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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完结)第3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别人用的。 ”

    顾念走过小门来到后面,果然如房东所说,小后院的实际面积单看并不小,足有前院一半大,种着几棵树和一些随便生长的花草,不光晒衣服被子足够,还能当个运动场,玩个蹴踘什么的锻炼一下身体。

    顾念有些动心了,这小院挺好的,尤其是这两个院子,后院可以专门用于生活使用,前院则用来晒制药材。内外分开,互不影响。

    不过,还有别的问题需要问问。

    “那个,我问一下,这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是什么人?我这人要安静的,环境太吵我吃不消的。”

    “这你放心,院子这三面都是民宅,晨钟起床,暮鼓回家,该睡觉的时间,整条巷子都是安静的。不像前面的前巷,那里是一天到晚都不安生。”房东赶紧解释道。

    “前面是前巷?这是烟花南巷?”顾念心头一惊。

    “不是不是,这是烟花后巷,前面才是烟花南巷,再前面才是前巷。所以,那边的吵闹传不到这边来。”

    “对面那些门不是民居大门?”顾念还是不太放心。她离烟花之地也太近了吧?

    “嘿嘿,那都是各楼坊的后门,民宅就只有这一边。”

    “可南巷是晚上做生意的吧?不会吵吗?”

    “你只管放心,南巷宽敞着呢,每个楼坊里面都有小桥流水园子花艺,姑娘们都在正门的楼里接客,这后头主要是杂役仆妇们住的寮屋和干杂活的后院。晚上你休息的时候,正是他们忙的时候,有动静也吵不到你。到白天你起床了,他们多数人都睡觉了,最多几个人干些洗洗涮涮和采买的活儿,根本吵不到哪去。”

    “哦,听上去好像挺不错。”

    “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上你再来,实地听一听,看一看,是不是真安静,你要是能听到前面楼坊传来的任何声音都算我的错,我保证亲自出马给你另找一处好院子。”房东拍着胸脯夸下口来。

    顾念闻言不禁一笑,心想房东这主意也不错,晚上再来看看也好,这小院她是挺满意的,在别处还真不一定再能找个这样好的。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暮鼓之后,南巷开门迎客了,我再来一趟。”

    “行,小哥你住哪家客栈,我到时去找你,咱们一块过来。”

    “我就住缘来客栈。”

    “哦,那挺近,就这不远处。那行,我去客栈找你去,你吃了饭在大堂等我。”

    “好的,就这么定了,我们到时见。哦,对了,说了这么多,我都还没介绍自己,我姓顾,单名一个念字,念书的念。”

    “哟,这真是个好名字。我姓陆,行六,陆老六,街上后生敬老,叫我一声六叔。”

    “哎,六叔。”顾念马上顺势喊了一声,又笑眯眯地望着那位给她领路的大叔,那人笑了笑,“就叫我赖大叔吧。”

    顾念拱手施礼,唤了一声赖大叔。

    两位大叔都哈哈一笑,互相拍着肩膀,招呼上顾念一起出了院门,重新回到玉府街上才分手。

    陆老六回他的茶馆继续喝茶,赖大叔与顾念回到老地方,顾念跟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夸了夸那房子的好处,就告辞回客栈休息了。

    在房间里小睡了片刻,听到暮鼓响过后,下楼去大堂吃晚饭,等陆老六来找她时,她手上还有半个馒头。

    陆老六毫不介意,叫顾念慢慢吃,他转身找掌柜聊天去了。

    顾念靠着半碗鸡蛋汤,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塞进了肚子,哽得真打嗝,捶了几下胸口,感觉堵在食道的食物都下去了,才抹抹嘴,叫了声六叔,起身向他走去。

