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完结)第40部分阅读
玉氏春秋(完结) 作者:肉书屋
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一边在塌几上坐下,一边说道:“两年前见姬,姬虽醒目,却也是寻常妇人。怎地这次相见,却觉得姬雍容之气逼人而来?华也是一公孙,竟失态了。”
玉紫笑了笑,她倾身上前,持起酒斟为他满上,低声说道:“许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染时不觉,离后方显罢。”她的声音有点低,感喟中,隐带怅惘。
公孙华却是没有听清。
她以前也没有察觉过自己有这样的威严,自从到了隔地后,才发现连一众凶戾任性的游侠儿对上她时,也肃手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公孙华刚刚拿起酒,才饮了一口,目光瞟到玉紫的腹部,便呆住了。
他俊俏的脸上,闪过一抹迷茫,他望着玉紫,吃吃地说道:“姬,姬,有孕了?却不知夫郎却是何人?”
对公孙华这个问题,玉紫却不想答。
她持起几上的斟,轻抿了一口浆。
公孙华又看向玉紫的脸,他喃喃说道:“姬,不是赵出的姬妾么?听闻姬已离开了他,华甚欢喜。”他竟长叹一声,“惜乎,华来得太迟!”
这声长叹,竟是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玉紫怔住了。
那时在齐宫相遇时,不过寥寥数日啊,这个安静坐角落中的公孙,每次只是瞅着她,偶尔与她说一两句话,也显得有点腼腆和不自在。那时的他,并没有异常啊。怎么听他这语气,似乎喜欢自己很久了。
公孙华对上呆住了的玉紫,俊脸微红,抿唇一笑。
他走到玉紫身侧坐下,再次看向她的腹部,问道:“姬如今,可已有夫?”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直言
在玉紫的沉默中,公孙华侧过头,径自说道:“华刚来隔地,无甚居处,却不知姬可否安排一二?”
他说这话时,语调缓慢,似是在一字一句地背诵。
玉紫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轻咳一声准备开口,公孙华已正襟危坐,抢先说道:“昔日得姬一言,华便赶回国内。恰值那时,齐秦大战,华不才,通过转运粮草和盐,赚了二百金。三月前,听得姬的音讯,华特从秦地赶来赴昔日之约。”
他说到这里,抿唇微笑道:“华与姬,实是齐地故人。严冬之时,故人冒寒前来,姬竟不舍得空出房舍,容华暂居么?”
玉紫抬起头来,公孙华对上了她的目光,瞬时,他的俊脸再次一红,刚才还言辞侃侃,这一刻,竟是目光躲闪,手足无措,都不知要躲到哪里去的好!
玉紫看到这样的公孙华,不由抿唇一笑,弯起了双眸。不知不觉中,她温和地应道:“好罢。”
这话一出,公孙华绽颜一笑,俊俏的白脸瞬时明亮了。
这时,亚的大呼小叫声从外面传来,“玉,谈得怎样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他重重推开,一股寒风嗖嗖吹入。
玉紫站了起来,她微笑道:“事已谈妥。”
她朝公孙华看了一眼,声音清朗而温雅,“公孙初来隔地,便住在北苑吧。”
亚哈哈一笑,道:“甚好!既然事情已了,便一并回去罢。”他说到这里,见到公孙华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目光有点怪异,不由右手一伸,朝着他的肩膀上重重拍去。他的手才伸到一半,便悬在半空。
亚嘿嘿一笑,手臂一转,朝着自己头皮上搔了搔,笑道:“我与那些匹夫打闹惯了,竟差点唐突公孙!”
公孙华笑了笑,道:“无妨的,伯亚性情中人,甚好。”
亚得到他的赞美,哈哈大笑。
三人转身,坐上马车朝着府中返回。
玉紫直把车帘拉下,才挡住公孙华不时投来的目光。
一回到府中,玉紫便连下命今,调派侍婢剑客佣工,准备防寒物品,准备塌几等,转眼间,空荡荡的北苑,便变得人气十足。
现在的玉紫,拖着一个大肚子,稍微忙活了一会便有点累。她软软地倒在塌上,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公孙华清雅的声音传来,“玉紫可在?”
