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完结)第22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都是什么考题,上一届的解元是谁,哪里人氏等等。
乡试结束后,就是医徒子们登场,出师的标准千千万,公认的唯一标准就是拿到朝廷的医证,凭这东西才有行医资格,只有行医十年以上者才能参考太医院。但凡做大夫的,有几人不向往太医院呢。尤其是从知名医学堂出来的门生。
所以顾念不可避免地就听到街坊们在议论乡试之余,还在议论下一次的太医院考试,和安堂有没有人能进去。然后这个话题一发散,就变成了宫廷里有多少位和安堂的门生。再然后,就是别郡的知名医学堂都有哪几家,他们又有多少门生也在太医院,受朝廷器重的又是谁。
这种八卦难得听到,顾念也很留意收集,毕竟她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些药方,至今下落成谜。不排除是被有实力的同行暗中抢夺的可能性。
秦如栩在追查沉沙帮的线索,这个她帮不上忙,那她就盯着同行好了,柳青泉失踪的药方,哪怕是被人改头换面。也总有要露头的一天,得到药方的人不可能会将其隐匿,付了那么大的代价。就必须要赚回来,藏了一年,算上研究药方和药物试验的时间,耐心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就是不知道这首先露面的会是哪一类药。若是扔出中下品的药投石问路,市场上这种药本来种类和数量就多。很难引起别人注意。但若是上品药,那些保命的稀罕东西,虽能一下子吸引世人目光,但同时也把自身摆在了风口浪尖上。
这样算来,有实力这么干的,郡里郡外的数得出名号的医药世家都有嫌疑,包括本地和安堂。
但本地的可能性比较低,柳家灭门案本郡百姓人人皆知,即使推出这种药品的是一个知名世家,并且前期做好足够舆论铺垫。仍然挡不住百姓的胡思乱想。
那么,要让百姓们一心一意相信药品品质和出品人口碑信誉的,就只有外郡的医药世家。江南郡三江府七步县的柳家灭门案对外郡的百姓来说只是一件事过境迁的旧闻而已。不会有人惦记和警惕,就不会对药品销量产生影响。
而且凭着世家的名声。更能在本地官府的保护下,从容应对三江府派去调查的官差。
地方保护主义也是官场政治的一种表现。
任何事一旦牵扯到这个层面的政治,就意味着麻烦,哪怕是同一派系的官僚们,私下里多少也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更何况还是不同郡府的最高行政长官。
想到此,顾念深感无力地垂下双肩。
不论如何,先留意医药市场的消息吧,也许今年的药市上能听到些什么有趣的。
转过身,顾念继续她的忙活。
五月下旬,街上传来消息,后面玉府街和安堂分号的大门外贴出了喜报,今年他们医学堂参考医证的六名医徒子全部出师,名单上排第一的就是他们家的大公子宋亦柏。为了庆祝这一好消息,城里所有和安堂连续三天诊费和药费全部对折。
于是,那三天里,各家和安堂的生意都爆满,顾念到玉府街去买东西时,看到和安堂门外的队伍弯弯曲曲排了起码十余丈远。
购物返程的时候,听到路人已经开始议论,和安堂六个出师弟子,意味着今年将有六个新生名额,不知道到时的考试会有多难。
住在这一带的居民哪有好的读书条件,要考和安医学堂,起码要有连续十年的私塾学习,但这不妨碍他们聊一聊说一说。
不过对于顾念来说,她只知道一件事——宋亦柏现在有空了。
跨进街门,哑姑从厨房迎出来,指了指正房。看那手势,是有客的意思。
顾念淡淡地点点头,以为是包寄桃。
转过身,面对正房大门,看到坐在堂屋的人时,顾念突然觉得今天是不是老天爷开眼,特别眷顾她,那她今天得想点好事,对冲即将要应对的麻烦事。
客厅里坐着的正是宋亦柏。头上乌丝巾帻,身上杨柳绿的缵丝缎儿,水银袜儿黑丝鞋,腰上银线香囊,手上一把斑竹骨的洒金扇。
顾念满脸堆笑地走进屋,笑得跟朵花似地与宋亦柏打招呼问好。
宋亦柏收拢扇子,站起身,应对自如地回了礼,双方重新让座。
哑姑跟进来给顾念上茶,顺便把她带回来的东西拿进卧室。
顾念擒着盖子拨着碗里的茶叶,董之瀚上回拿来的四斤茶叶,她当然没有都做了茶叶蛋,那不过一时气话。拿来待客才更显品味。
呷了几口茶,补充了一下因逛街而流失的水分,旁边宋亦柏慢悠悠地摇着他的扇子,一派闲适轻松。
放下茶杯,顾念轻咳一声,脸上又是谄媚的笑,“刚在街上看见喜报了,恭喜宋公子了,哦不,现在得叫宋大夫了。这么大喜的日子。家里一定很忙,各种应酬吧?”