    陆老六带着顾念以散步的速度向烟花后巷走去,路上不忘打听顾念的过往经历。

    顾念知道会这样,她早就编好了一个故事,就说自己是个被老大夫捡到的孤儿,只可惜师傅年老体弱,没等到他这徒弟学有所成就先去了,他只好一人来到三江府寻个活路。

    顾念说得情真意切,陆老六就听信了,感慨了一下,安慰了几句。

    说话间,两人到了房子前面,陆老门拿钥匙开锁,顾念左右打望了一下,还真没几人在外面走动,不过还是能听到楼坊后墙传出来的说话的声音。

    陆老六推开门,招呼顾念进去,站在前院里再仔细听,就没吵闹声了,偶尔传来一声不太刺耳的幼童的尖叫声。

    顾念到正房各房间站了一会儿,又到后院站了一会儿,隔着高大的围墙和树木,以及墙那头建筑物的阻隔,邻居们的声音还真的很难以传到这边来。

    陆老六一直在旁边留意顾念的表情,看到她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也放心地笑了笑。

    “顾小哥,觉得怎么样?虽然偶尔是有点动静,但还是能接受的吧?”在离开后院,往前面走时,陆老六问道。

    “哦,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我陆老六就靠吃租为业,从不胡乱夸口,说房子好就一定是好,租我的房子绝不会发生住一段日子后发现房子出现各种问题这种事。”

    “呵呵,看得出来,六叔也是个实在人。那说说租金呗,单租和整租是怎样的价钱?”

    “哦,这很简单。你也看到了,我的厢房和正房一样,都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好可以租给三户人家。正房一个月租金八百文,厢房租金六百文,要是整租,一个月一千八百文,我包房屋维修和所有大件家具,坏了我负责更换。”

    “一千八百文啊。”顾念对这个价钱毫无概念,她这几天虽然一直在花钱,却尚未打听到普通人的收入水准是什么样的。

    “我保证这个价钱公道合理,小哥你也承认这是好房子是不?所以别跟我还价。你要是整租下来开家医馆,一个月就能赚几个月的房租,烟花巷周边天天都是打架斗殴的事,尤其是烟花前巷和北巷,你不怕没病人。”

    “哎呦,六叔,你太高看我喽,哪有那么好赚。”

    “嘿,我说有就有。你看,像在定乾门扛货包的力巴,豁出一把子力气,一天都能赚一百文呢,一家三四口子人一天菜金也就二十文。街上的正经丈夫,开一个伤风的方子就一百二十文,这还不算药钱,要是打架打破头去包扎,二百文起。大夫好赚的咧。”

    “那也得有人信我才行啊。不然,这再好赚也轮不到我啊。”

    陆老六神秘一笑,凑近了顾念,“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是看在你有意要租房,还有你学过医的份上,才告诉你。烟花北巷,那些下等的窑子,天天都有姑娘相公被折腾得受伤,但正经大夫根本不给他们看,自从老万大夫眼睛不好不干疡医这几年,北巷的姑娘相公换得比女人家的玩意儿都快。你今天在那里看到一个姑娘,一个月后再去,没准儿就被玩废换掉了。”

    顾念瞪圆了眼睛,“那北巷除了姑娘,还有相公?”

    陆老六又是y笑两声,“个人喜好呗,花钱的就是爷。”

    “那倒是,有买的就是卖的。不过,老万大夫又是谁?”

    “就是巷子北头第一家的那个小院,也是个独立的院子,不过比这个要小点。几十年来万大夫是这里唯一的大夫,内外妇儿都看,后来年纪大了,眼力不行了,就不干疡医,只干疾医了。没了疡医,姑娘相公就惨了。”

    “哦?那我岂不正好赶上个好机会?”

    “就是啊,你不怕没生意,一千八一个月的房租不贵。考虑一下,明天答复我呗。”

    “行啊,我考虑一下,明天上哪找你?”

