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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第33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过打算?”

    沈棠想了想,低声说道,“南阳王府是必然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支撑到最后的,景阳王在祖父临死前也答应了绝不反水,想来这两家王府仍旧是靠得住的。醇王迫切希望撤藩,三皇子是他唯一的稻草,若非情势悬殊过大,他应是不会轻易反戈,至于瑞王……我们与他甚少接触,一时倒分辨不清他的想法。”

    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若是赵誉本人,自己自然是能够信任的,但赵誉的心再向着自己,瑞王若是不愿意再冒险,想来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沈棠微微一叹,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世家朝臣,多半还是处于观望之势,若是我们再无什么有力的行动,怕还是留不住的。”

    太叔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焦虑地说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如今沈氏这样不利的局面,竟然找不出破解之法,难道我数百年基业的沈氏,真的便要这样消亡了吗?”

    沈棠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她轻轻说道,“破解之法,倒不是没有的,只是……”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圜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圜

    转圜之法,并不是没有,但真要做起来,却有些有亏本心,只是如今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便是只有一线希望,沈棠也是要紧紧抓住了的。

    她将身子凑近了太叔公,对他耳语了一番,然后重重地说道,“事不宜迟,棠儿这会便去,若是事成了,那太叔公便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太叔公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焦虑,他左思右想,深觉沈棠的方法甚是可行,只是能不能成却还是个未知数,他点了点头,“若是棠儿这回为沈氏解了这燃眉之急,那太叔公便敢保证,从此以后再无一人敢不服你”

    学士巷幽深静谧的巷子里,一辆马车倏得停了住,从里头钻出一个娇俏灵巧的小丫头来,正是碧笙。她身轻如燕地跳下了马车,将车上的少女接了下来,然后叩响了门环,不多一会,便有一个老迈的仆人出来开了门。

    许是因为主人曾有过吩咐,因此老仆一见了她们来到,便急急地迎了进去,然后将门合了上去。

    书房内,当今太学院首座曹文显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书案前垂首立着的沈棠,过了良久,方才沉声说道,“太学院自从大周开国起,屹立到如今,整整走过了三百年。你可知,是什么原因,才使太学院在皇子夺嫡和帝王交替中长存不倒?”

    沈棠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她恭声答道,“太学院乃是文人学子做学问的地方,师尊们一心只读圣贤书,立身严正,自醒自悟,从不与皇子朝臣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也从不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因此不管朝局如何风云变幻,太学院却始终能够中立而不倚,屹立而长存。”

    曹文显的目光闪动,身子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还要来寻我说这为难之事?”

    沈棠轻轻地抬起头来,对着曹文显说道,“若非万不得已,棠儿又岂能明知不易为而为之,打搅了曹爷爷的清净?但棠儿此来却也绝非全然只为了沈氏的存亡,这事还干系着我大周的万里江山,百万臣民。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曹爷爷身为文士中的领袖,难道要眼看着百姓为刍狗也要坚持置身事外吗?”

    曹文显眉头微皱,他抬了抬手,“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三皇子要谋夺其位,这才是大逆不道,难道太子登位天下便就要亡了?百姓就要成为刍狗了?我看倒也不大见得。”

    沈棠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然后沉吟着说道,“曹爷爷定是知晓,太子并无帝王之才,既不能约醒自身,也不能驾驭群臣,若是将来即位登基,绝不是明主之象。若是朝臣鼎立支持,而兄弟间又和睦齐心,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尚年幼的五皇子将来替他筑围,兴许还能勉强当个守成之君。”

    她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但如今朝中重臣泾渭分明,各有所向,两派之争早已经热火朝天,呈白日化之趋势,再难转圜。皇上也屡次对三皇子下了杀着,又接连暗算了我沈家的两名顶梁柱,意在打击三皇子,彻底绝了皇贵妃一脉的生路。那将来太子若是即位,既无手足相帮,又无忠臣可依,试问以太子的才德,如何才能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

    沈棠的眸光微微一动,直直地注视着抚须沉思的曹文显,然后徐徐地走到了他的书案旁边,那里挂着一幅大周广阔的疆域图,虽然并不十分精确,但大抵却还原了大周的原貌。

    她指着最西边处说道,“西疆游牧屡次犯我边境,皇上也曾说过要简办留公主的婚礼,将余下的银两重做饷银,拨给西疆将士,但据我所知,实际却是没有的。镇西军虽然强大,但游牧族却也不可小看,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西疆的百姓还将继续饱受战乱之苦。”

