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5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 作者:
的妯娌、小姑子分别见了礼,她们也还了礼,才算完事,杨曼就在高氏身边坐定,吴顼这小家伙待不住,从高氏那里拿了几块点心,早跑到外面和使女们玩捉迷藏去了。 从杨曼坐的这个位置来看,也可见高氏对她的喜欢,要不然她一个晚辈,怎么能坐在两位婶娘的前面。
这时高氏又道:“谁带了黄梅花儿进来,这香气时有时无,使着劲儿闻又闻不着了。”
一台戏
朝芙夫人立时便笑道:“可不是嘛,这黄梅花儿的香味最是勾人,想闻的时候闻不到,不经意了,又盈香扑鼻。”
“就是娘子这张嘴最会说。”苏氏笑着接了一句。
朝芙夫人是如夫人,如同夫人一样,但到底不是夫人,虽然下人们喊她一声夫人,但是像高氏、苏氏、方氏这些名正言顺的夫人们,是不会称她为夫人的,只叫她一声娘子。苏氏和朝芙夫人本来就不对付,因而她接的这句话,听上去是说朝芙夫人嘴巴灵活,其实是不含什么好意思的。
春桃这时捧着花瓶站在三道门的帘子外,隔着帘子,花香气透不进来,但是时不时有使女往里面递茶,掀起帘子时,香气就顺着风透了进来。
其实这花香是杨曼进来之后才有的,谁不知道是杨曼摘了花儿来,只不过高氏没有点明,朝芙夫人平素又机灵,便顺着高氏的口风说了下来,明着是赞花香,其实是赞杨曼呢。
杨曼轻轻一笑,道:“这是我路过后花园的时候,顺道摘了来的,怕这暖阁里闷得慌,给大家伙儿透透新鲜来着。”
说着,她拉高声音喊了一声“春桃”。
春桃在帘子外面听得分明,清脆的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走进来,将插着黄梅花儿的花瓶摆在高氏旁边的几上,道:“祝老夫人吉祥如意。”
“哟,看这丫头,往日里老实八交的,不见她多说半句,这才跟了曼娘二三年,嘴巴就这般甜,真跟抹了蜜似的。”高氏笑得合不拢嘴。
她这哪里是在夸春桃,拐着弯还是在夸杨曼呢。没办法,谁让杨曼有太多的本钱让她夸呢,不夸岂不是浪费了。高氏对这个儿媳妇可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只可惜福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让高氏对杨曼更是怜惜,一逮着机会就要夸几句,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什么似的。
显摆,这就是实打实的显摆,杨曼表面上谦虚的低头,心里那个乐开了花,高氏越显摆她,就证明她越出色,咱当不了绝代美人,也当不了气质美人,当个贤惠美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明显,杨曼这是有点得瑟了。
苏氏笑道:“这是嫂子有福,捡了个好儿媳,哪像我家的……”她斜了斜眼,瞅了陆氏和王氏各一眼,才又接着道,“一个整日里闷不吭声的,让她做点什么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另一个嫁进来时间还短,倒是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就是在家事上,还算个明白人。”
她倒是没有指责王秀娘什么,毕竟对这个二儿媳妇她还是满意的。
陆氏,闺名一个茜字,生性就比较懦弱,这会儿听到苏氏提起她,脸垂得更低了,当真是一丝气儿也不出的。
王秀娘瞥了陆氏一眼,道:“嫂子这才像个闺中人呢,哪像我呢,生来就是个爱管事的性子,哪天要是做错了事,婆婆不要骂我才好。”
听到这话,高氏便笑了,道:“管事才好,将来也可以帮你婆婆多分担些,曼娘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管事这脾性,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看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天天操心。”
说到这里,几个女人都笑了。只有朝芙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她这个如夫人明显是被夫人集团排除在外的,不过她仍是插嘴道:“曼娘不爱管事,便更要让她多做些事,让她不得不管才好,省得每每看她清闲,便叫人眼红。”
杨曼马上道:“婆婆正当盛年,合该着多管些事才对,我还年轻,哪里懂那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想要像婆婆这样,什么事情到了手上都一眨眼就摆平,那还得多学几年,早着呢。”
“这孩子……”高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什么盛年,都是老太太了……”
杨曼脑门后面全是黑线,高氏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按后世的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咳咳咳,反正绝对是盛年,高氏要是老太太,那她是什么,中年妇女?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可以嫁人了,四十多岁的确称得上是老太太了,但是在杨曼的心里,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绝对绝对是正处于人的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所以说,杨曼刚才的话,可全都是心里头的大实话,绝对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
她们这里说得热闹,底下几个小姑子倒是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努力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杨曼瞧着都替她们觉得累,陪着高氏笑语了一阵,便又道:“婆婆,我可不听你们聊那些家长里短了,你们坐,我和妹妹们一边玩儿去。”