“姬已入睡。”
“是么?”公孙华的声音有点失望,“今晚明月当空,最是好景,可惜了。”
玉紫睁开眼来。她听着公孙华越去越远的脚步声,重新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大早,玉紫便醒来了。
这一天,公孙华也来找过她几次,不过玉紫都有意地避开了。她感觉到,公孙华与亚不同,亚那人,性野心粗,他虽然痴慕着自己,可终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匹夫,他的骨子里,便没有为爱守贞的概念。像他心情愉快时,便会与偶尔相遇的娇娇和村妹们,来个一夜狂欢。
又到了傍晚了。
一缕缕艳红的残阳抹白云上,那缕红,是如此的艳,如此的触目惊心,直似鲜血。
玉紫倚在树干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坐在了她身边,他看了一眼似血的残阳,低声说道:“这夕阳真美。”
玉紫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俊俏白净的公孙华。
她笑了笑,低低应道:“然,甚美。”她这才发现,公孙华竟是学着她,这般塌也不铺便席地而坐。
玉紫望着他,笑道:“君这般行径,可不似堂堂公孙!”
公孙华露出雪白的牙齿,有点羞涩地笑了笑,“公孙,只是虚名,不似便不似。”他说到这里,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玉紫,低低说道:“姬腹中孩子,是赵出的,不是伯亚的!”
他的语气中,藏着喜悦。
顿了顿,他又说道:“玉姬你现在是自由之身。”
玉紫看着天边的夕阳,认真地问道:“君子因何重我?”她笑了笑,续道:“我玉姬,可不是绝色美人。”
公孙华打断了她,认真地说道:“这世间美人多矣,姬与她们都不相同。初见姬时,华便觉得姬容光摄人,进退之际,张扬显目,是华平生仅见。”他说着说着,伸手覆上了玉紫的手。
玉紫刚刚准备把手抽回,公孙华已是急急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低着头,从地上扯出一根野草,讷讷地说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巧笑倩兮’……玉姬,那一人便是你啊,你与世间妇人殊异。华,甚为倾慕。”
说罢,他双手捧着那根草,呈送到玉紫面前,然后,双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在这个时代,男女相悦,路边的芳草和野花,都是传递情意的礼物。
在公孙华眼巴巴地渴望中,玉紫笑了笑,她樱唇动了动,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措辞,如何来面对眼前这个腼腆如少年的公孙。
在她的犹疑中,公孙华垂下双眸,把那根草慎而重之地放在地上,低低说道:“我见过他。”他喃喃说道:“我见过赵出。贤公子出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世间公子虽多,可论风采,无人能出其右。”
公孙华的声音在夜风中漂浮,“在齐宫南苑时,我一见姬,便觉得欢喜悦目。然而,知道姬是公子出的妇人后,华便不敢多想。后来,华回到了秦国,不知怎地,每与妇人游玩,便会想到姬。三月前,我得知姬离开了赵出后,心中欢喜莫名,当日便收拾行装,赶来此地。”
他看向玉紫,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认真地说道:“华的风采,是远远逊于赵出。然而,华的真心,天日可表!”
他无比认真地看着玉紫。
玉紫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对于玉紫来说,这个时候,她是一点也没有心思谈恋爱,认识另一个男人的。可在同时,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想要完全地抛开赵出,忘记赵出,她一定要尝试接受另一个男人,开始另外一段生活。
亚那个人,她与他相处,半点感觉也没有,而且,对玉紫来说,亚便是她的亲人,她不能也不忍去伤害他。
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公孙华,极适合她的选择,也许跟他在一起,她可以把赵出忘记。
这个念头刚刚涌出,突然间,玉紫对自己嫌恶起来。
在公孙华期待的眼神中,玉紫低声说道:“我刚到隔地,根基未稳,又怀有孩儿,实无此种心思。”
公孙华俊俏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天边的残阳,慢慢地黯淡。也不知过了多久,
公孙华说道:“姬无夫,华无妻,愿与相约。”他说,你没有丈夫,我没有妻子,我们可以约定,如果需要便选择对方。
玉紫慢慢抬起头来,她看着公孙华,对上他期待的,认真的双畔,她张了张唇,那本来就要脱口而出地应诺,终是没有出口。
公孙华自从那晚表白后,不时会过来一下,与玉紫说说话。
这一天,公孙华坐在玉紫的身侧,玉紫正在用牛皮缝制一双鞋子。她的手有点笨拙,那持针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公孙华静静地看着她白嫩的十指,突然说道:“这种事,非姬所为。”
玉紫闻言,朝着公孙华眨了眨眼,嘻嘻一笑,道:“华是笑我笨吧?我也是笨哦,只不过是一双鞋子,我折腾了一个月,还是怎么也成不了型。”
她这一眨眼,这一笑,公孙华不由痴了。他目不转晴地盯着玉紫,直盯得她低头避开。
就在这时,一个侍婢的声音传来,“伯亚,怎地不入院?”
