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25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脸面,若是你赌气不跟着荣福回门,那景阳王若是发难起来,咱们可就说不过去了。 ”
沈灏虽然平庸无能,但这些道理却还是懂得的,他万般无奈地起了身,向老夫人辞了别,又匆匆地追着荣福的身影远去了。
老夫人哀声叹气地对沈棠说道,“原本以为这是门好亲,谁料到却是娶了个霸王回来,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说起来,我这几个媳妇中,你大伯母是个擅察言观色的的,从不曾让我闹过心;你三婶虽也是个郡主,但却又乖巧又懂事;你母亲就更别说了,知书达礼,谦和谨让,就是去得早。哪想到,临老了,竟娶了这么个冤家回来。”
沈棠面上笑得浅淡,“祖母还请宽心,郡主初嫁,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等时日长了,自然便会改过来。”
但她心里却是讥诮非常,隐隐还蓄着浓烈的恨意,祖母以为当年所做之事,再无人知晓了吗,竟这般假惺惺地在自己面前谈到娘亲?娘亲若真那般合她的意,便不会有当年去母留子那一说了。
老夫人近日身子本就不爽利,又因受了荣福的气,精神越发地差了,她似乎是有万分感慨要说一般,“这些孩子里,惟独你这孩子还记挂着祖母,紫嫣紫姝两个,倒是我白疼了她们一场,这两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的好处,祖母都记挂在了心里,不会让你白孝顺我一场的。”
她抬了抬手,“桔梗,将我那个镶了蓝宝石的八宝玲珑匣拿了来。”
不一会儿,桔梗便捧了匣子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老夫人旁边的矮几上。
老夫人将匣子打开,里面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她慈爱地一笑,将匣子推了过去,“这匣中的几件,都是我年轻时候素爱的首饰,虽算不得件件名贵,论品相论质地却都属上乘,棠儿若是不嫌样子过时,便拿去玩吧。”
沈棠恭顺地说道,“祖母厚爱,棠儿就却之不恭了。”
她点了点头,示意碧痕将匣子收好,又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子闲话,见老夫人气力终是有些不济,心中又记挂着赵誉还不曾换药,便匆匆地告了辞。
一出了颐寿园,沈棠的目光便冷了下来,她低低地吩咐碧痕,“等回去只留几支显眼的,其他的挑出来交给孙嬷嬷卖了,换得的银两便存在孙嬷嬷那处。”
碧痕有些犹疑,“这样不太好吧?若是哪日老夫人忽然想起了问起,咱们拿不出来可怎生是好?”
沈棠浅浅一笑,“老夫人这是私下里给的,绝不会公然地问起,便是她问起,我也自然有应付之辞,你就放心吧。”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孙嬷嬷那边新添了不少人手,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以她的脾气,若是短了银两,也必然是不肯来问我们要的。我们从淮南带出来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不少都是舅父和母亲的遗物,若非万不得已,我是绝不肯变卖掉的。正好老夫人送来这注横财,解了眼下的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松涛院处去。
果然不出沈棠所料,在换药的问题上,赵誉又与昨日一般使起了小性子,沈榕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后,便有些坚持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楚有什么忍不得的?还是我来”
赵誉的目光晶晶亮亮的,“榕弟,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沈榕一时语窒,想到那日的惊险,想到赵誉为他所做的一切心里忍不住便软了下来,但一想到赵誉对姐姐的企图,他犹豫了再三,仍旧忍不住将心肠硬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赵誉按住,然后不由分说,便将纱布简单粗暴地撕了下来,直痛得赵誉咬牙咧嘴,苦不堪言。
赵誉的脸皱成了一团,眼中还闪着晶莹的泪花,他声泪俱下的指控道,“榕弟,你这是想要痛死我”
沈榕见他左肩的伤口因自己的粗鲁又不小心裂开了一些来,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小声地嘀咕道,“谁让你对我姐姐存了坏心。”
沈棠踏进耳室时,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榕儿,不得无礼。”
她走到赵誉地身前,柔声说道,“让我看看伤口。”
赵誉咬着唇,一言不发,也不将手臂让过去让她瞧,只是委屈地望着她,像极了摇尾乞怜地小狗。
沈棠终是一叹,伸出手将他地身子扭转了过来,她地眉头微皱,“榕儿,拆纱布的时候不能使劲扯,你看世子地伤口,昨日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现在又裂开了一些,伤口若是反复地裂开,就容易发炎肿起,那便不容易愈合了。”
沈榕沉默着将药瓶递了过去,脸上地表情又是愧疚又是不忍,五味杂陈。
沈棠轻轻地一叹,语气又柔了几分,“昨日姐姐对你说的,你可都忘记了吗?世子对你我有恩,将他照顾好也是我们的本份,又何必非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呢?你且出去好好想想。”
她说完,便小心地将药倒到赵誉的伤口上,然后再轻轻地吹开,等药粉全部均匀地铺在了伤患处后,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了起来。
沈榕见状,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去,不大的屋子内,又只剩下了赵誉和沈棠两人。
赵誉首先打破了沉默,他低低地道,“我让你为难了吗?”
