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完结)第10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
顾念冲着那个部位又压了一下。
“疼。大夫。”
“有压痛感。”顾念自言自语,“淋巴有病变?”
“大夫,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我得了重病啊?我这里怎么会痛起来啊,以前不这样的啊,只是想办事的时候才会痛,一痛就举不起来了。我媳妇以为我在外面养了外室,让外面的狐狸精吸干了精气,天天在家跟我吵架。”病人一脸苦逼表情。
顾念摇摇头,把那小竹刀扔进了废物桶,拍拍手,“把衣服穿好,去巷那头的万记医馆,让万大夫给你号个脉,看看除了阳和汤,另外还要服什么药。”
病人一边穿裤子一边奇怪地问道,“顾大夫不给我开药么?阳和汤是什么啊?我这是不是花柳啊?”
“不是花柳病,有可能是阴疽,痈是阳症,发于肌肉,疽为阴症,发于骨上,你要用阳和汤温通血脉化痰散结,但你长的位置不太好,太靠近腹沟,而且已有压痛感,不排除病情凶险的可能,所以我建议你找老大夫仔细号号脉,看看身体还有没有别的毛病,趁这个机会一并治了,也好让你的家庭早日恢复和睦。”
病人大喜,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许多,“不是花柳?真太好了,我这就过去,谢谢顾大夫。不知诊费多少?”
“一百文。”
病人付了诊费,脚步欢快地奔出了院门。
下午万宝宝突然出现在顾念的小院,背着双手,那气势宛如女王出巡,顾念忙不迭地从厨房出来迎接。
“哟,姑奶奶,下午好啊,好久不见,近日可安好?前辈一切都好?”
万宝宝从背后拿出手,原来她手上提着一盒糕点,顾念赶紧双手捧着接过,“姑奶奶,何必这么客气呢,这是?”
“你上午转了个病人过来,那人说你要他喝阳和汤,我爷爷一把脉,发现他还有别的毛病,病情凶险,要用毒药以毒攻毒,我爷爷都不敢给他轻易下药。”
“啊,有那么严重啊?前辈真是太客气了,那个病人我治不来,转给前辈是应该的,免得在我手上耽误了病情么。”顾念看了一眼糕点盒子上的店名,是家好铺子。
“别太得意了,要不是看在你转过几次病人的份上,才不会请你吃这么好的点心。”
“不敢不敢,前辈也曾转过病人给我,我都不曾上门道谢过,是晚辈的失礼。”
“嘁~~”万宝宝翻个大白眼,又吸吸鼻子,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药味。
“喂,乖孙子,你在煮什么药呢?”
“煮点做棒创药的药汁,北巷的妈妈们要的。”
“有了你的药,她们更能发狠地抽人了。”
“那不会的,花钱买来的,打坏了可就赔定了。”
“你是说你的药没用?”万宝宝坏笑着。
“姑奶奶,晚辈的药又不是仙药,妈妈们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不是仙药怎么那么多人找你买药,没有那些人,你哪赚到那么多钱去买一屋子的药材?”
“姑奶奶还能不知道这周边街面上的事么,金创药跟柴米油盐一样属于生活必需品。”
“难道还有人把药粉当调料加进菜里?”
“哦,很有可能哦,世上总是不缺各种怪人。”
“嘁,少嘻嘻哈哈。”万宝宝眼睛一转,抬腿就往厨房走,“我去看看你都用了什么药。”
顾念赶忙几个大退步,挡在了厨房门外,一脸的谄笑,“不敢让姑奶奶受累。”
“喂,乖孙子,我可是好心指导指导你,免得你用错了药害了人。”
“晚辈知道姑奶奶家学渊源,用药精准,闻着这药味就能知道是哪些药了,根本就不用看的,对吧?”
