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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完结)第11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作的。

    提及这个,老邻居们才回忆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人们的兴趣这才降低,渐渐地散了。

    下午顾念上门出诊,回来的时候打万记门前过,看到万宝宝站在巷里跟别人说话,见到顾念过去,万宝宝还冲她做鬼脸,一副不爽的样子。

    顾念小得意地笔直往家走,她想明白了万宝宝早上那奇怪行为背后的含意,她故意向廖诚推荐自己,就是因为仵作是贱业,她想用这个来恶心自己,涮自己的脸面,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答应了,出乎她的意料而让她不爽。

    万宝宝那丫头片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小姑奶奶,人人都得让着她,无法无天了,她顾念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跟她玩游戏。

    不过,仵作廖诚的出现,倒是解决了她的一件难题,看在这个面子上,等到了冬至,再给万大夫送份好礼吧。

    暮鼓之后,吃过晚饭,顾念从书箱里拿出一枚大铁夹又出了门,找了那个木匠邻居,请他锯了一块大小适中的木板,将那铁夹子固定在木板的一侧宽边上,做成了一个可夹纸张的直板夹。

    这只是份文书工作,顾念是不会在那些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书法的,她还是打算用炭笔速记,哪怕把工作带回家,让哑姑帮她誊抄呢。

    第二天,顾念去了一趟义庄,没进门,只是站在义庄的大门前看了看,周边冷冷清清,只有低矮的破旧民居,小孩子都穿得破破烂烂,相比之下,烟花后巷的居民都算得上体面了。

    到了九月三十日,顾念拿回来了她订制的皮具,哑姑也给她赶制出了一件长衫和一顶圆帽,顾念试穿试戴后,一切合适,就脱下来,折叠整齐放进了书箱里,这就是她兼职仵作的工具箱了。

    北巷的妈妈们在这几天时间里也都听说了顾念有了新活计的事,没人表现出什么反对意见,最多是闲聊几句,在听到她说只是负责处理文书,并不上手接触尸体,妈妈们就对这个话题不在意了,只一个劲地催她赶紧医治病人。

    十月初一的一大早,顾念吃过早饭,提上她的箱子,在古店街顺道买了一盒点心,然后前往一家杂货铺门前,去见她事先约好的一辆货车,那辆车每天要从这铺子出发,沿途去几个地方送货,要经过义庄附近的某一个地点,到那之后再走过去就不远了。这是那天顾念返程时无意中发现,并搭了这个顺风车回家。

    顾念跟伙计和车夫找了招呼道了早安,等伙计们把货物都捆扎好,她与车夫一左一右坐在车辕旁,车夫赶着车子上路出发。

    下车后又步行了一炷香的工夫,顾念在约定的时间前,来到了义庄大门口。

    要不是门楣上的挂着义庄二字的大牌匾,这建筑物看上去就像是破落已久的什么大宅院,黑色的蛮子门只有漆是半新不旧的,周围的装饰早就脱落得七七八八,一点都不完整。义庄好歹属于官府机构,就不能收拾得好一点咩。

    顾念步上台阶,伸手推了推,大门顺势打开。

    顾念跨过门槛,反手关上大门,踩着甬道,向正对面的大堂走去。

    院里静悄悄的,无人走动,无人说话,不知道廖诚他们在哪里,顾念走到大堂门外,里面是摆设着正常的家具,这处地方不是停放棺椁的停尸间。

    “有人在吗?诚伯?我是顾念。”顾念尝试着喊出了几声,然后耐心地等着。

    “来了来了,我们在后头吃茶呢。”随着话音,廖诚从后堂转了出来,“哎呀,顾大夫,你真是准时。来来,进来进来,大家都在后头,快进来喝口茶暖和暖和。”

    顾念跨进大堂,随廖诚往后堂走,还不忘与他道早安寒暄几句。

    掀棉帘子进了后堂,这里比前面还要空荡荡,只有一张大八仙桌,桌上摆着茶具,桌子底下有一个炭火正旺的火盆,围坐着五个人,算上廖诚和顾念,总共七个人。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顾念,顾大夫,从今天起,顶替栓子做几个月文书。”廖诚把顾念拉到身边,热情地向在座的同僚们介绍。

    那些人都站了起来欢迎新同僚,他们当中没有顾念的同龄人,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年人,穿着旧棉袄,身上看着还算干净,没有异味。

