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11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 作者:
次出来倒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水溅到了杨曼的裙角上。
杨曼开始还不曾在意,次数多了,尤其是泼水的那一次,太过明显,自然就上了心,觉得这个使女不像安分的,一个不曾出嫁的使女,那么热心的想让吴珍容去争取婚姻自由干什么,真把自己当红娘啊。说实话,在西厢记里,杨曼最恨的就是红娘,如果不是她从中穿针引线,崔莺莺后来也不至于那么惨。
正巧这日高氏和苏氏来看望吴珍容,出来的时候,杨曼便略略提了提,意思是这个使女年纪也不小了,该放出去的时候就放出去。
苏氏会意,冷哼了一声道:“这个怡兰是朝芙娘子几年前硬塞给五丫头的,当时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未料到几年下来,人也狐媚了,五丫头竟是极喜欢她的,当成了姐妹一般。”
杨曼愕然,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段,如果这样算,那么吴珍容的心思,朝芙夫人不就早就知道了,毕竟,她不会平白无故安排一个使女在吴珍容身边,至少要起到眼线的作用,吴珍容把怡兰当成心腹,岂不是傻了嘛,她这位小姑子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还是吴珍容其实早就策反了怡兰?那怡兰不就成了双重间谍?
这时高氏也道:“我刚在屋里瞧那个使女,确实不像个安分的,能打发便早些打发了吧。”
苏氏大喜,连忙道:“还要请嫂子出面,这府里进进出出,全在嫂子一句话了。”
虽是这么说,苏氏心中其实是暗恨的,若是她能掌得六房内院大权,又岂用得着求高氏出面。
高氏点了点头,道:“我出面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总要有个由头。”
苏氏低头深思了片刻,突然凑到高氏耳边嘀咕了几句,高氏眼睛一亮,笑道:“这法子好,亏你想得出来,老太君昨日问起五丫头,说怎么好些日子不去看望她老人家了,我正不知怎么回好,这下子可是一举两得了。”
杨曼听得一头雾水,却又不好多问,将高氏和苏氏送走,她又去看了吴珍容几眼,见吴珍容的神色还好,只是坐在那里怔怔出神,便放心了,至少比起刚来的时候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得多。
隔了一天,高氏突然派人传话,说吴老太君要过来看望吴珍容,让杨曼把院子打扫一下,准备迎接。
杨曼当下额头上就冒了冷汗了,如果说在吴家吴顼最怕的人是吴宏,那么她最怕的人就是吴老太君。
要说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但是一个随时都能把她踩到脚底下让她的美好生活化为泡沫的老太太就比较可怕了,偏偏这位老太太还不太喜欢她。
所以,杨曼是真的不敢有一点怠慢的,赶紧跑到偏院里,把能动员的人手全部动员起来,将院子里的枯草能拔的全拔了,还有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花瓣,全部拾起来,找个地方埋了,另外将围墙、屋窗花格都用清水洗了一遍,弄得本来就阴湿湿的院子更加湿气浓重。
屋子里都点了熏香,将湿气冲淡了些,院子里就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生几堆篝火烘干吧,只能找了一些干布,尽量将水吸干,虽然效果是有,可是杨曼看着那些吸水的布,直犯心疼病,这么一弄,这些布算是完了,最多只是洗干净以后当抹布用,这得浪费掉她多少钱啊。
好在今天天上虽然乌云未散,但好歹不飘雨了。这样一弄,整个院子倒显得清爽了些,也算过得去了。
午饭后不久,吴老太君果然来了,陪同还是陈氏,当然,高氏和苏氏也跟在后面。
吴老太君的手段
杨曼带着院里一干大小使女仆妇,在门口热情迎接,不过被吴老太君很自然的无视了,还是高氏扶了她一下,道:“曼娘不必多礼。”
吴珍容还在屋子里躺着,这时听到外面的响动,在怡兰的搀扶下勉强起身,刚走两步,吴老太君进了门,连声道:“躺着躺着,好孩子,你身子骨不好,什么礼数就都免了。”
太过和蔼慈祥的语气,反而将吴珍容唬得一愣一愣,被高氏和苏氏硬是按回了榻上。
那苏氏还笑脸盈盈道:“就是,躺着吧,老太君心疼你,你听着就是。”
吴珍容更加摸不清头脑了。往日吴老太君虽然没说不喜她,但也不曾这么亲热过,只是她还算念了些书,偶尔吴老太君会叫她过去写几首应景的诗词。可是今日看这架势,倒好像自己成了吴老太君的亲孙女似的。
苏氏在一边又道:“五丫头啊,你要出家的事情,老太君已经知道了……”
她还没说完,吴珍容便惊得脸色一白。
却不料苏氏继续道:“老太君说了,咱们家已经有两个女儿跳出红尘外,一个皈依佛门,一个出家为道,你虽孝心一片,想在佛前为老太君祈求长生,为我吴家祈求平安,但是老太君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还有你奶奶、你父亲、你兄弟,大家都舍不得,你们说对不对啊?”