宋亦柏脸上带笑,摇着扇子,看着顾念不说话,等他作戏。
顾念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又被他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讪讪地收了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宋公子有话直说呗。”
“不作戏了?”
顾念嘿嘿干笑两声。转了转眼珠子,“我这随时有病人进来呢,宋公子。”
“那正好啊,我就想再看一回。”
“宋公子。偷师是不道德的。”
“那你收我为徒咯。”
顾念顿时一张囧脸,直直地瞪着宋亦柏。“宋公子莫开玩笑。”
“顾大夫,你不肯进和安堂,那只好我来就你。”宋亦柏气定神闲的模样,叫顾念吃不透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和安堂我真进不去,总共就没念过几本经典医书,你让我去考医学堂,你不如直接把我轰出城去的好。”
“哟,那可不行,你现在可是廖诚的心肝宝贝,秦如栩也对你青眼有加。把你轰走了,回头他小子回来了,找不着你。那我就惨了。”
顾念无话可说。
“诚伯那也就罢了,可秦如栩怎么会跟宋公子有关系的啊?他不是镖局的人咩?”
宋亦柏笑得意味深长。轻柔地道:“顾大夫,你是真不知道秦如栩的真实身份?还跟我作戏?”
顾念只有深呼吸的份儿,“宋公子,既然你啥都知道了,就别逼我了呗。”
宋亦柏眨着眼睛,换了一副无辜样儿,“我没说要你考我们医学堂的事啊,我只是顺道过来坐坐,看看你呗。”
顾念一个大喘气,“多谢公子惦念,公子不在家应酬,跑来看我,我受不起。”
“受得起的,只要你帮我做件事,就受得起了。”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顾念打起一万分的警惕。
宋亦柏看顾念如临大敌的样子,咂了咂嘴,“不要那么紧张嘛,又不是坏事。”
“公子先说事。”
“我说了,你就要应承下来。”
“那公子不必说了。”顾念想都不想,果断拒绝。
这下轮到宋亦柏没脾气了,“顾大夫,好歹听我说完是什么事嘛。”
“如果是医药圈子的事,公子不说,过几天,街上也会听说。”
“那不一样,街上传闻,哪有我这里的消息详实。”
“对我来说,街上传闻,比较安全。”
“这件事又不会害你,相反,还会让你名声大振,对你以后很有好处的。”
“我不搬家。”
“我们能先说正事吗?”宋亦柏死瞪着顾念,身为下一任家主,这点气势还是有的。
顾念果然被瞪得心慌,百般挣扎着,委屈不已地点了头,“宋公子请讲。”
“七月份有一场两年一次的医家大比武,届时城里云集郡内各科最好的大夫,唯一的参加条件得是郡内有户籍的百姓。”
“黑医也行?”
“这是黑医两年一次洗白上岸的机会,比武中获得头奖的黑医或医徒子,可以直接获得一张医证。”
顾念咋舌,“还有这等美事?”
“怎么样?心动了吗?”宋亦柏微微前倾了身子,扇子拢在下巴,眼里流光闪烁。
顾念又绷紧了肩膀,避开宋亦柏的灼人的目光,“宋公子,等官府贴出告示,街上自会传扬开来,我完全可以自己去报名。你亲自跑来通知我,你有什么条件?”
宋亦柏靠向椅背,扇子敲在手心里,“这比武只准医馆报名。”
顾念恍然大悟,“你要我加入和安堂的队伍?”
“我这叫先下手为强。我不来,也会有别的医馆来拉拢你,与其被水准参差不齐的同伴拖累,还不如跟我们和安堂在一块。”
“还可以这样?!”
“各家医馆为了争夺名次,需要在赛前壮大自己的实力,而单独行医的大夫和黑医也需要支持,两相结合,各取所需,一旦赢了哪怕一场比赛,都是好处。”
“这叫双赢。”顾念大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唔,随便吧,就是这么个意思。”
“参加比武的只有医家?药家看热闹的?”