    廖诚把这些人逐一介绍给顾念,然后顾念奉上自己带来的点心,算是新人的见面礼,大家说说笑笑地围着桌子重新坐下,拿了个干净杯子给顾念倒了杯热茶,聊些义庄的规矩和习惯。

    廖诚没在这里呆太久,他主要是在衙门里待命,把顾念托付给这班兄弟,他喝完了这一壶茶,就回衙门去了,义庄真正作主的负责人是个叫沈财的四十六岁大叔,懂一点验尸的技巧,但他们都说,技术最好的就是这个廖诚,知府和提刑大人都很器重他,郡里有名的首席仵作。

    顾念瞠目,“诚伯来找我说这事的时候,一句都没这么介绍过自己。”

    “老廖那个人谦虚惯了,从来不跟人说这个,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他也不会主动说,在他看来,他知不知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从尸体上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

    “哇,不愧是首席仵作,这一定是他的真心话。”

    “唔,他技术好着呢,就可惜身边没个好的接替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乐意干这个,嫌丢人。”

    “唉,人各有志,也勉强不来。可要是没有仵作的话,多少凶杀案就都要归为悬案,永无出头之日。”顾念摇摇头。

    “可不是么,今年内最大的案子就是七步县的柳家灭门案,顾大夫一定也听说过。”另一位说道。

    “听说过,听说过,当时街坊四邻都在议论。怎么?诚伯也有参与验尸?”顾念来劲了。

    “哪啊,连尸体都没见到,只看到官差带回来的七步县的验尸副本。柳家人说,尸体已经入棺,不忍再打扰他们清静,坚决不同意咱们衙门的二次验尸。最后,就这么下葬了。而七步县的验尸结果,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提供。”

    顾念心底里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二次验尸,不然要是让这首席仵作再看一遍,她用依兰李代桃僵的事没准儿就穿帮了。

    “要是诚伯出马,铁定能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不过我听说,当初去七步县的,还有聚兴顺镖局的人,他们好像和这柳大夫家有姻亲关系?镖局的人也没发现疑点?他们不是天天在江湖上跑的吗?”顾念又有问题。

    “嗐,这个说起来,真是可怜。聚兴顺镖局的总镖头和这柳大夫结了亲家,两家孩子夏季成婚,距事发之日也就还差一两个月。结果,什么都没了。总镖头那个气啊,听老廖说,三天两头地往衙门跑,他自己也派了人手到江湖上打听消息,甚至连能犯下这种案子的组织帮派都列了名单。可是又能怎样呢,没有证据,就算官府找上门去,又跟谁对质呢?那帮家伙是人渣不假,专干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手段狠辣,可拿人问案得有真凭实据,而我们手上缺的就是这个铁证。”沈财两手一摊,白眼一翻,连叹三气。

    “那这案子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灭门案哎,全国一年能有几起这样的灭门案,这样的大案子不用上报刑部吗?京城会过问吗?”顾念再问。

    “哎,别说,你这还真说到点子上了,现在的指望真就全在刑部了。”

    “为什么啊?”顾念好奇心上来了。

    “刑部底下有个小衙门,绰号六扇门,专管着全国范围内的比如缉捕江洋大盗等大案要案,说得简单点,跟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有关的案子,都归他们管。他们是江湖上的衙门人,衙门里的江湖人。这小衙门里的最高长官是谁不知道,但总捕头却是个有来头的,被称作江湖第一总捕头,比京城府尹手下的总捕头还要高半级,而且跟聚兴顺镖局还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沈财叼着顾念买来的点心,说话说半截,诚心吊人胃口。

    “财叔,这点心好吃吧?明天我给你带个新口味的?”顾念一副晚辈讨长辈欢心的乖巧表情。

    沈财嘿嘿一笑,把点心扔进嘴里,和着茶水咽下,旁边的同事们也都配合着不说,只管自己喝茶,顾念抓耳挠腮地等了一会儿,又机灵地端起茶壶给沈财续满茶水,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第37章

    第37章

    沈财享受够了新人的奉承,这才又接着往下说,“灭门案必是要上报刑部,而且这很明显牵涉到了江湖人的案子,必然是要转交给那个六扇门来处理,这案子的全部档案副本就交到了总捕头手上。而之所以说这案子要破的关键指望在这位大爷身上,是因为他是聚兴顺古总镖头的夫人的一奶同胞的亲哥哥。”

    顾念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来,“古夫人居然有这么显赫的家世?”