“是啊,咱们家统共才有几个女儿家,怎舍得一个个全都离家。”高氏不轻不重的搭了一句。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杨曼彻底糊涂了,她看着吴珍容,却发现吴珍容也正求救似的看着她,杨曼丢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心里更纳闷了。
不过那两个跳出红尘外的吴家女儿,她却知道一点的,说起来,那两个吴家女子都是她的姑姑辈。那个出家当道姑的,是吴六老太爷的女儿,据说,这位姑奶奶出生时辰不好,算命的说她命里无父无母无兄弟,换个说法就是她克至亲,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恰巧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反正吴六老太爷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打算溺死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是这个女儿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失了宠的暮蔼夫人拼死哭求,又请了自家一位出家当道姑的姑姑来将那女儿接走,发愿要舍了这个女儿,保一家平安。
既然当母亲的愿意舍了女儿出家为道姑,自然就不算是吴家的人了,断了尘根,也无所谓父母,谈不上什么克不克的,所以吴六老太爷就抬了抬手,放了那位姑奶奶一马,只是再不承认他生过这个女儿,也不准这个女儿长大后回到吴家来,暮蔼夫人也因此失宠。
至于另一位当了尼姑的姑奶奶,说起来就更倒霉了,她是吴八太爷的女儿。那时候,吴老太君已经开始信佛,有一日做了个梦,梦到有个全身发光的弥佗说吴家会有一劫,想要化劫,必要舍一至亲之人,剃发出家,在佛前长年祈祷,方可免劫。
这种事,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吴老太君就劝服了吴老太爷,一定要从子女中找出一人剃发出家入佛门。这种事情,本房的女儿自是舍不得,六房的也挑不出,因为吴六太爷说了,他已经有一个女儿当道姑去了。最后只从八房挑了一个出来,只因那吴八太爷在宗族里说不上话,只能含泪舍了一个亲生女儿。
因着这事,吴老太君一直对自愿出家当尼姑的吴家女孩儿打心眼里喜欢,她喜欢吴珍宝,就是因为吴珍宝投其所好,经常陪她念念佛经。这一日听高氏和苏氏过来说,吴珍容竟然也有出家的打算,而且还是拗了性子宁可坏了身子也要出家,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吴珍容。
吴珍容哪里知道高氏和苏氏把她的事只说了出家的那一半,而为什么要出家的那一半却隐瞒了,所以才不知就里,被吴老太君的和蔼弄得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陈氏已经乐呵呵道:“果然是我嫡嫡亲的孙女儿,这么有孝心,让人喜欢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吴珍容是庶出,当然配不上嫡嫡亲的孙女儿这一评价,但是陈氏是有眼色的,知道吴老太君这会儿正是喜欢的时候,她自然是锦上添花,高抬了吴珍容一把。
“就你有好孙女儿,真让人羡慕的……”吴老太君笑咪咪的,从手腕上脱下一串檀木佛珠,亲手给吴珍容戴上,“五丫头,你有这片心意,便是好的,只不过我们吴家有头有脸,哪里能让女儿一个个全都当姑子去,传出去,那些不知就里的,还当我们吴家连个姑娘都养活不了呢。”
杨曼听得一头冷汗,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一瞥高氏和苏氏,却见她们都是一张笑脸,不禁便有些寒毛倒竖。她敢肯定,这是高氏和苏氏在算计人,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看出到底要怎么算计法。
不过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只听吴老太君又道:“你既已发了愿,要出家为尼,这个愿不还是不好的,须知佛前不打诳语,不如这样吧,便让你的贴身使女代你出家,这也是大户人家常用的法子。”说着,她瞅了怡兰一眼,“我瞧这丫头好模好样儿,风骨也有些像你,代替你出家再合适不过了。”
狠,好狠!