顾念这高帽子把万宝宝摆在了两难的境地,平时伶俐的一张嘴一时间找不到可反驳的词,只能做无视状,闻闻药香,掉头走人。连声招呼都没有。
哑姑从灶台边走过来,伸出手指戳戳顾念的后背,顾念侧身让开厨房门,把糕点交给哑姑,让她装盘,大家一起吃个下午茶。
万宝宝好像又重新对顾念产生了兴趣,自从上次想看制药没看成之后,她就天天往顾念那跑,还专找她不在家的时候去,在厨房转转又去药房转转,哑姑和唐大媳妇都不好赶她,只能是一看到她来了,就挡在房门口不让她进去。哪怕厨房当时是空的。
而顾念在得知了万宝宝打她药的主意后,她第一时间冲进药房,将她放在那里的所有药方全部收起,放回卧室上锁的匣子里,剩下的也只能是嘱咐哑姑和唐大媳妇不要让万宝宝靠近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一切的食物,包括药材。
那丫头片子自小跟着万大夫长大,医理药理都粗懂一些,平日里也给街坊女眷们看看伤风咳嗽,另外她用药的确有一手,喜好研究药理,周围邻居没少吃她各种古怪药粉的苦头,所以现在大家都怕了她,尽量地不招惹她,也就愈发纵容她养成了如今的脾气。
而万宝宝也发现,只有顾念在家的时候,厨房才会熬药。看不到加药的过程,她就打起了药渣的主意,千方百计就想知道顾念自制的药里都用了哪些原料,她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然就心里不舒服。
顾念早有应对的办法,为了保护自己的药方,从她第一次制药以来,她用剩的药渣从来不是一倒了之,而是会塞进灶膛烧掉,最后混着柴灰一起倒掉。这一招也是曾经的柳记医馆用的招数,她相信每个出售自制药的药铺也都是差不多的处理办法。
为了让任性惯了的万宝宝有所收敛,顾念还不忘利用街坊大妈们的舆论压力,让万大夫知道了孙女最近的兴趣所在,叫到跟前管教了一通。
平白无故被爷爷训了一顿,万宝宝觉得委屈地同时,更加咽不下这口气,发誓一定要弄到顾念的药方,她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神奇,让那么多人排着队买,还不介意等上十天半月的就为了买几包药粉。
万宝宝更加频繁地往顾念那儿跑,可几天下来,她弄清了哑姑的菜篮子里一般都会有什么菜,却就是没弄到顾念的药方,这让她多少有些丧气,但很快她又有了新的注意点,她发现顾念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蒸煮那些洗干净的器械上。
“你们的顾大夫是要把那些东西煮熟了自己吃吗?”趁着一次顾念被叫出去出诊,万宝宝双手抱胸,瞪着挡在厨房门口的哑姑,窗下的一个灶台上的蒸屉在冒着水蒸气。
哑姑只是甜甜地笑,没有其它动作,坚定地不让万宝宝踏进厨房一步。
知道哑姑是哑的,跟她说话只能是浪费口舌,万宝宝于是转向了诊室,但是药房和诊室都紧闭房门,诊室门上挂着锁,钥匙顾念随身携带,药房从里面上了闩子,切药的嚓嚓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就是候诊室那几张桌椅了。
万宝宝百无聊赖地回到院子里,看到正房大门敞着时,她眼睛一亮,奔那去了。
唐大媳妇听到外面脚步声离开,又感到窗前一道影子闪过,奇怪地停下手上的活,到窗前张望了一下,结果看到万宝宝蹦上了正房门前的月台,赶紧开门跑了出去。
第33章
第33章
“哎呦,我说小姑奶奶,那是男人的房间,你在这看什么呢?”唐大媳妇双手拽着万宝宝的一条胳臂,将她拉回到了院子里。
“他敞着房门不就是叫人随便看么,我看看又怎么了?”万宝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
“小姑奶奶,你是女孩子,好歹注意点自己的名誉,这要是传出去,你叫万大夫的脸面往哪搁?”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看看都犯法啊?”
“小姑奶奶,你一个女孩子,不是琢磨人家的药方就是对人家的房间感兴趣,外人会说闲话的。”
“能说什么闲话?有什么闲话好说的?谁敢说闲话?”
“怎么能没有闲话呢?起码他们会说小姑奶奶是不是看上顾大夫了,正好你们俩年纪也差不多。不过万大夫可能不会同意,他不是一直想让你嫁给普通人,离这里远远的,过平淡日子么。”
万宝宝一张俏脸咻地就红了,眼珠子乱转,嘴巴动了几下,冲唐大媳妇喊了一句,“谁看上了他了”
然后,万宝宝跑了。
顾念回来时厨房已经整理干净了,高温消毒过的器械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应该呆着的安全地方,唐大媳妇在厨房里帮哑姑洗菜准备晚饭。
听到顾念在院门那的一句“我回来了”,两个女人都迎了出去,却看到顾念微拐着脚经过甬道走进院里,一脸地不解和郁闷。
“那万宝宝又怎么了?我就打她家门前过,她突然冲出来,往我脚上狠命一踩。我又哪招惹她了?”
