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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第18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最艰难的时刻,当皇贵妃三皇子自顾不暇之时,她便就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弃子了吧,若是她的性子还不好好改改,那便真的就是尸骨无存了。

    赵慕隐忍住胸中怒气,面沉如水,波澜不惊,笑呵呵地与太子周旋着,他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时辰的倒数,离酉戌相交之时,已经不太远了,该来的风雨很快便要席卷而来了吧。

    太子道,“怎么我来了,大家就都拘谨起来了呢?无须如此,大家随意便好。”

    太子既已经发话,众人自然就比刚才松弛了一些。

    一个清秀的少年向沈榕招了招手,“榕,我在这”

    沈榕回头对沈棠低低说道,“姐姐,那便是夏止,他身旁那个便是他的叔父京畿卫夏承恩。”

    沈棠抬眼望了过去,夏承恩这个名字在她心上已经反复咀嚼了无数次,但今日方才第一次见着真人,那人看起来与沈灏差不多年纪,但眼中的精明利落却是沈灏永远都无法匹及的。

    沈榕悄声道,“姐姐,我得过去了,我与夏止整日呆在一起,也不过见了夏承恩两三次,今日也算是个好机会。若是等下……我也好防着他。”

    沈棠点了点头,她看到沈紫妤立在不远处,离得与夏承恩并不算远,便沉吟道,“你去吧,我去找四妹妹。”

    她先行一步,来到了沈紫妤的面前,见她目光沉敛,凝眉静思,便好奇地问道,“四妹在想什么?”

    沈紫妤抬头,见是沈棠,脸上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大姐姐来了。我只是在想,这看上去其乐融融热闹非凡的场面,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不踏实呢?”

    沈棠心中微微一动,便朝她又近了几步,“皇贵妃娘娘的书札四妹确是没白看,不错,你看这厅堂是厅堂,但这厅堂却又不是厅堂,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谨慎两字而已。”

    这厅堂,早已经成了太子与三皇子角力的战场,一个不慎,便会翻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她虽与沈紫妤说着话,但耳朵却似竖立起来一般,静静地听着沈榕那边的动静,那日对话的两人,一个是程松无疑,另一个据推测应是夏承恩,但她更想要证据支持自己的想法。

    沈榕似是知晓姐姐的心思一般,不停地与夏承恩说着话,夏承恩为人冷漠,偶尔才会回答几句,但毕竟隔得有些距离,沈棠只能尽力从飘过来的一言半语中分辨,那下命令的人的确是夏承恩无疑了。

    她心中有了底数,想了想便凑近了沈紫妤,低低地说道,“等下,你尽量跟在三皇子的左右。”

    她不曾解释什么,沈紫妤也不曾多问。

    沈棠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地方太过扎眼了一些,还是方才那处所在比较安静不显眼,她便悄然地挪了过去。

    不成想,夏止却在她身后高声叫道,“榕,那便是你一胎双生的姐姐吗?”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皆被话吸引,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到了沈棠身上,有探究,有好奇,也有不屑的。

    沈榕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但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沈棠无法,只得盈盈得转身,她脸色平静,气质雍容,浅淡地一笑,微微向夏止颔首。

    夏止一脸的赞叹,他拉住沈榕的衣袖,不断地来回看着他们姐弟,一边还忍不住拍起了手来,“我常听人说,一胎所出的孩子,长得都极其相像,但若是兄弟或者姐妹,也就罢了,如你们这般是姐弟的,若是长得相像,那岂不是别扭得紧?但今日一见,倒是服了。榕,你与你姐姐好生相像”

    罗渠接口道,“双生子颇为罕见,龙凤胎便就更加难得了。沈榕贤弟与令姐相貌果真相似得紧,只不过贤弟略刚硬威武,令姐则更秀丽娇小一些。”

    太子闻言抬起了头,一见到那张在梦中魂牵梦萦的脸,脸上又惊又喜,而眼中则是炙热一片。

    他正待说些什么,却只听旁边的夏承恩笑着向他说道,“太子殿下,这青凤楼外,正对着南街,此时南街上灯火通明,百姓皆都出来游玩,此情此景,煞是好看。太子殿下何不站到楼台上,赏京城美景,与百姓同乐,共庆这七夕之节?”

