方才的锋芒激锐已然不见,但是殿中众人的心思,怕是比之刚才可要精彩多了。
一轮歌舞过后,却见一直坐在战国百官中的穆江突然起身,笑道:“青国与旌国结下秦晋之好,实乃大喜,我战国愿献上一支歌舞,谨祝陛下与承敏公主,还请陛下应允。”
他此言一出,罄冉分明感到身旁狄飒坐姿一震,接着似是站起身来,却有硬生生顿住了动作,渐渐地他又恢复了端坐。
她心中狐疑,再细细去看,狄飒分明面色如常,难道是看错了?
“战国盛意,朕岂会不允?朕要多谢砮王厚意啊。”凤瑛的笑声传来。
狄飒抬手,笑道:“理该如此。”
罄冉却微微蹙眉,为何她觉得狄飒的笑异常僵硬。不及多想,片刻后殿中响起了悦耳的乐声。
随着那乐声,一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窈窕的身姿一点点清晰,让人恨不得起身倾尽身体靠向殿门好把她看个清楚。那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到殿中,忽而一个轻跃,身体轻盈的舞动了起来。
她白衣上系着多条长长的丝绦,随着她的舞动,那丝绦倏地飞舞而起,迎合着节拍,异常美丽。她动作键明媚灵动如猫一般的眼睛不时望向凤瑛,并不是向台阶这里舞来。
罄冉一愣,这算什么?难道战国人看将燕云公主嫁到青国是不可能了,想用美人计让凤瑛收了这女子?
可接下来她便发觉不对,那女子忽而飘然舞上中台,接着她转换了轻盈的舞姿,改而扭动着妙曼的腰肢,如蛇一般娇软,将手中的香丝挥向,地扫?
那样子满是挑逗,动作更是和现代看到的艳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搞什么?!
罄冉还没明白过来,那女子依在狄飒身上的娇躯忽而一转,又向她扭来。她随着乐声扭动,多情而挑逗,脚上挂着的铃铛甩出细碎的响声,每一下都钉在拍尾,微颤人心。
殿中抽泣声此起彼伏,想来均在想如此妖娆女子,若是在近前就好了。
若不是绕着自己扭动而换成他人,罄冉指不定会好好观赏一翻。可是天知道,这娇媚到人间极品的女子却偏偏挂在他罄冉的身上,前一下后一下的,妖娆的手臂更是一会抚向她的肩,一会扫一下她的腰。
罄冉完全不知她这是干什么,只能连连躲避着。去看凤瑛,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搞什么啊!狄飒分明就知道她是女子,弄个没人围着她转悠个啥!
可现在的情景,罄冉又实不易起身打断那女子,一时面上是哭笑不得。
而此刻罄冉身边的狄飒面色也不甚好看,他甚至是有些坐立不安,耳边一直香气那夜穆江的话。
“王爷,臣认识一女子名唤绣奴。此女乃是我战国纺玥楼的绣女,专门为京城达官贵人制裁衣袍,她的手艺非凡,王爷现在身上的锦袍便是出自纺玥楼。所谓熟能生巧,此女缝制衣服时间久了,便练就了一项绝技。她不但能缝制衣服,还能在眨眼间将一件缝制甚好的袍子沿着衣缝针脚拆分开来,只需一个小针即可。甚至此衣着在人的身上,她也能不被其察觉将其身上的衣服变成布块。纺玥楼生意遍及四国,此女现下就在谧城之中。若是在宫宴上让其献舞,只要她能接近云罄冉,那么云罄冉的女子身份还能藏的住么王爷但可放心,绣奴不会武功,对于这么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女子,云罄冉是万万不会生疑的。”
穆江的话一直在脑中回旋不去,狄飒握紧双手,渐渐闭上了眼睛。方才穆江让绣奴献舞时他险些起身制止他,可是罄冉方才侃侃而谈的样子却一直挥之不去。
燕奚侬得她相助,实在是大幸,可却是战国的大不幸。此番青国与旌国又结成同盟,对战国便更是不利了。他几番犹豫终是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然而此刻绣奴脚上发出的铃声响在耳边,却令他心中如有针扎,那声音如魔音,让他面色苍白,几欲嘶吼。
罄冉的各般姿态在脑中闪过,她怒目的样子,她清冷的样子,她笑着的样子