    “要没有这层关系,聚兴顺镖局还能这么多年依旧保有江湖地位?有实力的大镖局多了,京城就有两三家,可江湖上谁不要给这总捕头几分薄面?连带着聚兴顺也就成了江湖第一镖局呗。”

    “哇,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这位总捕头姓什么啊?他做这总捕头多久了?在他坐到这个位子前,他也有能力罩着聚兴顺吗?”

    “要不怎么叫朝中有人好做官呢。只要进了刑部的这小衙门,哪怕是最低级的捕快,也愣比其他衙门里的同僚要高半级。这位总捕头姓李,自己又是个能干的,不断升职,下面有心人稍一打听,不就知道了他和古总镖头的关系,那么为了拍马屁,是不是就要保证聚兴顺的兴旺发达财源滚滚呢?好在古总镖头自己也争气,不是打着大舅哥的名号胡乱行事的人,镖局历经几代仍有现在的声望和风光,是镖局上下一心自己挣来的本事。要不是看出当年年轻的古总镖头是个值得信赖的好青年,李家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来不是。”

    “那么说,夫人也是习武的?嗬,一家子能人啊。果然复杂,绕这么大一个圈。这样说来,柳大夫的灭门案想要顺利破案,就要仰赖李总捕头的能耐,从他能接触到的层面,抽丝剥茧地寻找嫌疑人?”

    “对喽,就是这样,我们衙门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苦主不让我们二次验尸,衙门也只能尊重他们的意愿,让逝者尽早入土为安。我们手上线索几乎为零,官府这条道走到了死路,那就只能走江湖的路子。虽然古总镖头也吩咐了手下镖师在外面多留意江湖消息,可对比起来,你是宁可相信刑部李总捕头的消息,还是相信镖师们带回来的消息呢?”

    “那我当然相信李总捕头的,这还用问,就镖师那个身份,他们能带回来多少有用的消息啊。他们又没学过怎么筛选甄别有用和没用的线索,天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了什么江湖传闻却不当一回事,结果放跑了一条重要线索而不自知。”

    沈财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顾大夫有眼力。李总捕头的关键之处就在这里了,他的人脉更广,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消息和线索,这对破案来说极为重要。”

    “那么李总捕头来过城里么?他们有提过开棺验尸的事么?就凭七步县仵作的验尸文书,刑部认可么?”

    “啧,听说刑部是下来了人,但老廖也没见着,开棺验尸的事从没听人提起过。而且事发第二天,古总镖头就和柳家代表一起去了七步县,他亲眼看过了伤口,列出了名单,他是老江湖了,李总捕头相信他妹夫的眼力也未尝不可,还省得去跟家属说开棺验尸又惹出一桩麻烦事。”

    “嗯,也是,这都过去半年了,说重新挖出来再验尸,要是找到了新线索当然最好,万一没找到,家属闹起来,官府颜面也难看。那柳家是城里大户呢。”

    “可不就是这样想的呗,能不验就不验吧,先找到别的线索再说。”

    “有人统计过么?灭门案,一年内破案的有多少?”顾念又有新问题。

    “小顾,我懂你意思,咱们这闲来无事也没少议论过。柳大夫就是个在小县城里开医馆卖药的普通大夫,他的药好,来买的江湖人多,这是他和江湖人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可问题就在这,他是个小大夫不假,可他同时又是聚兴顺镖局总镖头的准亲家,柳大夫不招惹江湖人,镖局可惹过不少,那些大小镖头谁没几个仇人。所以当这案子一出,就有消息在传,是不是冲古一虎去的。”沈财误会了顾念的意思,却给她提供了新的角度。

    顾念张嘴深吸了口气,从鼻子呼出来,“这不应该啊,他们俩家还不是正式的亲家呢,杀了柳大夫一家,给古家人的冲击也就一时,现在不已经有消息在传,明年古家少爷就要结新的亲家了么。”

    沈财他们两手一摊,“要不说这案子难破呢,找不到柳大夫得罪江湖人的线索,可这案子又的确是江湖人干的,只有他们才能杀人杀得那么利落。”

    “买凶杀人不可能吗?为什么非得纠结在是柳大夫得罪了江湖人被对方亲自下手报复呢?”