沈棠微微一愣,随即浅淡地一笑,“世子对我姐弟有着大恩,怎么会让我为难呢?”
赵誉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许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心意,想来你是知晓的,若是你不知晓,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他的声音坚定而果决,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心悦你,想迎你为妻。”
沈棠的身子微微一颤,去拿药碗的手便顿在了原处,她的面色依旧沉静,但心内却宛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誉这直接的表白像平地起惊雷一般,彻底地打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棠方才回过神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北疆太远了,我这身子很是畏寒,怕受不得那样的寒气。”
这是借口,也是事实。
赵誉却丝毫不曾退缩,他欺身上前,靠得又再近了一些,几乎都要与沈棠贴到了一起,“若是不必再去北疆呢?”
沈棠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自己脖颈上,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她只是轻轻地抬了一下头,便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一时觉得有些晕眩,便不曾听清他方才的话,她有些迷惑地问道,“什么?”
赵誉的声音清亮却又充满着蛊惑,“若是不必去北疆呢?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棠的心猛烈地一跳,不必去北疆……赵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誉的嘴角微微翘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不必去北疆,不必与榕弟分离,你可愿意嫁给我?”
她既羞涩,又恼怒,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欢喜,一时之间,赵誉的话搅乱了她的心湖。
她不禁想,自己对赵誉确然是存有好感的,他的舍身相救,他的无赖甩滑,甚至他的深情相拥,她都是有感觉的。
但因为知晓他质子的微妙身份,知晓他将来是一定会回北疆的,知晓做藩王王妃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因此才下意识地想去远离他,斩断自己对他的好感。
可他却问她,若不必去北疆,可愿嫁他?
沈棠的心许久不能平静,过了良久良久,直到门外传来沈榕焦躁不安的脚步声时,她方才说道,“像你我这样的身份,婚姻大事,皆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祖父同意了你的请婚,我便是不想嫁也是要嫁的。”
话刚说完,她便又愣住了,自己说的这是什么……
赵誉的嘴角更弯了,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这时,在屋外徘徊良久的沈榕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见屋内的两人神色各异,狐疑地问道,“你们……又在做什么?”
赵誉笑嘻嘻地说道,“榕弟,这药再不喝就要凉了,你帮我端过来啊”
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沈榕越发疑惑了,他迟疑地将药碗递了过去,“我姐姐怎么了?”
赵誉并不回答,只是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将苦药一饮而尽,然后又笑嘻嘻地向他讨蜜饯吃,“这药真的很苦,若是没有福记的蜜饯,让我如何下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意盈盈地望着仍自惺忪的沈棠。
沈棠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时羞涩,脸颊便爬上了两朵红晕,她对沈榕勉强一笑,“也不知怎得,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我先回月桂园去歇一会,若是睡过去了忘了时辰,今夜便不来了。你照顾好世子”
话音刚落,她便急匆匆地立了起来,往外走去。
这时,赵誉叫住了她,“喂,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也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沈棠的脚步微顿,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神色,匆忙地走了出去。
沈榕一脸的怀疑与防备,他试探地说道,“你和我姐姐方才说什么了?”