“医药不分家,各医馆都会找自己的药家搭档,不过多数生药铺子的确是看客,而自己会制药的大夫,吃的赢手更多。”
“对医家和药家来说,这比武就是广而告之的绝佳机会,还免费的,几年辛苦兢兢业业,都比不上大比武的这几天造成的效果。”
“你明白就最好了。所以,不准说不。”
顾念哑巴了。
她现在有户籍了,但没有医证,而她不会去考那东西的,只要是考试,就必定会暴露她与和安堂一脉相承的关系。若是通过比武获胜得到医证,就没有这层担心了。
宋亦柏看顾念眼神闪动,明显是心动了,就不知他干嘛还要死撑着不肯答应,多好的条件,早几个月他要是先想起这事,也不会把顾念逼到那个份上,还弄得麻烦朋友为他东奔西跑。
不过也好,不查不知道,查了才彻底明了顾念不肯挪窝的原因,倒是个可怜孩子。他那不幸的师傅,一定是位隐居的神医。这样的人,江湖上有不少,不一定名气宣天,但一定有一手独到的绝活,不知那位大师惹到怎样的凶神恶煞,躲到山区也最终难逃被害。
宋亦柏到底还是打着让顾念进和安堂的念头,他实在放不下这样一个好苗子,收了进来,也是增加和安堂的实力。何况,顾念的师傅,还跟和安堂有关系。
但因他出身问题,学堂里没准儿要受欺负,要是通过比武获得名次,老爹铁定跑在他前头向顾念发出邀请,老人出面的话,等顾念进来,他的地位也会比较稳固,还没人会问东问西。
顾念内心里也在纠结,这会儿也看出来宋亦柏对她没有死心,一旦她获得名次,宋亦柏就能顺理成章地向上头提出要聘用自己。她要是进了和安堂,给病人开方,好嘛,那岂不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医术来源。
但是,排除这个缺点,进和安堂的好处也很明显。
自己接下来的目标是盯住江湖上出现的各种新药,论医药圈子里的消息渠道,和安堂是最佳情报来源,谁叫他们在京城都有门生子弟呢。
优点和缺点都如此均衡,叫顾念一时间难以取舍。(未完待续。
第74章
第74章
“别想太多了,你先答应加入我们和安堂的队伍,后面的事,等大比武结束后再说。”宋亦柏适时地在顾念的天平上推了一小把,帮他快点做决定。
顾念没好气地横了宋亦柏一眼,“公子说得轻巧,伤科要怎么比啊?难道现场找病人?”
“是啊,现场找病人,打擂台。”
“那我金刃伤的,露天做手术?看客不都吓跑了?你也看到我做个手术有多少东西了,我还要搬到现场去?”
“你要是同意加入我们,你的难题我们会提交行会商量,现在时间很紧,七月上中旬开始,连续十天,六月底,郡内各县城的参赛代表们就会云集本城,到那时可就没有时间再来考虑这些细节了。”
顾念咬咬牙,“你一人说了算?你有到外面拉人手的自主权?不用报上头的老人们商议?”
宋亦柏转转眼珠子,“我全权负责。”
“那好吧,我就加入你们和安堂的队伍,但我要先声明,我不希望有人对我查我户口过往经历,我不想解释那些东西。”顾念干脆地不再挣扎。
“行,我保证。”宋亦柏答应得太爽快,顾念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也只能相信他能处理好后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了,回家做安排。有任何新消息,会及时通知你。”
宋亦柏走后,顾念到药房找唐嫂子,问问她这样的三江城土著,对两年一次的医家大比武有什么印象和看法。
唐嫂子告诉顾念。据她所知,这是医家的盛事,但好像不是每次都在三江城举办,老百姓对这方面关注不多,至多送喜报的时候关心一下哪家是最后的大赢家。
听嫂子这样说完,顾念对比赛有了个大概印象,行业比武,即使是露天环境,也多是业内同行充当看客,老百姓才不去管每场比试的专业难度呢。他们只对最后的结果感兴趣。
那么她到时要应付的就是同行们的私下闲聊,不管怎么聊天,肯定都要聊到个人的历史经历,躲是躲不掉的,但再编故事就没意思了。到时看宋亦柏怎么给她打马虎眼吧。
顾念回到书房,抓紧时间看书。
宋亦柏直接回家,书房里。名单早就拟好了,他只在上面添了顾念一人的名字,然后写了信,让人送到他三叔宋心源手上。他是医家行会现任会长,兼药行商会副会长。
宋心源看了信。当天派了自己的亲信回复大侄子宋亦柏,他会和委员会其他委员一起考虑此事,有任何新动向都会告诉他。
当晚宋家当家人宋亦柏的老爹宋心鸿把大儿子叫到自己屋里,问些大比武的事办得怎样了,名单是不是都确定下来了,该准备的东西要着手准备了。
宋亦柏递上誊抄好的名单,宋心鸿一路看下去,都是手底下有丰富经验的老大夫,并且分配了他们用惯的年轻人当助手,还有去年跟今年出师的新大夫。以及医学堂的弟子们负责打杂。
五十多岁,拥有不怒自威气势的宋心鸿本来还想说这名单拟得不错,结果就看到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顾念。
“嗯?怎么有个眼生的?你从外面找人了?这人什么来历?能力怎样?师从何处?”