    “买凶杀人就更奇怪了,七步县只是一个处在交通干道上的一个小县城,主要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商旅的生意,县里虽然繁华,可它方圆不大啊,百姓别看身份各有不同,可拿着族谱家谱往上一数,都有那么一点拐弯抹角沾亲带故的关系,柳大夫得罪谁去啊?他还是县太爷的专属大夫呢。”

    “这样说,那的确是很奇怪,柳大夫不可能得罪人,可他们一家的确是被人灭门,总得为点什么吧?不为人那是为财?家里丢东西了吗?”

    “哎,小顾,没看出来,你脑子转得真快,读过书就是跟我们粗人不一样啊,你这说到点子上了,真丢东西了,丢的还是好宝贝。”另位大叔笑道。

    “丢什么了?”

    “你说呢?柳大夫是以什么出名的?什么东西对他是最重要的?”那人逗她。

    “药?”

    大叔们齐齐摇头。

    顾念假意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拍掌跳了起来,“药方”

    大叔们咧嘴笑着点头。

    “聪明,这小顾聪明,老廖找了个好小伙,比栓子机灵多了。”

    “栓子哪能跟小顾比,他才读过几年书?小顾是大夫,他读的书比栓子多多了。”

    顾念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想把话题又引回到先前的主题上,“凶手是冲着药方来的?”

    “不能肯定,据说家中现金也没有了,可是主母小姐的首饰却仍在首饰匣里,让人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怕日后首饰销赃,被人顺藤摸瓜吧,柳大夫出自本城柳大户,主母和小姐身上肯定有祖传首饰,销赃会有风险。现金比首饰安全,花掉就花掉了,无处找去,不过药方能不能成为追踪的一条线索呢?”

    “药方倒是条重要线索,要说买凶杀人只为抢夺药方,这个可能性很大,是个破案的方向,但是,不找到行凶的人,就无法得知幕后雇主是谁。谁知道那些药方落入他人手中之后会被怎样处置,可能改一改药材的用量和配比自己留着用,也可能把药方分散,一张张地转手卖给不相干的人。天下之大,懂医懂药会制药的人何其多,能随便指着某家药铺说人家卖的药就一定是来自柳大夫家失窃的宝贝药方吗?”

    “自然不能。”顾念斩钉截铁地表态。

    “那不就结了,死胡同,是不是?”

    顾念垮下肩膀,“这还真是一桩难破的案子啊,只能指望那位李总捕头在他的位子上,能发现什么线索了。”

    “可不就是指望他了呗。”

    “啊,头都疼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这案子的观点,街坊们议论的连重点都没找到过。”顾念真地揉了揉额角。

    “他们肯定以为是柳大夫家里的什么人惹来的祸事对不对?也许还有人会说是桃色事件什么的。别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全凭自己想象胡乱瞎说。”

    “我自然不理这个,没有意义,而且今天我已经了解得够多了,更加不会搭理那些闲人们的胡说八道。”顾念喝干自己杯中的茶水,“财叔,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要我干的活儿吗?”

    “哦,是。”沈财看看窗外的天色,他们聊了挺久的了,“这两天都没有无名尸送来,不如你先把栓子走之前的留下的记录整理成正式文书吧。本来以他的行程安排,他回来再补也不碍事的,谁晓得他会出这么严重的车祸呢。”

    “好啊,有文书的样本吗?我不会写这种东西,想先看看。”

    “有有有,马三,你带小顾去吧。”

    一个左额眉毛少半边的男人应声站起来,“小顾,跟我来。”

    顾念跟沈财等人道了别,拿上自己的箱子,随那老三出后堂,到了后面一进院落,再进了东厢房的当心间,拐进了左手暗间,那里窗下有书桌,靠墙有一面大书架,放了不少书和一些纸卷。

    马三从一个隔架中抽了最面上的一份文书递给顾念,“这是栓子回乡前写的最后一份验尸文书,你就照着这个格式和用词写,每个月的月初都要把上月的验尸文书送去衙门归档,你要是写错了,老廖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哎,好,我一定用心,不给大家伙添麻烦。”

    马三转身又从另一个隔架上拿了一本簿册递给顾念,顾念看到封面上写着年月,是上月的验尸记录。

    “验尸是我们动手,你在旁边专门做记录,不论我们说什么,你都要如实地记在簿册上,等验尸全部结束,再形成正式的验尸文书。这簿册也要小心保管,跟文书一样,每月都要送交衙门归档。”

    顾念翻开簿册封面,毫无疑问,里面是用毛笔写下的文字,不是很规整的笔划,有些潦草,但是百分百的男性笔迹,顾念自认她无法模仿男性笔迹到这种程度。

    “看样子这记录不好做啊,有些字潦草得我都看不懂,我能用别的方法做记录吗?不过我保证这簿册上会有应有的文字。”