赵誉笑得像一只狐狸,“我不告诉你,去问你姐姐去。”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出事
第一百十一章 出事
沈棠回了月桂园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已经过了小半刻时了,却依旧有些发烫,心神也俱都乱了。
她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赵誉动了心,是因为他俊美无铸的脸,还是那黑亮如星辰般的眼,抑或是青凤楼下那个温暖而安全的拥抱。
总之,原本坚定下来要对赵誉封锁的心,在他那蛊惑已极的承诺之下,完全地动摇了。
她想,在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时代,能遇到一个愿意以性命相救,真心想求自己的男人,是多么地不容易,更难得的是对方与自己年貌相当,身份地位相当,自己也确然对他存有几分心动。若是连那点自己忌讳在意的也不存在了,那又有什么好矜持好推诿的呢?
至于他的花名在外,他满后院的美人姬妾,她始终都觉得不过是迷惑皇帝迷惑世人的烟雾弹,不值一提。便就算是那些都是真的,又如何?若她决定了要这个男人,也总有足够的法子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想着,沈棠忽然觉得心中平静了一些。
她幽幽地一叹,如今想这些还为时太早,三皇子大业未成,沈家便难以有安宁之日,榕儿未来的生活没有安稳下来,她是无心去谈婚论嫁的。
忽然,她心中微微一动,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赵誉确然也是有法子改变如今的处境的,那便是撤藩,醇王吵嚷了多年要撤藩回京,却让当今皇上一一驳回,但三皇子为了多一股宗亲支持的力量,却答应若是将来登基,便会行这撤藩之举。
醇王早已经动了,瑞王却迟迟没有回音。
瑞王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是醇王这个堂兄所不能比的。即便多年在北疆苦寒之地生活,多少也会让瑞王心存埋怨,尤其他唯一的嫡子还被要求入京为质,想来瑞王心中早存了不满。
但让瑞王改变拥立太子,转而支持三皇子,却并不容易。
赵誉方才所说,能够不去北疆留在京城的方法,大抵就该是放弃原本的坚持,转而投向三皇子,等三皇子登基之后,也谋一个撤藩回京的结果。
沈棠的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若果真如此,赵誉便绑死在了三皇子的战车上了,皇上或许还会看在亲兄弟的份上绕过瑞王,但太子却绝不会对赵誉网开一面。
她眉间微凝,正自遐思,却忽得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忙唤了碧笙进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头怎得那般闹腾?”
碧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乐呵呵地说道,“回小姐的话,现在是戌时刚过了一刻钟。荣福郡主方才从景阳王府回来了,手下的护卫结结实实地捆了七八个样貌猥琐形容狼狈的黑衣人进来,好大的阵仗,整个府里约莫都给惊动了,这会正往颐寿园处去呢”
沈棠点了点头,那几个大概就是沈紫嫣派去作恶的人了,她眉头忽得一挑,“沈灏呢?”
碧笙摇了摇头,“只听说荣福郡主回来了,倒不曾听说二爷回来了没,方才经过的人群里,也没见着二爷。宜香堂和锦绣园都已经闹腾开了,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热闹?”