“他是在烟花后巷行医的金疡大夫。特别擅长金刃伤,那边分号的掌柜大夫伙计们都知道他。”
“就是那个抢我们和安堂生意的那个大夫?叫这名字?”
“正是他。”
“黑医?”
“是的。”
“谁找来的?那边掌柜推荐的?”
“不是。是孩儿自作主张的。”
“哦?有多好?”
“他曾给之瀚治疗过。不知爹爹是否还记得,去年有一次之瀚意外受了伤。”
宋心鸿想了想,点点头,“嗯,确有这么回事。当时是他治的?”
“正是他给缝合的伤口。现在看,之瀚的伤疤已经淡得看不出来曾经有伤。这都是他缝合得好的缘故,不然长不了那么平整。”
“仅凭这点小事,不足以让你邀请他加入我们的队伍。还有呢?”
“那几百张胶布,是他做的。”
宋心鸿扬了扬眉毛,“哦,是他。但还是不足,还有呢?直接讲重点。”
“过年期间,我在他那里,亲眼看到他接诊了一名断了手筋的病人,他将手筋给缝了回去。据孩儿最新得到的消息,那名病人的伤势恢复很理想,虽然多少留了一点病根,但不影响他的生活和工作,就是天气变化时会略有酸痛,仍需要进一步药物和推拿治疗。”
宋心鸿吃惊地把名单拍在了书桌上,“当真?”
“千真万确,爹,我和之瀚亲眼看了全过程,我还帮顾大夫用针灸麻醉了那位病人。不然当时他因为恐惧残废,挣扎得那么厉害,根本没法进行治疗。”
“这个顾念今年多大年纪?”
“很年轻,据他自己说,今年才十八岁。”
“比你还小几岁?!”宋心鸿更为吃惊,“师从何处问到了吗?”
“没有,据他说是一位隐居的老大夫,是他的养父也是师傅,可惜已经被害了,然后这顾念才来城里落户安居。”
“被害?怎么这么复杂?报官了吗?”
“秦如栩已经在查了。”
宋心鸿有些沉默了,“秦如栩在查他的案子?”
“可能跟好几起案子互相有关联。秦如栩没跟我说详情,只说从顾念那里得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线索,然后京城来了新命令,他现在又出差在外,归期不定。”
“听说这秦如栩是京城刑部小衙门派下来查柳青泉的案子的。小衙门经手的案子都跟江湖人有关,难道这顾念的师傅……?”
“爹,以顾念的年纪,有如此医术,只能是他那神医师傅调教的结果。江湖上,这种不出名但有独到绝活的神医,也不在少数。”
“但如果顾念跟江湖恩怨有牵连的话,就要考虑一下了。”
“孩儿倒是觉得现在已经不必过于担忧了,真要有事,他早死了。和安堂有了他。反而对提升我们的实力是一大助力,倘若日后他的身世仍然引来了麻烦,凭我们的招牌,也能保他一时安全。两相比较起来,失去他。才更可惜。”宋亦柏诚恳地劝说着父亲。他还有一个最大理由没说,他想留到大比武那天让大家自己发现,那才是更大的惊喜。
“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
“顾念不光医术好。他自己也会制药,他给病人用的药都是他自己所制,连之瀚都跟他买了不少。”
“嗯?还有这事?”
“药效好,价钱便宜。之瀚那人,是绝不会放过这种好事的。而他都认为值得的东西。我们没道理白白放过。还请爹谨慎斟酌。”
“这么说,你跟他已经有过相当的交道了?”