    马三无所谓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夫们写的药方只有你们自己人才看得懂,我们可不想这簿册上留下天书一样的文字。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那当然最好。”

    “太好了,那我能把簿册带回家誊抄吗?我毕竟每天只能来半天,我还有医馆和病人要照应。”

    “这个你得跟老沈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我一会儿跟他说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学习文书的格式写法了。”

    “行,你自便吧,累了就到后堂来歇歇,记得初五上交归档,初四你就要全部完成,抓紧点时间。”

    “好,交给我,不会误事的。”

    “那你忙吧,我过去了。”

    第38章

    第38章

    顾念坐在书桌前,桌上摊放着几份验尸文书,她一边研究文书的写作格式和规范用词,一边在她自己的直板夹上记下笔记,提醒自己等回家以后,去一趟万记医馆,向老万大夫请教文书相关工作方面的事宜。

    笔记整理得差不多了,顾念又清点了需要补充的文书数量,还好,数量不多,只有三份,死因都很简单,都是体弱多病的老乞丐,在这样的季节里,常见的低温寒冷冻饿而死,最后形成的文书不会太长,最多两晚上就能完成,不耽误初五上交档案。

    时间还早,顾念照着范文和簿册,尝试着自己在纸上打草稿。

    午时,沈财他们的午饭时间,也是顾念的下班时间,第一天的兼职到此结束了。

    顾念收拾好自己东西,拿上簿册和一卷写公文的专用书写纸,到前面找沈财,把她的想法讲清楚,沈财和马三一样的态度,他也很头疼作为底稿的验尸簿册上留下大夫的天书字体,于是答应了顾念的请求,并允许他把工作拿回家做。

    义庄到底不比衙门,管得没那么严,只要每月按时上交档案,不弄丢尸体等会给衙门惹麻烦的事,义庄的管理完全由沈财一人说了算。

    顾念把东西放进箱子里,向沈财他们道了别,到外面街上搭顺风车回家。

    哑姑在家煮好了米饭,见顾念回来,她才开始炒菜,吃过饭后,顾念顾不上休息,拿上药箱,去北巷给病人换药,出门前嘱咐哑姑到街上买盒点心。

    半个时辰后,顾念从北巷回来,放下药箱洗了手,拿上点心和验尸簿册又奔了万记医馆,向万喜良请教写验尸文书的经验和诀窍。

    万喜良这会儿正好也没病人,他客气了几句,收下了点心,回忆了一下他当年的工作经验,照着簿册,写了一篇范文,边写还边指点顾念要注意措词和行文格式,簿册上的记录可以用词随便些,但形成正式文书就要用规范用语。

    顾念坐在万喜良身边,谦虚求教。

    万喜良帮顾念写了一篇,并教她初五那天,争取一块到衙门送档案,这样她可以向廖诚多请教一些写这东西的诀窍,不同的死因不同的伤口都有专用的词汇,隔了这么多年,万大夫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为求稳妥无误,最好的请教对象还是廖诚。

    顾念把这建议记在心里,跟万喜良又讨论一番,才收拾了东西,道谢回家。

    候诊室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大嫂等在那里,她给几户人家做洗衣妇,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双手有生冻疮的趋势,试过一些预防的偏方,虽感觉有些效果,仍担心冻疮恶化裂口,于是来找顾大夫买药。

    顾念卖给了她一罐适合裂口后伤口收敛生肌的冻疮膏,还教了她手指按摩操,嘱咐她少沾冷水,要注意双手保暖和血脉通畅,不然再好的冻疮膏也救不了她的手。

    送走了这个病人,医馆里暂时清静下来,唐大媳妇在药房里嚓嚓切药,哑姑在厨房一边守着开水,一边给顾念赶制她要的白袍长衫等物。

    顾念在药房检查了一下现有的药材,不够熬药所需,她就回书房研究她的功课去了,照着带回来的那两篇范文,顾念对照着写完了另两篇验尸文书。

    簿册上记录的死者都是同一身份和同一死因,有了一个范本,剩下的都好写,顾念在书写纸上很快就写完了草稿,参考万喜良的那个范本,修改了一下用词不当的地方,就放在了桌上,留待晚上让哑姑帮她誊抄成正式文书。

