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完结)第41部分阅读
玉氏春秋(完结) 作者:肉书屋
我视你如兄长。”她的声音很低,也很真诚。
亚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外走去。当他走出几步后,脚步一顿,说道:“玉,我等得起。”
玉紫没有回答。
这时,亚又说道:“玉,公孙华来信了。”他背对着玉紫,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话说出,“这两月中,他来了三次信,不过都被我截住了。昨天,他派了剑客来传信了,我也给截住了。”亚越说,声音越低。
他慢慢回过头来。亚虽然回了头,却一直低着,一直不敢看向玉紫。
而玉紫瞪了他一阵后,这时只是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无妨的,我现在无心男女之情。”亚都向她坦白了,他又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实在不忍心责备他。
亚从怀中掏出一块帛书,上前递给玉紫。然后,他腾地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公孙华是一俊俏王孙,与玉甚为相配。玉,你若是想,不必顾虑于我。我伯亚堂堂丈夫,要得到你这妇人,怎么着也得堂堂正正,让你心甘情愿才是!”说罢,他落荒而逃。
玉紫低下头,打开了手中的帛书。
帛书上很简单,只写着几行宇,“华已回秦,待散了府中诸姬,再回到玉的身旁,与玉共日夜朝夕。”
玉紫低着头看着这帛书,久久都是一动不动。这时刻,她冰封的心,突然裂了一小口。
邯郸。
王后派出姬妾,在大王惯常经行的地方非议君王的事,令得大臣们不喜了。因此第二天,群臣便纷纷上书,请大王再向他国求聘公主,纳为夫人。
空荡荡的穹形大殿中,相国子节朗声说道:“大王后苑,岂能只有一家之妇?大王务必再娶公主。”
另外一个大臣也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秦赵虽然有宿仇。然,秦公主还是可以要的。臣愿代替大王,远赴秦国求要公主!”
王座上的赵出,冠冕摇晃间,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巨大的穹形大殿中,一切的声音都那么清朗,也是那么的空荡!
赵出听着听着,伸手抚上额头,揉搓着眉心,几不可闻地说道:“娶妇再多,也是孤,也是寡人!”
这时,相国子节皱起眉头,向赵出说道:“大王娶后已有半年,怎地至今还无子嗣?臣等请大王多施雨露,为我赵氏开枝散叶!”
他的声音一落,众臣同时离塌,朗声说道:“臣等请大王多施雨露,为我赵氏开枝散叶!”
轰隆隆地求声中,赵出持起酒斟,朝着几上轻轻一放。
“砰”地一声脆响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出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光是一魏国姬,孤的后苑便浑日吵杂,不得安宁。”顿了顿,他冷而强硬地说道:“你们身为臣子,自当担忧国事,孤之后苑,与你等无关。”
这话很重。
一个大臣站了起来,他刚准备开口,赵由眉头一皱,暴喝道:“休得再提妇人之事!”
如赵出这样的人,平素优雅雍容,很少发怒。可他一发怒,众臣便同时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
前赵王后统治期间,行事独断专行,历年来,赵人实已习惯了这种独裁统治。所以赵出这一声喝出,就算有人想上前辩一辩,看到赵出那青中发黑的脸色,又是不敢了。
这时,赵出站了起来,喝道:“退吧!”他长袖一扬,率先走出。
一队队宫婢,整齐地站在院落中,赵王后宫虽然没有建在土台,也不在东苑,她可按照规格建造的王后宫,在阳光下,依然高大巍峨,古朴中透着奢华。
鸦雀无声中,魏姬提起长长的裳服,一边冲入一边边叫道:“姐姐,姐姐。”声音清脆如黄莺。
她在撞得纱幔飘杨,珠帘晃动后,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姬朝着塌几后,低头不语,失魂落魄地赵王后看了一眼,右手一挥,喝道:“都退下。”
“诺。”
众婢一退,魏姬便嘿嘿一笑。
这笑声突如其来,失落中的赵王后抬起头来。
她盯了一眼妹子,不耐烦地说道:“如此之时,你竟然发笑?”
魏姬笑得更欢了,她凑近赵王后,清脆地说道:“姐姐,你给吓糊涂了。大王他,没有同意再聘公主。”
赵王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她盯着妹子,蹭地一下站起:“可是殿中传来了消息?”