沈棠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我倦了,想歇息了,你若是想去,便就去吧。”
碧笙得了沈棠的允许,好奇又兴奋地去了。
碧痕看着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碧笙的性子本就跳脱,小姐再这样由着她,最近越发地淘气了起来,看到什么热闹都想凑,这可不太好。”
沈棠微微一笑,“这两年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艰难,碧笙的脾性已经忍下了许多,好不容易最近的日子好过一些了,若再让她憋屈下去,可不得把她闷坏了?再说,这丫头不是个含糊的,像这样的小事,就由着她吧。”
她望着碧痕微蹙的眉头,眼神微闪,浅笑着说道,“莫说是碧笙那样跳脱的性子,便是你这样沉静懂事的,这两年跟着我处处小心谨慎,隐忍低调,也没少受了闲气。但如今侯府的形势与往日不同了,祖父看重我和榕儿,也甚是需要我们姐弟,因此有些事便不必再隐忍退让。”
她语气微顿,接着说道,“碧笙喜欢怎样我都由她,你也是一样的。若你心中有什么想要的,也尽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达成。”
碧痕只觉得沈棠的目光清澈又深远,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几乎要将心中藏着的秘密一吐而快,但理智却及时地将她勒住,她勉强地一笑,假装什么都不曾听懂,“我晓得了。”
沈棠幽幽地一叹,转身爬上了床榻,她抬了抬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歇下吧,不必等碧笙了。”
碧痕轻轻地将纱帐放下,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将里屋的门带上,然后在外厢的榻上躺了下来,直愣愣地盯着帐顶发愣,许久之后,才终于将眼睛闭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沈棠刚起了身,碧笙便笑嘻嘻地进了来,她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伺候着沈棠洗漱,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姐说二小姐只会些简单粗暴的法子,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去。”
沈棠笑着问道,“祖父夜审这些人,定然是不准丫头婆子围观的,你定然是又做了一回梁上的君子吧。”
碧笙撅嘴道,“瞧小姐说的,梁上君子那是形容三只手的贼,我不过就是躲在屋顶上,偷听了一回,顶多也就称得上是屋上君子。”
她见沈棠张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不由得意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原来那伙子黑衣人,就是二小姐将橘红搭上了,才请来的山匪无赖。她倒是好算计,晓得郡主从景阳王府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又晓得郡主回侯府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密林,月黑风高的,郡主若无防备,林子里突然窜出来十个八个的歹徒,便算是带了几个护卫,也得栽了。”
沈棠眉头一挑,“沈紫嫣打的竟然是劫持郡主的主意?她可知这劫持皇亲,是个重罪?”
碧笙撇了撇嘴,“二小姐打的主意,可比劫持龌龊地多。她那可是想坏了郡主的名节呢”
那伙人想来也不是要真劫郡主,只不过是要郡主在沈灏面前消失个一时半刻的,再让那些护卫找着,这样一来,既不必承担劫持皇亲的罪责,还能平白造出点谣言来。
沈灏本就耳根子软,气量也不甚大,到时候她母女三人无事便去他耳边指桑骂槐一下,以沈灏的性子,自然是要对郡主冷淡下来的,若是没了沈灏的宠爱,又不曾诞育子嗣,郡主的身份就算再高贵,也不过就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沈棠的脸上闪着讥笑,沈紫嫣的主意虽然是蠢了一些,但若那对象不是荣福,她又真的得逞了,却也算得上是一条毒计。
只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荣福的实力,也错误地估计了沈灏与荣福的关系,这条蠢计还未出炉便意味着失败。
碧笙笑着说,“说起来还是小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策行得妙。当日秦夫人故意在二爷面前上眼药,想要恶心小姐,小姐来了个反将一军。二小姐是个无脑的,不过只是小丫头间随意议论的三言两语,便就记恨上了郡主,那日在老夫人面前没得了好,回头竟然想出了那么笨的主意来,还白白地搭上了一个丫头。”
沈棠神色微动,“橘红她?”
碧笙略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表情既有同情又有唾弃,“那山匪头子,是橘红的同乡,看上橘红久了,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这回,橘红奉了二小姐的命令,去接近那山匪,自然便就从了那人的愿。如今事情败露,橘红犯了勾结山匪,教坏主子,jy不贞的罪孽,老夫人又怎会让她继续活下去?昨夜便拖去了刑堂,乱棍打死了。”
沈棠冷冷一笑,“若是橘红该死,沈紫嫣岂不更该死?她呢?老夫人这回是罚她禁足还是去佛堂思过?”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沈紫嫣所为让外人知晓了,不只是她的名誉尽毁,便是沈家其他的女孩子,也都会受到连累,因此祖父和祖母为了大局,是决计不肯公然处置沈紫嫣的。
但正因为顶着这家丑不可外扬的帽子,沈紫嫣一次又一次地越过禁线,坏事做尽,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她依旧过得滋润,且手段越来越狠辣。
若这次的事,祖母仍然像从前那样地处置,那下一回,沈紫嫣能做出来的事便会更加荒唐可怕,长此以往,沈家总有一天要受到她的连累。
碧笙摊了摊手,“老夫人倒是说了要罚二小姐去佛堂思过,但侯爷气得不轻,这回又事涉郡主,想来是要等郡主发落才是。”
沈棠眼神一深,脸上慢慢地现出微笑来,“郡主手中的皮鞭,早就痒得很了,沈紫嫣这回送上门去,郡主岂有放过的道理?”