“是的,爹,自从之瀚受伤,顾念就进入了我的视线,何况之前,就听玉府街那边的分号掌柜说起他,能抢我们生意的大夫,本就说明是有一定本事的。”
“他除了擅长金刃伤外,还擅长什么?”
“单单金刃伤。使用自制的工具,一双手极其灵巧,他能用镊子夹着弯针给病人缝合伤口。仿佛把病人的皮肉当成绣花的底料。”
宋心鸿又重新生出了几分兴趣,“听上去。还真是个少见的奇才。”
“爹若想知道更多关于顾念的消息,可以请那分号掌柜前来询问,他一定听得不少。”
宋心鸿摆摆手,“时间来不及了,既然这事已经交由你全权负责,就一切照你的意思办,让他表现好点,这对他日后有好处。”
宋亦柏欢喜地顿了顿,“谢谢爹。孩儿已经跟三叔都说过了。”
转身,宋亦柏脚步轻快地离开书房,找他娘亲去了。
宋心鸿望着儿子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摇头,“这臭小子。”
宋亦柏跟委员会商量了几天,在金疡大夫的比试规则里修改了几处细节,这是东道主的特权。而圈子里,也慢慢在传和安堂找到了一位有实力的助力,只是暂时不知是谁。
要想知道和安堂唯一外援是谁,很简单,盯住宋亦柏就行了,但那些医家现在哪有那个轻闲时间,而且也不觉得一个新人还能有翻天的本事,仍旧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分析老对手身上,制定作战策略呢。
宋亦柏拿着新的规则亲自给顾念送去,正好撞上她在处理一位外伤病人,两伙互有过节的小帮派在街上不顾百姓安危,拿刀对砍。打完的结果是,除了让附近几家医馆赚进大量医药费外,帮派恩怨没得到丝毫缓解。
顾念处理完手上的病人,脱了被血污染的手术服,用刷子细细洗了两遍手,重新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带着一手的湿气,回到客厅跟宋亦柏说话。
接过比试规则,顾念还挺客气,“宋公子何必亲自过来,随便派个家下人就是了。这大热的天,出门辛苦。”
“我把宝都押你身上了,和安堂没有跟你同样水准的金疡大夫,你可跟我争气点。”
“宋公子,你这样说让我很紧张。”
“顾大夫,我比你更紧张,我可是在我老爷面前打了你的保票,在大比武结束前,你千万要保护好你这双手。”
顾念不由自主地憋住一口气,缓缓吐出,“宋公子,你别吓我。”
“真的。”宋亦柏很诚恳地注视着顾念,“和安堂的老人们已经都知道你了,包括医学堂的先生们,他们都在等着看你的表现。”
“我能后悔吗?”
“你说呢?”
顾念纠结着眉头,灌下一大口茶水,舔舔嘴唇,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地,四指拍了一下桌沿,“好吧,大不了就死一回好了,再差,也没有比我在这里行医更糟糕的结果了。”
“哎,这话倒说对了,表现差了,你继续在这里窝着,表现得好,进我们和安堂。”
“宋公子,你这话说得有点早。”
“说说而已,又无伤大雅。”
顾念无奈了,她重新拿起那份规则,认真地研究起来。
宋亦柏摇着扇子,安静吃茶,耐心等着。
规则很简单,但是赛程很长,因为合适的患者不是随时都有,参赛的金疡大夫们要抽签排号,轮流接诊,评委会根据大夫们的诊治过程和药方质量来打分。
看到药方也是比赛的一部分,顾念又无语问苍天了。
“宋公子,药方怎么办啊?”
“照写不误。”
“不可能。”
“你想隐藏你的师承来历才是不可能的事。我和安堂的师承是不是就见不得人啊?”提起这个宋亦柏真是心火涌现。
听出宋亦柏语气里的情绪,顾念缩了缩脖子,“宋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没有完全学会师傅的医术,不好意思在外面自称是和安堂的门生子弟,怕污了和安堂的名声嘛。”
宋亦柏双手抱怀,歪着头瞪着顾念,“你说我信不信呢?”
顾念竖起纸张,躲在后面悄悄吐了个舌头,草草又看了几行,发现了新的问题。
“那个……”
“说。”
“是不是从大比武开始,我就要天天跟你们呆在一块?不论那天有没有轮到我?”