“就知道你嫌我们烦了,去吧去吧,这里有几个丫头都难得来一趟,你与她们多亲近亲近也好。”
高氏指的是方氏的三个女儿,她们当初都随吴显之去了通州,也是过年才回无锡一趟,和杨曼并不亲近。
杨曼笑着站起来,拉起那几个小姑子,对长辈们福身一礼,便聚到屏风隔开的小间去了。那边,王秀娘犹豫了一下,便拉起像个小媳妇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的陆氏,向几个长辈道了一声罪,随着杨曼一起去了旁边。
“唉,可算是能舒舒手脚了……”吴珍珠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群小姑娘们围在一起,纷纷活动起手脚,可见刚才已经装模做样坐了不少时候,手脚都坐僵了。
王秀娘噗哧一声笑,道:“几位妹妹可得谢谢你们大嫂子才成,亏得她好心,把你们全部拉过来。”
“是,来,姐妹们,我们给大嫂子行礼。”
吴珍珠嘻笑着,装做要给杨曼行礼。由这里可以看出,几个姑娘中,要属这位七姑娘的性格最活泼开朗。像五姑娘吴珍容,虽然比她大两岁,可是言行举止,却沉默寡言多了,要想了解这位妹妹的性情,光是聊天是聊不出来,得看她写的诗词,她的心事,全都在她的诗词里。
奈何杨曼是个不懂诗词的,谁让她是半路穿越过来的,古文功底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这里面随便挑个女人出来,都比她强,所以对这位五姑娘,她只知道她有才名,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个有才法。
“好了好了,我也不受你们的礼,别你们的新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七妹妹,十妹妹,还有十一妹,今天还是你们第一回见着三嫂子吧,得要见面礼,可别让她唬弄过去了。”
她一句话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王秀娘身上去了。
迟到的原因
方氏带着三个女儿是昨天才赶到的,所以的确还没有见过王秀娘这个新嫁娘,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王秀娘立刻道:“见面礼早备下了,回头我让人给三位妹妹送过去,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图个新鲜好看,可不许说不喜欢啊。”
“三嫂子送什么,咱们都是喜欢的。”吴珍珠领着两个妹妹,笑咪咪的向王秀娘道谢。
几人正说着,便突然听见外面有个养娘喊了声:“九姑娘到了。”
原来吴珍芍来了,这次吴密没有跟过来,不知道是在外面玩,还是根本就没过来。
杨曼她们还躲在屏风后面没出去,就听见外面高氏说道:“九丫头今儿可来晚了,你嫂子和姐姐们都已经到了,先前还问起你呢。”
吴珍芍绞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道:“本来早该来了,可是小弟突然说肚子疼,因请大夫来瞧,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高氏顿时一惊,道:“怎么不早来报,请的是哪里的大夫?大夫怎么说,不成,我得亲眼去瞧瞧……”
吴珍芍倒似惊得更厉害,连忙道:“不、不妨事,小、小弟昨儿贪嘴,多吃了点,曹安请来的是张伯堂大夫,给小弟开了一贴消积的药,说是服过就没有事了,这会儿小弟已经睡、睡下了。”
似乎是紧张太过,她说话都结巴了。
高氏听了,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原来是张大夫,他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说着,她转头对身后一个婢妾道:“你去山中居照顾着,有什么事你立刻来报,十郎这次无事便罢,若有什么长短,便问你的罪。”
那婢妾福了福身,自去了。
然后高氏才对吴珍芍道:“九丫头,你娘既然把你和十郎托给了我,我便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的,总不会辜负了二弟妹的所托,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报予我知道。”
吴珍芍连忙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缓了缓,高氏又道:“看你紧张的,小脸都白了,罢了,你到旁边陪你嫂子姐妹们说话去吧。”
“侄女告退了。”
吴珍芍福身一礼,转过头才看到吴珍珠正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冲她招手,她连忙过去,看到屏风后面坐着一大票女人,马上嫂子姐姐妹妹的喊了几声。
“小孩子不能一次吃太多,他们不懂节制,只要觉得好吃就狠命吃,最容易撑着,下次可要小心了。”杨曼对她道。像她家的吴顼,那就是每日照着三餐吃,三餐之外,零食限量供应,绝对不会让他一次吃太多。
“妹妹知道了。”
吴珍芍坐到了吴珍容的身边,显然在场的吴家的一众姐妹中,她和这位沉默寡言的五姑娘关系最是要好。
吴珍容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安慰的冲她笑笑。便是这一笑,吴珍芍明显轻松了点。
姑娘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儿,到这个时候,杨曼反而不大说话了,只和王秀娘还有陆氏两个已经不是姑娘的女人坐在靠花窗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王秀娘有些眼色,看到这场面便心里有数了,杨曼在老一辈那里深受喜欢,但似乎这些姑娘们对她并不亲热,别的姑娘们就算了,怎么连吴珍宝都不怎么跟她说话呢,要知道吴珍宝与别的姑娘不同,她是杨曼的亲小姑子。
没过多久,高氏让人来喊她们,说是时辰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松寿院接老太君赴团圆宴。趁着大家都出去的工夫,王秀娘落后半步,拉了陆氏,低声问道:“嫂子,我看大嫂子也不是个冷淡的人,怎么和姑娘们不大说话呀?”