杨曼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见怡兰瞬间白了脸,尖叫一声:“不……”
苏氏猛的上前一步,抽了她一巴掌,道:“闭嘴,老太君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跪下谢过老太君。”
大户人家的女儿,轻易是不能让她去出家的,更不会轻易许嫁。真的发了出家的愿,一般也是用使女代替,因为,这些女儿,都是利益交换对象,尤其是像吴家这种源远流长的世家,千百年来,吴家之所有以能长流不衰,甚至成为江南第一望族,就是因为有一张通过历代联姻交换而来的关系网,他们抱成一团,盘根错节,将自己的根深深的扎在这片大地中。
像之前的那两位姑奶奶,都是特例,是不得不让她们出家。正是因为已经损失了这两个女儿,所以吴珍容这一个,才更加不能去出家为尼了。损失一个女儿,便代表损失了相当一部分利益,这和普通百姓家的观念不同,普通人家管女儿叫赔钱货,因为出嫁的时候是要倒贴嫁妆的。
“不……不……姑娘,救救我,我不要出家……不要……”
怡兰大声尖惊叫着,可是吴珍容这会儿根本就不敢出声,她并不笨,这时候也已经明白过来,可是她什么都不敢说,吴老太君的威严在吴府里是至高无上的。
难道吴老太君是在借怡兰震慑自己?吴珍容思来想去,她没想到高氏和苏氏只说了一半的话,还以为是吴老太君用这个法子在警告她。如果换作之前,也许吴珍容的拗脾气发作,真就不管不顾一心要出家了,可是这些日子她一边养伤一边反思,再加上杨曼那天跟她说的话,让她也渐渐有些清醒了。
没错,吴珍容实际上,就是犯了单相思,人家柳永柳七先生压根就不认得她,是她自己沉侵在柳永的诗词里无法自拔,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就算不能嫁给柳永,她也要找个跟柳永差不多的男人,所以她才对吴老太爷要安排她的婚事反弹那么大。
眼见吴珍容只是垂着头不出声,怡兰的尖叫声更加响亮:“老太君……老太君,我不出家……姑娘也不是真心想出家,她是要……”
啪!
苏氏又是一记耳光打了上去,打得怡兰偏过了脸,嘴角也惨出了血。
“来人,把她拉出去,在老太君面前叫叫囔囔,成何体统。”
马上进来两个仆妇,一左一右挟住怡兰,顺手还捂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出来。
吴老太君这时才笑了笑,道:“这丫头,还欠了些□,不够稳重,但愿将来受佛法熏陶,能改一改性子,也不枉我们爱护她一场。”
杨曼只觉得自己的背心都被冷汗打湿了,老太君就算是有些耳背,也不会没有听到怡兰的尖叫,可是她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还是这样一副慈爱模样,甚至还拍了拍吴珍容的手。
“五丫头,你与那低贱的丫头不同,要稳重,要端庄,时时都要记着自己的身份,谨守本分,才是做女人的道理。”
“是,老太君,珍容知道了。”吴珍容的声音都在微微打颤,她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之前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这时醒悟过来,便觉得全身都在发颤。
“好了,我也不多待。”吴老太君在仆妇的搀扶下站起身,环视了屋子一眼又道,“这屋子朝北,怪不得一进门就阴渗渗的,我才坐了一会儿,就觉腿骨有些酸疼,怎么能让五丫头养身子。明日,就让五丫头搬到我院里,随我念念经,自有菩萨护佑她。”
“是。”
高氏、苏氏还有杨曼齐齐弯腰应声,至于她们心中是什么滋味,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归来
终于,送走了吴老太君,杨曼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心里也跳个不停。吴老太君太厉害了,不用怒色厉声,随便几句平常话,就能让人打从心底里露怯发寒。难怪自从吴老太爷过世之后,六房也没能骑到长房的头顶上,她敢说,就算是吴六太爷,也要对这位老太太忌惮七分。
不过,阿弥佗佛,总算都走了。
杨曼去了一块心病,直到内厅里对着观音像烧了几柱香才算完事。
过了五日,那怡兰果然被送出了吴府,走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好像已经认命了。
陈氏也见了朝芙夫人一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反正出来的时候,朝芙夫人的眉眼间颇有些不太愉快,隔了一日就将怡兰的两个哥哥、也就是在她手下做事的两个小管事给调得远远的,再也没让回来。