“自然如此。你要跟所有参赛的金疡大夫在一块。”
“那比赛场地在哪?露天我坚决不干的啊。”
“在我们和安堂总号,那里宽敞。我们专门腾出一排厢房,照你的习惯布置成诊室。你想要什么东西,现在跟我说。”
“太浪费了吧?”顾念轻声嘀咕道。
不料宋亦柏耳尖,听到了,“不想让我们浪费这个钱,你就给我争气点。”
顾念挺直了腰坐起,“嗯,宋公子,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说比赛时,病人是随机的,全看选手自己运气如何。所以吧,这个保证是没法下的。万一我倒霉,碰到了我处理不了的病人呢?我又不是神仙,能起死回生。”
“放心,进来的病人会有老大夫做初诊,而且还要征求病人自己的意思,不合适的肯定不会往里面送的。”
“工具自备吗?”
“你的家伙什自备,诊室里需要什么东西你只管说。”
“诊室照我那个诊室布置就行了,只是我另外需要清洗消毒的地方,我不能带着沾有血污的工具回家。那血腥味会臭掉的,惹来苍蝇的话,我就只能全部扔了。”
“这好办。还有呢?”(未完待续。
第75章
第75章
顾念把剩下的规则看完,继续有了新问题,“我能带使女么?”
“今年出师的六个弟子,我们留了三个自用,再加上去年出师的几位师兄,还有学堂的师弟们,这么多人一起负责打杂打下手,你何必再带人,还是女子,到时那里全是男人,你的使女恐怕不方便。”
“可我习惯她了,她知道我的工作习惯,临时换别人,好麻烦的。”
宋亦柏执扇在手心里敲了几下,“我给你打下手,行不行?”
顾念干咽了一口唾沫,赶忙推辞,“宋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因为我也是新出师的大夫,我只是全权负责和安堂的比武名单,等大比武开始,我一样要给师兄们打杂帮忙,你怕别人帮倒忙,那我帮你好了。你总没话说了吧?”
“我怕惹人非议。”
“非议什么?你不许再找借口,使女不准带。”宋亦柏一扇子大力地敲在手心里,一锤定音,不准再议。
顾念撇撇嘴角,“好吧,就这么说了吧,大比武具体哪天?我好把消息散出去了。”
“比武日期是七月初八到十八日,你吃了早饭就带上家伙什到我们总号,晚上吃过晚饭才能回家。”
“哦,那没轮到我的时候,我能干什么?跟人聊天?还是观摩别人的治疗过程?”
“只要你呆在总号里,能随叫随到,闲暇时间随便你干嘛,在寮屋里睡觉都由你。”
“那要是有人找我聊天怎么办?陌生人见面三步曲。先查户口祖宗十八代。”
“怕甚。你这黑医身份就这时候好使。你只要说你是烟花巷的黑医,相信我,那些人只会跟你打听风流事,不会问你师承来历家中人丁。”
“咦?甚好甚好,等会儿得了空,我要跟前面妈妈们说一声,让她们都预备好迎接新客人。”
宋亦柏不由得露出微笑,“你到是可以跟他们说说各家特色,他们一定很感兴趣。”
“正有此意,最好让他们把大量精力花在花姑娘身上。我的胜算就提高了。”
宋亦柏觉得这个白日梦有些太美了,但他没有反驳顾念,随他去了。并且不久他就走了。
顾念还真跟前面各家妓院的下人打听他们楼里目前最好的姑娘,人家自然好奇顾大夫干嘛打听这个,如此就得知了顾念要参加大比武的事。两年一次的医家盛会,今年在三江城办,下一次就去别地儿了。
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城里的同行们听说后,纷纷暗地里跑来打听顾念是何许人也,和安堂里也开始有了不同意见,多数人认为他们一向实力强劲。何必从烟花巷找外援,就算要找。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宋亦柏请来了玉府街分号的掌柜,在总号向大家做了一些解释,质疑声这才下去了一些,但怀疑的种子仍然存在,他们都在等着看顾念到时的表现,唯有玉府街分号出的人手比较看好顾念。
大家都在为七月份的大比武做着紧张的准备,顾念也没闲着,她找了木匠订制了四个硕大的工具箱,双开门,打开来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各种抽屉。分别放置她的各种手术器械和其它用品。做好之后,木料本身的重量,让人单手都提不起来。只能用担子挑着走。为此顾念还早早地订了车,好来回接送。