陆氏听她问,愣了半晌,才弱弱的道:“曼娘人是不错的,只是在姑娘们面前比较矜持罢了,姑娘们旦凡有什么事,她都是不闻不问的,所以姑娘们也不大去找她。”
王秀娘听了,若有所思,对杨曼不爱管事的性格又有了些了解。
亏得杨曼不知道王秀娘的心思,不然怕是要笑坏了。其实她不怎么和这些姑娘们亲热,主要还是怕露了馅,在小孩子们的面前,特别容易放松警惕,不像她在长辈面前,那是提了心思说话的。想当初刚穿越那会儿,她就忍不住调戏了吴宣小正太一把,幸亏吴宣跟她、哦不,是跟以前的杨小曼素来要好,虽然吃了亏,但也只在心里觉得奇怪,没有对旁人说起,否则杨曼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曼对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以外的小孩子都表现得特别低调和寡言,久而久之,这些姑娘也把杨曼当成了不爱说话不爱管事的大嫂,平时都不找她来玩儿,嫌她闷,有了事情更不会来求她帮忙,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亲热不起来。
至于杨曼,反正本来就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她一个半路穿越过来的人,跟这里的女人实际上很难有共同语言,这不是随便找个话题就能说得下去的,比如聊刺绣,杨曼一不留神就会把任何形象上接近于鸟类的动物全部说成鸭子,这让姑娘们听去了,大概还以为她是在讽刺她们绣工不好呢,再比如聊做菜,杨曼一想起回锅肉就口水直流,可是姑娘们是不可能知道猪肉的,最多她们只知道猪头是祭祀用品。所以别的不提,光是为了自己的口福,杨曼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经常往她的文魁院里跑,要知道,她可是经常把春桃打发了,自己和小雁还有吴顼三个人,躲在厨房里炖猪肉呢。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少不得是一场大麻烦。
唉,唯一能没大没小相处自然的,除了吴顼就是小雁,再加上她还要研究美容、研究膳食、研究花花草草,还要管理她名下的那一百来顷田地,还要到茶楼听八卦,这十年里,除了开头那段时间活得比较战战兢兢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她过得比谁都充实。
吴老太君
一众人浩浩荡荡到了松寿院,正跟陈氏聊得高兴,陈氏就是吴六太爷的继室夫人,在女眷里,除了朝芙夫人之外,就只有陈氏和吴老太君是一个辈分里的人了,所以陈氏没有到高氏那里去跟一众小辈们凑成堆,直接来了松寿院陪老太君说话。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朝芙夫人地位的尴尬,吴老太君和陈氏不待见她,打发她去高氏那里,而高氏等夫人集团表面是尊她为长辈,实际上也不怎么跟她搭话,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偏偏还要陪着笑脸,连杨曼看了都替她难过。不过杨曼能把那些姑娘们从长辈面前捞出来,朝芙夫人她就无能为力了,也只能暗自为她叹息一声。
这些女人啊,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弄得彼此对立而已。这种事情,从古至今,在本质上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都说吕后狠毒,可是戚姬抢了她的丈夫,戚姬的儿子还要夺了她的儿子的皇位,她不狠谁狠。别看陈氏在吴老太君面前挂着个笑脸,像个慈祥老太太似的,看吴六太爷一伸腿,她会怎么打发朝芙夫人。戚姬有个儿子,下场还那么悲惨,朝芙夫人连儿子都没有,有个女儿也是人家的人了。所以现在朝芙夫人死命的抓着六房的内院大权不放,把苏氏压得死死的,这些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她要是现在不多捞些,将来吴六太爷一伸腿,她可就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这时众人都向吴老太君和陈氏行礼,杨曼拍了拍脸颊,把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抛开,跟着一起行了礼。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行礼了,一溜儿人头,看得都眼花。”吴老太君笑眯了眼睛,脸上全是褶子,眼神在众人里面扫来扫去,一会儿便道,“怎么没见着十郎?”