魏姬连连点头,她捂嘴笑道:“大王说:‘光是魏国姬,孤的后苑便浑日吵杂,不得安宁。’”
魏姬说到这里,以手托着下巴,喃喃说道:“大王是喜欢温柔之人么?不耐吵杂?”
赵王后这时也露出了笑容,她慢慢坐下,拈起一块米糕放入嘴中。
这时,魏姬头一伸,凑近赵王后问道:“姐姐,这一月中,只有你可往大王寝宫。他可有令你侍寝?”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的心事
这话已问得有点逾越了。赵王后抬起头来,朝魏姬瞪了一眼。
魏姬不等她斥喝的话出口,便连迭声地说道:“姐姐休恼。妹是想,我们嫁得大王已有半年,得有一人怀上大王的孩子,为大王诞下大子,那才是最要紧的啊。”
赵王后听到这里,脸上的怒她说了色瞬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色。
魏姬见到姐姐闷闷不乐,嘴一嘟,喃喃说道:“大王至今都不曾碰过我。若是以往我或可接近大王。可现在,只有姐姐你能接近了。可姐姐你太也老实。”
赵王后没有吭声,她在魏姬说出‘只有姐姐你能近了’时,眼中光芒一闪。
她出嫁那日,她的母亲,魏国的王后曾经跟她说了一番悄悄话,并给了她一些药,因此,她真要与赵王有个一夕之欢,不是难事。可是,这一夕中,若不能得子,若让大王察觉到了,可如何是好?赵王可不同于父王啊。
赵王后想到每次见到赵出,他那冷漠无情的眼神时,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魏姬见到姐姐呆呆出神,她也低着头寻思起来:要是能为大王诞下一个儿子,那就安然无忧了。转眼她又想道:那些派到隔地的刺客,也不知道成事没有?
这一整天,亚都没有离开大门。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院落里,那放在大腿旁的双手,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
院落里,时不时地传出一声尖叫,那是玉的叫声!
亚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却又坐下。他知道,为了今日,玉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她要他从各地请来擅于接生的稳婆三人。
院落中,侍婢们进进出出,热水递了一盆又一盆。
房中,那尖叫声更响了。
就在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哇哇哇”几声啼哭传来!
孩子生了!
亚狂喜,他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台阶下。
这事,一个稳婆捧着包好的孩子走了出来,她朝着亚笑道:“恭喜郎君,母子平安。”
亚一听到‘母子平安’几个字,整个人便朝着地上一坐。
那稳婆把孩子抱到他面前,笑道:“是儿子呢。郎君瞅瞅不?”
说罢,她把孩子放低了些。
亚一看到孩子,便皱起眉头,道:“红红皱皱的,甚丑。”
稳婆笑了起来,她指着孩子说道:“郎君不知啊,这孩子黑发清而秀,肌肤白而净,鼻高哭声大,健壮俊秀着,远胜过一般孩儿呢。”
亚听到这里,咧嘴一笑,他伸出双手,哆嗦地捧向孩子,道:“健壮俊秀?倒是要瞅一瞅。”
他的手刚刚碰到包袱,便又嗖地收回,呐呐说道:“太小了。”
夜深了。
亚大步踏入房中,刚扯开喉咙,瞅了一眼睡在床榻上的母子,又压低了声音,“玉,稳婆已送走了。”
“恩。”
玉紫的声音有点疲惫。
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酣睡中的孩子。
亚朝她看了一眼,见玉紫气色不错,便一屁股坐在榻上,道:“两个||乳|母给接回来了,已到了门外。”
“恩。”
亚抬头看着她,皱眉道:“玉,你睡一会吧。”
玉紫摇了摇头,含笑道:“我不累。”
因为生产顺利,玉紫又是个注意营养和运动的,不过一周,她已能下床。孩子满月时,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水汪汪的,整个人丰满了些,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娇艳柔美得很。
一个月大的孩子,正睁着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瞅着他的母亲。孩子的眼珠稍淡,呈琉璃色,看人时总带着一份冷意。
玉紫低下头,朝着孩子的鼻尖啄了啄,与他商量道:“儿子,眼睛相似也就罢了,你可不能与那家伙太过相似啊!母亲在这异地他乡,只有你相伴,你还是长得像母亲好些。”
孩子弯起了一双琉璃眼,给了她一个不知是啥表情地回答。玉紫一怒,头一低,吸着他的小儿‘啾——’地一声给扯出了老长。
这一下,孩子的琉璃眼中,泪水汪汪而出,他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玉紫连忙搂紧他,一边摇晃一边说道:“儿啊,你这么一点点委屈便要大哭,实在不是丈夫所为。你长大了,一定会为今日地行止感觉到羞愧的!”她朝着儿子肯定地点着头,“一定会!”