    她语气微顿,又指着西南角处说道,“西域王驾崩,将王位传与了唯一的血脉洛林公主,洛林女王并不胜任朝政,因此便将王位禅于皇夫。小女听说如今的西域王,可是个英勇善战,又野心十足之人。他甫一继位,便大力提拔武将,日夜操兵,我怕他手中的刀剑,直指的是我大周西南的咽喉。”

    曹文显的眼皮微颤,震惊不已,“我大周向来国泰民安,边境也一直平静,游牧族时常挑衅倒是屡有所闻,但他们不过只是些蛮夷,又怎能敌得过我大周的将士?棠儿所言,不会有差吧?”

    沈棠轻轻摇了摇头,“景阳王与镇西将军交好,西疆的情形千真万确无疑。至于西域王的动向,却是由沈氏暗部所报,小女以此猜测西域王有着进军我大周的野心,但我想这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她将目光移到了地图之上,“醇王贪杯好酒,庸碌无能,早就厌倦了南疆的苦闷生活,若是西域王真的打了过来,想必他会弃城而逃,顺势正好永永久久地回了京城。而镇西大将军一边要抵御难缠的游牧,一边再去应付西域军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皇上自来便不将镇西将军上报的军情放在眼里,总觉得以我大周泱泱大国,岂能让游牧散部给击败,不将此当作一回大事来看待,甚至还屡次克扣镇西军的军饷。曹爷爷,若是西域军与游牧散部联合起来,攻打我西南,您觉得大周将如何,百姓将如何,太子将如何?”

    曹文显的脸色越发沉重了,但他却仍旧不敢轻易下决定,他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虽非明君,但若是军情紧急,他想来还是会站出来管上一管的。”

    沈棠盯视着曹大人,目光闪闪,“皇上这大半年来急于打压沈氏,甚至不惜亲手将三皇子残杀,最大的原因是,皇上的身子已经虚空,日常以虎狼之药维持着精力,但那等猛药虽然让他看起来精神不减,实则却是在快速地消耗他的性命,皇上他岁月无多,短则半年,长也不过一年,便是大限了。”

    曹文显的身子猛地一震,他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沈棠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皇上还被人下了令人迷失心智的毒药,令他行事越发狠辣,越发凌厉,越发执拗,这样的皇上早就已经不能让人期待和依靠了。这消息棠儿能知晓,各大世家大臣之间想来也不是秘密了,那么西域王和游牧各部也必然能知晓,若是等到皇上大限之时,太子登基之后,三皇子及沈氏以及与之沾边的各大氏族的势力皆被削弱之后,西南再生战事,那曹爷爷以为我大周将如何?”

    她接着说道,“正如曹爷爷所言,大周这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大的战事,兵马不肥,又无明君良将,西域军直破西南,顺势北下,一路之上经过南疆,西昌,云州,琼州,然后便就是京城了。到时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百姓生灵涂炭,曹爷爷以为文人学士安醒自身便就能够躲开去吗?”

    曹文显颓然地跌在了太师椅上,过了良久,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这些不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也许……也许游牧散部只是循例挑衅,西域王也不毫无逐鹿大周的野心。”

    沈棠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不瞒大人,我祖父过世之后不足两日,祖母便得了中风之症,但追究之下,却是人为。西域秘药仓兰草,将之磨成药粉之后,只需要加上一点到茶水之中,像我祖母这样身子本就不舒泰的,便会失智失语,浑身麻木,状如中风。最可怕的是,那下毒之人,正要吐露真情之时,却有一支淬了毒的箭从门外射来,那人当场便没了气息。”

    她徐徐地走到了曹文显的面前,沉声问道,“曹爷爷,西域秘药能出现在高手如云的安远侯府,自然也能出现在皇宫内院。您还能说,西域王对我大周毫无野心吗?”