    沈棠冷冷地一笑,这一刻,终于来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不眠

    第八十八章 不眠

    夏承恩的提议极尽蛊惑,太子一听便来了兴致。

    他深深地望了沈棠一眼,便站起了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道,“父皇常训诫孤,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百姓才是社稷的根本。今日正值佳节,孤便在这青凤楼与民同乐了。”

    太子的话音刚落,夏承恩便高呼,“太子仁爱,爱民如子,真乃我大周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一呼百应,顿时屋内众人皆又跪倒一地。

    这一次,赵慕却并不曾生气,他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鄙夷和怜悯。

    太子如同温室里娇养着的花朵,根本无法就驾驭皇帝这个位登极顶同时需要莫大的智慧能力这个位置,便是让他继承了皇位,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肃清朝政,励精图治,让大周国富民强。

    这一点,父皇他怕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太子笑着对赵慕说道,“三皇弟,你也一起来吧,跟孤一起看看京城夜景是何等壮美华丽。”

    赵慕恭声道,“是。”

    然后便紧紧地跟在了太子的身后,来到了青凤楼的阳台之上。

    南街之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直把这黑夜照得白昼一般明亮,川流不息的人群从各处涌入,夜市的小吃摊上坐满了吃宵夜的百姓,卖河灯的铺子被挤得水泄不通,连平日无人问津的摊头都有不少人光顾。

    不一会儿,青凤楼下有百姓开始了小声的议论,“咦,你看,楼上那位穿着明黄|色锦袍的,不正是太子殿下吗?”

    “对,对,我看是。他旁边立着的那位是三皇子殿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鸣更声,沈棠心中一窒,酉时刚过,迎来戌时,南街上井然有序的人群,很快便要惊起一澜重重的波涛了吧。

    她神情紧张地盯住了太子与赵慕所立的方向,目光一刻都不敢移开。

    太子只觉得脚下一绊,便向前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幸好赵慕早有准备,一把便将太子扶助,他满脸关切地问道,“太子殿下,您还好吧?”

    太子冲他感激地一笑,“多谢三皇弟,孤也不知怎的,腿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若不是三皇弟将孤接住,这回少不得也要挂点彩。。”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便又向他的膝盖袭来,他只觉得双腿一软,便直直地跌出了赵慕的怀中。

    赵慕心中一紧,忙用身子一带,将太子往内推了一些,但他的脚步却有些踉跄起来,身子整个地靠在栏杆之上。

    忽然他感到身子被一股浅浅的力道拉扯着,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抬头一看,见是沈紫妤一脸焦虑地拉住了他,她的力道并不大,但他心头的暖意却强烈了起来。

    沈紫妤的手不着痕迹地松了开来,因为太子的手已经接着她扶上了赵慕。

    太子的脸上写满担忧,“三皇弟,你可小心一些。”

    赵慕勉强笑着说,“我无事。”

    但不知怎的,他将整个身子都倚靠的栏杆,忽然猛烈地晃动了起来,“咯噔”一声,栏杆应声全部断裂开,他一时躲闪不及,脚下一个踏空,整个身子便就飞了出去,形成一个美丽的抛物线来。

    早就关注着青凤楼这边情况的百姓见了,一时都惊叫了起来,“不好了,三皇子被太子殿下推了下来”

    青凤楼并不低,百姓又不知道三皇子身有武勇,因此都又是悲愤又是可惜地哀叹起来。

    正当这时,一匹快马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马上的人飞奔而下,一个打滚便将掉落下来的三皇子给接了个正着,但到底是从高处跌落下来,冲力太大,因此那人与三皇子皆又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了好远的距离来。

    早有驻守在青凤楼门口赵慕带来的护卫将地上的二人扶了起来。

    立在楼上的四皇子沈榕,并太子罗渠赵誉一行也匆匆赶到。

    太子焦急地道,“三皇弟你怎么样?”

    四皇子跑了过去,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将太子挤了出去,他探了探赵慕的鼻息,一把将地上躺着的哥哥打横抱了起来,大声叫道,“都给我退开,来人,牵马车来,三皇子受了重伤,需要及时救治,若有敢挡道者,杀无赦。”

    太子一时呆立在那,罗渠将他搀扶着上了马车,楼上的达官显贵,也似乎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过不多时,便都散去。

    沈榕在楼上之时,便看到了接住了三皇子的人乃是自家的大哥沈枫,他急忙赶到,焦急地将沈枫扶了起来,“大哥,你怎么样?”