说起来也奇怪,孙子辈里面,除了吴寅之外,吴老太君没一个喜欢的,吴寅夭折的时候,她差点没有哭瞎了眼睛,而且当年吴老太爷把杨小曼许给吴寅的时候,吴老太君是坚决反对的,理由是杨小曼身份太低。
这里要提一下,吴老太君娘家姓钱,极有来头,是当年吴越王钱鏐的女儿,也算得上是公主之尊,在宋太祖逼吴越王投降之后,公主的封号被撤销,改封郡君,后来嫁给吴老太爷,年纪大了,家里人都以老太君呼之,其实真正应该叫做郡太君。
正是因为吴老太君出身尊贵,所以对她最喜爱的孙子吴寅,也是分外下了心思,一心要给吴寅找个身份同样尊贵的女子为妻。当年杨小曼的出身其实并不算差,可是跟吴老太君就没得比了,所以吴老太君看不上她。
当然,吴老太爷要比自己的妻子现实多了,身份尊贵的女子不是没有,问题是吴寅自小就身体偏弱,那样尊贵的女子未必看得上他,而且当时吴寅年纪还小,婚姻问题没有必要这么早提及,何况杨家与吴家素有世交,把杨小曼收留做童养媳,也不失为万一之策,要是等吴寅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身份尊贵的女子愿意嫁给他,杨小曼也可以当小妾的嘛。
于是,杨小曼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成为了吴府的童养媳。她能成为吴寅的正室夫人,其实还多亏了吴寅身体不好,否则,哪里轮得到她。只是后来吴寅还是夭折了,吴老太君本就不喜杨小曼,也不喜欢使女生的吴顼,哪怕他是吴寅的亲生儿子。
这里面还有个小八卦,据说吴老太君那么喜欢吴寅,是因为吴寅长得极像她,而吴顼生出后却长得有点像高氏,所以高氏是极喜欢吴顼的。因为没有见过吴寅的模样,而且杨曼也不觉得吴顼有多像高氏,反而更像他爷爷吴坦之,所以她对这个八卦也只报着估且听之的态度记录下来。
听说吴老太君原还打算让杨小曼搬出吴府,给吴寅去守一辈子坟,谁知道杨小曼居然来了个上吊殉夫。这下子就连不喜欢她的吴老太君也不好说什么了,吴老太爷对杨小曼的厚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了。
所以说,杨曼能在吴府活得这么滋润,真的是要感谢杨小曼的那一吊的,不但为她赢得了美誉,还让她在吴府有了一席之地,又让她日后生活无忧,更博得了婆婆高氏的无限欢喜。
吴寅死后,吴老太君伤心之余,眼睛又哭得有些不好了,因此就把吴家内院的权力全部交给高氏,自己就在松寿院里养老,整日里剪剪花,拜拜佛,烧烧香,念念经,还有个陈氏经常陪着,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直到前些日子吴珍芍带着吴密过来拜见吴老太君,也不知怎的,一看到吴密,吴老太君就喜欢得不得了,连连说这孩子长得像吴寅小的时候。所以这会儿不见吴密小小的身影,吴老太君就问了起来。
高氏连忙上前道:“十郎昨儿吃坏了肚子,这会儿喝了药睡下了。”
吴老太君一听急了,敲着茶几高声道:“你是怎么照顾的,怎么就吃坏了肚子,莫以为他不是你的儿子,你就不上心了……”
这会儿旁人是不敢说话的,高氏一肚子委屈,却也没地方诉说,只能低头听着,不时还插一句“儿媳知道错了”。
吴老太君一阵急骂,抬脚就要往山中居去,众人连忙拦住,气得吴老太君大声骂道:“怎么着,孙子病了还不让我去看他,是不是要等他死了,你们才让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这话分量重了,吓得高氏几个为首的媳妇连忙跪了下来,后面一群年轻的媳妇们姑娘们也就跟着跪下了。吴珍芍更是害怕得微微发抖,毕竟是她没有看顾好小弟,只是这会儿大家都低着头,因而也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高氏道:“小孩子吃多了,腹中有积食,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已经请了张大夫去看了,说是喝了药睡一觉便好,儿媳先已派素心去床边守着,素心向来细心,有她在,十郎断不会有什么事。老太君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寿松院离山中居又远,等您瞧了十郎回来,这团圆饭的时辰就误了,可不吉利……”