哑姑抿嘴偷笑,接下药箱和钥匙,转身去打开诊室的房门,把东西放好。
唐大媳妇打了热水伺候顾念洗手,也不敢说实话,装聋作哑地摇头,什么都不知道。
顾念挑挑眉头,想到万宝宝那让人头疼的性格脾气,谁知道是不是她生理期快到了,经前期综合症,懒得跟她计较,回屋歇着等吃饭。
三四天后,顾念完成了一批棒创药膏,而厨房里新一锅的药汁还要等上一个来时辰,顾念就让哑姑照应着,她拿上分别包装好的几件药膏去北巷送货,不需多少时间就能回来。
当顾念送完最后一批货出门时,头顶起风变天,像是要下阵雨,顾念匆匆往家走,巷里街坊们都在忙着收拾晾晒在外面的物品,小摊贩们也都不见了。
顾念回到院里,站在柴房门外,看到哑姑抱着一床被褥从后院出来往她自己房间走,但厨房这时传来奇怪的声音,顾念以为是唐大媳妇,就没留意,抬脚往正房走,想把刚收的药钱放下,随口冲厨房喊了一声。
“唐大嫂,这快要下雨了,你不回家收衣服吗?”
厨房里乒乓一声闷响,顾念顿时刹住脚步,转身冲进了厨房。
熬药的灶台边,万宝宝无处可藏地站在那里,陶器的锅盖歪了一边,一半浸在药汁里,一半翘在锅沿上。万宝宝手里拿着一个搅拌药汁的木铲子,地上脚边掉着一小捧药材,她的鞋面上也有被溅到的药汁。
哑姑这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匆匆跑了过来,透过顾念的肩膀看到这一幕,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念拉着一张黑脸,“万宝宝,万姑娘,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万宝宝噘着嘴,把锅铲扔到灶台上,“吓死人了,你回来都不出声的啊?”
“我现在在问你,你在我的药锅前做什么?”顾念加重了语气。
“不就随便看看喽。看来你也没用什么特别的药材嘛。”
“我用了什么药材,不劳万姑娘操心,请你现在回家去,我这里不再欢迎你。”
“喂,顾念,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愿意往你这跑啊。”
“你这样说就更好了,现在请你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收拾我的药锅了,在我发火之前,你赶紧给我滚蛋。”顾念的口气越来越差。
万宝宝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顾念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她一直认为这个小大夫是个性子软绵绵的迂子。
“顾念,你要造反了?敢对我这么说话?这巷里还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看得起你知不知道,别不知好歹。”
顾念脑子里控制理智的神经随这话语嘣地断了一根,她随手从门边的柴垛里抽了一根细柴条,抬手就要往万宝宝身上抽去。
万宝宝尖叫一声,拿起手边的锅盖当盾牌抵抗,随着她的动作,自然是又把锅里的药汁溅得灶台、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
顾念气炸了,劈头盖脸不管不顾地四处找空档抽万宝宝,万宝宝尖叫着跳脚躲闪,哑姑怕出事,拽住顾念的胳臂,强行把她拖出了厨房。
万宝宝有了逃命的机会,扔下锅盖,拔腿往院门外跑。
顾念挣开哑姑,挥舞着手中的柴条,追了出去。
万宝宝一路尖叫着往家跑,顾念死死追在后面,街坊们好奇地出来察看,见这架式把他们都吓了一跳,立马出来很多人拦下顾念,万宝宝这才得以安全地跑回自己家,把院门牢牢关严。
“哎呀,小顾大夫,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宝丫头做错事,念她年纪小,饶她这回吧。”
“顾大夫,消消火,消消火。”
街坊们拉着顾念,夺下她手里的柴条,簇拥着她往她家去。
唐大媳妇收了自家的衣服,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见这情景,掉头就去了顾记医馆,看到哑姑拿着一个弄脏的锅盖站在厨房门外叹气。
“哑姑,出什么事了?”
哑姑扭头见是唐大媳妇,向着厨房里面呶了呶嘴,唐大媳妇走过去一看,吃惊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那小姑奶奶干的?”
哑姑点头。
“这次让她得手了?知道顾大夫的药方了?”
哑姑再点头。
“她还把药锅弄成这样子了?”