    沈枫的脸色苍白,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无碍,但我的左臂好像断了。”

    沈榕也想学四皇子那样一把将沈枫抱起,但却被沈棠低声喝住,“榕儿,且慢,先让我看看。”

    她脸色凝重地蹲在了地下,轻轻将手放在沈枫的左臂之上,“榕儿,去找几块木板来,大哥的左臂恐有折断。”

    沈榕应声而去。

    沈枫却低低地笑道,“想不到我家棠儿还会医术。”

    沈棠的眼神里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她略带责备地说道,“我让大哥及时赶来,可不是要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三皇子身有武勇,便是真的跌上一次,也不会伤及根本,但你以手臂去接他,这样大的冲力,若是一个不巧,便能将你的手臂生生折碎,以后再难恢复。”

    沈枫的脸上露出微笑来,“若是我折了一只手,能换三皇子的平安与沈氏的未来,那也算是值得。更何况……你看这地下的银针铁钉,方才我若不出手,三皇子掉落下来,后果可不是歇上几天那么简单。”

    沈棠浑身一震,她抬眼望去,果然在青凤楼前,三皇子将要掉落的地方,零零落落地撒着尖细的银针锋利的铁钉,若是行人经过,自然是会绕路而行,但是三皇子的背后又不曾长了眼睛,他若是直直地掉下来,这钉子便能刺穿他的身体,伤及要害。

    如此,便是不死,要彻底好起来,却也并不容易。

    她心中一时有些混乱,这钉子细针定是有人刻意铺下的,但针对的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却让人一时不好说了。

    这时,沈榕从里间将木板抱了出来,他曾与姐姐帮过受伤的小兔子固定伤口,于是便去厨房选了那些尺寸合宜的木板来。

    沈棠只好暗自在心中的疑惑压制了下来,专心处理沈枫的伤势。

    她见了木板赞许地朝沈榕点了点头,便与他一起用这木板将沈枫的手臂固定住,又让沈榕撕下里衣来,紧紧地固定住了。

    然后柔声对沈枫道,“我那里有药圣所制的黑玉断续膏,对你的骨伤有好处,等回了侯府,我便拿给你。你的手臂约摸有四五处裂损,这伤势可大可小,但若是精心养着,那或也能一点伤根都不留。但若是不注意,便也可能会……再也不能用了。你可记清了?”

    沈枫点了点头,望着自己的伤臂发起了呆来。

    安远侯府的马车已然到了,便有仆人将沈枫平稳地搬了进去。

    沈棠低声吩咐道,“你们立刻便将大少爷送回家。大少爷受了骨伤,马车不能颠簸,一定要平稳。”

    她又指了两个仆人道,“你们两个等车子行到同善堂时,便就下车,去将他们那里最擅长骨科的大夫请去府里为大少爷看伤。”

    马车一溜烟地走了,开得又快又平稳。

    沈棠想了想,又对沈榕说道,“三皇子不知道情况如何,你现在就进宫去看看情况,不管他情况转好还是转坏,记得务必在子时之前赶回来。”

    沈榕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姐姐你呢?”

    沈棠轻轻咬了咬嘴唇,“我先回去,还要将此事禀告祖父,然后我便在月桂园等你的消息。”

    她转头寻了一阵,都不见沈紫妤的身影,心中略有些焦急,她低声问碧笙,“你可见着了四小姐在哪里?还有三少爷他们的去向,你可有留意?”

    碧笙愁着眉头,摇了摇头,“那时候一团乱,所以便不曾留意。”

    一个声音在沈棠身后低低响起,“你家四妹钻进了四皇子的马车,大约是送三皇子进宫了,至于另外那几个,在三皇子出事的时候,便就匆忙离开了。”

    沈棠转身,只看到一个紫色的背影,他正徐徐地离开。

    这时,人群一阵涌动,开始乱了起来,有人叫道,“天,太子殿下怎么会将同胞手足推下楼去,残害手足,是要遭天谴的啊”

    又有人叫道,“我听说皇帝偏疼太子,太子因此一向就有些跋扈,三皇子文武双全又素有声威,想来是太子要借机铲除三皇子啊”

    天色有些暗了,底下的百姓又离得青凤楼有些远,一时看不真切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三皇子却是在与太子的推搡中飞身出去,掉落下来,这已然是确凿无疑的事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了,嗡嗡嗡嗡响彻云霄。