后来,高氏曾经在私下里略略对杨曼提了一提,说是这个使女在府外已经有了相好的,是个挺有才华的穷秀才,她做着有朝一日想当夫人的美梦,唯恐吴珍容一嫁,她就要跟着当陪房,因为串唆着让吴珍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寻求一个如意郎君,去争取婚姻自由,因此闹出了要出家这一档子事,她只求能拖一拖时间,就可以趁这个机会请求放自己出府嫁人,至于之后吴珍容会嫁给什么人,她却不关心了。一位大家闺秀,再怎么着,也不会嫁得比她差的。
杨曼只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像不出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当初她只隐约觉得这个使女不太安分,想让高氏将她放出府去而已,却万万料不到,怡兰竟然有这等心计,又是这等的心高,为了圆自己的夫人梦,居然敢连自己的主人也敢算计。
有的时候,女人,尤其是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真的很可怕。但却又不知道,那位将怡兰放到吴珍容身边的朝芙夫人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吴珍容的事情,她知道吗?知道多少?有否在其中推波助澜?
大家族中的事情,往往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可怕。杨曼只能抛去那些杂念,最终她还是为吴珍容争取婚姻自由而失败的事情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吴珍容在松寿院里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吴六太爷也顺利给她订了亲,男方是绍兴府的李姓大户,恰巧有个庶子年龄合适,而且跟吴宜是同科进士,私交还算不错,当初吴宜就对这位李九郎提过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有才有貌,当时李九郎就有意求亲,不过吴宜心里有些嫌弃他是庶子,因此含糊过去了,这时因为吴珍容闹出了这档子事,虽然府里人都守口如瓶,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外面,因此也不能慢慢挑了。
吴宜把这个人选对吴六太爷一说,吴六太爷当场拍板,让吴宜亲自去了一趟绍兴。两下来往,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家世,于是这事就这么成了,婚期定在中秋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八月十八。但是五月初五就要下定,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天,吴珍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两件让杨曼措手不及的事。
头一件事是她终于又多了一个“才女”的名号。
经过吴顼的宣传,“三字经”事发了。那位据说很有名气的朱老夫子无意间听到吴顼念了几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之后,拿着板子逼小家伙把“三字经”全文默写出来了,且不论小家伙的那一手蝌蚪字有多难看,但只看内容,就让朱老夫子连打他板子都忘了。
“蒙学之幸啊……蒙学之幸啊……蒙学之幸啊……”
据吴顼小家伙回家后的说法,朱老夫子拿着他的蝌蚪字就这么念叨了一个下午,居然还时不时抹几下眼角,把小家伙乐得差点没在地上打滚。
几天之后,“三字经”就传遍了无锡所有的蒙学馆,而且还有向外迅速蔓延的趋势。
杨曼听说了之后,只能傻愣愣的坐在书房里,日记本摊在面前,却不知道怎么写好。难道要她写上终于做了一回文坛大盗不成?她也不是有意的啊,谁知道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三字经”呢,她还一直以为,“三经字”和“千字文”、“百家姓”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呢。
当然,更让她汗颜的是,她教给吴顼的“三字经”是不完全版本,因为她自己就没记全,有一些还是她胡编着补上去的,也记不清有没有宋代以后的典故,实在编不出来了,干脆就跳过去了,所以这一版“三字经”的最后一段,其实是有些混乱的。
说起来,杨曼会背“三经字”和“千字文”、“百家姓”,这其中还有一段趣事。