    曹文显微微颤抖着,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棠,见她神色凝重,眼神沉痛,毫不作假,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若果真如此,你说的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沈棠却并不放松,继续说道,“太子既无宗亲支持,又无母家后盾,朝中对他死忠之人怕也数不出半个来,便是他能安然继位,瑞王便会臣服?醇王便会折腰?景阳王便没有任何想法?若要大周不乱,那最好的选择便是三皇子殿下了。”

    她见曹文显的眉间略有些松动,不由加紧地说道,“若曹爷爷是因为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而有所犹豫的话,棠儿认为大可不必。您不曾听过坊间的传言吗?莫说先皇后的上位绝不光彩,便是太子的出生也颇多蹊跷,想来不日之后这段公案便能公之于众了。若要这样地论起来,皇贵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不知道要比太子尊贵多少呢”

    曹文显低垂着眼帘,面容看似平静,但心内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沈棠这番话自然是给了他极深的震动的,她说的没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西域王北下,那这一路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自己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便是想做些什么,却也无能为力了。

    但自己身为太学院的首座,难道要将向来与世无争,置身世外的太学院,也要带入太子与三皇子的夺嫡之争吗?

    这时,沈棠却忽然含着眼泪说道,“您说得很对,这些事情虽然都有迹可寻,但却不过是我的推测,并未成为现实,也或者再过一段时日后,情势却又发生了变化。您确实犯不着为了这未知的险情,而违背了太学院数百年来的原则。”

    她的面容悲凄,眉间郁结,一双晶亮的眼睛此刻却蓄满了泪水,“但我沈氏的濒临灭亡却是近在眼前的事。前朝的护国公府乃是十八皇子的母家,也是与先帝夺嫡竞争最激烈的十八皇子最强有力的依靠,但先帝甫一继位就将护国公府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以谋逆罪论处,嫡系无论男女都皆处以极刑,便是旁支也都难逃发配边疆卖身为婢的命运。便是当年的汝阳王府,何等风光,但只是因为错站到了恒王一边,便被皇上夺了爵位封号,汝阳王和王妃双双自刎,但他们的子女却也仍旧逃不出发配流放的命运。那还是都是与皇上一脉同枝的凤子龙孙”

    沈棠猛地跪了下来,深深地朝曹文显叩首磕拜,“请曹爷爷看在我们同出自淮南方氏的份上,请曹爷爷看在榕儿乃是您亲传弟子的份上,请曹爷爷看在与我那横死的祖父私交不差的份上,答应了棠儿的请求,保住我沈氏四五百号人口”

    她清脆又略带些嘶哑的声音徐徐地在书房内响起,“也为了芙姐姐将来凡事都能有我和榕儿这两个娘家人撑腰,请您答应棠儿的请求”

    曹文显浑身一震,倏得便往后退了两步,他踉跄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沈棠还淌着眼泪的脸抬了起来,她望着曹文显点了点头,“您也许不知道,芙姐姐的侧脸与我娘亲的一模一样,我虽然并未有幸在我娘亲跟前长大,但淮南家中却有不少我娘亲的画像,我初见芙姐姐那日便就惊到了,心中生出了怀疑。后来我去问了当年随着我母亲陪嫁过来的孙嬷嬷,想必您还认得她,她跟我讲了当年之事后,我便确定了我的猜想。”

    她的神色一下子便柔和起来,挂着泪滴的小脸上现出浅浅的笑容来,“曹夫人跟着您离开的时候,便怀了祖父的子嗣吧?芙姐姐是小舅父的孩子,自然也是棠儿的表姐。方家还有芙姐姐这一条血脉,棠儿真心欢喜呢”

    曹文显沉沉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既落寞又愧疚,隐隐地,却又有些不平,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尊一脉所传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这些事我原以为一辈子都要烂在了腹中,没想到却还是被你知道了。”

    他软软地跌坐在了黄花木太师椅上,一张写满了岁月沧桑的老脸正对着沈棠,但神思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过了许久,他方说道,“我父亲早丧,家境艰难,蒙恩师怜惜,领我回了方家,就住在了松鹤园内,本该埋头苦读,一心读书,考取功名,荣耀恩师。却不料,犯了情劫。”

    “当时绿瑶还不是师兄的妾侍,在藏书阁当差,我时常去那借阅书册,时日久了便就与她彼此相投,互生了情愫。那年嫂嫂生下了梅娘后便过世了,师尊见师兄整日喝闷酒,生活上也无人照料,便将绿瑶指给了师兄当妾,绿瑶与我一样都是蒙受了方家的的大恩,不敢有违,便忍着泪去了。”