孩子哪里理会她?径自哇哇大哭,倒是站在玉紫身后的侍婢们,一个个以袖掩脸忍着笑。
“见过大王。”
赵出点了点头,今天的他,只是一袭便服,连头上的冠也给取下来了,一头墨发披在肩膀上,整个人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子,浑然减少了三分威严。
“我父可好?”
“大王甚安,现在能清醒地说些话了。”
“甚好。”
赵出一进入院落,便看到了他的父亲。
这是他登位为王后,第一次踏入这个院落。
院落中,他须发苍白的父王,正孤零零地躺在树下的榻上。他的身边,只有几个宫婢候立着。
近一年了,他从来没有来看过他的父亲,可这里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
整个东苑中,光是他父亲的姬妾夫人,便有五六十人。可这些妇人,在最初时,还来看过她们的夫主。可后来,他父王这个院落中便变得冷冷清清,最近两个月,竟是一个姬妾也不曾来过。
是啊,那些姬妾当年时,敬他怕他喜欢他,都是因为他是大王。当他什么也不是时,当他病卧在床时他对于她们来说,便什么也不是了。
阳光下,他的父亲,还真是孤零得可怕。
赵出慢慢地走到他的旁边,然后,在榻上坐下。
前赵王转过头来。
他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赵出,从喉中发出一声含着浓痰的轻咳。
在宫婢地服侍下,前赵王咳出那口浓痰后,还在盯着赵出打量。
赵出垂着双眸,他接过扇,给父亲扇了起来。随着习习凉风拂体,赵出低低地说道:“父王。”他的声音低而清,一如往昔,“你现在,最想的是哪一个妇人?”
前赵王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儿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在隔了这么久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这个。
前赵王怔怔地看着前方的树林,明亮的阳光,正透过浓密的树叶洒落在地。他低哑地说道:“最想念的妇人?”顿了顿,他又咳出一口浓痰,“我想念的,只有一个妇人。”
前赵王望向远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点泪水,他低低地说道:“她的名字叫娃。那一年,我还没有及冠,也没有娶妇。娃是奶妈的女儿,她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一年,她抱着我,告诉我,她喜欢我,要与我在一起。”
前赵王的眼神痴了,呆了,“娃长得不好,一点也不好。当时我推开了她,我对她说:她这么丑的妇人,做我的姬妾都不配。”说到这里,赵王的声音完全哑了,他看向赵出,问道:“儿,你说,为何这么多年了,父亲记不得我的嫡后,也就是你的母亲,也记不得秦姬,我记得的,只有那一天抱着我,对我说,她喜欢我的娃?”
前赵王的眼神中满是困惑。赵出垂下双眸,半晌半晌,他才闭上双眼,喃喃说道:“因为,这个世上,妇人万万千,只有那个娃,是真心慕你这个人。”
赵出这话一出,赵王突然间,双手捧着脸,陶陶大哭起来。
他哭得很伤心,泪水顺着苍老干枯的指缝不断流出,“我当时推开了她。当时娃跌坐在地上,望着我的眼神,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娶你母亲那一天,娃便跳到河里了……当时我知道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胸口一直堵闷堵闷的。儿,父真不知,都过去了四十年的事了,父亲为何还在想着?还时时想着?那秦姬如此之美,当时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来,可为什么自她死后,我偶有想起,也不曾如此痛苦?为何到得现在,父想到秦姬,却只当她只是一个寻常妇人,竟是半点思念也无?”
赵出沉默着。
前赵王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哭着,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止了哽咽。
这时,赵出低低地说道:“父亲,儿也喜欢上了一个妇人。”前赵王抬起泪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儿子。
赵出对上父亲的眼神,苦涩地一笑,他淡淡地说道:“也不怎地。就是吃食时,睡觉时,一个人独处时,总免不了想到她。”
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天空中,一只鹰正扇着翅膀,骄傲地滑翔过宫城,“父亲,你说这人,如果老是想着一个人,她在时,觉得世间百味皆美,偶尔看到绝代佳人,会觉得风姿勾人,可为何她一去,所有的饮食,都木然无味,所有的美人,都面目可厌?”