话音刚落,便听到麝香急匆匆地来禀,“小姐,不好了,二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刚被人抬了进了府”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下药
第一百十一章 下药
沈棠面色微凝,低声问道,“二爷被抬到了何处,到底出了何事,这消息又是何人告知你的?”
麝香急急地答道,“是芳菲院一个叫满儿的姐姐来传的话,想来二爷这会应在芳菲院吧,至于二爷到底如何了,奴婢却不知晓。那位满儿姐姐只说是郡主的吩咐,让您快些过去。”
沈棠听了,眉头便皱了起来。
从前沈灏不曾续娶时,平素大多都是歇在宜香堂,宜香堂的偏厢便收拾出来全当作书房,偶尔才去霜华院两位姨娘处,但如今既然娶了续弦,自然便当以芳菲院为主了。
但荣福心中是有人的,新婚之夜便敢给沈灏吃鞭子,这会巴巴地将自己叫了过去,却是何道理?
她在碧痕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才带着碧笙去了芳菲院。
芳菲院内,甚是平静,一丝出事了的气氛也无,院中的丫头婆子井然有序地伺立一旁,该端茶的端茶,该送水的送水,一点也不含糊。
荣福似笑非笑地请了沈棠坐下,却并不说话,只是拿着一双别有意味的眼盯视着她,直到看到沈棠好整以暇地轻抿着茶水,悠闲十足地品着茶香,姿态优雅,神情自若,一丝讪然也无,这才终于沉不住气。
她挑眉说道,“同样是沈灏所出,大小姐那般沉静聪慧,但沈紫嫣却蠢笨如牛,倒真是让人看着觉得稀罕。”
沈棠心想,荣福既那般笃定泰然,想来沈灏并无大碍,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她对沈灏还有几分父女之情,沈灏对她母亲的所作所为,是她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但如今却还未到清算的时候。
她的睫毛轻轻闪动着,笑语嫣然,“世人常说,景阳王世子与荣福郡主乃是一母所出,脾性却是南辕北辙,一个温润谦和,一个率性爽直。同父同母的如此,更何况我和沈紫嫣这样隔了一层的呢”
荣福见沈棠回答地滴水不漏,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果然有趣。”
她指着颐寿园的方向,颇有些讥诮地道,“沈紫嫣竟然想用这样的手段来污了我的名节,也真算得上是异想天开了。不过,那几个山匪颇是难缠,若不是事先有了你的提醒,我还特意将父王身边的一等侍卫借了出来,仓促之下,说不定还真的会着了她的道。”
说到最后,荣福的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感激。
沈棠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荣福郡主果然与自己想得一样,是个爽直可交的好女子。世家贵女的名声虽然值钱,但大多却都是含着水分的,得人交口称赞的未必真的才貌双全,被人诟病的却多半是真性情的女子。
须知,以景阳王在朝中的势力与威望,若是想替荣福郡主正名,替她营造个好名声,并不是难事,跋扈狠辣又蠢笨如沈紫嫣,不照样是京城中交口称赞的名媛?
但荣福不曾,景阳王也不曾。并不是他们不能,而是不屑。
沈棠心中对荣福很是赞赏,自从榕儿处推测出她心中的秘密之后,她也曾想过,若是真能与荣福合作,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说不定自己还能助她一把。
她手中有一颗稀世珍贵的药丸,叫做长生,服下后七日以肺痨之症停止呼吸,但十四日后,却又能起死回生,乃是当世唯一的假死之药。
由于长生需要的材料几乎都是当世绝少的罕见之物,因此药圣倾其一生的心力,费尽心思,也不过只得了这么一颗。
她正想着,荣福忽然说道,“我的月事昨夜忽然来了,与往日大不相同,颇有淋漓之势,你当日所言尽都应了,想来是因桑血之毒所致。我答应与你合作,你为我解毒,我替你牵制秦氏母女,至于其他的,还需你自己亲自动手。”
这桑血实在是太过毒辣了,就算是不曾打算要给沈灏生儿育女,但要荣福从此失去做母亲的权利,或者一辈子都淋漓崩漏,她却也是绝不肯的。
沈棠的嘴角慢慢翘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她明亮而深邃的大眼直直地对上了荣福的,“郡主且放心,您受毒日浅,这桑血的毒甚是易解,不值当什么。”
这时,西厢忽然传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是沈灏。
她抬眼向荣福望去,“郡主方才派满儿姑娘来月桂园,是说父亲他受了伤被人抬了进来?不知道父亲是受了何伤?”