    沈棠并未起身,她看到曹文显的表情似哀怨又似缅怀,完全沉浸到了回忆之中,不由便屏住了气息,凝神静听着这段往事。

    曹文显继续说道,“我和绿瑶虽然都告诫自己,以后再不可怀有别样情愫,只以礼相待,但言时容易做时难,终究是忍不住见了几回,但我俩个却始终保持着界线,恪守本分,所谈所说,皆都没有违背礼法之处,并没有行什么苟且之事。那回却让师兄亲眼撞见了,又诊断出绿瑶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那时那景,师兄气愤之下,便要将我二人逐出方家。师尊对我,也颇为痛心,因此便就同意了。”

    他的神情忽然哀怜起来,他叹息道,“我本以为只要好好解释便能将事情化解,但绿瑶却是个心气高傲的人,师兄诬蔑她腹中的孩儿并非是他的骨肉,她便决意要离开。我心中爱重她,不忍见她受这样的委屈,又被师兄一激之下,就一时冲动带了她走。”

    “不要再说了”书房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踹了开来,曹夫人手中拿着一件轻薄的外衫面色冷沉地进了来,她见了跪倒在地的沈棠,眉间微微一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地上凉,老爷他没分寸,棠儿自己也不懂得怜惜自己吗?”

    她徐徐地走到曹文显的身前,将手中的衣衫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说道,“你为了芙儿她爹爹不肯有自己的子嗣,倾尽一生的心血去爱护他,教养他,虽然他命薄,但他活着的日子里,却是享尽了欢乐,比起那些活得久长却郁郁不欢的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她幽幽地叹道,“这些陈年旧事,都忘了吧,以后莫再提及。芙儿她爹爹姓曹,芙儿也姓曹,这是不能改变,也无须改变的事实。”

    曹文显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爱意和感激,他嗫嚅道,“好,好,以后再不提起了,都忘了,全部都忘掉。”

    曹夫人轻轻地走到了沈棠的跟前,“这些事,其实我早就知道瞒不住你,但我恳求你,切莫再告诉他人了。你曹爷爷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容易,这其中的艰辛,绝非你能够想像的,若是……那就成了他人生中受人诟病之处。我不想,也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受这样的委屈。至于你芙姐姐,那就更不必告诉她这个秘密了,她心思单纯,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棠儿,答应我,好不好?”

    沈棠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答应。”

    曹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外祖母去得早,你舅父倒还罢了,你母亲可是我手把手地带到了三岁,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感情上却和我的孩子一般。因此我头一次见了你和榕儿,便心生亲近,将你们两个当成了我的外孙子外孙女一般疼爱。”

    曹夫人伸出右手,轻轻地将沈棠眼角的泪水擦干,然后温柔地说道,“这些日子来,你身上的背负的压力我们都知晓,也想着要替你分担分担,只是老爷他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这事该怎么做,还须好好合计合计。但你放心,你和榕儿既然像我的外孙子外孙女一般,又是我家芙儿这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了,便是为了你们,你曹爷爷也无论如何都会想想办法的。”

    曹文显沉沉地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这事让我好好地想一想,明日便会给你回复。”

    沈棠点了点头,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能做的也都尽力去尝试过了,事已至此,曹文显究竟会怎么样选择,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情回到了侯府,静静等着曹文显这决定着未来命运的抉择,她不惜违背本心做了这勉强他人之事,又揭了曹文显心中那一块最大的伤疤,甚至还利用了芙姐姐的身世做了文章,所为的就是得到曹文显的支持,让天下文士都跟随着他的脚步,投入到三皇子的阵营中去。

    在这大世家垄断了政局的大周,无论文武都不甚显,但文人的地位却又与武将不一样,文人可以书写传世的文章,受到世人的尊重,若是三皇子能够得到曹文显的支持,那等于就拥有了文人手中的笔。

    那笔的威力有时候能盖过刀剑。

    沈棠的心血终于没有白费,第二日午后,她便得到了曹文显的回音,他愿意与沈氏结盟,站到三皇子的身后。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曹文显辞去太学院首座一职的消息,他就这样离开了他几乎奋斗了大半生的太学院。