    “就今天那个三春集茶馆,我天天下午在那里,你要做出决定了,就去那里找我。”

    “好咧。”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该看该问的都看过问过了,今晚任务顺利结束,两人一起走出小院,陆老六锁了大门,互致晚安,他先走一步,顾念慢悠悠地走在后头,思考这个价钱租这个小院以及未来收入的问题。

    回到玉府街,街上夜市刚开,所有的屋檐下挂起一排灯笼,明亮如昼,不亚于白天的热闹,不过城中有军政各衙门的街道天一黑就宵禁了。

    顾念饶有兴趣地逛了逛,买了一点瓜子零嘴,边走边嗑回到客栈,唤小二送来热水,擦身睡觉。

    第一卷 血案 第8章

    第一卷 血案 第8章

    早上在悠扬的晨钟声中醒来,梳洗完吃过早饭,换了身干净衣服,顾念带上昨晚买的瓜子,溜达着来到北巷口,找赖大叔他们几人,跟他们挤在一块,一边吃瓜子一边晒太阳,顺便打听一下潜在的病源情况,看有没有陆老六说得那样乐观。

    结果这几位大叔说的跟陆老六一样,甚至情况还要严重,而且他们也承认,昨天就是听到顾念自称学过医犹擅处理外伤,这才热心地给她介绍房子。

    “自从老万大夫不做疡医了,我们这的姑娘相公就可怜了,街上的混混们打架,上医馆还给治,姑娘相公受伤,只能自己上药,好得了就继续干活,好不了就从后门抬走,都不像以前那样爱惜了。”一位大叔嗑着瓜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说是这样说,可是,要受的伤重了,那医药费就贵了,拨拨算盘算一算,也许觉得还不如换新人划算呢。”顾念接道。

    “新人哪有那么容易换,虽说北巷的客人不挑,只是出个火,但若是个漂亮的,价钱也能抬高点不是。手下能赚钱的姑娘相公,真要伤了,能治还是舍得治的,以前是没疡医了,没法治,才不得不频繁更换新人。其实这更费钱费力,新来的还得花时间力气调教不是。”

    “呵呵,原来是这样的矛盾关系。”顾念眯起眼睛,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心里飞速地盘算开来,在这里做疡医貌似是笔好买卖。

    玉府街是外地人落脚的第一站,这表示也是很多第一手消息的传播点,要找到杀了柳青泉一家的凶手,这里是首选驻地,何况还有现成的病源,都不用她天天挎着药箱上街溜达。

    顾念越想越觉得不妨租下陆老六的那个小院,行不行先租一个月试试。

    “如果我租下那个小院,开间医馆,能打出招牌么?不会被人找麻烦吧?尤其是不会被人揭发我吧?”

    大叔们咧着嘴大笑,“放一百二十个心,要是别人我们还不会这么说,但你若租的是陆老六的院子,被人揭发无证行医,只管去扇陆老六的脸。”

    “为什么?”

    “不管你租谁的屋子,只要你的招牌挂出来,混混们就不会找你麻烦,更不会找你要一个子儿的保护费,疡医难得,没人会跟自己过不去。而陆老六的一个最大优势是,他有一个近亲的堂兄弟,是这一片的巡街衙役,有他罩着,谁会跟你过不去呀,衙役都有被打破头的时候呢,要是到你医馆包扎,你不收钱就是了。”

    “哎呀,是这样呀,那我就有信心了,我是真怕医馆开得好好的,突然来一群官差,说我无证行医,关了我的门,缴了我的工具,把我驱逐出城。”安全问题无虞了,顾念越发觉得租住在这里是个不错的决定。

    “呐,租陆老六的屋子,有他兄弟照应着,一般来说是比较安全的。你要是医术真的过硬,医馆打出名气了,到那时再被人揭发有麻烦了,不用你急得团团转,自然会有人出面帮你摆平。就像老万大夫,他就是内外妇儿一把罩,在这几十年了,衙门里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火都要放把火,整肃社会风气,拿烟花巷开刀,他多少次被人找麻烦,招牌都换过好几块,最后还不都是不了了之了。”

    顾念觉得这话说得不错,“到底还是医术过硬才最安全。那么说,我还得备几份薄礼给那陆衙役和老万大夫。他们都喜欢什么呀?”