    早就准备好一拥而上的京畿卫见事态发展与计划中的不一样,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松重重地跺了跺脚,从鼻孔里哼哼了几声,“千叮咛万嘱咐的,我这边倒是有序地很,想不到他那头却出了差错,我看他今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邓超焦急地问道,“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程松看了看越围越近的百姓,寒着一张脸,“先将百姓驱离再说。”

    沈棠将这些言论皆收入耳内,眼中隐有光亮流过,她低低地一叹,便钻上了回府的马车。

    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继室

    第八十九章 继室

    安远侯的书房里,灯火摇曳。

    沈棠眼帘低垂,眉间微蹙,“孙女本以为此计乃是皇帝所出,旨在打压三皇子在民间的声威,令他成为一个弑兄犯上的狂徒。但那地上撒落的铁钉细针,却分明是要置太子于死地的,更何况,三皇子跌落下来时,随扈在左右的近卫军竟无一人出手相救,与孙女的推测大相迳庭。”

    她扑闪着睫毛,低低地说道,“若是事先便得了吩咐,要将楼上跌落下来的人接住,千钧一发之际,又怎能分得清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因此……”

    沈谦靠在太师椅上,一直都闭住的双眼忽然猛得睁了开来,他沉沉地道,“有人想让太子死,又想让三皇子背上这罪责。”

    若有人将太子接住了,三皇子不过只是堕了名声,但太子若是死了,三皇子丢的将是性命。

    不只如此,皇帝的雷霆巨怒下,说不定整个沈氏都将成为太子的陪葬品。

    沈棠抬起头来,扑闪着双眼,低低地问道,“祖父,依您之见,若是太子与三皇子皆都倒了,是哪个会渔翁得利?”

    沈谦扶额思忖片刻,“三皇子若是倒了,沈氏,皇贵妃甚至四皇子六公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皇上的子嗣中,便只余下了五皇子一个。但五皇子的母妃不过只是宫婢出身,既无外家的支持,又无皇上的宠爱,才智也不甚出色,近日也不曾听闻五皇子与哪家大臣走得亲近。”

    沈棠的眼微微地眯了起来,她低低地道,“若是有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扶持五皇子登基,倒是颇可行得。”

    沈谦的身子微微一震,“这倒也不无可能。”

    但这个幕后黑手却并不好找,不管是各路藩王,还是朝臣世家,他思来想去却并不能找出能够担当这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

    藩王虚有其表,名不副实,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既无兵力也无银饷;世家虽然积威历年,但多年以来都持平衡之势,并没有哪家能独大专断,便是有些财富,但只靠一些私兵却也是成不了大事的;至于朝臣,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沈棠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绝非一日便能将之厘清的。

    她想了想便对祖父说道,“孙女细细想来,便只有京畿卫的人最是可疑。今日之事,皆出于皇帝的授意,太子的表情自然,看起来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连太子都瞒下了,那旁人就更莫提了。”

    如此机密之事,知晓的人绝不会太多,除了京畿卫,便是近卫军都不曾得知,那幕后的黑手又是从哪里知晓将会有人从高台跌落,恰巧地将细针铁钉铺置于地上?

    唯一的可能,便是京畿卫中出了叛徒。

    沈谦敲击着桌案的手指动得越发快了,“咚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在空气中回响,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凭空又多添了几分焦躁不安的气氛。

    他静默良久,方才低低一叹,“此事暂且搁下,我会交给你堂叔祖沈谅来办。如今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应对皇帝。”

    自从上次沈棠提出,皇帝极有可能身染重病时日无多之后,皇贵妃便费尽心机,从御医馆偷出一点药渣来,那药渣中有一味药,其性极烈,常人用了精神百倍,虚亏已极的病人用后,在短时日内能如同常人一般,但这虎狼之药,只是将之后缠绵的精力尽皆集中于几日罢了。

    皇帝的身子,已然如同被提前掏空了的蜡烛,很快便将彻底熄灭。

    正是因为时日无多,皇帝才会以如此阴险狠辣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亲生子嗣,他那奋力一击,所图不过是为了太子登基铲平敌手,铺好道路。

    但他精心谋划的计策却因沈棠无意间听到的只言片语,而让三皇子有了防备之心,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皇帝准备让三皇子所承受的民愤结结实实地全部还给了太子。