狄飒似是再不能忍受心中煎熬,他双臂猛然抬起,一股大力便欲击上桌案,于此同时,他猛然睁开眼睛,便欲将那声“停下”喝出。然而却也是此时,乐声停止了,狄飒顿时身体如有雷击,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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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24章 女姿乍现(二更必看)
殿中乐声消失,狄飒心头的万般情绪骤然凝滞,如同被雷电击身,抬起的手生生顿在了空中。
他心头万鼓擂动,骤然转头,顿时面色惨白,身体微微地摇晃了一下。
入目正见绣奴从罄冉右面身侧转开,自她身后一个旋舞骤然转至罄冉的左侧。她这番动作,带动的身上白衣纷纷起舞,扫上罄冉身体,一阵香风扑上面颊。
随着这清风,罄冉身上倏然如盛开了白色的花,片片白缎自她身上飞落,卷入绣奴翩飞的丝绦中,片片犹如舞在白带中的蝶,倏忽一晃,翩翩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一层两层三层直至只剩一件单衣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那层层白色如漫卷的白雪,分落而下,仿似只有一瞬间便没入了尘埃,又仿似片片都飞舞了许久。
顿时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圆瞪的脸中满是惊意和震惊,渐渐的有人开始拼命的眨眼,似是要确定眼前看到的不是梦境。
是啊,这一切来的太快,罄冉只觉眼前一晃,片片白色的锦缎便如游蛇一般滑过了她的身体。身上骤然一轻,心却如遭重锤,沉闷的窒息。
它犹如僵硬的雕塑一般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阵阵发冷,那是自体内散发而出的寒意,寒意冻结了她的身体,将那身子紧绷的几欲断裂。
低头处,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单衣,单衣上身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白布,却难掩那起伏的胸线,纤细的腰肢。此刻那白布在眼前狰狞的刺痛了罄冉的双眸。仿似它不仅束缚着她曼妙的身躯。更层层叠叠缠着了她的心,让她不能呼吸,无力挣扎。
愤怒,屈辱,惊惶,无措顿时万千情绪翻涌在胸中,她止不住剧烈起伏的身体。止不住将十指深深插入掌心,可那痛却抵不住心头之万一。
聚光灯一般的目光笼了全身,罄冉力持镇定,她甚至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缓缓抬头,看向站在案前的绣奴,见她神色一慌,匆忙得转来了头。罄冉笑容更大,隐约竟是讥讽。
目光越过不安的绣奴,她的不远处,凤瑛竟不知何时已赫然站起。向来温润的面上,满是复杂。黑色的眸子沉浮着,其间诉说着什么,罄冉已经无力探究。便是她转眸时隐约看到的怜惜,她也不愿放在心上。
身旁的狄飒此刻神情似乎比她更加痛苦,身体似乎比她更加紧绷,罄冉冷然而笑,眸中讥讽大盛。这殿中的人,百般姿态,百般神情,落入她的眼中都似带着面具,生硬而冰冷。
忽而一道疾掠而来的身影撞入她的眸子,那紫色的影,若一道光闪在眼中,触在心头。迎上那熟悉的面容,迎上那海一样似是能包容一切的黑眸,罄冉清晰的看到了怜惜,安慰,暖意
他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他在说,对不起,我没能护好你。
她竟不知,他也在殿上,然而此刻她万分庆幸,他在这里。
真好
蔺琦墨飞身自殿中掠来,瞬间便到了台上,他挡在罄冉身前,挡住殿下所有人的眼光。接着抬手便胡乱地扯着身上的袍子,可是因为焦急,竟半晌也脱不掉它,复又想起腰上还系着腰带,他干脆大力一扯。
“撕拉”一声,顿时他身上紫色外袍断开,他将已不成样子的紫袍一抖,便欲披在罄冉身上。然而却在此时一双莹白的手已经率先一步落在了其上,随之还有一件红色的长裙,逶迤展开的裙摆,顿时铺展了一地。
望向罄冉身后站着的燕奚敏,蔺琦墨松了一口气。