    他曾为了进太学院而奋斗过,付出了比世家子弟更艰辛百倍万倍的辛劳;他曾为了成为太学院的授业先生而奋斗过;在付出了几十年的心血后,他终于奋斗出了结果,成为了太学院的首座,名满天下,得到太下文士一致的赞誉,世人皆以能成为他座下弟子而为荣。

    沈棠拿着信笺的手不由轻轻发颤,两行热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这样的成全,我会报答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贞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贞

    十月初六,太子大婚,皇上一反六公主和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恪王殿下大婚时那样的简单,办得极尽豪奢,场面之铺张奢华,当属百年来之最,排场及得上帝后大婚。

    这强烈的对比虽然让世人都看出了皇上对太子的隆宠,但另一方面却也让百姓愈发感叹皇上对恪王的不公,再加上那精心炮制的流言在京城慢慢传开,不久之后便扩散到了大周各地,百姓们便更为了恪王的遭遇而嗟叹。

    也正是这极大的反差,让沈棠心中的怀疑更甚,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皇上似乎对太子的身世早有疑心,甚至知道得更多,这其中想来还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才让皇上将太子置于这样的高位,却将他荣养成不谙世事的孩童。

    捧杀,捧杀,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若果真如此,皇上的心思莫不成是想故意捧高太子,打杀恪王,好让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但这样的话,就必然有一个他真心想要保护的人,那个人才是他属意的继承人。

    四皇子乃是恪王的胞弟,皇贵妃所出,沈氏的外孙子,与恪王同气连枝,同脉同根,一损俱损,一亡俱亡。若是恪王出事,他也势力要受到连累。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五皇子了。

    第二日一早,沈棠便起身去了芳菲院荣福那里,两个人一块用了早点后,便坐在了一处闲聊。

    她凝着眉低低地问荣福,“郡主从前常常来往于后/宫间,不知道您与永福宫罗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有没有过结交?”

    荣福想了想,说道,“罗妃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生了五皇子后才被晋升为妃,成为一宫主位,皇上设的筵席,她从未出席过,只在皇贵妃娘娘处碰见过一两次,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长得甚是清淡,行为举止也温柔恭顺得紧。”

    她端起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至于五皇子,倒是见过几次的,生得清俊,脾性也甚乖巧,算来他只比六公主大了两个月,如今也不过就是十二岁。皇上子嗣虽然稀少,但除了对太子宠爱至深外,对其他的皇子都很淡然,这位五皇子因着母妃身世卑微,因此更不受待见。怎么,他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沈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间满是迷茫,“我总觉得太子不过是皇上摆在世人面前的一颗烟雾弹,旨在迷惑众人的视线,引起恪王和沈氏的反弹,然后皇上再趁着恪王与太子相争之际,打着爱护太子的名义,一举将恪王和太子全都歼灭。事实上,确实也正如此发展着。”

    她沉吟着说道,“若这样的话,五皇子说不定才是皇上最终要保护的那个人。”

    荣福的眉头微皱,低头想了想说道,“你的想法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今日便派人回一趟景阳王府,让父王好好查一查这位罗妃的背景出身,以及五皇子这些年来的情况,若是果真如你所想,那么恪王也该早作准备,莫要让皇上打杀之下再摆了一道。”

    沈棠点了点头,谢过了荣福,然后说道,“真没想到曹爷爷能为我们做到这番地步,他辞去了太学院的首座后,便立刻宣布收恪王为弟子,还只身搬进了恪王府。只是这样的话,我怕曹夫人和芙姐姐有危险,虽然已经派了人过去保护,但还是有些担忧。”

    她想到了射在祖父太阳|岤上的铁箭,想到了乔嬷嬷颈部的毒针,不由一阵颤栗,脸上的忧虑之色更甚。

    荣福想了想说道,“如是曹夫人不弃,倒是可以去景阳王府住上两日,我父兄最重视府邸的安全,王府就犹如铁通一般,一丝风也露不出去。”

    沈棠想了想道,“我这便派碧笙过去问问,若是曹夫人愿意,那便要麻烦王爷了。”

    荣福笑着说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我父王对你的计谋深感佩服,成日地在王府里念叨着这事,若是你的所托,他定然是殷勤地很呢。”

    曹文显成为恪王的师尊,又搬入了恪王府一事惊起了千层浪的,初时皇上和拥立太子一派还并不以为意,他们以为文人的力量纵然不可以小瞧,但不过只是一些萤火,哪堪与日月争辉?