亚来了?
玉紫嗖地抬起头来。
公孙华也向亚看去。
玉紫只是一眼,便皱起眉头,担心地问道:“亚,你可有不适?”
亚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他的左脚刚刚跨入院落,整个便如定在那里一样,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望着他们。
玉紫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亚动了,他沉着脸大步走来。
亚径直走到离玉紫只有五步处,然后他盯向公孙华,问道:“你也喜欢玉?”
这话一出,不管是玉紫还是公孙华,都给呆住了。
亚双眼一瞪,大喝道:“堂堂丈夫,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一喜欢!怎地犹疑?”
公孙华闻言站了起来,他目光清亮地迎上亚,叉手说道:“然,我喜欢玉姬。”声音朗朗。
亚瞪着他,沉喝道:“出来!”说罢他腾地转身就走。
玉紫看到公孙华果真跟了上去,连忙叫道:“亚!”
亚嗖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玉紫对上亚那双通红的眼畔,心中闪过一抹愧疚。她抵着唇,对上亚和公孙华,声音清朗,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此时,并无意再寻丈夫!”
她说到这里,转向公孙华,认真地说道:“已到了春时了,君不是有货要输魏国么?何必为了我这个妇人,耽搁了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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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野有蔓草
——不期而遇的惊喜
【原文】
野有蔓草1,零露漙兮2。
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3。
邂逅相遇4,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5。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 与子偕臧3。
【注释】
1蔓:延。2零:滴落。漙(tuan):露水多的样子。3清扬:眉清目秀的样子。婉:美好。4邂逅(xie hou):无意中相见。5瀼 :露水多的样子。3臧;善,美好。
【译文】
郊野青草遍地生,露珠盈盈满草叶。
有个美丽的姑娘,眉清目秀好动人。
不期而遇见到她,正如我心情所愿。
郊野青草遍地生,露珠盈盈满草叶。
有个美丽的姑娘,眉清目秀好动人。
不期而遇见到她,与她同行共欢乐。
【读解】
一对青春男女偶然相遇,喜不自禁,其乐融融。表面上看是不期而遇,实际上却是“有备而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结局呈现为偶然,却是苦苦寻找的必然结果。
当然,我们从不去分析偶然和必然的关系,那是哲学家们的事。在生活之中,我们只是凭着直感去生活,去体验苦苦寻求的艰辛,幻想中的满足,以及偶然得到的惊喜。我们经常无法解释 偶然得来的惊喜,也无法解释追寻不到的失落,而把它们归之于 “命运”。成为命运宠儿的毕竟是少数,而多数人则成为命运的弃儿。如果真有命运存在,相信它会是公平的。付出和收获应当成正比。这当中,重要的恐怕是自己的态度:得到了又怎样,没有得到又怎样,看重过程,还是不是看重结局?
如果真的相信命运存在,就应当坦然面对现实。得到了不狂喜,得不到不哀伤。只要付出了,耕耘了,追求了,就是最大的收获,就不是两手空空。
不期而遇固然可喜。下文如何,也很重要。
第一百八十四章 立威
公孙华一听,急急上前一步,叫道:“玉姬,我……”玉紫右手一伸,打断了他的话,她望着公孙华,认真地,苦涩地笑道:“我直到如今,还不曾忘记赵出。”
公孙华俊脸一白,倒退一步。
这时,玉紫转向亚,她温柔地看着他,说道:“亚,你我若能结为兄妹,可有多好?”