参加大比武是大事。哑姑正划算着买几匹好些的料子给顾念做几件新衣,包寄桃就已经带着好缎好纱上门来了,这让哑姑当场吃了醋。
包寄桃看得有趣,也扭捏上了,故意拿哑姑逗乐,追着顾念要给她量身裁衣。顾念左躲右闪,软话说了一箩筐,好不容易才把包老板给哄走了。
哑姑开心了,抱着料子,回屋做针黹去了。
消停了几天,顾念上门出诊,等她完事后回来,却见到东厢房当心间里坐着的客人,让她下意识地就要躲。
东厢厅里跟哑姑和唐嫂子挨着坐一块的,正是好久没见面的万宝宝。
顾念想当没看见,但这么个大活人走院子里过,三个女人可都看见她了,哑姑和唐嫂子都赶紧迎了出去。唐嫂子把顾念往屋里领,说是跟万宝宝要了一些最新的绣花样子,让他来挑一挑。哑姑则接过药箱,送回诊室去。
顾念嘴里念着小姑奶奶,行礼唱喏,万宝宝也起身回了万福,等哑姑从厨房给顾念拿来一盏冰糖梅汁,四人这才一起坐了,就着刚才的话题,把粗选出来的花样子摆在顾念眼前,挑他中意的,好绣在衣服上。
女子们挑出来的都是最寻常的男子便服花样,简单的几何纹,稍复杂一些的比如花枝团纹的都没挑,想着还是别让他们顾大夫太显眼,到底是不入流的黑医,不敢和那些正经大夫一样,在各种事物上出风头。
顾念一眼就相中了代表好运的万字纹,吉祥又如意。随后女子们又开始挑丝线,万宝宝的意见是,不如素雅到底,用跟衣料颜色相近的丝线,绣的时候虽费些眼力,但出来的效果极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样一弄,低调不张扬,但料子和做工好,又是给和安堂面子。
忆起以前曾经被宋亦柏挑剔过服装,顾念觉得万宝宝的这个建议非常的好,爽快地点头应下。
接下来就没顾念的事了,三女一起转去哑姑卧室,摆弄她正在做的针黹,顾念一人坐在外面喝她的梅汁,隔着房门偷看万宝宝,这几个月没见,她那气势汹汹的戾气散了很多,气质变得沉静淡然了,颇让熟悉她的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喝完了甜汁,还没她的事,顾念就回自己屋歇着去了。
五月飞速过去,六月也按部就班。暴雨加洪水,跟去年一样,一天忙过一天,幸好药品储备充足,倒是没有重复上年那样的狼狈。
钱满贯和董之瀚分别来过一次,钱满贯来给顾念打气,董之瀚则跟顾念聊了一些往年大比武的情况,作为宋亦柏的好友,就算是在外地举办,他也曾同去看过热闹。
从董之瀚那里。顾念知道了几家和安堂的强劲对手,都是在他们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医馆,这次过来,人家也是抱着多拿优胜的信念的。
和安堂玉府街分号也派了人给顾念送时间表,初八到十八号。整整十天,从第一天起,顾念就要从早到晚呆在和安堂总号。跟大家在一块,哪也不能去,至多可以去大门外的街上来回溜达,可绝对不能走出视线范围。
顾念算了算时间。幸好那时她的生理期已经结束,不用担心泄露身份。
受伤的衙役们过来治疗。偶尔也会跟顾念聊起这事,六月底七月初,外地的医馆代表就会陆续到达,为了确保众人安全和大比武的顺利进行,衙门里也是高度戒备紧张,做好了各种应对突然情况的准备工作。
顾念一面赞叹大家都辛苦了,一面拿好药往病人身上抹,治疗完了,还塞给人家几包药,让带回去自己用。
进入七月。立秋后,衣带河的防洪警戒撤了,那时城里的参赛队伍已经来了很多了。东道主安排接待的客栈住了十之七八,路途最远的几家代表也已到了城外近郊。
猜都猜得到。全郡同行大聚会,各种应酬事少不了,但没人找自己,顾念也就乐得装憨,直到她收到了第一封和安堂的请帖,让她在初七傍晚去府前大街的会仙酒楼参加一个宴席。
于是,初七那天的午时,顾念就收了医幡,打了烊。
吃过午饭后,沐浴更衣,理了发,薰了香,换上清爽的白玉石色的纻纱褶子,新裤子新鞋袜新帽子,裤腰带上系着一个驱蚊药囊,手里拿把扇子,袖子里藏了几百钱,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先喝下一碗解酒药,怀揣请帖,到街上找了个蓝蓬小车,一径往会仙酒楼去了。
会仙酒楼张灯结彩,和安堂大手笔,包下了整个酒楼宴请同行,顾念赶到时,酒楼门前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她的马车居然无法到门口停车,只好离得远远地停下,顾念付了车钱,又加了一些酒钱,跟车夫约了个地方见面,回头再送她回家。