    哑姑只练了几个月的字,死板的正楷字体,正好适合干这事,反正对于义庄收殓的无名尸,衙门那边也不会仔细检查,只要数量对应就行。

    当晚,哑姑给顾念抄好三篇文书,第三天,顾念就带去义庄,把三篇都念给沈财等人听。当然,她没忘又提了一盒点心。

    仵作们虽然不识字,可好歹干这行多年,多少也能给一些指点。

    沈财没发现顾念写的这几篇文书有什么错误,很高兴地让她把文件放回书架上,等待初四的集中打包。

    上午过半的时候,衙门的衙役送进来一具尸体,在河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的冻死的女乞丐。

    沈财收下尸体,放到后面二进院落的大堂,那里是验尸房。

    “小顾,有活儿干了。”

    “来了。”顾念提着箱子跟进验尸房,新收进来的尸体就摆在当心间中,房门大敞,光线明亮,左右暗间都是通的,一眼望到底,存放着几个薄棺材。

    顾念把箱子放在墙角,把里面的装备拿出来,在外衣上套上长衫,再穿上皮围裙,戴上帽子和口罩和手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才拿着直板夹和炭笔,来到沈财身边。

    “财叔,我准备好了。”

    沈财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念,“我说小顾,你至于打扮成这样吗?原来你的箱子里装的是这个。”

    “呃,我有点小洁癖。”顾念戴着口罩,说话声有些闷闷的,她左手板夹,右手炭笔,拍拍身上皮围裙,“财叔,我们开始吧?早点完成,大家也好早点吃午饭。”

    沈财点点头,大家围拢到验尸台前,尸体身下垫着一张新的草席,验尸主要由沈财主持,其他人帮忙打下手,他们唯一的防护装备就是麻布制的大手套。

    死者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开,顾念在纸上快速地做着记录,将死者遗物登记在案,然后沈财接手,检查全身,从体表开始,一颗痣都不放过,都要记下来,顾念写得头都不抬,生怕一个分神就漏掉一句话。

    死者被剥光全身衣物,正面反面从头皮到脚趾都过了一遍,体表特征能记下的都记下了,最后才根据人的死状来判断死因。而这名死者的死因,顾念这样的外行也能看出来是低温冻死的,脸上有奇怪的微笑,外衣是敞开的,死者穿的衣服太单薄了,年岁又大,身上脏得要死,符合乞丐的一切特征。

    沈财流畅地完成验尸,退下休息,手下人帮忙把衣服给人家穿回去,然后将草席翻上来,左右一滚,就把死者完全包裹在里面了,搬去左暗间放在地上,等待统一下葬。

    “这就行了?”顾念把她的文具放进箱盖内侧的布夹层里,动手解开围裙。

    “行了。我们这就做这个,凶杀案的死者不归我们管,那是老廖的事,不能抢他的饭碗。”马三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每年冬天收不少这种死者吧?”

    “差不多吧,在冬天彻底结束之前,总要收殓几十个。”马三招呼他的同事们去外面喝茶,回头见顾念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你还好吧?刚才看你挺镇定的,比倒霉栓子强多了,他吐了好几次,一个多月后才慢慢适应过来。”

    “还行,我拿手的是各种外伤,只要不是太血肉模糊的尸体,我想我都能应付。”

    “呵呵,到底是大夫,就是比一般人强些。还有点时间,到前面喝杯热茶再回家吧,外面够冷的。”

    “好啊。”顾念脱下身上装备,把箱子整理好,提在手里随马三回到前面后堂休息。

    中午回到家里,午休时间顾念照着自己的笔记,写完了验尸文书的草稿,当晚的誊抄工作仍然由哑姑代替,但她看不懂顾念笔记上龙飞凤舞的字体,还得顾念在旁边一句一句地念给她听,她再转抄在簿册上,接着又把文书草稿誊抄成正式的验尸报告。

    十月初四上午,顾念在沈财的监督下,把九月份的文字材料清点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了,装箱打包,留待初五送去衙门归档。

    顾念争取到了这次同行的机会,她的确需要向廖诚好好请教关于写验尸文书的技巧,她要代班几个月,谁知道哪天义庄会不会收到其它死因的尸体呢,早做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第二天,十月初五,顾念先来到义庄,再和一位叫路二的大叔一起出发去衙门,就他俩,赶着一辆骡板车,车上放着一个上了锁的大书箱,钥匙挂在路二的腰带上。