哑姑继续点头。
唐大媳妇无力地垮下双肩,“小姑奶奶可闯大锅了,顾大夫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药了,怪不得生那么大气呢,追着万宝宝抽打。”
这时间,顾念也被街坊们给劝着送了回来,他们看到哑姑和唐大媳妇都站在厨房门口,知道那里就是顾大夫发火万宝宝逃命的缘由,一起拥过去看个究竟,厨房的惨样让这些街坊们都频频摇头。
“宝丫头这次过分了。”
“哑姑,别傻站着,把火撤了,把药全倒了。”顾念没好气地命令道。
哑姑和唐大媳妇应了一声,走进厨房忙活开来。
“顾大夫,这一大锅的药都要倒了?不能要了?”街坊们再次惊讶,各种不解。
“都弄脏了,留它何用。”
“哎哟,这得浪费多少钱啊。”
“十几吊钱吧,还只是药钱。”顾念想到钱就肉痛,她今天卖药的钱白赚了,填这损失上了。
街坊们不忍再问下去,安慰顾念几句,就赶紧各回各家去了,顺便,把这消息透露给万大夫知晓。
顾念吩咐哑姑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弄晚饭,她一甩袖子,回卧室呆着去了。
室外,哗啦啦一阵急风,带来铺天盖地的一场阵雨。
一个多时辰后,阵雨消停了,厨房早已恢复了整洁,哑姑在煮晚饭的豆腐汤,唐大媳妇也早回家去了,这时,院门外又热闹起来,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街坊们端着饭碗,跟在万大夫祖孙俩后面,又跑来看热闹了。
顾念扔下手上的书,匆匆从屋里出来。
“万前辈,您这是做什么?”顾念步下台阶,万大夫拽着孙女的手向她走来。
“顾大夫,今天我孙女做错事,给你闯了大祸,我带她来给你赔礼道歉。”万大夫的表情很是诚恳,但万宝宝却扭着肩膀,怎么都不情愿的样子。
“前辈客气了,晚辈受不起,不敢让姑奶奶受这委屈。”顾念也不乐意要这不诚心的道歉。
“宝宝,过来。”万喜良拉扯着万宝宝,把她拽到自己前面,“给顾大夫道歉。”
万宝宝嘟着嘴,但拗不过自己爷爷,抬起头飞快地冲顾念抛下一句“对不起”,就闪回了爷爷身后。
万喜良从身上解开汗巾子,里面叮当作响,等万喜良捧在手心里解开,是一包铜钱,粗略一数,不下七八吊钱。
“顾大夫,是我家教不严,让我孙女闯了祸,害你蒙受了重大损失,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你先收着,不够我回家再取去,一定照价全数赔偿给你。”
顾念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铜钱,转交给哑姑,哑姑动作麻利地数了数,左手提着几吊,右手捧在胸前抱着几吊,冲顾念点点头,抬起左手,比划了几下手势。
顾念僵硬的表情缓和下来,“万大夫,钱够数了,您的道歉我就收下了,今天这事就此结束,我也不想一直斤斤计较坏了邻里关系。”
“顾大夫有大量,多谢,时间已晚,我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万大夫好走。”
万喜良带着孙女走了,邻居们热闹也看够了,一院子的人,眨眨眼就散了个干净,顾念礼数周全地将众人送了出去,随手关上院门上了闩子。
哑姑把钱放在顾念的卧室,她匆匆跑去厨房,灶上还烧着豆腐汤呢,可别烧干了水。
顾念回到卧室,把那包钱自己又数了数,整数是够了,差几百文的零钱,她也就懒得分毫必争的计较了,拿回损失就得了。
第34章
第34章
隔壁邻居家,唐大两口子在厨房清洗他们刚用过的餐具,和邻居们聊聊天,他们刚从顾念那里看了热闹回来,告诉别人万大夫赔了钱的事。
“这次万宝宝着实过分了,顾大夫的药就是他的命,他生意好,他的药有一半功劳,那小姑奶奶毁了他一锅药,怎不让他气疯了。”唐大媳妇给顾念打工这些日子,多少对她的性格喜好有所了解。
“那一锅药就这么倒了怪可惜的,真没用了?看上去不就是锅盖掉药汁里了么。”一位奶奶一脸的舍不得。
“哎呀,我说奶奶,顾大夫有洁癖,这附近谁不知道,看个病人前前后后得洗几回手,他的病人越来越多不都是冲着他这好干净的名声来的么。何况是一锅药,那锅盖能有药汁干净?”另一位也在洗碗的妇人抢先道。
“而且,那药本来是要盖着锅盖慢慢熬的,根本不到揭盖的时辰,这提前揭盖,泄了气,药效也就跟着打折了。就像我们平日里给自己熬药熬汤什么的,不也是掐着时间来的么。”唐大媳妇从老公手里接过洗好的碗,用干抹布一个个擦干。
“不是说熬药的时候,厨房是有人守着的么,前些日子以来,万宝宝一直打药的主意就是没得逞,怎么今天就让她找到机会了?”唐大一边唰唰地洗筷子,一边问道。
“还不是因为突然刮风变天要下雨了,哑姑和我都赶着各自收衣服,又担心闩了院门顾大夫回来进不了门,怕他淋雨,我走的时候就只是把门带上,没闩,加上厨房一时又没人,就让万宝宝钻了空子呗。幸好被顾大夫堵个正着,不然的话,厨房那一塌糊涂的样儿,家里那时间就哑姑一人在家,不就吃冤枉了么。”唐大媳妇解释道。
“那小姑奶奶今天吃了教训,应该能乖一阵子了吧?”