无人注意到,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凤瑛抬起扯在腰带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而殿中的穆江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目光直盯着中台已经僵直的狄飒。
蔺琦墨自台下冲上,由于焦急越过狄飒桌案时,竟将他生生撞到。王爷趔趄的倒在地上,复又僵硬的直起身体,那姿态那背影,落在穆江眼中,皆画作了一声叹息。
也许他今日做错了
罄冉缓缓抬手,拢了拢身上的红色连身长裙,任由燕奚敏匆匆将水红丝烟罗系在她的腰间,在身后打成一个结。
这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让罄冉渐渐沉静了下来。来到这个世界太久了,来到这里也经历了太多,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所以才会在刚刚那般失措,那般屈辱。
可是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她轻轻安慰自己:没关系,上一世吊带都穿过,相比起来,这次也就是露了个脖颈,连锁骨都没露出来。看就看吧,有什么了不起!
待燕奚敏系好身后的带子,她推开挡在身前面色苍白的蔺琦墨,缓缓起身。扭头对面有担忧的燕奚敏淡淡一笑,欠身施了个女子的侧腰礼,笑道:“多谢公主。”
接着她跨步绕过蔺琦墨,走至中台正中,面上挂着微笑,目光在鸦雀无声的大殿扫过。忽而抬手绕于脑后,轻轻一扯,银色的发带飘落,三千青色宛然滑下,散于肩头。
隐有风来,长发随风轻轻散开,映在她身后凤瑛的眼中,似是张开了张柔柔的丝网,转眼与他的黑眸融为一体沉没在他幽深眼底,无声无息。
罄冉拢了下耳际碎发,忽而抬步走向狄飒,对上他不辨的双眸。她竟笑了开来,眉宇一样,道:“砮王真是才智不凡,想必为了今日这一幕费了不少心思吧。”
“我”狄飒面容僵硬,本能开口,可话一出,却发现根本无法成语。
难道说他后悔了,对她,他再一次做了蠢事?
纵使说了又如何,对她,他再次伤了,重重的伤了。
从此,她对他,又多了一份仇,多了一丝恨。他能说什么?他又有资格说什么?!
罄冉却似并不愿听他的回答,转身走向台阶,站在万目之下,缓缓道:“易青本是女儿身,易青此名非是父母所赐。易青乃战国人士,家父是已故兵马大元帅云艺。”
她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抽气声阵阵,众人望向她的目光更是复杂难解。罄冉却不在乎,微微一笑,跨步走至战国官员所在的东首,面容微冷,又道:
“十三年前,云家所受灾难,怕是诸位都有所耳闻,这四国之间传闻也不少。有人说云家归隐了,有人说云家被害了,诸多猜想,不足为凭。今日我云罄冉却终于有机会将十三年前的冤情说与世人了。当年战英帝因忌惮爹爹手中兵权,在爹爹挥兵灭了成国之际,他忽而一纸诏书命爹爹速速回京。诏书说的很是动听,说爹爹为战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堂振奋,等不及要在京中设下国宴,令爹爹离开大军,速回京城,接受封赏,爹爹自是知道,英帝这是要夺他的兵权,此回京城凶多吉少。然而在我那傻爹爹看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兵权又算得了什么?!爹爹回京后,在国宴当众请辞,归隐山林,此事天下皆知。之后我们一家便跟着爹爹到了苍山,期待着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灾难却降临了,云康三年冬,腊月七日夜”
她说到此,忽而转身看向高台上的狄飒,微微眯眸,冷声道:“战国七皇子狄飒带着禁卫军,庆城军及其亲卫,一共上千人闯入苍岭,火烧云家小屋。乱箭射死我父亲和原锋明军军师白鸣徽,剑杀我娘亲和正值花季的姐姐。后又将爹爹的残破之躯运往庆城暴尸,企图诱出我这个落网之鱼。当年之事,虽是战国有意隐瞒,然而却有风声传出,爹爹旧部在听到苍岭消息后,曾悲愤满腔,欲找战英帝理论,可却被朝廷以哗变为名镇压,死伤者无数。”
她说罢,目光缓缓,扫过大殿,话语顿时震响,扬声讥讽道:“这,便是当今的战英帝!”