    “这个倒不着急,可以先备一份,陆老六肯定会给你引见他兄弟,送什么好你回头问问他就行了。老万大夫那里嘛,可以等你把屋子都收拾好了再去拜见前辈,都是街坊邻居,托人先捎个口信,也算是你的礼数到了。”

    “行,照大叔们指点的办。今天真是谢谢几位大叔了,幸好有你们的指点,我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徒惹笑话也就罢了,懵懵懂懂得罪人就是罪过了。等我都安顿好了,一定要请几位大叔吃酒,时间地点你们定,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

    大叔们爽朗大笑,连声答应,愈发喜爱这个豪爽的小顾大夫。

    顾念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大叔们分手,回客栈休息。

    午饭后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穿戴整齐,带上足够的现金出门,慢悠悠地逛到三春集茶馆,里面坐满了人,正听说书人讲故事。

    顾念问了掌柜,掌柜让小二把陆老六从人堆里引出来。

    陆老六火眼金睛,一眼看到顾念挂在腰上的荷包鼓鼓囊囊,就知道买卖成了,一番寒暄之后,笑眯眯地当场借了掌柜的地盘,写了一份租房契约,茶馆掌柜做见证人,三方签字画押,顾念收好契约,付了一月的租金,从陆老六手上拿到了大门和所有房间的钥匙。

    “行了,顾小哥,你随时可以搬进去了,要买杂货直接出巷南头,那条古店街杂货铺子多,早市也在那里,采买很方便,你开医馆的一应用具在那一条街上都能置办齐全。等你都弄好了,得了闲了,再来找我,我引见我的兄弟给你认识,他是这条街面上的巡街衙役,有他照顾你,不怕任何人跟你捣蛋。要是你被人砸了医馆,直接来扇我的脸,我绝无二话。”

    “看六叔说的,街面上谁不知道您和您兄弟的关系,要这样都还有人来砸我的买卖,那就说明碰上烦了呗,哪能单把气撒在您头上呢,这不冤枉受的嘛。”

    “小顾大夫年纪不大,挺会说话,不过也是这个理,碰到陆二哥都罩不住的事,那肯定又是衙门下的什么狗屁命令,那老万大夫不就这么被整好几回了么。”茶馆掌柜忍不住插了一嘴。

    “老万大夫也是租的六叔的院子?”顾念问道。

    “不是,他都干一辈子大夫了,赚的钱都够买几个院子做包租公了,那是他自己的院子,不过是他在这里做久了,大家都是熟人了,有事就互相照应一下。他这唯一的医馆要是不得不搬的话,就算附近街坊不在意,前面的烟花巷也不答应呐。”

    “自从老万大夫几年前不做疡医了,那北巷的日子可真不好过,现在总算好了,有小顾大夫了,北巷的姑娘相公不用受大罪了,这几年真是造孽哟,从后门抬走的早就数不清了。”掌柜说道。

    “掌柜的抬举了,我还不一定能胜任呢。”

    “哎,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一开始胜任不了,天长日久之后,也一定能胜任了。北巷是用来赚钱的,南巷是用来拉关系的,跟那些楼坊的妈妈们搞好关系,要是碰到我那二哥罩不住的麻烦,赶紧找那些妈妈们,她们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人物。”陆老六又面授了一个机宜。

    顾念点头如捣蒜,牢牢记在心里。

    又聊了一会儿,打听到古店街几家价廉物美的铺子,顾念告辞,心满意足地回客栈休息,等着吃晚饭。

    次日大早上起来,梳洗完毕出门,特意穿过烟花后巷,到南边的古店街,这么早,只有零星几家铺子开了业,顾念跟着人流来到了早市上,看大妈大婶姑娘媳妇跟菜贩子讨价还价,摸一摸物价,顺便再吃个早饭。

    坐在粉摊前正就着包子吃猪血汤,街上突然有消息灵通人士边跑边喊,“柳大户家的棺材回来了”。

    “真可怜啊,一家二十来口,家主到仆人,全死了。”

    “听说柳家今年夏天有个孙女要出阁的。”

    “就是那家的闺女呀。”

    “那闺女许的谁家呀?”