    皇帝他急怒攻心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是不好说啊

    沈棠想了想,“三皇子将了皇上一军,皇上必是震怒非常的,但此时三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所害,受了重伤,他若是再对三皇子发难,不过只是做实了百姓的猜测。皇上精明地很,这事他应当不会做。”

    若她所料不差,三皇子并不曾受什么伤,他身有武勇,又有沈枫替他挡住了大半的冲力,了不得身上脸上有些小刮痕罢了,青凤楼前的那一出,不过只是摆出一个姿态罢了。

    她的眸光略深,暗想道,三皇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群敌环伺之下,能立时想到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计已属难得,但最让人惊叹的是,不过只有极少的反应时间,他竟然布下了人马,将百姓的舆论彻底引向一边。

    帝王心术,不只需要洞悉先机,更需要的是随机应变,心智与权谋,又岂是几句仁义道德可以比得的?

    想及此,沈棠不由叹了一声,她有些疑惑地问道,“祖父,棠儿一直都想不明白,皇帝既然如此坚定不移地要将皇位传给太子,便自小就该以一个帝王的标准去要求他,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既不练达人情世故,也不懂得计算智谋,身旁小人缠绕,在夸赞拥护声中变得蠢笨不堪。”

    沈谦微微一愣,随即便答道,“棠儿想得岔了。太子绝不蠢笨,甚至还算得上天资聪颖,只是皇上自小疼宠他得紧,又因先皇后早逝,怜他没有母亲,自然便就更多疼了几分。太子性情如此,又被皇上保护得太好,身边皆是些只会奉承溜须之辈,以至于想法简单,过于天真。”

    他接着说道,“皇上正值壮年,若是身子大好,自然可以慢慢来教,但天有不测风云,皇上的日子并不多了,此时才来学习帝王心术,却早就已经晚了。”

    沈棠点了点头,若不是三皇子自小便遭受不平的处境,又岂能练就如今的坚强隐忍?

    可见环境能铸炼一个人,此话不虚。

    她低低沉吟,淡淡一笑,“依棠儿的愚见,皇上心中不虞,此恨绵积,自然是要找机会报的,但太子大婚之前,咱们却不必担心。祖父不妨向皇贵妃娘娘进言,趁这喘息的时间,便将三皇子四皇子殿下的婚事一并定下了吧。”

    沈谦抚须点头,“棠儿的想法,倒与祖父的一致。我已经与皇贵妃娘娘商量过了三皇子正妃的人选,但京中最具权势的几家公侯世家,定国公府,泰安侯府以及威北侯府,皆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剩下的便只有永宁伯府与我沈氏了。”

    沈棠想了想,“沈氏与三皇子的前程息息相关,正妃的人选自然不必从沈氏出,最多……”

    她眼眸微转,想到了沈紫妤,语气一顿,“最多为了巩固将来的联系,出一个侧妃。永宁伯府嘛,似乎并没有年龄合适身份匹配的嫡女呢”

    沈谦连连点头,“三皇子的正妃,若是将来……那身份非同小觑,确实不能随意。我和皇贵妃娘娘商量之后,觉得忠勇伯府的李大小姐倒可考虑。”

    沈棠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不妥。三皇子需要一个家世背景雄厚,又绝对支持三皇子夺嫡的正妃。忠勇伯府渐已没落,这且不说,忠勇伯在朝中,向来便是墙头草,他又岂会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三皇子一人身上?”

    沈谦听罢,不由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苦笑道,“那便再也想不出还有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沈棠眼眸微转,笑着说道,“祖父只往京城想,自然是没有了。但若把目光放远一些,江南苏氏,西昌孟氏,闽东刘氏,可都不可小瞧了去。”

    她想了想,重重地说道,“尤其是西昌孟氏,他们的族人可是个个都对太子恨得牙痒痒的呢”

    沈谦的眼神一亮,咀嚼半晌之后,不由拍案叫绝,“棠儿好谋算,西昌孟氏积怨多年的仇,正是无处可报呢,若三皇子能有孟氏相帮,何愁大业不成?”