她站在大殿之上,形容沉稳,面色沉静。曳地的红色宫装长裙广袖,勾勒出高挑的轮廓,隐隐能看到衣下的单衣。墨发尽数垂在身后,略显凌乱混着身上糟糕的装束,她此刻的样子是万分狼狈,万万不雅的,然而那盈盈而立的身影却带着几丝傲然和清隽,从容和洒脱。
从高台上,恰能看到她挺直的背脊,她忽而转身,指控般的盯着狄飒,目光并不尖锐,却隐含控诉,平湖不波的神情却令人那般的猝不及防,仿若一个浪头打来,使得她不得不挺直了背脊去抵挡,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乌发玉颜之下,如此才能了无痕迹。
她的话语一直能平静,自始自终几乎用了一个声调,似是在轻轻的讲诉的别人的故事。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曾说,简单的不带任何渲染,然而便是这样的话语,却在殿中所有人的心头都敲了重重的一击,仿似揉碎了新的碾痛,相形之下,对于真相掀开的震惊和愤怒,感叹和悲悯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殿中没有一人会怀疑她所说之话。因为从女子平静的身上散发出的压抑,从她平静话语中蕴藏着的万般感情,那碎了心碾着血吞下的苦痛,似乎都在这短短的几声平静话语中穿了出来,这便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更何况,若非命运多舛,谁家的女子会易装改面,上战场,入庙堂。这惊世骇俗之举,总是要有个缘由吧。
似是回应众人的感叹,罄冉清冷的话语再次响起。
“我云罄冉当年便发誓,定要让苍岭的血屠暴晒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终有一日我要为亲人报仇,方得快慰。我习武修身十一年,其间未曾有片刻安宁。然而长大后才知,以我一届女子,又怎么可能与一国为敌?!怎么可能和高高在上的帝王为敌?!我认命,总可以了吧可我实在看不过去,看不过去战国以强国之资,屡屡对旌国用兵,使得战火不断,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我女扮男装,不惜犯下欺君之罪,入军营,登庙堂。我云罄冉只求为百姓们做点事,能让这世上少一分战乱,能让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少一桩。这一年多来,我从不曾以个人仇恨去挑动旌国和战国的矛盾,却不想今日,战国之人竟还是不放过我,竟将我逼至此地!在战国我因时云艺之女而遭到追杀,我避祸至旌国总可以了吧?然而现在,他们竟连旌国也让我呆不下去。难道这天大地大,忠善之人竟没有立足之地吗?战国标榜是今世天下之大国,难道连我一个弱质女流都容不下吗?!”
罄冉这般言辞,再不似先前之平静,她愤怒的嘶喊着,身体微微颤抖,声泪俱下,花容失色。她说罢,缓缓走向战国一名年纪显大的老者面前,睫毛轻颤,落下晶莹泪珠,才轻声道:
“杨伯伯,我三岁时见过您,您老还抱过我呢。今日相见,冉儿一直欺瞒,未曾与您见礼,您老莫怪。”
她说着盈盈一拜,却羞煞地那老者,之间他低下脖子,连连摇头。
穆江望了眼战国的几位大臣,再看看台上早已僵立做化石的狄飒,看向罄冉的眸中满是感叹。
此女子之奇,亘古未有!