亚瞪了她一眼,“兄妹?我就是相中了你,想娶你为妇,想拥你入睡,做了妹子再行这事,有点不妥。”
这浑话说得玉紫的脸不由一红。
这时,公孙华低低地说道:“容告退。”
说罢,他低着头,急急冲向外面。看着他有点慌乱的脚步,玉紫知道,自己刚才那少有的认真和果断,让公孙华伤心了。
寝殿中,帏幔飘飞。
又到了一个月圆之夜了。
赵出独自坐在殿中,不知不觉中,已把手中的竹简给合上,转过头,透过纱窗口看向外面的明月。
碧空如洗,一轮圆月相照。
看着看着,赵出不由痴了。
正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赵出转过头,看向殿门口。这一看,他呆住了。
那出现在殿门口的人,腰细不盈一握,身量颀而秀,便如那悄立风中的莲。那隐隐约约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如此熟悉……
赵出双手抚着几,嗖地一下站了起未,他盯着殿门口,唇张了张,颤抖着,便想叫唤出声,可话到了咽喉,却哽住了。
在他呆呆的目光中,那人朝他越走越近,然后,那人开口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大王,你的浆。”
赵出晃了晃神,终于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妇人。
只是一眼,他便皱起眉头,冷冷喝道:“谁许你入内?”
那眉目如画,秀美绝伦的姬妾被他一喝,瞬时打了一个寒颤,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道:“王后,王后欲见大王,恐夜深难归,令妾作陪。”
是么?
赵出冷冷一笑。
他挥了挥手,道:“退出去。”
“可,大王?”
“滚!”
这一声暴喝传出,那美人吓得小脸煞白,连忙退了出去。这时,赵王后怯怯的,温柔的声音传未,“妾下得庖厨,为夫主炒得一菜,特来献给夫主。”
这些妇人,是一个一个的,有完没完了。
赵出皱紧眉头,冷冷喝道:“滚——”
赵王后向后退出一步,朝着殿中盈盈一福,哽咽道:“妾知罪,妾告退。”
赵王后向外退去,当她退出几步后,故意朝一块石头上撞去。随着“扑通”一声,她趺坐在地,她手中的托盘全部摔落,“叮叮砰砰”间,托盘中的陶碗全部掉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赵王后惊叫一声,她连忙爬起,一边捡着那些碎了的陶碗,一边哽咽地泣道:“碎了,碎了!妾张罗了二个时辰才炒出来的菜,都没了……呜……”呜咽声声,如泣如诉。
赵王后的声音并不大,可这是寂寞如许的夜间,她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传到了殿中。
赵王后一边悄悄拭泪,一边在朝着大殿中望去。可令她失落的是,大殿中,自始至终,没有半句声音传来。
立春了。随着冬日过去,死寂的隔城,又焕发了一股生机。三国的官道上,开始出现了络绎的商队。
当夕阳西下时,从秦国而来的一个商队,堪堪进入了隔城。
这是一支中等商队,约有剑客三百余人,驴车二十余辆。
当商队在隔城驻扎下时,一个剑客走到商队首领处,“叟,有一隔城游侠相找。”
那商队首领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他消瘦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点头道:“甚好,请他入内。”
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三个游侠儿,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俊朗,下巴上留着极浅极浅的胡渣子。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白净汉子和一个没有及冠的童子。
那俊朗的汉子率先踏入房中,他朝着老头一叉手,朗声道:“隔城镖队伯亚见过老叟。”
“隔城镖队?”老人连忙迎上,一边请客人坐下,一边诧异地问道:“何谓镖队?”
俊朗的汉子一笑,道:“便是为过往商客和行人行保护之事的游侠儿组成的队伍。”
老人明白了。他端过侍婢奉上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后,问道:“那君子前来?”
伯亚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一块木契,他将两者摊在几上,声音朗朗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为老叟的商队行护卫之事。他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后,又说道:“隔城纵横三百里中,有盗七十八伙!其中最大的一伙盗,纵马之士多达五百。亚不才,愿一路护送老叟,直到你们平安到达诸王可管之地。”
他把帛书朝旁人面前一推,道:“这方方种种,半上都有书写。”
老人朝门旁的再个贤士看了一眼,示意他们上前。
两人连忙来到他的左近,拿过那帛书翻看起来。
一贤士翻看了会,嘀咕道:“运货驴车三十辆内,雇资十斤金。若有贵重之物,若有宿仇追杀,需在十斤金外,另取财物总值的一成。”
他念到这里,把帛书递拾另一个贤士,凑近老人低声说道:“十斤金,若能无惊无险过了隔地,却也值得。”
老人点了点头。
他看向伯亚,皱眉道:“如何才能让我等信你?”