    他望着沈棠的眼神越发柔和了,“我果然不曾替玉斗令寻错主人,棠儿的智谋,定会使我沈氏更上一层楼。”

    沈棠浅浅一笑,“这是棠儿应该做的。”

    沈谦微微一顿,斟酌着说道,“自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父亲便不曾再续娶,后院一直便由秦氏把持,秦氏跋扈,但到底是你祖母的嫡亲侄女,又是永宁伯最疼爱的长女,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插手内院的事务。”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但你父亲如今已经是世子,秦氏又做得太过不堪,安远侯府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世子夫人,因此我欲替你父亲求娶景阳王家的荣福郡主,景阳王业已经答应了,不日之后,便将行迎娶之礼。”

    沈棠的嘴角微微翘起,“父亲有了继室夫人,那自然是好的。”

    她当初特意向祖父提及这位郡主,其中便有这含义,没想到祖父不仅听了进去,还雷厉风行地做到了。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狡黠的光芒来,沈灏,荣福郡主已过十六岁,之前从未传出过婚讯,此时却着急恨嫁,其中必有缘由,也不知道你能否消受这富贵美人恩呢

    正文 第九十章 婚讯

    第九十章 婚讯

    沈棠出了安远侯的书院时,已是亥末。

    碧笙提着六角宫灯忙忙地迎了上去,“小姐,大少爷的伤臂已经固定了起来,同善堂那位顾大夫说,幸亏及时救治,又用了上好的伤药,否则,大少爷的左臂怕是难好。”

    沈棠微微一笑,“有黑?玉断续膏在,大少爷的手臂,自然是无碍的。”

    她想起当日师父新制出这味膏药时,她缠着吵着非要称之为黑玉断续膏,师父问道,这膏药明明是晶莹的碧绿色,为何要称之为黑玉。她随口胡诌道,世间黑玉难得,师父这膏药乃是骨科圣药,岂不是比黑玉还要难得?

    师父半信半疑,但终究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是一段多么悠闲自得的日子,也许这生都不会再有了。

    沈棠幽幽一叹,“回去吧。”

    碧笙持着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左后侧。

    鹅黄|色的天丝长裙在夜风里微微地飘起一片裙角,昏暗的月色照在少女略显疲惫的后背之上,长长的灯影,一路孤寂。

    碧痕满脸焦急地在院中踱来踱去,不时向外张望着,一见到沈棠和碧笙的身影,便急急地跑了过去,“小姐,您没事吧?”

    沈棠笑着说,“我无事。曹小姐安全到家了吗?”

    碧痕见沈棠确然无恙,终于舒了口气,她点了点头,“大少爷与我将曹小姐安全送回了曹府后,大少爷便走了,我却被曹夫人拖住了,她似是对小姐的事十分好奇,问这问那的,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我再急急地赶回去时,京畿卫已经封锁了青凤楼,到处在赶人。我只好便先回了府。”

    她低声地说道,“我在南街之上到处都听到有人说,太子忌惮三皇子,因此将他从青凤楼上推了下来,三皇子身受重伤,太子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沈棠沉吟着点了点头,“等我沐浴过后再说。”

    此时已经过了小暑,暑气重,忙了一整日,她只觉得浑身都黏腻得紧,当务之急,便是想将自己弄得干净舒爽一些。

    等她将自己打理干净之后,已经快到子时了。

    过不多久,沈榕来了。

    自从上回沈榕将月桂园的大门踹了之后,月桂园的守门丫头便不再对他实行门禁,不管是什么时辰,只要是二少爷来,月桂园的门户自然是会为他而开的。

    沈榕的脸色并不见凝重,“姐姐,三皇子已经醒了,御医看过之后说,虽然受了惊吓,需要好好养养神,但身上却只有些皮外伤,并不碍事。”

    沈棠浅浅一笑,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中。

    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你在景和宫,可曾见着了皇上?”

    沈榕点了点头,但眉间却显出几丝鄙夷,“我快回府的时候,皇上终于去了景和宫,不过只是站了一会,问了几句,就匆忙走了。我听宫人说,太子受了惊吓,皇上一直都在承乾殿呢。”

    沈棠低低地叹了一声,“三皇子,也不容易。”

    在这三妻四妾风行的时代里,作为男人,作为夫君,他若是个深情地捧着整颗心爱上一个,那便等于是无情地将另外的彻底伤害。

    但他若是将自己的情意均匀地分给自己的妻妾,这又哪能再能称得上是爱了呢?

    是要深情,还是要雨露均沾,这本来就是件两难之事。

    但大多数的男子,对于子嗣,纵然再有偏爱,也总能大抵持平,便是无情冷心如沈灏,在与自己姐弟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虽不如待秦氏所出的子女亲昵,但总也不至于做出帮着秦氏残害自己姐弟的事来。

    可皇帝他却似乎是将一颗心完完全全长偏了一般,甚至能亲手设计下如此狠毒的计策来,将同是自己血脉的三皇子推入万劫不复。

    沈榕点了点头,“三皇子当时脸都青了,心里一定难受得紧。”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眉头微蹙,迟疑地说道,“姐姐,四妹妹她为何也跟着进了宫?”