前赵王沉默了。
半晌后,他低声问道:“此妇,极美?”
赵出摇了摇头。
前赵王这下有点不解了。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沉哑地说道:“秦姬甚美,令得父一声沉迷。娃不美,父在此时寂寂独处时,时刻思念。儿,如那妇不是极美,不会像秦姬一样令父担负昏溃之名,你就回去找回她吧。”
赵出转头看向他的父亲。
第一百八十八章 查查她
半晌后,他哑然一笑。
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变得苦涩,他暗暗想道:我没有想到过要放弃她,父亲,是那妇人弃了我啊。她不愿我娶妻,她想独占我,见我不从,便弃了我啊。
赵出想到这里,直觉得胸口气闷难当。他站了起来,朝着赵王一礼,道:“儿去了。”
说罢,他提步就走。
赵王看着儿子的背影,见他越去越远,忽然苦笑了一下,喃喃说道:“莫非,我赵氏血脉中,易出痴儿?”
赵出大步流星地走出东苑,他步履匆匆,似乎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
冲出几百步后,他来到九曲回廊处,从回廊的尽头,桃树林中,传来一阵女子的欢笑声。
那欢笑声,是如此的娇美。赵出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转眼,却是一声长叹。
当他来到寝殿外时,一踏入院落,便看到赵王后正候在殿外,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这时的赵王后,下巴处还有一小块污渍,袖角也有点烟灰。她手中的托盘中,有一股饭菜香味溢出。赵出皱紧眉头,慢慢走到她的身后。这时,赵王后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急急地转过头来。她一看到赵出,脸上露出一抹欢喜和羞涩,她朝着他盈盈一福,颤声道:“大王。”
赵出盯着她,淡淡地说道:“堂堂一国之后,却形容污垢!你这妇人,整日介耍尽手段,用尽心机。实是让孤恶心。”
他说得很慢,很慢,声音平静而冷漠。
他扔出这句话后,理也不理脸白如纸,摇摇晃晃地赵王后,踏入殿中。
就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命令声传出,“你若敢在此处哭泣,我便废了你这蠢妇!”
这命令一出,赵王后脱眶而出的泪水和哽咽声,被她死死地咬在袖中。她嗖地转过身,把托盘朝剑客手中一递,疯狂地朝外跑去。直到她冲下了台阶,一阵压抑的哭咽声,才隐隐传来。赵出听着随那夜风吹来的呜咽声,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他仰起头,闭上双眼,良久良久,他轻喝道:“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嗖地一声,出现在他身后。
赵出头也不回,道:“派人查查那妇人。”
黑衣人看向赵出,没有应承。
赵出抿紧唇,不耐烦地说道:“便是玉姬,查查她!”
“诺。”
“杨地是她父亲的封地,可去那里守着。”
“诺。”
赵出听着身后之人消失的声音,慢慢站了起来。他来到纱窗处,‘吱呀’一声打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清风呼呼地刮来。这九层的土台上就是好啊,清风四面而来,邯郸城的景色尽收眼底。远处,一阵阵低语声不时传来,只有这土台上,空旷如也。
风一刮来,便有种透骨的寒意。赵出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清喝一声,“来人。”
“在。”
外面的剑客,久久没有听到大王的下文,不由迟疑地问道:“大王?”
“无事,退吧。”
“诺。”
听着那剑客离开的声音,赵出伸出手,抚上了额头,方才,他是想叫一个人来陪一陪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哑住了:他能叫谁呢?这么晚了,只能叫一个妇人来了。可他一想到后苑的那些妇人,想到她们在他面前的百般作态和种种呱躁,一想到那些令他索然无味的躯体,那烦躁感更强烈了。
二个月的孩子,已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母亲了。此时此刻,小家伙正用那双琉璃眼盯着玉紫,当她转头时,他也会转过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头也不抬的玉紫,一听到那脚步声,便是一笑,她清脆地叫道:“亚。”
亚哈哈一笑。
他大步生风地走过来,一把抢过小小的孩儿,猛地把他朝头顶一举,瞪大眼喝道:“小子,叫阿父!”