“应该会吧。”
“那可不一定,没准儿她又琢磨什么怪主意呢,她可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都是打小养成的性子,没爹没娘的孩子,小时候没少受欺负,渐渐地,别人欺负她,她就要加倍欺负回去,也不知哪天起,她就成了这后巷的姑奶奶,谁都拿她没辙。”
“她不至于还想着报复顾大夫吧?这明明是她的错呀。”
“顾大夫拿着鞭子当街抽她,这个可从来没有过,万大夫这么多年都没动过这宝贝孙女一根手指头,都是骂几句了事。你们想啊,丢了这么大个脸面,这可不仇大了么。”
“哎哟,这都叫什么事呀。”
“哎,唐大嫂子,不如你明天提醒一下顾大夫,让他注意着点,宝丫头在他手上吃这么大亏,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看着她长大的,错不了的。”
厨房里的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唐大媳妇边听边点头,惦记着明天告诉顾念。
次日顾念收下这提醒,打起百般精神小心提防着。
上次治疗过的那个开水烫伤的妇人又来了,她仍然保着她洗衣妇的活计,不过这次不是她受伤,而是来替院里的小丫头片子买棒创药的。妈妈手下新进了一批小丫头,正在由师傅们调教歌舞乐艺,天天挨骂挨打,管事买的药根本不顶事,听说顾大夫自制的药不错,一起凑钱托这洗衣妇来买。
“顾大夫,你的好机会来了,要是跟咱们南巷各院的妈妈们搞好关系,你日后一定发达。这里天天迎来送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要是有人看上了你的药方,邀你一起合作,可比在这里赚得多了。”洗衣妇笑眯眯地看着顾念从诊室的药品架上拿下两小扁瓷罐的棒创膏。
“谢婶子吉言,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顾念递出棒创膏,“婶子请拿好。回去跟她们说,要是用得好,还请多照顾我的生意。”
“一定一定,上次多亏了顾大夫出手,不然我这胳臂一早废了,那么热的天,我那样重的伤,这胳臂哪里还保得住。”洗衣妇扯下自己的汗巾子,包好两罐药膏,站起身,“顾大夫,不打扰你了,我就先回去了,她们还等着药呢。”
“婶子好走。”
顾念起身送客,然后去厨房查看清早浸泡的药包的情况,吩咐哑姑生火架锅,准备熬药。
数日后,迎来立冬,江边城市风大寒气重,人们都陆续换上了过冬的袄子,这些日子里,万宝宝都没再怎么露面,听唐大媳妇说,好像是被她爷爷禁足在家。
没了捣蛋的惹祸精,不用再顾忌被人肆意偷窥药方配比,顾念只需在入睡前把第二天要用的药准备好,哑姑起床后将药用清水浸泡,再等顾念决定几时入锅熬煮。
在这数日时间里,顾念顺利攒到了一批外用药,有顾客来买药,她都有现货提供,这加快了她本钱回笼的速度。
这期间里,钱满贯来了一趟,他顺利完成了转正后的第一趟押镖,买了些土特产回来送人,顾念也有份,收了礼物自然要留人一块吃个晚饭,还特意去包记酒馆买了几两酒,但就钱满贯一人喝,顾念一口不沾。
钱满贯仍然记得顾大夫酒醉的样子,笑话几句,并不勉强,自斟自饮,吃吃菜,聊聊天,一样快活。
席间不知不觉从顾念的药聊到了柳记再聊到柳青泉最后聊到了总镖头古一虎身上,钱满贯告诉顾念,镖局里已经有风声,冬至那天总镖头一家子可能会去给柳大夫上坟祭扫,等到明年,要是运气好,他们少东家也许能结下一门新的亲事。
“你们古总镖头真是有情有义,拖到明年才办这事,其实就是现在办,也没人会说什么。他怀念他的兄弟,也不能耽误他儿子的婚事。”顾念心底莫名地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感,她轻轻摇摇头,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忽略无视。
“我们总镖头别的优点相交久了才能了解,但这重情重义是江湖上有名的,何况柳大夫本来只差一个多月就是他的姻亲,两人相交至今也有十来年,这猝不及防的一家子去了,镖局上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过。事发的那一个月里,少东家天天喊着要报仇,听说总镖头也派了不少亲信去江湖上打听,但结果怎样我就不知道了,我这样的身份打听不到上头的事,偶尔听到点闲话也不知道是转了几个人的嘴巴。”