    更何况曹文显违背了视太学院为最高学府的天下文士避世中立的原则,赫然站到了与名正言顺的太子对立的恪王一方,皇上预料虽然追随曹文显的人不少,但反对他的人却也极为可观。

    自此之后,一个失去了绝对威望的大文豪,便是要鼓动起什么,也是后继无力的,因此皇上也好,保太子一党也好,都没有引起重视。

    但他们都错了。

    沈棠之所以敢下这决心,去求曹文显的支持,是因为料准了他即便站了出来,卷入了权利的漩涡,也不会受到天下文士的诟病,反而会更受追捧。

    自古以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文人都是最耐不住寂寞的。

    大周的朝堂之上,所立着的重臣权臣,皆都出自于大世家,寒门子弟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权力的巅峰,几乎就是不可能之事。

    不管文才多么了得,谋略如何出众,寒门文士想要出入庙堂,那便要付出无比艰辛的努力,除了科举便只有入太学院两条路可走。

    科举每三年一次,录取的名额也甚是有限,便算是名列前茅,也不过就是派到外任上做个七品芝麻官,若没有家世背景,再往上升却是难上加难的。

    太学院的录取就更为严格,便是学成师满之后,经由举荐或者考核后入仕,但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一些文职,其中又以翰林院居多,大学士宋冲的长子宋青禹便是以这样的途径入了翰林院。

    因此心中早就存着对权势的渴望的寒门文士,迫切地希望提高文人的地位,增大入朝为官的机率,而曹文显这个寒门学子中的典范,却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学习的模板和榜样,如今又给了他们一个提高地位的机会。

    曹文显还并未呼号,天下文士就已经竞相追随,一时间恪王声望大增,与沈氏结盟的大世家们,终于安定了下来,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朝中倒向了太子一边的声音,也彻底地回转了过来。

    皇上和太子一党料错了,所以他们处于颓势。

    沈棠料对了,所以沈氏的气焰不只没有熄灭,反而更旺了三尺。

    荣福见她但笑不语,忽然凑过了身子,悄声问道,“你祖母的毒,到底能不能解?若是不能解得,那她以后岂不是得终日这样像个活死人似的,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沈棠面露犹豫,但片刻之后她却重又恢复了坚定的神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眸光轻轻地闪动着,“再难解的毒,只要费心思去研究研究,总会有解毒之法,便是不能解得彻底,总也能缓上几分。只是,我却并不想这样做呢”

    她微微侧过脸去,望着颐寿园的方向,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对于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为了大局和榕儿,我并没有主动回击,已属不孝,又怎能还不计前嫌将母仇忘尽地去救治她?更何况,乔嬷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下这等阴险的毒却也是在替冤死的江姨娘报仇。善恶因果皆有循,这毒,是老夫人该受的。”

    老夫人如今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这从她目光里的害怕担心绝望可以看得出来,但她的手脚却是麻木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也不能开口说话。

    若说这是惩罚,那这便是最严厉的一种,比死还痛苦。

    荣福微微一愣,随即却鼓起掌来,她笑着说道,“该动恻隐之心的时候动恻隐之心,该忍耐的时候忍耐,该不择手段的时候不择手段,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沈棠,你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呢”

    她将身子又凑得近了一些,脸上带着一副好戏即将上场的神色,“你这几日烦忧着家族之事,因此怕还不知道吧?威北侯已经派人送来了婚帖呢,林恕和沈紫嫣的婚期,就定在了十月二十。虽然日子急了点,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老侯爷骤然故去,若是在百日内还不完婚,那便要等到一年之后孝期过了方能将沈紫嫣嫁出去。”

    沈棠沉吟地问道,“秦氏和沈紫嫣可曾来闹过你?”