    沈棠眼波微转,“她怎么了?”

    她以为自己对沈紫妤的提醒,已经被记在了心上,对一个不缺女人的男人最好的诱惑便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越是难以被猜测,越是容易引起注意和重视。

    但沈紫妤的表现,却让她失望了。

    沈榕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急急地跟着我们护送三皇子进宫,似乎有些不妥。”

    确实有些不妥,便是当时情况再紧急,哪怕三皇子的性命危在旦夕,沈紫妤也不能犯了忌讳,跟着三皇子的车入宫。

    但……

    沈棠眉头微微地紧了一些,“情急之下现真情,皇贵妃娘娘和三皇子都不会怪罪的。至于其他人,也了不得就私下说几句罢了。”

    沈榕听罢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四妹动的是这般心思。”

    沈棠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脸颊,望着他低低一叹,“原本我也是不赞成的,在皇家的后院生存,比之一般的公卿侯府又岂止难了一点两点?何况三皇子又……但人各有志,我们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在能帮的时候拉她一把,这样而已。”

    她的语调忽地柔缓了起来,“这世上,我最珍爱的人,如今便只剩下你一个。旁的人,若是值得结交,那我也愿意真心以待,但一旦背离地远了,我也能毫无负担地放下。”

    沈榕的身子微微地一震,目光晶晶亮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眸中涌动,过了良久,他方柔柔地说道,“我也是一般的。”

    沈棠神色静谧地将脑袋搁在了弟弟的肩上,低低地说道,“祖父已经为沈灏定下了景阳王家的荣福郡主,不日便将迎娶回来,这府里的水将要更加浑浊了呢。”

    沈榕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不是正如了姐姐所愿吗?”

    沈棠的嘴角微微翘起,低低地道,“是啊,如我所愿。”

    果然,两日之后,沈谦便将沈灏的婚讯宣布了出去。

    太子将三皇子推下青凤楼的影响正在沸腾,沈灏将迎娶荣福郡主的消息便如一道晴天巨响,悬在了皇帝的心头。

    此时,宜香堂内乱成了一片。

    秦氏垂坐在榻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永宁伯夫人哭诉道,“娘亲,您说这算什么事,当初让我嫁过来做平妻,可是您和爹爹拍了胸脯保证过的,方氏一死,我就独大,有姑母在,沈灏他是定不敢在立继妻的。可如今……”

    永宁伯夫人将从小最是爱宠的女儿搂在怀中,又是怜惜又是怪责地道,“若不是你最近闹得太过,让沈灏离了心,又出了那巫蛊之事,令你姑母都不大待见了你,又怎能会有这续娶一事?”

    秦氏恨地牙根都快要咬断了,“都跟您说了,那事不是我做的。我起初倒真是存了害那贼丫头的心,还下了大本钱,用了棵三尺高的珊瑚,但那暗格里分明藏的是我自个的生辰八字,谁知道怎么会变成了沈灏的。”

    她愤愤地接着说道,“定是那贼丫头搞的鬼,许是她在别处压了我的小人,做了什么法术,当时我突然手脚不听使唤起来,但头脑却还清醒地紧,后来又无端端地好了,这不是法术是什么?”

    永宁伯夫人恨铁不成钢,“你那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那大丫头可鬼精灵着呢,你若不存了害人的心思,又怎么会被她反将了一军?”

    秦氏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当初我就该听了您的话,下手再狠辣一些,那姐弟两个还在方氏肚皮里的时候,就一次将后患都解决了。这时,也就不必再受这样的闲气了。”

    永宁伯夫人重重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傻孩子,事情既已如此,后悔又顶得了什么用?咱们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将这坏事变成一件好事。”

    秦氏狐疑地问道,“沈灏要娶荣福郡主,这还算是件好事?我将来可是要对着个十六的丫头叫姐姐,还得对她行礼,看她脸色。”

    永宁伯夫人低低的沉吟片刻,笑着说道,“荣福郡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将来她若得了子嗣,便是流着皇家血脉的嫡子,以她的性子又岂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子嗣屈居于沈榕之下?到时,她必出手将那对姐弟一并料理了。你只要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就够了。”

    秦氏的眉头略松了一些,她好奇地问道,“那个荣福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些年,您不是替五弟去求过她吗,她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五弟这样的青年才俊,这时却急巴巴地要嫁人,连沈灏这样的人都肯嫁了?”