“是啊,这事在百姓心里都淡了,就只有你们镖局和柳家还记得这回事了,官府那边,这都半年了,估计卷宗已经归档悬案了吧。”
“可能吧,反正我在镖局的时候,是没看到有官差上门了,事发那阵子倒是频繁地见到。”
“哎,这案子难破啊。”顾念再次忽略心底里涌出的伤感,拿起手边的酒壶给钱满贯加酒,“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搅了喝酒的兴致,聊点开心的,你这趟在外面,还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说来听听。”
“嘿,那可有得说了,虽然山道难走,但每到一个城镇,好玩的也不少,跟那些繁华大城相比,另有妙处。”
“讲啊讲啊,我就乐意听这种新鲜的故事。”
钱满贯重新讲起他的故事,尽管没有说书人讲得那么绘声绘色,顾念仍然听得有趣,只可惜,这个愉快的夜晚最终让一位夜诊的病人给搅黄了,钱满贯与顾念一同出门,两人在巷子里分手,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又是两三日后,哑姑从街上买来过冬必备的火盆和上百斤木炭,顾念三人正合力往柴房堆这些东西的时候,院里来了客人。
久未露面的万宝宝和一个陌生的大叔。
那男人和万喜良差不多年纪,中等身高,长相不起眼,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灰白色的短褐,但干干净净,气质也和街面上的底层百姓不一样,那目光跟刀子似的,看谁谁抖一身冷汗,让人不敢对视。
顾念拍着手上沾到的炭灰,客气地走出来接待客人。
“姑奶奶早安,好久不见,近日可好?这位大叔看着眼生,怎么称呼?哪里不舒服?”顾念觉得这位大叔的眼神有种熟悉感,她第一次见到陆老六的堂兄时,那位差爷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人。
“顾大夫,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这次来诚心向你道歉,对不起。”万宝宝低着头,语气诚恳的样子,还真让人掉一地下巴。
顾念不知道她这次又玩什么招数,不敢轻易接招,“呵呵,姑奶奶客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姑奶奶是诚心想改正错误。”
“顾大夫,我是诚心诚意的,我还带了我爷爷的好兄弟介绍给你呢,这位是廖诚,大家都叫他诚伯,在衙门里吃公粮的,和陆老六的堂兄算得上同僚关系。”
顾念行了晚辈礼,“诚伯,晚辈有礼,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谈吧?”
廖诚轻拍了一下万宝宝的脑袋,慈爱地笑道,“宝丫头,这没你事了,回家去吧,我跟顾大夫随便聊聊,回头找你爷爷喝酒,你买点好菜在家等着。”
“哎,诚伯,我这就去。顾大夫,再见。”万宝宝乖巧可人地告辞退下,哑姑和唐大媳妇看在眼里,惊讶得她俩都快眼珠子脱眶。
顾念招呼廖诚到书房说话,让哑姑送两杯热茶进来。
万宝宝沿着巷道,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往古店街的方向走,那个死顾念,叫他得罪自己,敢当街抽她叫她在街坊面前丢了大脸,看这次不恶心死他。
哼,诚伯在衙门里干的不是一般的职事,这次不让那个死顾念颜面尽失,她就不是万宝宝。
第35章
第35章
顾念请廖诚在书房窗下落座,那里有两张铺了软垫的舒服椅子,只是顾念这里极少有访客,所以自摆在这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哑姑很快送进来两杯热茶,然后安静地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
廖诚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书房的布置,并不急于跟顾念说话。
顾念也就端起自己的茶杯,耐心地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顾大夫,看你书桌上的纸笔,都是上好的物品,看来你这烟花巷最好的外伤大夫,果然是名不虚传。”
顾念轻轻地笑了一下,“晚辈都不知几时有了这样一个名号,不过是街坊们抬爱罢了。”
“顾大夫谦虚了,不知道眼下,顾大夫生意如何?病人多么?”