那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参加了唱诗班,别误会,不是像教堂那种唱圣经的唱诗,她所参加的这个唱诗班的宗旨是:将国学发扬光大。
根据那位唱诗班班长的研究,音乐对辅助人类记忆有非常强大的作用,所以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将那些古人们文章、诗词,全部编成像圣经那种充满感染力的歌曲唱出来。
当然,中国古文、古诗词何止千万,要全部谱成曲子,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挑一些经典的出来,如李白、杜甫的诗,如柳永、苏轼的词,如欧阳修、范仲淹的文章,如“三经字”和“千字文”、“百家姓”这几篇千古流传的启蒙读物,当然,更少不了“诗经”,当时那位班长就放出豪言壮语,声称一定把“诗经”编成中国的圣经。
杨曼不会编曲,她原本负责的是在全市各大院校范围内推广唱诗班及国学,不过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她也经常性的充当试唱的那只小白鼠,虽然偶尔也有跑调之类的笑话发生,但是她的嗓音还算清亮,弥补了这一不足。唱多了,自然而然就全部记住了。
尽管大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诗词文章,但是多少还是能记得一些,尤其是“三字经”,三字一句,朗朗上口,跟那些拗口的诗词文章又分外不同,极容易记住,忘得也慢一些。至少到现在她还能记住约七成左右的内容,拿来应付吴顼这个小家伙是绰绰有余了。
文坛大盗。
斟酌了很久,杨曼还是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四个字,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出足够的自责和恶心。最后她伏案整整一天,写了一篇言辞肯切的信,让吴顼带给朱老夫子,在信里,她明确表示,这“三字经”并非她所做,而是幼时从他处读来,不敢担当“才女”这一评价,还请朱老夫子为之澄清,勿使他人误信,使真正写出“三字经”的人蒙于尘埃之中。
“三字经”到底是谁写出来的,现在也没人知道了,反正她只要推脱掉,求个自己心安便可以了。
朱老夫子收到信,不但不恼,反而对杨曼更加赞赏,又冠以一个“德高于才”的美称,意思是这个女人不但贞德,而且还很有道德,不冒认他人之功,不贪恋才女之名,虽不是才女,更胜才女。这让杨曼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回复,另一件让她吃惊的事又紧接着发生了。
吴宏回来了。
圣人曰
吴宏不但回来了,还住进了吴府,他没要吴坦之单独给他安排的院子,直接住进了吴宣的文启院。
这才刚走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杨曼纳闷着,扒着黄历看日子,好像最近没什么节要过啊,清明刚过,端午还差了一个月呢。
杨曼猜不出吴宏突然回来的原因,事实上就连吴宏自己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回来。
吴宏回到杭州,在自己的那座小庄园里和一些朋友煮酒论诗,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天气好的时候,还会驾一小舟,就这么在西湖上飘一天。突然间,他收到了吴克己从无锡写来的一封信,信里除了一些闲话,也略略提到了金胜和吴府的三个女人在鼋头渚发生了冲撞的事。
事实上,事情发生的时候,吴克己也在鼋头渚上,只不过当时他离得比较远,等他听说以后赶过去,金胜早已经走了,只有杨曼等人还在和里长说话,他见几个女人都没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凑过去,只是向旁边一些目睹了事情经过但还没有散去的人打探经过。
吴宏收到信以后,脸色极其难看,当下就向几个借住在庄园的朋友告辞,收拾行装回到了无锡。
回到无锡后,他并没有立刻去吴府,也没让吴克己知道,依然住在了槐树下,做了一些准备,然后去金府拜访了一次,虽然金府的人并不太欢迎他,但也没怎么给他难堪,算是在礼数范围之内招待了他半天,遗憾的是,吴宏没有见到金胜,据金府的人说,是跟几个同窗好友往苏州去了,没有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吴宏冷着脸,在回槐树下的半路上,撞见了吴宣。
这个小子正一瘸一拐的在街上走着呢,一看见他就喜出望外,拦住他不让他走,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招呼我一声。”
吴宏皱眉道:“你拦着我做什么?还有,你的脚怎么了?”