    永宁伯夫人摇了摇头,“他们景阳王府的事,一向把得紧,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忽然怪怪地笑了起来,“不过,这大户人家若是突然急急地要嫁女儿,多半便是那些个原由了。”

    秦氏的脸微微地有些发红,她甩了甩帕子,说道,“管她是什么缘故呢,我就听娘亲的,尽量将她和那对姐弟都挑拨起来,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再出手。”

    永宁伯夫人忽然低低地在秦氏的耳边说道,“那个桑血花,你那若是没了,便到我那去拿。”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便彻底听不见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疑团

    第九十一章 疑团

    沈灏与荣福郡主的婚事,虽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日子却还是很快便定了下来。

    七月二十六日,确实有些急切了些。

    但好在安远侯府财力丰厚,这次娶亲事宜又有沈谦亲自督察,不过几日便将侯府上下布置一新,荣福郡主将来要住的芳菲院也收拾得一片喜庆。

    碧笙从丹青院回来,一进门便见着沈棠又在书案前涂涂画画,她好奇地问道,“小姐,我瞧您这几日整日地在纸上圈圈点点的,也没画出个所以然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沈棠放下了手头的笔,笑着说道,“我只是闲着无事,便将脑中的想法都记下来罢了。怎么样,大少爷还好吧?”

    碧笙嘴里嘟嘟囔囔的,“这纸上画的怎么都跟鬼画符一般,愣是让人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但她嘟囔归嘟囔,该回的话却一点都不含糊,“我去的时候,大少爷正在埋头苦读兵法,暖雪说,这几日来大少爷每日如此,怎么说也说不听。小姐从医书上摘录下来的方子,我奉给了大少爷,大少爷笑着收下了,他还说等的左臂好了,就带您去城外的猎场,让您看看他满弓时的模样。”

    沈棠的脸上绽出淡淡的笑容来,“大哥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补养,这日该是离得不太远了。”

    她徐徐地抬起头来,问道,“宜香堂那边还闹腾吗?”

    自从沈谦在府里宣布了沈灏要与荣福郡主结亲,宜香堂的动静便一直很大,梨花木的桌椅,红木的插屏,青釉瓷的花瓶都摔了不少。

    碧笙摇了摇头,“说来倒也是奇了,前几日那位还整日寻死觅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做得齐全,但自永宁伯夫人来了一趟后,便就没了响动。许是想开了吧,婚事都已经定下了,再哭再闹又能有什么用呢,反而还将二爷推得更远了。”

    沈棠的眉头微微一挑,“竟是不折腾了吗?”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沈灏呢?这几日他都歇在哪一处?”

    碧笙指了指霜华院的方向,“自从秦夫人上次诬陷您与标少爷之后,二爷不是宿在外面,便是歇在白柳两位姨娘那。”

    沈棠点了点头,“看来沈灏的确与秦氏之间生了心结。”

    碧笙忽然疑惑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显出迷茫来,“说他们生分了,倒也算不得。上回秦夫人“巫蛊”发作,二爷也去她屋子里呆了许久。论起来,二爷也不过就是不歇在秦夫人的院子里罢了,平日若是在家,也总是会去宜香堂晃悠一下的。”

    沈棠沉吟了片刻,重又微笑起来,“我知道了。”

    碧笙笑着说,“今儿的午饭小姐想要吃些什么,我给您去准备去”

    沈棠想了想,笑着说道,“你陪我去一趟曹大人府上吧。”

    碧笙先是有些犹疑,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跳了起来,“小姐是想让我见识见识曹夫人的手艺?”

    沈棠笑着摇了摇头,“那日在青凤楼,我匆匆将曹小姐送了回去,是为不礼,总该要好好道个歉。至于让你尝尝曹夫人的手艺,那倒是其次了。”

    她从库房挑了几样趁手的礼物,又交待了碧痕几句,便领着碧笙出了门。

    祖父大约曾与祖母说过什么,因此那日祖母还特特地将沈棠叫去了颐寿园,祖母说,“以后若是有事要出门,可不用来回禀,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