她这边理由说了一大堆,旁边方氏和苏氏也帮着搭腔,好话说了一堆,吴老太君仍是气愤难消,反而连方氏和苏氏也骂上了,连一直没吭声的杨曼也莫名挨了几句不是。
风波过
那边陈氏便从佛台前取了一串佛珠来,笑道:“我的老太君哟,多大点事,看把你急的,不过是十郎这孩子贪嘴,怎么怪起她们来了,要我说,这还是你的不是,要不是你昨儿让人给十郎送去一大食盒莲酥,他又怎么会贪嘴。快快,到佛前念几句阿弥佗佛,把那嗔气都消了,咱们好吃饭去。”
吴老太君一听这话,气倒是平了些,瞪了陈氏一眼,道:“往日里她们都当你是活世的菩萨,这会儿你也就会护着她们,护着便也罢了,偏还要说我的不是,到底竟是我害了我的乖孙儿。”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接过陈氏手中的佛珠,在屋东角供着的佛像前,默诵了一阵,再转过脸来时,已经是心平气和,见一众人还在地上跪着,便道:“都起来吧,这大年夜的,别说我要闹你们,实是你们平时做事,都有不当的地方,这一回不过是让你们警醒些罢了。”
高氏起来,陪着笑道:“老太君说的是,这也是儿媳有疏忽的地方,平时若是多嘱咐一句半句,也不会教十郎贪了嘴吃坏了肚子。”
吴老太君刚才对她严厉了些,现在一想也知道这事实在怪不得她,吴密毕竟不是她亲子,若是连吃点好东西都不让,传到外面,怕是要有人说她苛待侄儿。
因而便又道:“你这话又错了,防狼防虎哪防得老鼠偷嘴,你又不能把十郎时时带在身边,这件事,全要怪伺候的人,赶紧给我换几个稳妥尽心的,我看素心不错,平时伺候坦儿,便很是舒心周到,这段日子,便让她搬到山中居照应着。”
素心,便是高氏先前派过去的那个婢妾,在吴坦之面前还算得宠,吴老太君让一个得宠的婢妾去照顾吴密,已经是看重非常了。
高氏本来也有这个意思,这才派了素心去,因此一听这话,便连忙应“是”。
于是一场小风波便过去了。
众人齐拥着吴老太君,直往团圆宴去。杨曼走在后面,见吴珍芍一个人落在最后,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一边走一边还在绞帕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九妹妹,团圆宴上,可不兴哭鼻子的。”杨曼慢走几步,悄悄挨近吴珍芍,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吴珍芍吓了一跳,看是杨曼,才安了心,道:“大嫂子,都是我没照顾好小弟,害得几位伯母挨骂,让大嫂子你也受连累了。”
杨曼笑了笑,道:“这算什么事情,也值得你红眼睛,若是心里过意不去,明儿一大早,你头一个给她们拜年去,讨几个红包,还能让她们高兴。”
“这、这样成吗?”吴珍芍还是绞着帕子,不些犹豫不安。
“别的婶娘那里我不敢保证,婆婆那儿,我包你没事。”杨曼给她下了保证。
吴珍芍这才微微挤出一点笑容,低声道:“谢过大嫂子。”
杨曼平时是不爱管这些姑娘们的事的,不过今天是大年夜,若是被人看到吴珍芍红了眼睛,可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因而安抚了几句。
团圆宴安排在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叫做望年阁,杨曼曾经猜测这是不是展望新一年的意思,而且望年阁的楼层很高,大概又有年年高的意思,它的底层是悬空的,东西各有两排回旋九十度的楼梯直达上层。第二层才是真正的楼阁,不过建得很高,比平常的楼阁足足高了一半,四个角落用四根两个人双手合抱都圆不过来的圆木撑着,漆上红漆。因为楼层高,看上去整个望年阁就像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不过这时候,庞然大物里面灯火通明,高高的吊在屋顶上的,是一年才添一次油的长明灯。灯架是铜制的,整个形状有点像莲花,花瓣是用五彩琉璃拼成的,每一个莲眼就是一个灯盏。