荣福的面色怪异,似乎在强忍着笑意,终于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等笑过了这一阵后,方才凑到沈棠耳边,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
她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完,便抬了抬手,“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祖父祖母去了,想来过不多时他们就要到了。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在这呆着不太好,还是快回去吧”
沈棠明媚一笑,行了礼便就退了下去。
碧笙见了她一副似笑非笑忍俊不禁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小姐,郡主叫您不是为了二爷吗?怎得咱们连二爷的面都不曾见到,就被赶着走了?”
沈棠心情愉悦,重重地捏了一下碧笙的脸颊,笑着说道,“郡主拿二爷做借口,叫我过来不过是为了与我达成合作。不过说起二爷来,那日的药粉,你到底下了多少?”
碧笙摸不着头脑,“什么药粉?”
沈棠瞥了她一眼,“那朱红色的玉瓶中的药粉,你到底给二爷下了多少?”
碧笙这才顿悟,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说了,不能闹出人命来,只是开个玩笑就好,于是我就偷偷地在二爷的茶水里下了一点,又在二爷的衣裳上洒了一些,通共也下了没多少,约莫只有小半瓶吧。”
那朱红色的玉瓶中,所盛着的药是沈棠几年前亲自研发的半成品麻药,直接敷在患处,能麻痹神经,让痛苦消失,但当初找人试药时却发现,这药不只有局部麻醉的作用,男人闻了此药,还会直接引起不举之症。
因这药有些霸道离奇,这才搁置在铁箱之中,不曾用过,前几日碧笙一时兴起,想要恶作剧一番,她因心中到底还是对沈灏有怨,因此也不曾拦他,不想这药的效力竟这样地强。
她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又是急切又是兴奋地说道,“不会吧?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这药还有效果哪?”
沈棠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郡主说,她昨日从景阳王府出来时,又呛了沈灏几句,沈灏一时忍不过,便带着随侍下了马车,自己走了,直到方才有小厮将他抬着进了芳菲院。她审问了沈灏的随侍,那人一见了郡主的皮鞭,便吓得什么都招了。”
沈棠语气微顿,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了无人,方才继续说道,“原来沈灏这几日,虽都歇在了芳菲院,但却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到过郡主。沈灏这素来风流的,在郡主那吃了闭门羹,便想到素日的相好那赢回面子。谁料到你那般促狭,竟在他身上下了那药。”
大周约定俗成的规矩,新郎在新娘回门之前,必须要在新娘的房内过夜,等出了回门日后,方能歇在别处。
沈灏自第一夜吃了郡主几鞭后就知道,郡主这房妻子他是消受不起的,但为了自己的脸面,他又不得不继续留在芳菲院,着实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碧笙的脸色微红,但眼睛却晶晶亮亮的,“那二爷是被自己吓到了,然后昏了过去?”
沈棠掩着嘴笑道,“比这更糟。沈灏吃了红丸,一时气血上涌,又不得发泄,因此才昏了过去。幸亏郡主手下有能人,已经替他放了血,清了火气,不然怕是他以后都……”
到底还是不曾出阁的闺女,两个人虽然觉得心下畅怀,但面上却都染上了一层红晕,说话也语焉不详,含糊其事,等互相都领会到了其中意味,便绝口不提,一路傻笑着回到了月桂园。
月桂园里,碧痕见了沈棠进来,忙急急地迎了出去,“小姐,怎么样,郡主不曾为难您吧?”
沈棠笑着安慰她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上回的事,成了。”
碧痕的脸上满是惊喜,“这么说,以后秦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这边,便由郡主去对付了?”