“现在天冷了,主要是北巷的病人,街面上的少了很多了,再来就是偶尔碰到街坊邻居意外受伤,但都不算严重。”
“哦。那北巷的病人每天能接诊几个?”
“这可说不准,一两个有,三四个也有。时间也不定,有时候大半个白天一点事都没有,但晚上却可能接连碰到几桩。”
“原来如此。听说顾大夫还自制各种外用药?这卖药的收入也是个大头吧?”
“这都是病人们捧场。另外,为了在明年夏季之前备下足够的外用药,只能趁现在加紧赶制,诚伯既然是万大夫的好友,想必也知道往年夏季,万大夫会忙碌成什么样子。”
“啊。是的。”廖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知道顾大夫在每日忙碌之余,还愿不愿意兼份差事?”
“哦?是什么样的差事?”顾念微微坐直身子,心知总算谈到主题了。
“这个差事嘛,名声上可能不太好听,我若是说了,顾大夫要是拒绝我也不说什么,只是那宝丫头向我推荐,所以今日才来问问。”
顾念谨慎地放下手中茶杯,脸上挂着礼貌地微笑,“诚伯既然是吃公粮的,想必这份兼差也跟衙门有关,衙门里的大小职事,哪有什么名声不好听之说。哪怕是更夫,不也是每月从衙门领取米粮?”
廖诚呵呵一笑,“顾大夫说得乐观,啊,我还没说我的职事,我是衙门里的仵作,管着手下几个小差吏,虽然我身上无品,但我的上头就是提刑大人。”
“仵作?”顾念一下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直直地望着廖诚,脑袋里仿佛轰然炸了一个响雷。
她在这里开业半年来,治疗过的有纹身的病人不计其数,但身上都没有她要找的那个图案,她本就需要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子,接触更多人……
“怎么样,顾大夫,仵作名声可没有更夫好听吧?”
“诚伯,仵作虽然低贱,可是衙门不可或缺的职事,不然也就不会有提刑这一官职了。只是不知诚伯所说的兼差又是怎么回事呢?衙门需要兼职仵作?”
“跟衙门有关,但不在衙门办事,是在城西南头的义庄,那里需要人手。本来我们人手是够的,但几天前我一个手下回老家奔丧,原定去几天就回来,没想到路上发生严重事故,身上多处骨折,起码要几个月才能完全康复,而他主要负责文书,没了他,义庄那边连个识字的都没有,所以我急寻人手能顶替一段日子。”
顾念眨眨眼睛,“义庄是不是天天都有很多尸体?”
“那是自然,除了百姓暂时存放的棺椁之外,就是由官府安葬的穷苦百姓,或者捡回来的无名尸。城里要是发生命案的话,如果有亲属收尸的,验尸完毕后交还亲属,无人收尸的就移送到义庄,由官府统一下葬。”
“怎么?城里命案很多吗?没听说几起啊。”
“那种帮派打架,或者武林好汉之间的切磋,死了也就死了,百姓不会议论,他们会议论的反倒是一般的凶杀案。现在太平盛世,这种命案搁哪里都不多见,顾大夫自然也就听不到别人谈起。”
“原来是这样,在这里呆久了,见惯了打打杀杀,都忘了普通百姓过的日子了。那么,送到义庄去的无名尸,也要经过验尸的吗?”
“必须的,送进来的每一具尸体,无论是有主的还是无主的,都要登记造册,死因不明的尸体,必须验尸,记录在案,和别的文书一起归档。倘若当日后有家属来寻亲,衙门里也能有据可查。”
“所以那位歇病假的就主要是在义庄处理相关文书的这些事?”
“对,他主要就是负责这个,那些辛苦的运尸验尸埋尸的事都不由他做,顶替他的人也不需要亲手跟尸体打交道,验尸另有人负责,这个人只需照实记录下来即可。活也不重,重要是能识文断字会写文章。”
“听上去好像很轻松。”
“这本来就是个轻松的活儿,但义庄那地方,一般的老百姓还真不乐意去,哪怕是兼差的。”
“也许是给的工钱不合适?”