亚整日与游侠们混在一起,那声音当真是响如洪雷。孩子当下小嘴一扁,便要大哭。亚浓眉一挑,恼道:“小子,你这身份,不能如此胆小!”当他的口沫星子都喷在孩子脸上时,孩子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下,亚有点手足无措了,他低头看向玉紫,抱怨道:“玉,这孩儿浑不似大丈夫。”
玉紫还没有回答,站在她身后的奶妈一个箭步,抢上前把孩子抱过去。她瞪着亚,恼道:“孩子还小,经不得吓!”
亚这可不同意了,他头一昂,道:“玉生的孩儿,怎能经不起吓?”
奶妈气极,她尖声说道:“孩子才二个月!”叫到这里,自觉似有点无礼,便看向玉紫,道:“姬以为如何?”
玉紫心痛地望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嘴里却说道:“孩儿为丈夫,当学勇武之气。”
亚得意地哈哈大笑。倒是那奶|妈,不高兴地搂|紧孩子,一转身便猫进了侧殿中。
亚坐在玉紫对面,品了一口浆后,问道:“玉,孩子已有二个月,可有名?”
玉紫垂下双眸,微笑道:“孩儿姓氏随我。”
她说姓氏随她。
亚皱起了眉头,他坐立不安地扭动着,半晌后,叹道:“你便不能嫁我么?”玉紫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他。
亚一对上她这样的眼神,便挥了挥手,道:“休要如此看我,晦气!”
玉紫呵呵一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孩子精|力十足地哭声,亚嘿嘿一笑,说道:“若是宫见到这小子,指不定多欢喜。”
玉紫一怔。
她垂下双眸,道:“亚,我离开邯郸,已有十月了。赵出本是傲气之人,他当日既然允我离去,应该不会后悔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到父亲?”
玉紫说这话时,断断续续,显得心中没底。
亚把斟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说道:“对那家伙的了解,想来天下人中,以你为最。你问我做甚?”
玉紫苦笑起来:是啊,问他有什么用?这事,问自己的心最明白。她想了想,咬着唇说道:“也罢,再过他几个月吧。”
这时,亚突然朝自己脑袋上一拍,叫道:“是了,差点儿忘了。玉,齐鲁世仇,边界处盗贼颇多,有人要我们把狼镖在那儿也设一个,老兄弟有点想念了。”
他对上玉紫询问的眼神,嘿嘿一笑,露了一口大白牙,“老兄弟都是齐国和曾城出来的,如今混的好了,便想在父老面前显一显。”
玉紫寻思了一会,点头道:“此事可行。”齐为商业大国,那些游侠儿又是地头蛇,在那地方设一个狼镖分处,却是不错的主意。
亚得到玉紫地允许,当下大喜,他蹭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便是一声大笑。这一笑不打紧,外面的孩子再次给惊得‘哇哇’大哭起来。
亚笑声一噎,紧接着他有点恼怒了,当下他把袖子一卷,大步朝外走去,“你这小子,愣地喜哭,看我不揍你!”他才冲到外面,几乎是突然的,那咆哮声变成了细声细气的笑声,“孩儿孩儿,你叫我一声阿父吧。叫了阿父,我就不揍你!”
听到这里,玉紫摇头苦笑。
她伸了一个懒腰,清声喝道:“来人,告诉伯亚,我想到稻田看一看。”
“诺。”
玉紫自离开邯郸后,行商之路便十分畅达,几乎没有受过挫折。
不说狼镖在隔城混得风生水起,便是那水稻,也因为采用牛耕,深挖深种,用草木灰做肥料来育秧选种的,现在是郁郁葱葱一片。这时的人种稻,还是把种子随意撒在土地上,天生土长的,哪里能与这些良田相比?
玉紫抱着孩子,在十几个游侠儿地簇拥下,检视起自家良田来。稻田的田坎上,种满了黄豆。青翠的黄豆苗上,那豆荚鼓鼓的,是了,现在六月天了,这一批黄豆,已到了快收成的时候了。
这地方水源充足,交通便利,简直是黄金宝地呢。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姬,可累了?”
玉紫摇了摇头,她把酣睡正香的孩子举了举,道:“我不累。”
另一个游侠儿笑道:“姬,孩儿都大了,怎地还不嫁给伯亚?兄弟们一直候着呢。”
玉紫淡淡地说道:“我自有主张。”
她的声音极淡,可这一瞬间,却有一种天生的威仪逼人而来。众游侠儿不知不觉中已低下头来,凛然应道:“诺!”