他原以为当她被揭开了女子身份,她会惊慌失措,会泽路而逃。到时候若是再挑明她乃战国人,那么一时间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女扮男装亵渎朝堂,抛头露面有伤风化,再加上一条认敌作父,那么纵使她云罄冉再有能耐,也必将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旌帝便是再惜她之才,也不会再用这样的人。何况到时候旌国朝堂定然是万众一心,排挤此女,她甚至连旌国都不能再呆、
然而却不想,她竟重头到尾冷静之厮,在他无警觉之时便狠狠的回了一击。云艺虽是身死多年,但是其威名在战国朝堂却依旧,英雄会永远被人们铭记在心。此刻将其女逼至如此地步,战国诸臣的面色,已经是无颜以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现在她越是示弱便越能引起众怒,她越是知礼越是显出战国之狭隘。今日她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定然会在市井传开,然后会以可怕的速度传向四国。陛下怕是再难逃掉杀害忠良,昏庸残忍,暴虐无滛之名了。
偏偏殿下此刻已被此女左右太深,根本没有心思应付此刻情景,一切都成定局,再无力回天了,穆江闭目摇头。
却在此时罄冉忽而转身,再次盯向狄飒,冷声道:“狄飒,我云罄冉虽一介女子,然亦是武将之后,还是有几分傲骨的。今日之辱,云罄冉来日定双倍奉还!”
她的话犹若清雷在耳边一声声回荡,她清冷的目光直逼向他,仿似带着万千冰凌,刀割一般划在身上,痛在心上。狄飒直觉浑身冰冷,无法喘息,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晃动了下。
接着他稍事闭目,缓缓步下台阶,停与罄冉三步外。他望着她,望着她清冷绝美的面容,望着她因恨意而冰冷晶亮的双眸,望着她睫毛上尚且沾染的几滴水色,望着她决然紧咬的樱红唇瓣。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他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大张撑在身侧,深深地扣了一个头,隐约间是最虔诚的歉意和愧疚。
罄冉想过万千他会有的他该有的反应,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突然如此。她顿时惊在原地,脑中纷乱一片,弄不清心头滋味。
狄飒一拜过后,站起身来,却再不看罄冉一眼,亦不再看殿中任何人,绕过她,一言不发,大步而去。
穆江已是大惊,见狄飒转瞬便消失在了殿中。他忙跟着起身,将兀自惊愕的战国臣子唤醒,示意台上侍女扶了燕云公主,一行人亦匆匆退出了大殿。
迈下殿前两阶玉阶,穆江忍不住回头去看,女子消薄的身影依旧僵立在那里。
她此刻在想什么?
殿下方才一举虽是发自内心而为,但是却不无坏处。毕竟英帝恶名已成定局,王爷亦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拜,倒是可以让王爷和英帝划清界线了,世人谈及不会説砮王当年残害忠良,而只会説砮王当年年幼听信父亲做了错事,如今他知错能改,是为真男儿。
怕是殿下此刻万没料到自己率性的举动,竟会有这样的效果,倒是不经意间解了今日之困。只是在那女子看来,怕已将他此举归为解困之法了。
然而虽是在天下人心中解了困,但是却在战英帝心中挽了结,当战英帝听闻儿子的这一拜,却不知会气成怎样?穆江摇头一叹,转身渐渐而去。
见战国人远去,蔺琦墨望着罄冉僵立的身影,眼中盛满了疼惜。他缓步走下台阶,却不想脚步声惊醒了罄冉。她茫然抬头,呆呆地望着他一步步走近。接着她忽而清醒过来,上前一步,对着高台上的凤瑛施礼,歉然道。
“扰了陛下的国宴,是我之过,还望陛下见谅。”
凤瑛忙笑着摇头,迈步飞快下台阶,亦步想罄冉,望着她的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温柔,他轻声启口,道:“冉云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説。今日之事,是朕疏忽了,累得姑娘,朕心中歉疚不安。朕已吩咐让宫娥准备好了衣物,还请姑娘移嫁紫云阁,也好让朕略微补过。”
罄冉却是欠身一笑,拒绝道:“我累了,想早些回别馆休息,谢谢陛下好意。失礼了,易我改日定当前来谢罪。”
她説罢也懒得再看凤瑛态度,转身便走,蔺琦墨和燕奚敏紧跟其上。
凤瑛定定地望着那抹越来越模糊的红色身影,心中再不无止水平静。
国宴弄成这般,三方来着瞬间走了两方,凤瑛才蓦然想起还遗落了一方,尚未回身去招呼招呼那麟国的彤云群主和闵方之,却听了一声惊呼传来。
“郡主!”