    路二驾车,顾念坐在箱子旁边,右手扶着书箱,左手扶着她的藤箱,颠吧颠吧地来到城南的三江府衙,二人合力提着箱子走便门进入仪门院落,公堂就在这个院落里,再通过旁边的小路来到后两进的一处偏院,那里就是仵作专用的办公地点。

    廖诚已在正厅等着,这里有打杂的杂役,帮忙把书箱搬进了与正厅相通的文案室,照规矩,这些送进来的档案要等廖诚看过后,报上级的提刑大人,才能正式归档。

    在文案室里,路二跟廖诚交接了东西,到外面正厅喝茶暖身休息,顾念留下跟廖诚说话,被问了一些这几天工作心得一类的问题,顾念对尸体适应良好,很快她就把话题带到了验尸文书的写作技巧上面,向廖诚请教了更多这方面的内容。

    廖诚先看过了顾念写的那三篇文书,没发现错处,对顾念的学习能力表示了肯定,接着向她仔细传授了一些新技巧,但基于义庄的主要职责,需要顾念记录验尸过程的多数都是自然死亡又无主安葬的可怜死者,廖诚教的也就是几个常见死因的注意事项。

    虽然可学的新知识不多,顾念仍然老实听着,时不时地做个笔记,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让廖诚心里暗暗点头。

    短暂的授课完毕,顾念与路二返回义庄,在那里度过了上午的最后一点时光,没有新尸体,她准时下班回家。

    第39章

    第39章

    当天晚饭后,做完了家务,书房里生着火盆,哑姑在书桌前临摹字帖,顾念坐在旁边看自己的医书,指点哑姑认识字帖上的生字。

    半个多时辰后,哑姑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正收拾笔墨文具,透过窗户,二人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敲她们的院门,顾念放下医书,跑出去应门。

    “谁啊?”顾念站在门后头高声问道。

    “是顾大夫吗?我是前面久香院的,有个客人受伤了,请你去看看。”

    乍听久香院这字,顾念取下门闩打开院门,“久香院?前面南巷的?”

    门外的男人是标准ji院打手护院的打扮,“是啊,就是那家久香院,顾大夫,快随我去看看吧,出了好多血。”

    “你等我一下,我拿药箱。”

    顾念飞快地跑回她的卧室,翻出她从七步县带出来的原属于柳青泉的药箱,里面仍然放着她一并带上的两包外伤工具,一直没用过,但每隔几天她会定期清洗消毒一次。既是久香院的金贵客人,那就用这些工具来治疗吧。

    顾念提上药箱,叫上哑姑,又从诊室里拿了另外几样必备的物品,锁了院门,随那人在巷道里走了一小段路,从后门进入了久香院。

    有婆子过来接应,领着顾念穿过杂乱的后院,就看到了小桥流水的精致花园,直接从水面上的小桥走进了久香院的主楼,到这里已经能清晰地听到优美动听的丝竹之声和男男女女的笑声说话声,端着酒菜的杂役来往穿梭。

    婆子把顾念二人领进主楼就退下了,换了个小丫头片子再带着顾念从楼梯上三楼,站在走廊上向外看,天井式回字形建筑格局,下面大厅十几二十多张桌子,座无虚席,男男女女穿插其间,人声乐声嘈杂鼎沸。

    沿走廊直走到底,经过的房间都紧闭房门,有细微的男女笑声漏出来,底部的那一个房门开着,不断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走得近了,还听到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催问大夫怎么还没来,然后马上就有几个声音安抚着说大夫就快来了。

    那小丫头片子带着顾念急步走到那个房间,“妈妈,顾大夫来了。”

    顾念跨进门槛,四下一望,发现是个套间,这外间摆着圆桌椅,桌上有些吃剩的酒菜,左手墙上挂着珠帘,隐约可见内间是卧室的摆设。

    外间有好几个人,三个穿着打扮看上去像富家公子哥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穿得艳而不俗的保养良好的三四十岁的女人,另外还有几个小丫头。

    那女人本来一直在安抚那几名男子的情绪,见到顾念,转身迎上前来,“顾大夫啊,你可来了,快到里面看看吧,我这一个客人刚刚受了伤,流了好多血啊。”

    “他是大夫?这么年轻?哪家医馆的?”那三个男子拦在珠帘前,怀疑的目光警惕地上下扫视着顾念。

    “哎呦,我说三位公子,顾大夫是在后巷开医馆的,外伤最拿手,先让他去看看病人好不好?已经耽误好多时间了。”老鸨和气地劝道。

    “怎么不是和安堂的?”