    荣福颇有些犹疑,“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之处,若是依着这两位的性子,早就闹得鸡犬不宁了,但秦氏却是含着笑意接过了婚帖的,沈紫嫣竟也没有什么异议。倒是沈紫姝来闹了两回,替她姐姐抱屈,但她一个黄毛丫头,顶不了什么事,不过三言两语便被玉儿打发了回去。”

    沈棠想了想说道,“秦氏和沈紫嫣从家庙出来的那日,我曾见过她母女,神色表情形容举止,皆不像是有所收敛的,只怕这回也没那么就乖乖服贴。不过如今,秦氏如何,沈紫嫣如何,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再容她们蹦跶几日,等到大事一定,自然有的是收拾她们的时候。”

    她如今身为沈氏的家主,虽然并未在安远侯府公开,但沈氏族中带头的几个族人却都是知道的,此回又力挽狂澜将沈氏拯救于水火,因此众人再不敢小瞧她年纪幼小还是个女子,对她的本事都深深信服。

    这样的沈棠,若真的要弄死秦氏和沈紫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不管秦氏是什么身份,哪怕她是皇家公主,也是一样的。更别提沈棠还是药圣的亲传弟子,有着一手鬼神莫测的医术。

    但此时,却并不是报仇的时候。

    荣福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答应过要替你钳制秦氏母女,自然不会食言。如今我总是名义上的安远侯夫人,秦氏所出几个孩子的嫡母,他们的婚事都落在了我的手上,等沈紫嫣嫁了后,我倒要看看秦氏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沈棠的睫毛微微闪动着,她心中暗暗地想,永宁伯府那样神秘,秦氏也许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正当这时,玉儿忽然面色凝重地进了来,她回禀道,“郡主,大小姐,锦绣园那边好像闹了起来,我拉了个小丫头过来问过,好像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荣福冷冷地笑道,“你方才说了秦氏母女不会那么容易打发,果然这就生出了事端。来,你与我一同去锦绣园看看,这位二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未及锦绣园,便听到里头哭声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尖利的怒骂声和互相推搡中花瓶跌落的碎裂声,守园子的丫头个个垂着头,有几个胆小的还被吓得直流眼泪。

    沈棠眉头微皱,招了一个小丫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不敢答话,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憋了出来,“不……不知道,秦夫人来看二小姐,然后里头就传出了尖叫声,接着秦夫人就骂开了,还使了人出来将我们几个都谴开,一步都不许靠近。却又派了个姐姐出去,不一会儿,二姑奶奶便带着人过来了。”

    沈棠的眸光微微闪动着,转脸与荣福对视了一眼,然后方才脚步沉重地迈了进去,“你猜到等下会看到什么景象了吗?”

    荣福长长地叹了口气,“猜到了。你呢?”

    沈棠沉默良久,直到一脚快要跨进沈紫嫣的屋子时,方才低声说道,“我也猜到了。”

    凌乱不堪的屋内,花瓶摆设屏风皆已经残破不堪,甚至连桌椅都歪歪扭扭地斜在一旁,床榻之上,沈紫嫣衣衫不整,发丝散乱,脸色还有着不正常的绯红,似乎全身无力一般地瘫软在了床头,小声地啜泣着,悲切已极。

    沈紫姝坐在床头,一边安慰着姐姐,一边将怒火熊熊燃烧的双眼,狠狠地盯视着垂立在榻前一言不发的苏蓦然,那眼神若刀剑一般,似乎要将苏蓦然淡薄的身体给压倒刺断。

    苏蓦然只着了里衣,松松散散地耷拉着,隐约还能看到瘦弱的胸膛,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红莓,他整个人呆滞在了源地,一动也不动地立在了那,像一根木柱,又仿佛是一座石雕,不会说话,不会走动,甚至连呼吸也不会了。

    沈棠和荣福进去的时候,秦氏和沈明月已经结束了争吵,她二人各自挑了一张还未被破坏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来,然后扭过身子,再也不想看对方一眼。

    尽管这两人势同水火,恨不得从来不曾相识,也最好以后再也不要相见,但方才发生的事情却硬生生地摆在了她们二人面前,不能回避,也终究要面对。

    秦氏见了荣福不由地又哭开了去,虽然她脸上毫无悲意,眼中甚至还偶尔流转着得意,但她却依旧不遗余力地演着,“郡主,您来得正好,苏家小子夺了我们紫嫣的清白之躯,您可要为紫嫣做主啊”