凤瑛回头,正见站在中台上,不知何时已从纱幔后走出的高兮云缓缓倒下,显然她再次晕了过去!
不过这次,却似是真的晕倒。凤瑛顿时哭笑不得,一场国宴,成了这般,可真真是精彩纷呈啊!
而此时殿中诸人皆不知,这场宫宴,在数百年后被百姓提起仍然是津津乐道,有説不完的故事和传奇。更不知道,这场宫宴上的一翻辩论会被史官们称之为“乾明之论”被永录史册,随之留载史册的更有那个笔墨难书的女子,云罄冉。
史书记载,自倾国“乾明之论”后,青国、战国纷纷效仿旌国,采取科举制度选仕录贤,改革辟新,至此科举制渐渐取代举荐制,成为朝廷选仕的重要途径,源远流长,至深地影响了中原大陆的社会政治。
而多年之后,当参加了这场宫宴的一名小吏已成两朝元老,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忍不住或叹息,或激动,或喟叹,当日参加了寿宴的人真是不枉此生!那真是谁也料不到的场面,谁也料不到那日共聚一堂的人,日后被万载传颂着,竟不止一两位。
他们或是成为一代圣君,或是成为传世贤者,或是开疆拓土,或是保疆卫国,或为民心所系,或为百姓福祉
他们挥墨一般,在历史的滚滚舞台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色彩,而那最浓重,最艳丽的一笔,此时又有谁能预测它竟是一位女子留下的,一位传奇女子,一位有着説不尽道不完故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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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25章再次求婚
回到别馆强颜欢笑的吃了晚餐,又写了请罪书,命人快马送回旌国,罄冉只觉心中憋闷的难受,已是忍到了极致。
月光爬上窗棂,清辉银光,罄冉将窗户打开,冬天的夜空纯净而空远。她趴在窗棂上望着皎洁却清冷的月,下意识地去抚摸垂下的长发,手指滑过黑墨般的柔丝,感觉一时轻松,一时难过,心也似这纤纤的长丝一般紊乱了起来,不知不觉竟落下两窜泪来。
头顶传来轻微的声音,罄冉一惊,下意识的扯下头上竹簪捏在手中,霍然转身向上望去。但见屋顶青瓦被掀起,落下柔白的光来,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个酒葫芦探了进来,在小洞中悠悠摇晃着。
罄冉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浅浅一笑,纵身跃过窗棂,碧色的身影一纵便跃上了房顶。入目蔺琦墨站在屋脊上,清天蟾月,宿云闲来,一身白衣洒然飘逸,随风轻扬。他的目光深情氤氲,充满诱惑,泛着光泽的唇轻轻勾着,松束的发满捧流泻,勾勒着性感的身姿。
罄冉忽觉心跳得厉害,心中好笑,难不成这厮是晓得她今夜需要寄托,特意前来勾引她的?