    “和安堂离得远啊,顾大夫医馆近,他医术不差的,专治外伤,一个热天下来,经他手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个。公子们尽管放心,顾大夫厉害着呢。”

    想到自己朋友,那三个男子退让了,小丫头打起珠帘,顾念与老鸨走进去,那三人跟在后面还不忘警告,“妈妈,希望你没介绍错人,你该知道我这兄弟家里是开什么买卖的。”

    “三位公子,你们放心,不会介绍错的,顾大夫的医术和药都是这附近最好的。”

    顾念这时已经走到了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哥儿,脸冲床里躺着,左手拿着一块帕子压在左额头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嘴里似有似无地呻吟着。

    床沿坐着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姑娘,双手握着那公子哥儿空闲的右手,满脸的担忧神色,看见顾念进来,她才站起身。

    顾念走近床边,轻声地自我介绍,要病人放下左手,她要检查伤口。

    病人听话地拿开了手,顾念小心地揭下帕子,眉骨上方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满脸,他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这是怎么伤到的?”顾念把那沾血的帕子随手递给身边的小丫头。

    “刚才酒席散场,董公子有些喝多了,出门时被绊了一下,撞到了走廊对面的墙上,就把眉头划破了,当时流了好多血。”那漂亮女子轻声说明道,声音婉转好听。

    “怎样怎样,顾大夫,要紧么?”老鸨追问道。

    “伤得倒不重,但开了口子,要缝两针。”顾念镇定地答道,不打算动手的样子,病人的尊贵身份,肯不肯让她治还不确定呢。

    “要缝针还不严重?他流了满脸的血。”那几个年轻人又叫嚷起来。

    “三位公子,眉眼周边皮薄脆弱,出血吓人,但其实从大夫的角度来说,这只是皮肉伤,算轻伤。”顾念恭敬地解释道。

    “你医术行不行啊?他可伤在眼睛上面,你别弄出什么事来。”

    “就像妈妈刚才说的,我医过的外伤病人满打满算也有一千上下了,官差都在我那里缝过针,要是三位公子不放心,怕朋友碰到庸医,这个我能理解,我也不在这耽误时间了,你们赶紧找别的大夫吧,再耽误下去,就不用缝针了,日后长一道蜈蚣疤。”顾念向哑姑招招手,作势要走。

    “哎呀,别别别,顾大夫,你不能走啊,我们都知道这里就你的金创药最好,快给董公子看看吧,可不能让他这副样子回家去啊。”老鸨急忙拦下顾念,把她往床边推。

    那漂亮姑娘俯身与病人耳语,“董公子,让顾大夫给你缝针吧,您的伤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之瀚,你想清楚,要不要这个小大夫给你看,和安堂再远,走过去最多两炷香。”病人的朋友们紧张地提醒道。

    “哎呀,都别吵了,就这个大夫吧,赶紧给我弄好了我回家睡觉,疼死我了。”床上的病人突然发了脾气。

    室内突然静了一下,转而又嘈杂起来,顾念把多余人等一起轰到外间,吩咐老鸨给她拿水拿酒,她身边只留哑姑一人伺候。

    没等顾念把药箱里的工具用品全摆在桌上,她要的东西就一起送了进来,老鸨还隔着珠帘解释,她记得顾大夫的习惯,早就备好了。

    顾念洗了手,开始给病人清创,对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却没力气挣脱顾念扶着他的脸的手,可见他喝得不少,也难怪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按部就班地完成缝合上好药,放上一块敷料,哑姑在旁边用剪子剪了两条胶布,一一在烛火上烤得有些软化了,再交给顾念贴在病人伤口上。

    这胶布可是顾念的得意之作,就是趁着现在天冷她一人琢磨出来的,把自制的胶水涂在抻平的干净纱布上,自然晾干,要用时剪下几条,在烛火上稍微烤一烤,让胶水软化即可使用。胶水粘性很大,粘得很牢,扯下来会有些疼,不过很好清洗,用酒擦一擦,就把皮肤上的残胶给洗掉了。

    有了这医用胶布,像这董公子这样的伤势,就用不着拿绷带把脑袋层层包裹起来了。

    “好了,董公子,已经弄好了,需要我给你开个汤药方子么?”

    “不用不用,就这样吧,你叫人扶我起来。”董之瀚在床上轻轻地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