吴宣尴尬的摸摸鼻子,脸色微微一红,然后又嘻皮笑脸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跌。对了,二哥,我正要去参加谦然兄办的诗会,地点就在前面的半月楼,你既碰上了,陪我一起去吧。”
吴宏眉头更皱得紧了,冷声斥道:“那等风月之所,办的什么诗会,不去。”
“二哥……”吴宣死死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听说柳七先生今天也会来呢,还带着他的花魁娘子顾惜儿,那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二哥你难道不想见上一见?”
吴宏正想推说没兴趣甩开这个缠人的弟弟,不料吴宣突然愣了一下,像是才发现似的,惊问道:“二哥,你怎么从这个方向过来,那儿可是金府的地盘啊,你就不怕金胜那混蛋找你的麻烦……哦,对了,金胜不在无锡,嘿嘿嘿,二哥你还不知道吧,上次金胜欺负嫂嫂,我差点就拿着棍子杀上他家了,哼,算他跑得快,不然我带着人天天埋伏他……”
事实上,金胜倒不是被吴宣吓跑的,而是撞船那件事,让金老太爷也挺生气的,何况还被吴坦之亲自找上了门要讨一个说法,虽然吴坦之本人的性格没有当年的吴老太爷强势,甚至连他的大儿子吴寅都不如,但吴家毕竟是江南第一望族,是无锡城实际上的龙头老大,因这件事金家确实理亏,又为了给吴家一个面子,金老太爷不但让金家的女人亲自上门送礼,还把金胜打发到苏州去了。
也算是阴差阳错,让金胜逃过两劫。一是吴宣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是真的有打算找人埋伏金胜的;二是吴宏今天上金府,也是抱着揍得金胜生活自理不能的打算的。
听吴宣提起这事,吴宏倒是心中一动,有心再多听他说几句,于是就顺水推舟,由着吴宣边嘀咕边将他拖进了前面的半月楼里。
半月楼是一间清馆,用宋时的话来说,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不卖身,平日里只和一些文人雅士清谈,写写字,作作诗,弹弹琴,论论文,闲着的时候就讲讲深红浅白风月无边,高尚的时候就谈谈庙堂江湖忧国忧民。放在后世,其实也就是一间高级妓馆而已,只是人家卖的不是低级的□,而是高尚的情操和悠闲的氛围,反而有点像西方的xxx俱乐部或者xx沙龙一样的性质。
原本这间半月楼不叫半月楼,而是叫双月楼,里面住着一对双生姐妹花,姐姐叫望月,妹妹叫照月,两姐妹十五岁的时候就艳名远播,撑起了双月楼,谁知好景不长,一年半后,照月娘子得病而死,望月娘子伤心之余,呕血写了一篇悼文,文采斐然,情深意切,其中有一句“月失其半,若鱼失其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于是就将双月楼改成了半月楼,后有的人感于其姐妹情深,往来倒比以往更勤。
这几日,半月楼相比往日,更热闹几分,别无他因,正是柳永携顾惜儿来到无锡,目前暂住于半月楼内。
话说上元节前,柳永就来过一回无锡,当时是跟莫娘子在一起,后来莫娘子随梅花坊回到杭州,他也回到了苏州,直到选秀完成,无所事事之余,恰逢顾惜儿有意前往太湖一游,柳永自告奋勇,就陪着顾惜儿来了。
若说望月娘子是艳名远播,那也只限于无锡周围一带,与顾惜儿比起来,还差了一个档次,这位顾惜儿,今年才只有十八岁,可是却于去年江南群花会上一举夺魁,号称花魁娘子,柳永还专门为其写了一首词,有好色之徒自从一见顾惜儿后,就神魂颠倒,遂称为江南第一美人。
既然是美人,自然有美人的高傲。顾惜儿一到无锡,那些惯于行走在风月场中的人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先后便有无数请柬递到了半月楼里,但是被顾惜儿一一回绝。她的回绝不但没让那些人失望,反而更加想要见顾惜儿一面了。
这顾惜儿摆足了架子,也就不再拒绝,算是答应这些人见一面,但是怎么见,又有讲究了。像她这样名震江南的花魁娘子,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见了,要有个名头,而且这个名头还不能她自己出来顶,最终,她找到了一个代言人。
刘谦然,柳永上次来无锡结交的一个朋友,由他出面,在半月楼办一场诗会,顾惜儿则算做应邀出席。其实柳永和刘谦然还算不上太熟悉,但是一听是顾惜儿的意思,刘谦然二话不说就答应当这个出头鸟。