    “聚兴顺镖局总镖头的大少爷,门当户对呀。”

    “这案子不好破吧?”

    “哪有那么容易呀,一个人证都没有,哪怕有一个人活着都好啊。”

    “活着也没用啊,别人都死了,就他一人活着,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惹嫌疑么,官府能不想么,是不是就你把歹人给引家去的?”

    “就是啊,就算活着,也得看到了凶手才行啊,可你都看到凶手了,那人家肯定也看到你了,又哪里会留你一个活口呢。大半夜的冲进家里,不就是要赶尽杀绝么。”

    百姓的各种议论立马就跟着涌现了。

    顾念手一哆嗦,半个包子掉在了地上,她呆望了一眼,抬起头,从盘子里拿一个新的继续啃。

    柳中贤古一虎程家秉三家人护送着棺材步行走进三江府城门,沿大道走回柳宅,尽最后一份心意。

    柳宅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棺材回来就办丧事,这几天还专门另备了四口新棺材给柳青泉一家四口。

    为了能顺利地让依兰李代桃僵不被人发现起疑,在出发上路前,柳中贤还让仵作重新给上了一遍防腐药剂,理由当然很冠冕堂皇,希望到家接待亲朋吊唁时,遗体还能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遗容。

    古一虎派了他的手下骑马去柳宅报信,当他们这一行人来到柳家街口外时,柳家集体出动,现任家主柳中贤的父亲领着老少爷们一起出来迎接回家的族人。

    街上有很多闲人赶去看热闹,顾念没动,她自顾自吃完早饭,继续在古店街来回溜达,买了几件扫帚撮箕抹布水桶和盆等物回新窝打扫卫生。

    屋子是新修整的,全面完工后有彻底地打扫过一遍,但放置了这么久,家具表面还是有了一层薄灰,顾念笨拙地从水井打了水,把主卧室的家具都仔细地抹了一遍,尤其是衣柜衣箱等物,擦拭完毕后都敞着晾干。

    然后,顾念锁了门,回客栈退房。

    第一卷 血案 第9章

    第一卷 血案 第9章

    老万大夫的小院就在巷子北口第一家,门楣上挂着万记医馆的招牌,顾念提着行李重新回来,经过时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走到自己门前,掏钥匙开锁。

    周围街坊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邻居,顾念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邀请他们有空来家里坐坐,顺便请他们跟老万大夫说一声,等她安顿好了会去拜见老前辈。

    烟花巷周边住的都是底层百姓,没什么文化的粗人,突然见这新邻居说话文质彬彬,礼数有加,不禁都笑了起来,几个小孩子连跑带颠地去万记医馆报信去了。

    顾念没关上院门,她把东西抱进正房卧室,身后跟着好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多是大妈大婶大娘小姑娘媳妇子等女眷,男人都上工干活去了嘛。

    一大群女人里里外外来回走,一边叽叽喳喳恭维着顾念,打听她的营生,问她的过往。

    顾念就把那个借口再搬出来搪塞,她们听完唏嘘了一下,更加仔细地打量顾念,结果就真让她们发现了她身上留有的女性痕迹。

    “哎呦,我说小顾大夫,你从小是不是身子骨不太好,被当女孩子养大的啊?”