然后,她步行走进车流,左突右闪地来到了酒楼门口,经过门外迎客的掌柜,手持请帖走进店堂。
尚未看清一楼坐了多少人,一个提着茶壶的店小二飞快地奔上前来,问过身份,仰头冲楼上喊了一声“楼上一位,和安堂”,然后将顾念引到了楼梯处。
顾念先抹平了衣服,扶正了帽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拾级而上,到二楼,见到一位小二满面笑容地在等着自己,见客人上来,小二道了晚安,一面打着手势,一面冲人声鼎沸的人群喊“和安堂一位。”
会仙酒楼地方宽畅,整个二楼是天井式结构,中间空心,可以看到楼下。桌子环绕四周,放眼望去,粗略一数,起码开了十余桌,硕大的圆桌面。
都坐了人,有的人多些,有的人少些。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档挺大,又是交叉摆放,使得行走路线是个s形,不妨碍走路,但这会儿很多人都站着来回应酬寒暄,堵了路。
而除了宋亦柏,和安堂的其他人,顾念一个都不认识。偏偏现在这人堆里,没看到少东家的身影。
但是,主人家的桌位在哪,还是很显眼的。
顾念穿过桌子,一面跟经过的所有人抱拳唱喏,一边往主人的上位走去。
一路拜了几桌人,顾念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然间,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真是天籁之音。
转过身,抬起脸,看到穿过人群,招着手,向自己走来的宋亦柏,在顾念看来,这位高富帅绝对是拯救她于此刻水火的天使。
“你怎么才来?”宋亦柏在顾念面前站定,第一句话。
顾念微愣,脸上羞赧,“我迟到了?”
“那倒没有,我以为你会更早一点到,我们的人都到齐,就差你了。”
“路上难走,我的车根本没法靠近,我走了一段路。”
“难怪。过来吧,给你介绍几位长辈。”宋亦柏侧身让顾念与自己并肩,上下打量了几眼,“你今天这身衣裳不错。”
顾念小得意地扯了扯衣袖,微仰起脸看着宋亦柏的下巴,“不给和安堂丢脸吧?”
宋亦柏微低头冲顾念笑笑,没说话,只示意人跟上,二人从人群挤回前面主位。
前面主位中的主位,自然是和安堂当家人和主客们的桌子,这会儿主宾都已经寒暄完毕,各自招呼朋友,或者歇息的。
宋亦柏直接把顾念推到了他们和安堂大东家宋心鸿面前。
“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顾念。”
顾念赶忙低头行礼,恭恭敬敬,不卑不亢。
坐着休息的宋心鸿放下茶盏,回礼,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被他儿子全部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顾大夫,久闻大名,今日方才一见。”
“不敢不敢,都是宋公子谬奖。晚辈未及早拜见宋大夫,是晚辈的失礼,惭愧难当,还请宋大夫原谅则个。”
“倒也无妨,这段日子,听说顾大夫辛苦了,接下来的十天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了解。”
“晚辈一定竭尽所能。”
“好,我就拭目以待。”宋心鸿对儿子点点头,“亦柏,带顾大夫见见别的长辈,我到楼下招呼一下客人。”
顾念跟着宋亦柏依次见过了宋二大夫和三大夫,又拜见了医学堂的先生们,最后见过了总号和分号的掌柜及首席大夫,这么一圈转下来,参赛主力算是见过一半了,剩下一半是年轻大夫,就没有带着一一做介绍了。
但让顾念印象最深的,还是玉府街分号的掌柜和大夫,相比跟其他人都是说些场面话,跟这二位显然比较有话聊。
宋亦柏就把顾念分到了玉府街分号这一桌,同桌的都是分号里的大夫和药师。像和安堂这样的大医馆,医科门类分得很细的,大夫们各有专长,自然人数也多。
眼尖腿勤的店小二,看到顾念坐下了,立刻过来送上茶盏。
看到茶杯,越发觉得口渴,先跟同桌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