蔺琦墨摇了摇手中酒壶,笑道:“我专门到城外清暖香打的酒,冉儿今夜有福气了。”
罄冉扬眉而笑,在他身边坐下,夺了他手中酒葫芦,笑道:“既然这样就都是我的了。”
她说着拔了酒塞,仰首便是一饮。甘洌的清香扑入鼻息,冲入口中,蔓延至四肢百骸,余韵久远,暖了心肺。罄冉舒服地仰躺于屋脊之上,双目微眯,望向无垠的夜空。
抬手间酒葫芦一晃,酒水如一线银泉注入口中。蔺琦墨见她喝的甚急,似是只求一醉,吓了一跳。忙拉了她的手,笑道:“都是你的,我岂不白跑一趟?你给我喝两口吧,就两口。”
罄冉听他语气如同一个孩童撒娇一般,不免莞尔,面上却是一沉,道:“不行,全是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当啷”一声酒葫芦敲击在青色的瓦片上,夜色,被搅动了。
罄冉但觉眼前黑影压下,还来不及反应,双唇已被一股飓凡般的气势霸道的占领。蔺琦墨狠狠地压上她充满酒香的柔红,将一声低碎的惊呼轻易地封入了口中。
他的唇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度,反复辗转,透过两片火烫般的柔软妖孽的舌吸吮着她口中的酒香,带着她的在唇齿间纠缠,在心头画出一圈圈的涟漪来。
他的唇渐转温柔,轻轻的滑过她的唇,描绘其间芳香,一下下炙热的印,偏生令人感觉温柔至极。罄冉微微睁开眼,天幕的星碎碎点点,洒在眼中,如他的吻,混着心头丝丝感怀,化作融融春水,一漾柔漪。
渐渐的蔺琦墨抬起头,对上罄冉迷蒙的眼,低低一笑,罄冉顿时面如火烧,低了头。
蔺琦墨轻抚她徘红滚烫的双颊,笑着将她拉起,扯了身上白色麾袍折了两下放在屋脊上,这才拉她坐在上面,从身侧揽了她,让她靠向自己肩头。
“以后别坐在生冷的地上了,女孩子要学会疼惜自己。”
他的话轻轻的,柔柔的,罄冉眼眶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你若心里不舒服,我陪你说说话,再不然哭一场也好,借酒浇愁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罄冉咽下口中酸涩,微颤着却无不控诉地道:“酒是你带来的!”
蔺琦墨摇头苦笑:“好,我错了。”
罄冉听他话语中满是宠溺和包容,将身体向他厚实的胸膛蹭了蹭,仿佛要在这里怀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在他的臂弯中找一个最柔软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忘掉那令人窒息的一切。
两人默默的坐着,许久一声清和而飘渺的叹息传来。
“冉儿,让我娶你吧……”
话语如一片羽毛落在心尖,扫出一片颤抖,罄冉抬头正对上蔺琦墨无尽柔和的眼波,温煦而深情。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只觉心中的伤痛与迷茫瞬间都消失了,缓缓伸出手来抚摸上他俊美的面。
蔺琦墨却忽而拉下她的手,紧紧握住,目光变得坚定而炙热,再次道:“冉儿,让我娶你吧!”
罄冉心一震,却别开了目光。蔺琦墨的心顿时一空,握着罄冉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沉声道:“前一次,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尚是旌国的重臣,你有你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有你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么现在呢,你的身份已经昭然天下,燕奚侬不可能力排众议再用你。现在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一口气说着,舒了一口气,才接着柔声道:“嫁给我吧,让我好好待你!”
他的话敲响在心头,让罄冉重重的喘息着,片刻后却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蔺琦墨微带颤抖的声音响起,罄冉回头,目光清扬望着他,沉声道:“很多事情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便是我能放下旌国的一切,放下仇恨。那么你呢?你可以吗?”
迎上她明慧的双眸,蔺琦墨身体一震,蹙起的眉宇越发凝结成痕。
“这次来青国事情似乎大顺利了些。我原以为三国都有意和青国结盟,虽是与旌国结盟可以让青国两面无忧,但是我想还是要费些力气说服凤瑛的,毕竟结盟对旌国来说更为迫切。凭借凤瑛的心性,他提些要求,都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容易。我一直在想,凤瑛为何会这么急于和旌国结盟?!后来再想想你说的话,我才骤然明白了过来。”
罄冉微微凝眸,盯着蔺琦墨,沉声说着。
她见蔺琦墨神情变得凝重幽幽一叹,又道:“凤瑛要对麟国用兵了,所以他才急着与旌国结盟,欲稳定北面局势,让其后顾无忧。对不对?”