“这倒是有可能,兼差的,一个月只需出勤半个月,衙门给二十斤大米。老实说,这二十斤大米,真是干什么活都能轻松赚到。不过优点是时间灵活,可以来几天歇几天,也可以天天来半天。”
顾念想了想,现在冬季,外伤病人少,她闲暇时间比较多,倒是有空接下这个兼差,而且在义庄,她能看到更多的尸体,没准儿能发现什么线索,如果杀了柳青泉一家的凶手是外地人的话,也许不会在烟花巷一带惹事生非,却有可能被仇人发现行踪而被杀,最后尸体被送到义庄,被当作无名尸葬在乱葬岗。
一个月只需出勤半个月,天天去半天,既不耽误自己接诊,也不耽误制药,就是不知道她的主顾们得知她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影响她日后的收入。
“诚伯,仵作虽是三十六行,但却是下九流的贱业,而我的衣食父母主要是南北巷的病人,倒不是我想拒绝,而是不得不担心我的长期饭碗。”
“这没关系的,老万以前也曾干过这个,不然我也不会和他认识,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是义庄的一个小仵作,正跟着师傅学习验尸,他也是来顶替一位生病的同事做文书,同时医馆还照常开着,没听说他的老主顾们嫌弃他干这个,而另找别的大夫。这玉府街和古店街所有的医馆药铺,会给南北巷看病的,这几十年来,也就这万喜良一直在这里,现在多了你顾大夫。你只管放宽心,那些人不敢嫌弃你。都是贱业,猪别嫌乌鸦黑。”
顾念噗哧一下乐了,她呷了口茶,再放下杯子时,她冲廖诚点了点头,“好吧,这兼差我接下了,不过我需要几天时间准备些东西。”
廖诚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得出了结了一桩急事让他很高兴,“顾大夫能答应就太好了,今天已经九月二十六了,这样吧,十月初一,早上辰初一刻你到义庄来,我会在那等你,让你见见新同事。知道义庄怎么去吗?”
“我还真不知道,请诚伯指点。”
“就在城里的西南角上,离城西的陆路城门隔着两个街口,离这是远了点,你要是能找到人搭便车的话,能省不少脚力。”
“哦,我知道了,原来在那里,多谢诚伯提点,我们到时见。”
“好,到时见。”廖诚拍拍膝盖站起身,顾念也赶紧起身。
“顾大夫,宝丫头那孩子娇纵惯了,我也知她把你推荐给我是不安着好心,我听说了她前几日干的事,那的确是她的错,我们做长辈的不会护这个短,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要是再来烦你,你不理她就是了。”
“我知道了,还请诚伯回去转告万大夫,这事已经过去,我不会斤斤计较的。”
“那好。那我们到时在义庄见了。”
“我送你。”
顾念送走了廖诚,转身交待哑姑和唐大媳妇看家,她拿了一些钱上街购物。
一个时辰后,顾念提了一个崭新的藤制书箱回来,那书箱做得就像手提旅行箱,但却是读书人装书装文具的工具,里面规划了好些大大小小的格子,用于将书本文具等物分类摆放,而顾念就看中了这个。
医馆里没有病人等她,顾念把箱子放回卧室,又到厨房看了看,哑姑已经照她吩咐准时熄了灶火,让药汁在锅里慢慢冷却。
看到自己的药没事,现在又正好有点空闲时间,顾念叫了哑姑到房里给她安排新活。
书箱里放着一卷粗白布,顾念让哑姑给她做几身长衫,同时还有几顶医生帽,她特意在纸上画了样式,好让哑姑能照着做。另外,她还自己动手,用干净的纱布缝制口罩。
既是要做仵作,就算不接触尸体,她也要给自己弄几身像样的装备。顾念大夫有洁癖,街坊病人都知道。
除了这些必备的白袍白帽外,她还去了皮件铺子,订制了几双软皮手套和一件铁匠用的长款皮围裙,她付了加急的费用,以保证自己能在九月三十日拿到她要的东西。
中午之后,顾念要去做兼职仵作的事就传遍了街坊们的耳朵,顾念确定这消息不是自己手下的两人说的,那就只能是万大夫那边泄露出来的。
第36章
第36章
街坊们来找顾念打听她为什么会答应接下这个活,每月才二十斤大米,她又不是赚不到,卖一包药赚的钱就够她买好多大米了。
顾念没有说得太详细,她只说那廖诚是万大夫的好友,就当是修复邻里关系,仵作都精通病理学,她能从中学到很多新知识,反正现在这个季节她的病人不多,每日花半天时间在义庄,不妨碍她的正事。再说了,万大夫以前也做过兼职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