那开口的游侠儿暗中吐了吐舌头,想道:乖乖!姬果然是贵人出身,气势端的不凡。怪不得以伯亚之能,也不敢勉强于她。
这时,玉紫笑道:“回罢。”
“诺。”
在众游侠儿的簇拥下,玉紫浩浩荡荡地向府中走回。她望着那满眼的青翠,暗暗想道:公孙华去了几个月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不行,我还得派出两个游侠儿去秦国瞅瞅。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魏姬,再找
公孙华最后留给玉紫的信,让她有点感动,也让她在时不时的时候,会到那个俊俏腼腆的王孙。对玉紫来说,既然她已经上了心,如其在这里猜测公孙华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改变了心意,不如直接派人去把事情弄个明白!
以玉紫的性格,是想到就做,当下,她便写了一封帛书封好,交给两个游侠儿,令他们前往秦国,寻到公孙华。
赵王宫中。
魏姬的前面,坐着一个高冠博带,须发花白的大臣。这个大臣,是一直跟随赵出流浪他国,从他少年时,便不离不弃的,也可以说,他是赵出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
魏姬双手置于膝前,眼中含着泪,恭敬地说道:“拓公可知,这两月来,大王从不曾召妇侍寝!”自从赵出继位为王后,便大封功臣,这个大臣得封地名拓,所以他现在以拓为氏。
拓公一惊,抬起头来。
魏姬以袖掩脸,低低位道:“我等嫁给大王近一载了,都不曾有孕,实心中不安啊。”她说到这里,又强调道:“大王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如此年岁,都不曾有子嗣诞下,奈鬼神何?”
拓公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他也知道,魏姬这话,实是赵王后要她说的。也是,魏国诸女嫁给大王这许久,不曾有一人得孕,难怪她们慌了。
魏姬见拓公沉吟,继续哽咽道:“上一次,诸臣请大王另娶他国公主,大王不许。诸臣以为大王厌烦妇人吵杂,我等妇人才知道,大王那是挂念那个走了的玉姬啊!他除了那玉姬,天下妇人再不放入眼中。”
魏姬说到这里,悄悄地朝拓公瞟了一眼,见他眉头皱得很紧,心中不由闪过一抹得意:姐姐不要我说另娶公主的事。咄!我偏要说了!
那次派出的人,居然被那个贱人发砚了。后来派去的人,根本近她不得。可她不死,我实是怨恨难消!
其实以魏姬的头脑,她也不知道,自己当着拓公点出玉姬,会不会得他忌恨,或令得这些大臣们采取什么行动。
她只是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只是想说出来,看能不能得到意外的助力。
正当魏姬胡思乱想之际,拓公站了起来,他把手拢在袖中,缓缓说道:“臣告退了。”
若不是这魏姬本是魏国嫡公主,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对一个后苑姬妾这般客气。
魏姬盈盈一福,道:“公慢走。”
她目送着拓公离去的背影,朝着一个寺人挥了挥手,低低说道:“悄悄跟上去,看他是不是去了土台。”
“诺。”
魏姬所料不差,拓公果然是往土台上走去。
现在是盛夏,可土台上凉风习习,吹得人浑身舒坦。
拓公径直来到土台九层,朗声道:“臣见过大王。”
“进来。”
“诺。”
大殿中,赵出正跪坐在塌几前,不停地在帛书上写着什么。
拓公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过一年,大王似乎憔悴了许多,他的眉头总是深皱着,往岁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是了,那些宫婢们说了,大王每次都忙到夜深,非要疲惫不堪才去入睡。大王为了这赵氏江山,实是用尽全力啊。他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想前赵王在位时,几乎是夜夜笙歌,哪曾有过一日如此辛苦?
赵出忙了一阵后,头一抬,发现了站在殿中,对着他怔怔出神的拓公,当下,他眉头一皱,问道:“何也?”
拓公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几步,朝着赵出行了一礼后,在他对面的塌几上坐下。拓公端过宫婢奉上的酒水,饮了一口后,说道:“臣方与魏姬见过面。”
赵出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道:“哪个魏姬?”