亚哈哈一笑,道:“此事易耳。我等可护送叟过了隔城后,叟再给我们雇金。
这着是合情合理。
亚见老人还在沉思,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镖队旗下游侠儿近千,而且我们一旦应了此事,将以性命来保护商队。”
这时,另一个贤士凑近老人,他低低地说道:“丈,应了罢。若是不应,这一千游侠儿便可把我们一抢而空。”
老人听到这里,心中格登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老人的商队出发了。
这一次,商队的前方和左右,多了一些绣着野狼的小旗帜。
跟随商队出发的,只有二百个游侠儿。他们显然对隔城非常熟悉,一路上哪处有近道,哪处道路不宜通行,都是一清二楚。
也许是商队那总数五百的游侠儿让左近的盗贼们惧了,这一路走来,都是安静无事。
第十天时,官道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着那些马蹄声,商队的剑客们紧张了,一个剑客急急驱马来到老人的面前,说道:“叟,是三个骑士!”
老人点了点头,掀开车帘,专注地看着外面。
三个骑士奔行到商队前面后,同时一叉手,中间一个高声叫道:“伯亚,盗其出现了。他带着四百盗贼,便埋伏在前方五十里处的岂山山坳!”
老人身边一贤士吃惊地说道:“这狼镖竟派有先驱?善!甚善。”
安静中,只听得那伯亚喝道:“既已探查明白,你可从小道前去,招呼兄弟们理伏在山坳之后!”
“诺!”就在伯亚的命令出口之后,靠他最近,可以听到他的按排的几个商队首领,同时露出了一抹喜色。
一贤士叹道:“这狼镖之首,莫非是军中名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商队放慢了行程。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上午,才赶到岂山山脉处。
岂山山脉,如一条蛇一样蜿蜒而行,官道从它中间穿过,那两侧的山坳,坡不陡而树木深。可这一处山坳,在隔地很有名,每一年,都有许多商队在这里中了理伏。
商队众人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来到这绵延二里远的山坳时,那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就在这时,伯亚策马上前,他令人挥动着狼旗,纵声高喝道:“隔城狼镖护送商队行过此地!山上的诸位,请容我们通行。若能给得颜面,我伯亚会令人持重金前来见过诸位强梁!”
亚的声音朗朗而出,在这群山当中,当真是回音荡荡。一番话说出,方圆十里,人人都可以听得清。
山中变得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前方百步处传来一个大叫声,“咄!什么狼镖?不曾闻也!杀——”
他暴喝一声,转眼间,山路两侧,数百人同时高喝道:“杀——”
盗贼们冲上来时,亚转向老人,道:“叟,看来此战难免!”
老人点头道:“那就战罢。”说到这望,他望着前方,暗暗想道:也不知这狼镖的人理伏好没有?如果理伏好了,这些强梁们的喊杀声,足够惊醒他们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只听得前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烟尘高举中,却是数百游侠儿,从盗贼们的后方掩杀而来。
只是一转眼,那些盗贼,前有商队的五百剑客,后有追杀而来的狼镖游侠。一阵慌乱的喧嚣后,盗贼们首尾失顾,转身便想逃离。
这个时候,亚仰天大笑,暴喝道:“诸君,歼尽盗其,为狼镖立威!”