说起这位刘公子,其实在无锡也是有些地位的,无锡地界上的几个豪强世家,除了吴金二府之外,第三个就要属刘府了。刘谦然,是刘家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下一位继承人,在这些名门公子中,除了吴宣和金家的嫡长子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出面。
只不过吴宣家教甚严,虽然他那个惯于走鸡斗狗玩弄烟花的堂哥吴宵对顾惜儿很是垂涎,几次怂恿吴宣出面主持这个诗会,但都被吴宣拒绝了,参加诗会是一回事,主持诗会就是另一回事了。
吴宏被吴宣死拖活拽的拉进半月楼的时候,这栋雅致的小楼外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去的,刘谦然总共只发出了十八份请柬,但是围在半月楼外至少有一二百人,里面就有吴克己在内。
显然,这位喜欢蹭逍遥的友人,同样也喜欢美人,只是他身份不够、才名不够,没有收到请柬,这才挤在人群里眼盼盼的看着有没有机会蹭进半月楼内。这时一眼看到吴宣拖着吴宏过来,吴克己马上就扑了上来,也不说说话,就冲吴宏挤眉弄眼,然后拂拂衣裳,毫不客气的跟在吴宏后面,大摇大摆往前走。
吴宣看了,哭笑不得:“你、你谁呀?”
吴克己嘴巴一撇对着吴宏道:“问他。”
吴宏冷着脸,直接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吴克己闻言,差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忙道:“好你个吴宏,有了美人就不认朋友,你、你、你快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算我吴克己没长眼睛,交了你这么个没人性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吴宏来了无锡,但吴克己却知道,这家伙人一来,肯定就住在槐树下。
吴宣也不是没有眼色,这时也知道吴宏和吴克己肯定是认识的,一听这话,却正中下怀,笑道:“那可好,二哥正好搬到我院里去,我们兄弟多少年没在一块儿了。”
“不行,那我上哪儿蹭逍遥去。”吴克己大声反对。
说闹间,三个人已经走到半月楼的门口,吴宣出示了请柬,很顺利的进去了。后面有人看见吴克己蹭上了,也有认识他想上来攀交情的,但是吴克己知道一张请柬只能带两个人进去,慌得连忙摇手声称不认识那些人,把吴宣乐得直笑个不停。
“我还以为二哥的朋友都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也有见色忘友的。”这小子一得意就胡乱调侃起来。
吴克己本人倒是无所谓,反而颇为得意的回了一句:“圣人曰:食色性也。”
吴宏板着脸,给了他们两个恶狠狠的眼刀,连说教的力气都没有,事实上,他的心思还放在杨曼那件事上,刚才他好像听到吴宣提了一句,高氏让他过几天要陪杨曼去茶楼盘帐,也就是说金胜那件事后,吴府的女人外出,必须有男人陪同。
他动心了,不管吴克己和吴宣两个人怎么胡说八道,他的脑子里已经认真的开始考虑是不是搬回吴府去住。
60流觞曲水
且不论吴宏的心思,见又有人进来,半月楼里已经有两个婢女迎了过来,将三人带入花厅内。花厅的摆饰十分清雅,两边墙壁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挂着几幅书画,无一不是精品,别的不说,光是其中一幅吴道子的孔子行教图,就足以让人细细品味了。
花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宋时已经有了坐椅,一般人也都习惯于双足垂地坐在椅子上,但是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下,像古人一样席地而坐,是一种崇尚复古的表现,也是文士风雅的一种象征。可以说,复古,不仅仅是后世人们对中国灿烂的古文化的一种追求,在宋时,也有同样的意义,只不是后世人们的复古,一般指是汉唐时的礼节、服装等,而宋时的复古,指的是周礼,也就是孔夫子一直提倡的那个周礼。
像眼下这个诗会,坐在椅子上,明显就不如像古人一样席地而坐显得风雅。所以,现在满花厅的人其实都是坐在地上的。
“原来是流觞曲水。”吴宣坐下来后一看便失笑道。
花厅的中央,人为的挖了一道回环弯曲的水渠,一共有九道弯,水渠内清泉汩汩,底部是一层光亮的鹅卵石。每道弯口两边各安一席,因而共设了十八席,每一席上,少则一人,多则三人,旁边各有一个侍女执壶而立。在水渠的顶端,单设了一席,那就是主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刘谦然、柳永、望月娘子和顾惜儿坐的。不过现在是空的,人还没来。