这盏长明灯很名贵,最名贵的就是做成莲瓣的琉璃。在古代,琉璃号称五大名器之首,也就是说它比翠玉和金银还要名贵,最开始的时候,只有皇族王室才能使用,后来渐渐又流传为佛家七宝之一,等到佛教在民间普及之后,它也随着佛教流入民间,因为色彩斑斓,质感通透,深受人们的欢迎,成为了极为贵重的装饰品。可惜的是,后来蒙古铁骑入侵,很多技术都消失了,其中包括琉璃的制造工艺。西方人通过一些流传过去的琉璃工艺的皮毛技术,发明了玻璃,后来又把玻璃传到了中国,但是真正的琉璃制造技术,却永远失传了,到明清的时候,琉璃甚至成了传说和神话中才有的东西,西游记里,沙僧就是因为打翻了一盏琉璃灯才被贬下凡间,可见琉璃的珍贵程度。红楼梦里有个重要道具,就是林黛玉送给贾宝玉的琉璃灯,其实那个不是琉璃,应该已经是西方传入的玻璃了。现在也有琉璃,但是这种琉璃,已经不是古代文献记载中的琉璃,现代琉璃失去了那种通透感,完全不可和真正的琉璃相比。
杨曼曾经有一段时间想把灯上的琉璃扒一片下来收藏,可惜没那个胆子,在吴府内,这盏长明灯可以说是最贵重的物品之一,也就只有除夕夜才能一见,平时都是收藏在库房中的。大概目测了一下,那些灯盏不会少于五十个,因而照起来特别明亮。她曾经很八卦的打听过,这得要什么样的油,才能烧上一整年啊。后来,她才知道她是误解了长明灯的意思,其实这灯只在除夕这一天才点燃,一直燃烧到第二天,从旧年到新年,如果中途灯油未尽灯芯不灭,就代表来年一家平安无事,如果灭了一盏灯,就代表会有一个人过世。如果全灭,那么整个吴府恐怕就要恐慌了。
这不是典型的迷信思想吗?八卦过后,杨曼就再没把这个长明灯放在心上,最多只是眼馋一下上面的正牌琉璃。她虽然敬神怕鬼,但是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一笑置之的。
年夜饭
长明灯的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还挂着四盏大灯笼,形成了众星拱月的局面,就在这五盏明亮的灯下,吴家的男人们已经等候许久,看到女人们簇拥着吴老太君过来,吴坦之当先一步,和高氏一左一右,将吴老太君扶入了主位上。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族长不族长,只有晚辈和长辈,吴坦之对着吴老太君拜了一拜,道:“母亲,儿子给您磕头了。”
吴老太君有三个儿子,吴坦之是长子,吴隐之是次子,这会儿绊在苏州不能回来,吴显之是三子,当年赌气离开家门去了通州,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有方氏时不时过来,代表吴显之来维系和吴家的关系。所以,现在给吴老太君磕头的,也只有一个吴坦之。
吴坦之磕过头后,六房的吴放之上前,先给吴老太君磕头,然后给吴六太爷磕头,这一辈儿的男丁都拜过之后,才轮到孙辈的男丁上前磕头。
杨曼自打进了这门,就一直垂目敛眉扮低调,这时才注意到,吴宏居然也在磕头的一众孙辈男丁中,顿时又吃了一惊,忍不住暗忖:往日吴宏不但不参加腊八祭,连年也不在吴家过的,今年怎么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千年铁树开了花,吴宏竟转了性子,当起孝子贤孙了。
这个问题自然无解,莫说她不可能真的去问,便是问了,吴宏愿意不愿意回答还是未知数,所以杨曼也只能暗暗记在心里,准备回去把这个特殊发现写在她的《八卦闲话》里,题目她都想好了,就叫做《景佑年末吴府十大不解之谜——吴宏的改变》。
最后是吴顼这个重孙辈的上前磕头。吴府有两个重孙辈的男丁,另一个是陆氏所生的儿子,才一岁大,连路都不会走,所以没带过来。
头都磕过了,吴坦之站起来,对着吴府一众人等说了一大通话,听得杨曼昏昏欲睡,基本上处于有听没有懂的状态,原因无他,吴坦之说的是他早前拟好的祝词,通篇都是兮乎兮哉,有点屈原的离马蚤的味道,就凭杨曼只能背背三字经千字文的古文水平,想要听得懂,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这时候大家的反应就极是有趣,像吴六太爷,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下巴一点一点,也不知道是他听懂了在附和呢,还是根本就是在打瞌睡。而吴老太君和陈氏更有意思,一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嘴唇不停的蠕动着,看样子是在默诵经文,根本就不理会吴坦之。