“诺——”
这一次,亚手下的四百五十人,足足派出了四百人,再加上商队的三百剑客。七百对四百,又是有心算无心,那胜利之势,直如破竹。
冲杀声中,尸横满野。不过二个时辰,四百盗其,逃出去的不足五十人。
只是一役,隔城最有名的几个盗贼之一的盗其,便折损在狼镖的手中。
亚望着遍地尸体,便令那后面来的二百游侠儿,收集盗其留下的马匹财物,同时令他们乘胜追击,顺势歼了盗其的老窝。
把老人的商队送到魏国散城,正式离开隔地的势力范围后,亚把那十斤金全部换了粮草,返回到隔城。同时亚得了消息,盗其价值二百斤的财物和四百匹良马,都被兄弟们收回,入了狼镖的仓库。
这个时候,整个隔城都轰动了。人人都知道,出现了一个给商队做护卫的狼镖。这狼镖第一役便干脆利落、毫发未伤地干掉了手下有四五百盗贼的一流队伍盗其。
它表现的实力,已是让人惊惧了。
赵王宫中。
从西苑通往土台的林荫道上,树林高大浓密,树枝交错,常年不可见阳光。
树林中,嗖地一声钻出一个人影来,这是一个做姬妾打扮的妇人,她朝着树林的尽头,那越来越近的俊美高华的身影瞟了一眼后,连忙闪入了树林中。
西西索索声过后,一阵低语声从树林中传来,“这赵氏的大王,怎地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想先王时,他自从得了秦姬后,便抛弃了他的嫡妻赵王后,更置他的嫡长子于不顾。先王当年,不但任由秦姬害死嫡妻,还把秦姬扶上王后之位。妾原本想啊,现在的大王,他有那么一个宠姬杀妻的父王,使得他生母早逝,他自己也数次被秦姬刺杀,尝尽颠覆之苦,那是断然不会再被女色所累。可是,可是……”这女声似是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娇弱的一女声传来,“大王他,贤名为天下知,再则那玉姬也被他赶走了,想来大王只是重情,一时难已忘怀罢了。”
第一个女声沉默了会,低声说道:“但能如此,不然,妾真为王后不值。”
声音虽小,却清清朗朗地传了出来。
听着这议论声,漫步走在林荫道上的赵出脚步一顿。
他伸出手,揉搓着额心,淡淡地喝道:“来人!”
“在。”
“把那林中议论之人托出来,杖毙了!”
啊?
一时之间,左右皆惊!
躲在树林中的两个美姬,小脸苍白如纸,她们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姬率先反应过来,她尖叫一声,冲出了树林,跪到了赵出面前。
那美姐跪在赵出面前,膝行几步后,额头点地,张惶地泣道:“大王,妾不敢了,妾不敢了!”
这时,另一个美姬已经走了出来,比起跪地求饶的这个,她要镇定得多。她朝着赵出盈盈一福,抬头朗声说道:“大王欲学商纣那暴君,因言杀人否?”她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看着赵出,又说道:“妾之所言,若有一句不对,大王尽可诛妾。然而大王若是因迁怒而发作妾,妾纵死不服!”这美姬昂着头,声音朗朗,气势凛然。
赵出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总是这样!总有一些可笑的妇人来模仿着玉姬。眼前这妇人.定是以为自己之所以对玉姬另眼相看,是因为她有了理的时候,敢当面与自己相抗吧?
赵出再次揉搓着额心,提步便走,他一边走,一边冷冷地说道:“君王是非,都逃不过你等轻薄之口,可杀!”
他沉沉扔下‘可杀’两字,便大步离去。直到他走出几步,直到几个剑客上前,把两个美姬向后拖去,她们才惊惧起来。
那气势昂昂的美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朝着赵出的背影叫道:“大王,是王后啊,是王后吩咐妾等如此行事。大王,你饶了我们罢。”
“大王,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哭喊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清切。
当赵出的身影,出现在土台九层时,赵王后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听到赵出的脚步声时,赵王后颤声说道:“妾有罪!妾惶恐!”
赵出长袖飘飘,漫不经心地走过她的身后,当他步入台阶上时,那冷淡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赵王后耳中,“王后来得好生迅速啊!”
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王后抬起头来,她怔怔地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惊肉跳地想道大王怪我来得太快,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怪我手伸得太长了?”
她刚想到这里,一个贤士大步走到殿门外,他朝着殿中深深一礼,朗声说道:“大王,我赵主后苑,岂容魏氏独大?请大王下令,再娶公主另为夫人!”
那贤士的声音一落,数个贤士同时朝殿中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请大王下令,再选夫人!”