“看来是我们来早了。” 吴克己哈哈笑道。
这话音还没落呢,突然从左厅隔间内传出一阵飘缈的乐声,夹杂着环佩琅当的脆响,转出了二男二女。男的不提他,自然是刘谦然和柳永二人,真正吸引大家注意的还是两位女子。
走在前面的盛装女子,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很熟悉,她就是半月楼的主人望月娘子,自十五岁成名起,已整整过去五年,望月娘子如今正值双十年华,虽已无当年的清纯,但艳光更盛。她是很会打扮的,凤目丹唇,眉不点而黛,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妩媚风情。
顾惜儿的打扮要简单一点,她是客人,在衣着发饰上不能压过主人去,脸上甚至没有扑粉,但是她的肌肤白嫩胜雪,五官精致如画,的的确确是天生丽质,即使不打扮,也是个无可争议的美人。不过说不打扮,也不完全正确,顾惜儿虽然没在脸上做什么打扮,但是额间却点了一朵梅型朱砂,显得明艳动人。而且她身上穿的是唐装,领口压得很低,露出一方绛色抹胸,衬着雪白的肌肤,勾得男人们的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根本就不用比,望月娘子完败。
顾惜儿一双杏眼盈盈扫过水渠两侧,只见男人无不露痴迷之态,她含蓄的一笑,和望月娘子一起,对着众人盈盈一拜。
刘谦然出来说话了,清清喉咙道:“蒙各位兄台赏脸,来参加这个半月诗会,惜儿小姐初来乍到,尚不认识各位,不如大家自己介绍一下吧。”
这可是表现的机会,一干公子哥儿们、自认风流的才子们哪有不懂的,纷纷抢着起身说话,一时间花厅内竟然嘈杂得像集市。
望月娘子轻笑一声,道:“惜儿妹妹好大的魅力,别急,都别急,就按各位的座次,一个个报下去。”
很不幸,坐在最前面的,正是吴宣这一桌。本来应该吴宣先自己通名,但是吴宣想着吴宏是他哥,做弟弟的当然不能抢在哥哥前面,而吴克己是蹭进来的,虽然急得恨不能立刻站起来,给顾惜儿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但是他总不好抢在正主儿前面。
而吴宏,不好意思,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清水环渠,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于是,望月娘子的话音一落,花厅内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冷场。
好在吴克己有些急智,连忙站起来,打个哈哈,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吴家六公子吴宣,这位是他的兄长吴宏,在下吴克己,亦为吴姓旁支……”
然后就是一段赞美顾惜儿的话,反正是说得天花乱坠,还很不着调的当场作了一首打油诗,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算是将这个诡异的冷场给抹过去了。
这下子,丢脸丢大发了,吴克己讪讪的坐下来,虽然有些恼恨吴宏造成的冷场,可是看这家伙魂不在身的模样,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反而暗自还有点得意:虽然不是什么好印象,但总也算得上是让惜儿小姐印象深刻了。
没错,顾惜儿确实是印象深刻,不过不是对吴克己,而是对吴宏。之前她看吴宏垂着头,还以为是这个男人腼腆,直到冷场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美人当前,他竟然视若无睹。
“二哥,都怪你了。”
吴宣面皮嫩,出了这样的岔子,觉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忍不住推了吴宏一把。
吴宏这才恍然若醒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吴宣,蓦然道:“六弟,明日我就搬去和你一起住。”
“啊?”
顾惜儿这时才看清楚吴宏的模样,眼睛顿时一亮,好一个俊美的男人,她在风月之中也有两三年了,见过的风流才子不知多少,单论模样,吴宏绝对是顶尖的,只是不知才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