朝芙夫人坐在吴六太爷身边,倒是挺正经的,只是神眼不太对,溜来溜去,杨曼一不留神就和她对了一眼,吓得连忙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去了。过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了,再偷眼四下打量,就见高氏的目光落在吴坦之的身上,那眼神要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方氏和苏氏则端端正正坐着,时不时对上一眼,有点用眼神交流的意思,至于她们在交流什么,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孙辈们也是形态各异,像吴宵就没个正形,半个身体几乎斜瘫在那里,他坐的可不是太师椅,后面没有靠背的,两边也没有扶手,杨曼就偷偷盯着他看了好久,十分奇怪他怎么坐出这个姿势的,换成她早就倒下去了。
吴宏……呃……杨曼的眼神才移到吴宏身上,吴宏就好像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杨曼这一惊,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立刻再次进入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因而没有看到,吴宏的唇角又一次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又过了一会儿,杨曼再次故态复萌,看向吴宣,就见这个家伙也没什么正形,光明正大的四下张望。吴宣今年六月刚过的成|人礼,头发挽了起来,戴了个玉冠,配着他俊俏的面庞,倒是很有点唇红齿白的味道,就是举止言谈间,还有点抹之不去的稚气,大概是历练还不足的缘故。
这时吴宣也看到杨曼在看她,马上冲她挤挤眼睛,有点调皮的味道,杨曼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对吴宣她倒一点也不怕,大概是相处的次数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很自然和谐。
再过去就是吴宜,端端正正的坐着,跟他的妻子王秀娘,倒真的是天生一对,连坐姿都有夫妻相。陆氏还是那副小媳妇模样,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其他各位姑娘们不管是什么性情,这会儿可都文静得很,一个个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哪怕已经魂飞天外,也要做出认真的模样。
这时候,吴坦之的祝词也念得差不多了,最后高声念了一句“康平岁月,国步龙腾,天地长春”,终于结束了这段催眠词。
然后,终于,上菜了。
真正的团圆宴开始了。这时隔壁的乐台里开始传出叮咚的乐声,夹杂着丝竹长绵的清音,又透着欢快,有点过年的喜庆味道。
宋朝的时候,不管大宴小宴,都要配乐的,这是属于宋朝人的风雅,和西方一些餐厅里那些拉小提琴或者吹萨克斯又或者弹钢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时代的菜式已经有了相当多的花样,除了在品种上还不如现代那么多之外,在做菜的方法上,几乎已经和现代差不多了。所以这方面就不多说了,只有几样菜比较特殊,那是团圆宴上必备的,没有这些菜,就不能被称为团圆宴。
头一个叫做安乐菜,听这名字就知道,这菜带着吉祥的兆头,听上去好听吧,套用赵丽蓉的语气,其实它就是一盘儿炒青菜,有没有幻灭的感觉?