拓公道:“王后之嫡妹。”
赵出歪着头想了想,半天也没有想出‘王后之嫡妹’的面容来。不过这不重要,他看向拓公,“她们又有何事?”他的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拓公长叹一声,道:“无他,子嗣耳。”
赵出闻言,嘴角一挑,冷笑道:“那些妇人?面目可憎,孤望之则厌,不想近也。”
“可大王又不想另娶他妇?”
“世间妇人个个如此,再娶了来,更不得安。”
拓公盯着赵出,突然哈哈一笑。他嘲弄地看着赵出,道:“大王十八岁时,风流之名惊动天下,世间妇人,人人慕而艳之,渴而近之。大王左拥右抱,怎地不曾厌烦过?”
赵出笑了笑,他垂下双眸,低声说道:“往事已矣。”
拓公又是一声长叹,他望看赵出,诚恳地说道:“大王瘦了。”拓公的眼神中有着心痛,“听闻大王每每忙到深夜,如此劳碌,身边岂能无解语妇人?”他说到这里,退后一步,向赵出跪倒,朗声道:“臣请大王迎回玉姬。”
顿了顿,拓公说道:“往日玉姬在时,大王内忧外困,却常常放声大笑。臣以为,纵使玉姬再是不敬,她终是才智过人,又与大王契合,大王何不以夫人之位许她,令她伴于左右?”
拓公的声音,无比的诚恳。如他们这些大臣,一直以为,玉姬之以离去,是因为某事恼了赵出,被他驱赶了的。
“迎回她?”赵出喃喃应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他望着跪在地上,一脸关切地,心痛地望着自己的拓公,苦笑着想道:那妇人离我而去,是怪我另娶了她人啊,她是想独占我啊!我堂堂赵王对她苦苦相求,她是想弃则弃,离开之时,连头也不曾回的啊!可这些话,赵出不想说。他闭上双眼,伸手揉搓着额心,久久没有回答。
拓公见他不说话,也不想为了一个妇人逼他太甚。他坐回塌几,又说道:“大王年岁已然不小了,需诞得子嗣了。若不,臣在民间觅来良善妇人?”
赵出没有回答。直过了好半晌,他才挥了挥手,道:“公出去罢,容孤静一静。”
“诺。”
一个月了,赵出终于得到消息,杨宫对玉姬之事一无所知,他还以为,玉姬好好地呆在赵王后苑中呢。
“叭”一声,赵出长袖一甩,把几上的酒斟盅碗,全部甩落在地,发出一阵“砰砰叮叮”的碎裂声!
他冲出一步,右手嗖地一声抽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随着佩剑寒光一闪,他刚刚想要砍向那几面,手一斜,长剑深深地扎在了地板上。
他撑着长剑,喘出一口长气,这时刻,他俊美高华的脸上,已尽是铁青之色:那个妇人,那个妇人!她竟然没有去找她的父亲!父女俩感情明明如此之好,她为什么离开自己,都不曾找过她的父亲?这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晚离开时,又是夜深时,她不会有事吧?
赵出想到这里,一阵恐慌如潮水一样涌出他的胸口!
他闭上了双眼,低下头去。随着他的头一低,那散落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披泄而下,几垂地面。
只是一转眼,他便抬起头来,目光转为清亮:不对!妇人一直聪慧过人,狡诈百出。她连‘赦’字牌都早早算计好了,怎会没有安排自己的去路?是了,她定是惧我找到她,便不敢去见杨宫!
赵出想到这里,心下一安。
可紧随而来的,却是无边的愤怒。他右手一甩,把佩剑重重地甩向身后,大步冲出了殿门。
刚刚冲出殿门,他便是脚步一顿:这天下如此之大,她若真心想躲,却如何寻来?
这时的赵出,并没有发观,他原本没有想过要寻他的,他派人寻她的时候,只是想着,寻一寻,了解一下她的近况罢了。可此时此刻,堵在他脑海中的,只有愤怒,无法发泄的愤怒!
就在这时,他嗖地睁开眼来,“来人!”
“在!”
“派人前去曾城,凡与玉姬、杨宫有关的人和事,一一细查,务必寻得玉姬!”
“诺。”
“另外,派人前往鲁国成鲁氏,看看有无玉姬踪影。”
“诺!”
这时刻,小家伙已经快四个月了。他的五官长大了许多。
可是,随着小家伙的五官长大,亚却是闷闷不乐了。
因为这四个月的小家伙,便有了赵出的影子了。明明五官还没有长开,明明还是小孩儿一个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
玉紫一听到蹬蹬而来,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亚来了。她连忙抱起儿子,嘻嘻笑道:“儿子,打个商量,这一次下伯亚来了,你不可对着他的脸尿尿哦?”