    沈明月面沉如水,冷哼了两声,却并不开口说话。

    眼前这情势已经很是明朗了,沈紫嫣不愿意嫁给林恕,于是便设计了苏蓦然,不管她到底是如何设计的,生米到底有没有煮成熟饭,但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这是已经肯定的了。

    沈明月纵然快要被气炸了,也不能改变这事实。

    荣福自顾自地挑了张椅子坐下,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她低低地说道,“秦妹妹,虽说这会眼前这景象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但话却也不是那样说的,咱们还是先问问孩子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秦氏忙向沈紫嫣使了个眼色,然后勉强笑着说道,“郡主说得是,我们紫嫣确实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丢了清白的身子,二姑奶奶总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沈紫嫣嘤嘤地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表哥与我甚是相投,从前便常有往来,昨日午后,表哥拿了两坛酒来,说是自己亲手酿制的槐花酒,味道清淡,但颇为甘醇,因听说我不日之后便要嫁了,便拿出来替我庆贺。谁料到这酒入口虽然清淡,但后劲却颇足,表哥与我都俱喝得多了,许是酒后吐真言,表哥他便对我倾诉了他的爱慕之意,还硬将我……我一个女子,又喝醉了七八分,哪里有力气挣脱,于是便就……”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便将头埋在了沈紫姝的怀中,抽泣了起来。

    沈明月冷哼了两声,然后厉声说道,“说法如何暂且慢说,但事情的曲直黑白却是要说清楚的,蓦然,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母亲命令你将事情的始末讲出来,若是你果真做了,那咱们也不是会畏缩退却的人家,自然要将责任担起来。但若是你不曾做过,那么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冤枉不了你”

    苏蓦然颓然地抬起头来,在接触到了沈棠深沉探究的目光时,浑身猛烈地一震,但随即他却像是认了命一般地将头垂了下去,他低声地说道,语音里带着浓浓的悲怆,“是我做的,我愿意对二表妹负责,娶她为妻。”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的表情已近绝望。

    沈棠看到沈紫嫣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似乎连她都没有想到苏蓦然会这样爽快地承认了这事,丝毫没有过辩驳,便知道事实的真相绝非如此。

    苏蓦然显然是不愿意的,但他却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钻进沈紫嫣这个粗制滥造的阴谋之中,为她负责,娶她。

    这行为不知道该说是有担当还是愚蠢。

    与秦氏的得意相比,沈明月却是怒意难掩的,她重重地问道,“我再问一遍,这果真是你心甘情愿的吗?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苏蓦然自嘲地笑了一笑,“我心甘情愿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二表妹已经发生了……那种关系,我必须娶她。难道我还能不娶她,任她嫁入威北侯府,然后再让林家的人将她沉塘?”

    沈明月紧握着的双拳,终于还是软软地松了开来,她转身对着荣福躬了一躬身,然后沉沉地说道,“这事情郡主已经看在了眼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既然沈紫嫣已经是我家蓦然的人了,那威北侯府的亲事,便就作不得了。替郡主和侯府带来麻烦,我真是过意不去,若是威北侯府需要什么赔偿,那些损失就都由我们来,还望郡主多多从中转圜”

    荣福轻轻地笑了起来,“二姑奶奶你多虑了呢,二小姐是没法嫁过去了,咱们家里不还有三小姐吗?”

    秦氏闻言,方才得意万分的脸一下子便收敛了起来,她望了眼一脸呆楞的紫姝,急急地说道,“婚帖之上明明求的是我家紫嫣,怎能将紫姝代嫁过去?威北侯和威北侯夫人都是挑剔的人,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到时候要是闹将起来,我们安远侯府的脸面放到哪里去啊”

    荣福细细地瞅了她两眼,似笑非笑地说道,“秦妹妹的想法倒真是与众不同,妹替姐嫁是没有脸面的事,婚前失贞倒是值得高兴的事。啧啧啧,真是与众不同”

    沈明月冷哼了一声,“秦夫人自然是不觉得婚前失贞有什么不妥当的,说不定还会觉得女承母业,甚感欣慰呢”

    这话极是恶毒,但放到秦氏的身上却也最恰当不过,沈明月狠狠地出了一口胸中闷气,秦氏却只能气得浑身发颤,半句话都还不了口。

    荣福忽然咯咯地笑出了声来,“秦妹妹能这么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