下面还有呢。
下一道菜叫如意芽,猜出来没有,它就是那实打实的黄豆芽。
另外还有诸如芹菜之类的,都是有寓意的。
除了这些,像酒啊、蛋啊、糕啊等等,都不能按平常的叫法,在团圆宴上,酒要称做长流水,蛋要称为大元宝,糕要称为步步高,还必须要有一盆鱼,这鱼是摆在桌上给人看的,绝对不能伸筷子,叫做年年有余,如果有人动了筷子,来年就什么也没了,不吉利的。
菜都是好吃的,除了那盆羊肉,杨曼吃得几乎泪流满面,为什么鱼不能吃啊,这桌上的荦菜,除了羊肉就是鱼了,哦,还有鸡蛋和鸡爪,这两样被杨曼自动无视了。
所以,每年的团圆宴,杨曼都被迫成了素食主义者,每每想起,都是一把辛酸泪。唔……等回了文魁院,开小灶去,她早就准备好了几斤五花肉,肥瘦相间,用慢火炖上一个时辰,慢慢熬出肉汁来,浸着那肉,别提多香了。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坡肉,只不过被杨曼提前带到宋朝来了,目前有幸品尝过的人,仅限于吴顼和小雁两个纯正的宋朝人。杨曼暂时还不打算把东坡肉的做法传出去,有没有人捧场先不说,她还想维护“东坡肉”的正版版权呢,等苏东城将来自己去发明吧,传到后世也是一段佳话,目前她只要悄悄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口福就够了。
守夜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结束,撤去饭菜,端上水果点心,还有茶水,接下来,就是让杨曼最最感到痛苦的了。
当然,事实上,守夜并不是那么无聊,吴老太君和陈氏先还聊聊天,到后来就完全就是在诵经了,像高氏方氏还有几个婢妾,可以凑成几桌叶子戏,男人们聚在一角,喝着小酒,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不过既然都是男人,内容也就可想而知了。姑娘们聚在一起,肚子没有墨水的,就绣绣花、做做女红,有点才华的,可以吟几句应景的诗词,还从隔壁乐台里叫了一个弹琵琶的乐伎过来伴奏呢。
说到这里,要提一下,在宋代,所有的诗词都是有相应的配乐的,尤其是宋朝,每种词牌都有一支曲子。杨曼最初穿过来的时候,听着还觉得新鲜,这些歌曲,因为蒙古铁骑的侵略,已经全部失传了,到后世也只能想像一下古人的浪漫歌咏,不过听多了,便不觉得稀奇了,说实话,杨曼觉得自己哼的那些民歌小调要有意思多了,因为变化多。
宫商角徵羽,中国古时的音律是五声,后世有哆来米发索啦西哆七个音阶,单就变化而论,显然七个音阶要有五声音阶的变化多得多,而且后世还有电子合成的混音。
当然,这并不是古人的音乐不好,而是在宋代,配合诗词而谱的曲子,还属于雅乐,也是就传说中的阳春白雪,必须要有点音律底子的人,才能听得出好来,而杨曼,她最多也就是哼哼小调了,她喜欢的是当时被人称为俚音的曲子,是那些流传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创作出来的民间小调,后来,懂得阳春白雪的人都死在铁骑之下,于是就只剩下了那些俚曲儿,成为了后来的元曲的雏形。
被普通人民认可的,才是真正永盛不衰的,这句话在这方面得到完美的体现,下里巴人生命力永远在阳春白雪之上,所以它们更容易流传下去。
让杨曼去体会这些雅乐的深奥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坐在角落里,敲敲核桃,磕磕瓜子,吃吃茶水,跑了几回厕所之后,她实在喝不下茶了,干脆就挪到高氏后面看她打叶子戏。
叶子戏就是后世麻将的雏形,杨曼原是不懂的,不过穿越过来以后,被高氏拉着打过几次,也就学了点皮毛,精通是谈不上的,蹂躏蹂躏新手还是能做到的。
看了一会儿,方氏推说累了要歇会儿,就把位子让给了杨曼。
杨曼当时就一脑门子冷汗,这一桌子可都是叶子戏的高手呢,方氏这根本就想害她输钱嘛。想是这么想,可也不能说不玩,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打了不过五圈,她已经输了快一贯钱,于是高氏便笑道:“你有多少钱,够这般糟踏,快去换回你五婶娘,跟你这样的低手玩儿,我们也觉着没意思。”
于是,杨曼赶紧千拜万托的,把坐到一边和吴珍芍说话的方氏给请了回来。
方氏一回来,便对高氏道:“向来知道你疼儿媳妇,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她才输了那么点钱,你便心疼了,着急把我请回来,也不怕这股子输气染到我身上。”
高氏道:“看你说的,我只是嫌她玩得不好,没趣罢了,若你怕沾了输气,那我也不担这袒护她的名头,一会儿你输的,全算我的。”
那边苏氏插言笑道:“说什么输不输的,不过都是玩儿罢了,不如大家重新换了座位,管他什么输气赢气,都抛了去,今儿谁输谁赢,各安天命。”
方氏马上接道:“这话有理。”
于是这一桌玩叶子戏的,便真个换了座位,重新玩起。
杨曼再不敢在她们身边待着,一边心疼她输掉的一贯钱,一边溜达到吴珍芍身边。小姑娘刚被方氏纠缠了一会儿,正松口气呢,见杨曼来了,又有些紧张,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反正闲着也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