回答她的,是儿子挥动着嫩藕般手臂的呀呀声。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之极的声音猛然传来,“咄!让我瞅瞅那爱哭小儿。”这个声音来得十分突然,而且十分响亮!
一听到这声音,隔间的奶妈便皱起了眉头,朝着一旁的侍婢抱怨道:“这伯亚何等丈夫?怎地与一孩儿赌气起来了?他每次都这样,一靠近小娃儿,便突然暴喝。”
当然,要是亚的突然暴喝还有成效,他也不会这般郁闷了。
第一百九十章 姬
这一刻,杵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正瞪着玉紫怀中,吮着自个儿大拇指的奶娃儿,恼道:“这小子不惧我了。”
玉紫嘻嘻一笑,道:“你日日这般吓他,他要是再哭,那就真不是大丈夫了。”
亚闻言嘴一扁,闷闷地说道:“他,大丈夫?”一边说,他一边走到孩子面前,大掌一捞,他玩向奶娃儿的小鸟,“这般小小,也是大丈夫?”
玉紫脸一红,正要骂他一句,只见嗖地一声,亚手掌中的小小鸟儿朝上一竖,一道又亮又黄的尿液闪电般地射向亚的面孔。
亚双眼一瞪,急急向后退出一步。饶是他退得甚快,可他的衣襟处,还是沾了一小块。
亚大怒,他暴喝一声,“小子,这是第五次了!”
暴喝声如雷,震得房屋簌簌作响。
奶娃儿嘴一扁,便要哇哇大哭。亚见到他终于要哭了正想笑他两句,只见奶娃儿把拇指塞到小嘴里,眼中虽然有泪,却终是没有哭出声。
这时道玉紫怒道:“亚,你这般大声作甚?”顿了顿,她又抱怨道:“你日日戏他,他也只尿了你五次,已经是很宽宏了。”
亚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紫,声音出来时,却是软软的,“玉,你怎能这般护着你儿?你瞅,我不过大喝了一声,他可是尿了我一身湿啊。”
亚这委屈的声音一出,旁边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玉紫也想笑,她朝着儿子的小脸吧唧一声,道:“我儿还小,你这般大喝,我怕震坏了他的耳朵呢。”
亚这才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摸上了后脑壳。
亚直过了好一会,这才叫了一声,说道:“玉,老兄弟中,已有一百人前往曾城了。”
玉紫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亚,你辛苦了。”这些时日来,事事都是他打理,玉紫几乎只是张张嘴而已。可他事无巨细,都会向她禀报。有时玉紫想,如这个世上没有了亚,她玉紫根本成不了事。虽然,她早就立下契约,也一直执行着,不管是狼镖还是良田,还是走私经营所得,她得二成,亚得三成,还有五成归于仓库,用在扩张上。
亚见玉紫如此认真地道榭,皱起了眉头,道:“有甚辛苦?我欢喜着呢。”顿了顿,他又说道:“玉,往后不可如此说。”
玉紫点了点头,她抱着儿子,“亚,我们走走罢。”
“然。”
玉紫这走走,是到隔城中逛逛。
这近一年来,她几乎没有上过什么街。以前是怀了孕,身子重,后来又生了孩子。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得闲。
隔城中很繁华,在这个世道,因为每个国家,都不时发生战争,普通庶民都要背负着沉重的劳役和兵役。于是有一些身强力壮的,有点武勇的,纷纷逃离自己的家国,来到这种三不管地带。在这里,虽然是朝不保夕,可对于强壮的油滑的人来说,还是块乐土。
玉紫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街道上走着。不过玉紫没有坐车,她抱着孩子,与亚并肩而行。
隔城的繁华,带着种野蛮,这里的行人,大多是一身凶戾之气的剑客游侠。这里出现的女子,也多是女馆中人。
“玉,孩儿给我抱吧。”玉紫低下头,对着吹着泡泡的儿子,笑道:“待会再说。”
她的声音堪堪落下,前方传来一阵马蚤动声。
只见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女,突然从巷道中一冲而出。她披散着头发,急急地冲向玉紫。
就在这时,几个游侠儿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少女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