沈棠点了点头,“秦氏一时半会,咱们还奈何不得她,但有郡主牵制,咱们便能有时间精力去做别的事了。孙嬷嬷那边的人手已经买齐,得抽个时间去看看,挑几个得用的,便是做些跑跑腿的差事,也比用府里的人强一些。”
祖父虽然给了自己玉斗令,可以调动沈氏的人马,但那前提是为了沈家出力。此时更是沈氏生死存亡的关键,祖父定然是不愿意自己分出精力来查舅父的死因的。
但那日在碧螺巷外碧笙发现的线索,她却让沈榕一直地跟了下去,只是苦于手下没有信得过的人,所以才受了不少的挫折,走了不少的弯路。如今好不容易买了人来,她又岂会再轻易放弃这查下去的机会?
这时,文绣急匆匆地来了,她一脸的紧张和担忧,“小姐,世子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秦焱
第一百十三章 秦焱
沈棠跟着文绣到松涛院的时候,沈榕正焦急地在屋内踱着步,见了姐姐来,忙迎了上去,“姐姐,你说世子这是上哪去了?难道回瑞王府了?可他的伤还未好透,这会回去容易闹出破绽来啊。”
文绣引着沈棠进了耳室,只见床榻上的被褥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几上常用的那几瓶子药粉药丸俱都不见了,衣架之上,他这几日常穿的两身衣裳,也整整齐齐地挂在了上头。
沈棠低低一叹,“屋里这样整洁,世子他定是自己走的,稍候派个人去瑞王府探一探,看世子可曾回去。”
她转身向沈榕问道,“昨夜严知可曾来过?他的武艺虽高,但你的却也不差,又只相隔一室,世子这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一点声息都不曾听见。”
沈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严知的轻功好着呢,莫说是我,就是双福双喜,沈玄沈黄都加起来,也不顶用。昨夜颐寿园那动静大,就算有什么些微的响动,我也想不到世子这头来。”
这时,碧笙眼尖,走到榻前,从枕头下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来,上面用刚劲隽秀的书法写着两个字,“等我”。
沈棠微愣,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说道,“榕儿不必再介怀了,世子果然是自己走的,他若是有心要走,你便是听到了动静,也拦不住他的。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在窝在松涛院了,在府里晃荡个两天后,就去太学院恢复课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丝帕重新叠好,然后寻了本书册,随意往书页中一塞,合上后又将书册重新放了回去。
沈榕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眉头微微一蹙,几次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说不出来,只得闷声说道,“知道了。”
到了晚间,府里便传来消息说,老夫人近日身体违和,秦夫人自发请愿要去家庙吃斋抄经念佛两月,以求菩萨眷顾老夫人的身子早日安康,二小姐孝感动天,也要陪着母亲一起为祖母祈福。
沈棠微微一愣,安远侯府的家庙设在府里的西北角,只不过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与一些苦行的寺庙相比,条件甚是优渥。秦氏母女被罚去家庙,实质上就是让她们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收敛收敛脾性,如此而已。
这处罚相较于沈紫嫣的所作所为,简直都谈不上是处罚。
她沉吟片刻,抬头问碧笙,“这是郡主的主意还是祖母的主意?”
碧笙掩着嘴笑道,“是郡主的主意。玉儿姐姐说,郡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让您就等着看后招吧。至于秦夫人,这回本来是能让她摘了开去的,但郡主好本事,将二爷那事都赖到了她身上去,老夫人气得不轻,这才将秦夫人和二小姐一块发配去了家庙。”
沈棠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她想了想说道,“既然郡主有了想法,咱们就不必再管这事了。”
她话音刚落,碧痕急匆匆地进了来,“双福去了瑞王府打听,恰好听说今日世子进宫时,与太子多喝了一杯,当着太子和众位王孙公子的面就从东宫的楼梯上滚了下来,伤着了腿脚。这回伤得严重,莫说是六公主的大婚,便是太子大婚都不得出席了。”
沈棠心中一窒,赵誉狡猾地很,是不会明知道肩上的重伤未愈,还非要逞能去做这自残的事情来的,除非他是另有计较。她想起了那丝帕之上笔笔勾心的等我两字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想了想,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又亲自动笔将这些药丸的用法用量都一一写在纸上,然后递给了碧痕,“你将这些交给二少爷,让他立刻再派人去一趟瑞王府,就说是治疗骨伤的妙药。”
碧痕有些狐疑地望着她,“世子走的时候,不是将那些药都带了去吗?”