蔺琦墨凝视她沉静的双眼,终是舒展了眉,轻柔地抚上她柔软的发丝,将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间,掩去了眼中的无奈。
罄冉抬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再等等吧,现在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不会开心的。”
蔺琦墨双手渐渐用力,将她揽紧,嗅着她秀发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只觉那香直侵入了他的骨子中,搅得心里轻柔暖漾。片刻,他低声轻叹:“好……只是我心里真怕啊……”
罄冉一愣,挣了下身体,抬头看他:“你怕什么?”
蔺琦墨轻点她娇俏的鼻尖,无不愁闷扬声摇头,道:“我怕我的冉儿太好,遭人惦记啊。”
罄冉一愣,失声而笑,摇头道:“谁会惦记我啊?!我这么彪悍,早把人都吓跑了。”
蔺琦墨见地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一苦,一叹。
这个傻丫头,竟从不知自己的好,自己的美么……这世上真正的英雄是不会以女人的软弱来衬托自己的强大的。他何其有幸,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这么一个特别的她。
然而这个世上,这样的她又有几何?!唯此一人啊……让他如何不怕啊……
这夜,罄冉是在蔺琦墨的怀中睡着的,醒来时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阳光刺入眼中,竟已天亮,倒是难得的好眠。
想到昨日苏亮的禀报,说战国人已经开始收拾,今日清晨便要离开,罄冉微微一惊,忙掀被起身。匆匆收拾了下,唤了别馆丫鬟问过,听到战国人尚未离开,罄冉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了早膳,便唤小厮牵了清风,打马向城西冲去。
半个时辰后,罄冉站在谧城西郊的翠然山中,心绪繁杂。想到要和仇人欢颜相待,不免心若刀绞,她大步走向山崖,望着冬日枯黄苍凉的山脉,喃喃道。
“爹爹,您曾说过,做贤者易,做大贤者难;做忠者易,做大忠者难;孝者易,而大孝是为难也。女儿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女儿要舍小孝而行大义,爹爹,您可开心……”
山风吹过,掠起她耳际碎发,隐约有着冬阳的暖意,罄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目,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片刻后,山谷微震,马蹄声,车驾声隐隐传来,罄冉睁开双眸。山脚下,锦旗飞腾,车马隆隆,正是战国大队缓缓行来。她眸光转冷,复又抬手揉了下额际突突而跳的筋脉,向路口走去。
战国大队中,狄飒端坐马上,一骑在前,孤孑的身影显得有些冷峻。刀刻般深邃的面上带着几分疲累,眼底更是有着浓浓的青痕,显是一夜未曾安眠。额头处,两道青筋突突直跳,刺得头疼痛难挡,那是酗酒的结果。
人都言酒能忘愁,可他为何愈饮愈清醒,愈饮愈愁苦。狄飒闭目一笑,忽而扬鞭,一马当先,飞冲而去。队前的马车上,穆江听到马蹄声远去,撩起车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放下手中书卷叹了口气。
狄飒沿着曲折的官道冲上半山腰,转过山道却猛然提起了马缰,马儿嘶鸣一声,险些将他撂下马背。他一脸诧异地盯着不远处的官道边站着的那抹碧色身影,一瞬不瞬。忽而他又猛地甩了下头,再望去,那碧色如潮,盈姿依旧,他的心开始快速跳动。
“久闻砮王精通黑白一道,不知易青今日可否邀殿下对上一局?”
对于他的失态,罄冉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沉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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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第三卷第26章 舌战狄飒
此刻的罄冉已经换成了女装,她上身着着一件浅水蓝短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包裹着修长的脖颈,衣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在胸前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的垂至膝下,迎风而舞。
下身一袭碧色长裙,裙幅褶如清湖,光华流动,倾泻在地,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