赵王后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她的心,在渐渐地变得苦涩。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刺客
公孙华那日离去后,亚便跟了出去,也不知他跟公孙华说了些什么,那一天后,玉紫便没有看到公孙华了。
而这时,经过盗其这一役,狼镖的名声是正式打响,不过三天亚便又招来了一百游侠儿。
亚这个人,正真讲义气守信用,他招人时也是如此,先是打听了哪些游侠儿品好,再去主动招幕。
在这个年代,当一个游侠儿,也是衣食难保的事。当亚保征他们,可以吃饱穿暖,并还可以接回家人时,招幕便变得没有难度了。
眼看春耕要开始了,第一批游侠儿已把他们的亲人接了过来。
现在这个时节,一要忙着春耕,继续开荒,二要轮流接回亲人,三要保护商队,狼镖纵使有了六七百的游侠儿,还总是人手不足。
幸好,接下下来,亚按照玉紫地吩咐,再次用巧妙的手法,歼灭了几股前来夺镖的盗贼后,狼镖之名已是响亮之极。
当然,玉紫并没有断人财路,她令亚带着礼金,访过隔城中,几股实力强大,虽然是抢劫,却殊少杀人,比较讲信义的盗贼后,与他们结为同盟。
此时的玉紫,已有七个月身孕了,行动已经很不方便。
这一日,她手扶着腰,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院落中慢慢地走动着。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脸上。
玉紫走了几步后,倚上一棵柳树。她扯下一根翠绿的枝条,纤指拔下那一朵朵的小芽苞。她低下头来,望着自己的大肚子,喃喃说道:“孩儿,幸好有你。有你在,我便不会想会你那个父亲!有你在,我永远也不会感觉到寂寞!”
正当玉紫痴痴出神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转盈之极。
玉紫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了不妥。
玉紫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侍婢端着托盘,出现在她身后不足七步远。
玉紫微微一笑,道:“是秀啊。”
秀朝着她盈盈一福,低头说道:“姬渴否?秀为夫人送饮品来。”说罢,她又向玉紫走来。
玉紫皱起渭头,冷喝道:“站住!”
这一喝,院中众人都是一惊,秀也是一惊,她右手微不可见的向下一压。
就在这时,玉紫烦躁地说道:“春日阳光甚好,别又来扶我,我要自己走走。”
秀松开了右手,低声应道:“然。”
玉紫扶着腰,挺着大肚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秀低着头,悄悄地向她瞟去,见到玉紫步履沉重而缓慢,她的右手,几次想要缩回袖袋中,终又止住了。
玉紫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抚着肚皮。当她走到离秀已有十步远时。秀已抬起头,端着托盘,向房中走去。
玉紫没有看向秀,她只是清声唤道:“来人!”
两个剑客应声而入。
玉紫问道:“伯亚可回了?”
“然。”
玉紫笑了笑,她脚步稍快,走到两个剑客中间。
而这时,秀已捧着托盘,走到了台阶上了。她与玉紫之间足足隔了三四十步。
玉紫朝着远处的一个剑客挥了挥手,叫道:“君且唤伯亚前来。”
“诺。”那剑客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不一会功夫,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玉紫眼前。
玉紫吁了一口长气,她脚步一提,急急地向他靠近。
亚见状,连忙跑来,迭声唤道:“慢些,慢些!”他扶住了玉紫。
就在他扶住玉紫时,玉紫凑近他,低低地说道:“别动!我的院中已混有刺客。”
亚嗖地一惊,那俊朗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了。
玉紫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三日前选的那队侍婢中,名字叫秀的肯定有问题。亚,你令人私密逮了她,可细细审之。”
“可。”亚点了点头,他扶着玉紫,低声说道:“玉,你休要担忧。那些老兄弟中,断无刺客。我令他们轮流守护于你。”
玉紫点了点头。
夜深了。
秀来到专为玉紫准备的小厨房中,提起一斟豆浆和一斟酒,放在托盘上。
她刚刚做完这个动作,身体便是一僵。就在她右手入袖,紧急转身时,突然间,二柄寒剑同时指住了她的咽喉!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地