沈棠摇了摇头,“那些药,不够。”
她没有多说,碧痕也就不再多问,取了个空匣子,将这些药瓶子并那张纸,一并装了进去,然后疾步去了松涛院。
沈棠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用英文推演了一遍。
景阳王府和南阳王府都将爱女嫁给了沈氏,这姻亲关系牢不可破,便是为了自家的女儿,两支王府也必须站在沈氏的身后。
若是有了醇王和瑞王的支持,三皇子便算是得了大多数宗亲的认可,将来若是与太子正面冲突,也算不得逆行篡位了。
朝中大臣虽多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形势不明之前,都不轻易站队,但那些心中有了取向的,太子和三皇子却各占一半。
京城的勋贵世家,多半是守旧之辈,不想发生大的变动,绝大多数都倒向了太子一边,但那些占据一方势力的地方豪门却纷纷都表示愿意向三皇子投诚,由西昌孟氏起的头,闽东刘氏跟进之后,江南苏氏,云州容氏都纷纷有所动作。
再加上民间的声望,太子的颓势已显,倒是三皇子逐渐占了上风。
皇上的病情如何,只凭一副药渣子,是没法确定的,但以常理推论,若不是皇上时日无多,他确是没有必要在此时就行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的。既然皇上那般急切,他又怎么会坐视三皇子势力变强,而不努力将这乾坤扭转呢?
皇上近期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他会做什么呢?
沈棠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低低地叹了一声,将纸上谁也瞧不懂的英文重重划去。
此时已近戌时,碧笙进来在浴桶中放了水,试了水温,然后动作轻柔地替沈棠将发髻高高盘起,“时辰也不早了,小姐沐浴之后就早些歇着吧。”
沈棠正嫌身上黏腻,便解了衣衫,轻轻地入了水,这温凉舒适的水细细地滋润着颇有些疲乏的肌肤,泡着甚是舒爽,她不由地闭上了眼。
碧笙一边加水,一边说道,“谣传碧痕姐姐的那主使人查出来了,小姐一定想不到是谁。”
沈棠依旧闭着双眼,但脸上却有几分动容,“我一时能想得到的也就是秦氏或者沈紫嫣姐妹了。你倒说来听听,是谁造的谣。”
碧笙啧啧了两声,“是乔嬷嬷呢小姐想不到吧?”
沈棠的睫毛轻颤,眼皮微微动了几下,“我早就觉得那个乔嬷嬷不简单,从前倒还罢了,自从她回了一趟老家,省亲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看着怪怪的,看人的眼神阴冷阴冷,倒像是要将人整个地吞进去一般。她身上一定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笙语带愤怒地说道,“可咱们又不曾得罪过她,与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又何故要污了碧痕姐姐的名声?最让人觉得可恨的是,她竟然有胆子去全叔身上泼脏水,老夫人知晓了竟也不去办她。”
沈棠讥讽道,“她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没少替老夫人做亏心事,老夫人虽然重用她,但同时却也忌惮她,自然不会轻易去办她,免得狗急了跳墙,将那些腌臜事都咬了出来。”
她想了想,忽然睁开眼,沉声道,“乔嬷嬷已经几次三番针对我们了,若没有个情由,实在说不过去。你若是得空,便去找府里的老人们聊聊天说说话。你明日再去趟碧螺巷,请孙嬷嬷派人去乔嬷嬷的老家走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变得这样沉不住气。”
等沈棠泡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爬上了床榻,正要往毯子中钻时,碧痕进来回禀,“双喜方才从瑞王府回来了,世子说让二少爷放心,他的伤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能好了,到时候再来请二少爷过府一叙。”
沈棠的眼眸微闪,点了点头,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一阵摇晃,因着前世有过天摇地动的惨痛经验,她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好在屋内一片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揉了揉眼,看到碧痕和碧笙一脸急切地站在眼前,不由问道,“是什么时辰了,发生了何事,怎么那样慌张?”
碧痕急急地说道,“还不到寅时。三夫人难产,南阳王府里请的产婆都说很是艰险,大人孩子怕都没救了,三爷快马闯了宵禁来请您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