对方出手实在太快太突然,秀几乎是刚刚反应过来,便已被制。
她瞪大眼,刚要有所举动。一只大手伸出,闪电般地扣住她的下巴,“喀嚓”一声,把她的下巴给拉了下来,紧接着,“喀嚓”“喀嚓”声再次传来,转眼间,秀的双肘关节也被松下。
这个时代因为崇向武勇,对人体关节是非常熟悉的。
接着,亚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把她带到西苑秘室。”
“诺。”
在玉紫层出不穷地审查手段中,结果很快便出来了。这个秀,是魏王室中培育了多年的刺客,她的袖袋中,也有一粒专供自杀用的丹药。
听到这里时,玉紫颇有点不好意思。她之所以令亚一见到秀,便把她下巴给卸了,便是以前看电视时,那些杀手总是把毒藏在牙齿中的。
然后玉紫得知,这个秀,是赵王后的妹妹魏姬所使,她派来的刺客,除了秀,还有十个已成功混入狼镖中的剑客,其中有一人,还是与玉紫同时到达隔城的一个游侠儿。
“玉?”亚见到玉紫怔怔出神,不由叫了一声。
玉紫转头看向他。对上亚担忧的眼神,玉紫冷冷一笑,她低声说道:“原来,我到了这里的事,连赵宫中一个小小的姬妾,也都知道。”
她嗖地站了起来,在殿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亚担忧地望着她,他知道,现在的玉紫很为难。
她是可以杀了这些刺客,可是,如果那魏姬要是又派出第二波刺客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此事通知赵出,让他好自为之。可是,会不会这一通知,把赵出的人也给引来了?万一赵出要抢去她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玉紫想了又想,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些刺客杀了算了,同时,她的身边加紧防备,所有出入这个宅第的人,都要是最可靠的。至于那个魏姬,只能暂时放过她了。
玉紫怀孕八月了。这个时候,已到了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天地间一片青翠。
现在的狼镖,一切都步入正轨。接回的那部份家属,在田地中忙碌,护送商队的活,更是一件接着一件。这时的狼镖,就算遇到了盗贼,也不再歼杀,只是赶走了事。开玩笑,这地方要是没有了盗贼,他们狼镖岂不是没事于了?
眼看狼镖的事入了正轨,玉紫便把走私的事也挂上了日历表。他们的走私很简单,便是从曾城拿到齐盐,然后运往赵、魏、秦、燕诸国。
三月艳阳天。
明晃晃的日头照在大她上,使得那一片片的鲜绿,更明艳了几分。
玉紫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缝着鞋子。她缝的鞋子,便是把一块含毛的羊皮缝在一块足形的木垫上,当然,那木垫上,也得缝上一层皮毛。木垫很厚,饶是她手头的这针,是特制的,用恶金铸成的大针,可她要缝出这样一双拖鞋来,断断续续要一足月。
孩子的,她自己的都已缝好,现在她缝的,是给亚的。
不知为什么,每一针一线下去,她的眼中,总会浮现那个人的身影。
可能是快要生了吧。所以总是无法完全割断。玉紫苦笑地想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玉紫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亚来了。
这个亚啊,总是这样,每天不来看她个三四次,他就无法安心做事。不过,伯亚终究是风流之人。玉紫知道,这隔城中,爱慕他并且与他有染的少女,不在少数。是啊,这个时代的人,就算爱慕一个女人,也想也没有想到过,要为她忠贞的。当然,这时的女人也有这样。
亚大步走到院门口,他一低头,便看到了仰躺在树荫下的玉紫。他一看到她,眼神中便闪过喜悦。
他大步走到玉紫身侧,提起几上的浆,仰头一饮而尽后,亚望着玉紫那高高鼓起的大肚子。
望着望着,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肚皮,感觉着肚中传来的脉动。
玉紫抬起头来,含笑问道:“累得满头是汗,怎不洗把脸?”
亚大袖一拭,把脸上的汗水一拭而清,笑道:“想要看玉。”
玉紫抿唇笑了笑。
亚低着头,望着她秀致的眉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说道:“玉,孩儿出来后,唤我为父吧!”
玉紫一征。亚已很久没有跟她提起这个话题了。她抬头看向他,转眼,又低下头来。玉紫望着自己突起的大肚子,笑道:“自然是你的干儿。”
“玉,我想做他的亲父。”
玉紫沉默良久,低低说道:“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