    顾念心头顿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哪里露了馅,打起百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是啊,听我师傅说,是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月份把我捡回来的,从小体弱多病,到现在也是一副瘦小模样。为了让我活下来,从小给我梳女发穿女衣打耳洞,直到长大了才让我换回男装,我还记得第一次做男子打扮到街上去,邻居们都不认得我了,还以为我师傅是不是又收新徒弟了。”

    大妈大婶们笑得更厉害了,“我说怎么看你耳朵上有洞眼呢,原来真是做女孩子养大的,你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还真得谢谢你师傅。”

    “是啊,我一直拿他当我亲爷爷看待的,可惜他没能看到我自立门户的一天。”顾念心底微微松口气,摸摸自己耳朵,又故意装憨地问道,“我的耳洞很显眼?我已经好久没戴耳环了,要是太显眼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东西把耳洞封起来?”

    妇女们摆摆手让顾念不要在意,“没事的,也就我们能看出来,那些大老爷们可没这么仔细,再说了,你早就不戴耳环了,可能里面已经长合了,只是表面上留了点痕迹,说不上就是耳洞,以后再被人问起,懒得解释就直说是天生的好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天生的,谁还能真提着我耳朵试上一试呢。”

    顾念的话惹得妇女们又是一阵笑,这才陆续地告辞,让她得以继续收拾屋子。

    卧室里床板是现成的,但一件床上用品都没有,床单被褥枕头和纱帐,都得现买。顾念拿出纸笔,想一样写一样,写了几页纸的清单,锁了大门,又上街采购去了。

    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趟地往家搬各种东西,连晾衣服的竹篙都没有,整个一精光的小院。

    来来回回忙到中午,卧室总算收拾得像个样子了,顾念在后院架好竹篙,把刚扛回来的被褥床单被子枕头纱帐等物一股脑地晾了出来,然后揉着酸痛的腰,锁门上街吃午饭。

    托街坊们的福,烟花后巷有新房客的事,街上的小摊主都听说了,再加上顾念这一上午扛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已经很多人认识她了,而且都知道这是位新来的疡医,因此当顾念在一个小食摊上吃饭的时候,老板还送了她一份卤肉,算是欢迎新邻居。

    吃过午饭,顾念又奔杂货铺,一口气买了全套厨房用具,厨房有三个灶,却没有一口锅,连根筷子都没有,她这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这一通大买,店家还派了两个小伙计帮忙送货。

    等把厨房也收拾得有个模样了,顾念再也熬不住疲惫和困倦,闩了大门,回卧室躺在光板床上,肚子上盖着包袱皮,凑合着睡个午觉,睡醒了起来又继续打扫客厅和另一间房间,那个房间是要布置成书房的,另外还要拿一间厢房出来做诊室和药房,而且还得赶紧弄个使女,她上午是把街坊大婶们给糊弄过去了,可别再露馅。

    太阳西沉时分,顾念把被褥等物一件件搬回卧室,正收拾着,听到外面有人大力地拍她的院门,赶紧出去开门查看。

    “哎呦,小顾大夫,这大白天的,你闩着门都叫不着你。”门外又是几位大妈。

    “对不住,对不住,我本来是闩了门睡个午觉,起来又忙东忙西,一下就给忘了开门。有什么事吗?”

    “外面街口有个卖柴的,你要不要?人家就剩最后一点,卖完了好赶早回家,看你今天才搬进来,什么都没有,所以过来问问你。”

    “要要要,太要了,我都一天没喝一口水了。”顾念往身上摸了摸,“几位大婶,帮我叫住他,我回屋拿钱,马上过去。”

    顾念冲回卧室,抓起荷包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那个卖柴的就在巷口一边和大婶们聊天一边等着,牵着一辆骡车,车上还有两捆柴禾。

    对方用扁担帮顾念把柴禾挑到厨房,这点柴禾够她好几天用的。

    谢过了帮了她大忙的大婶们,顾念回到家里又忙乎着洗衣服,自从她离开七步县以来到今天,里外衣裳都换过好几身,却只洗过贴身穿的小衣,中衣外衣一件都没洗过,她不信任客栈洗衣妇的卫生习惯,再不洗都没干净衣服穿了。

    洗衣服对顾念不算难事,只要住过大学宿舍的这点生活技能不算什么,她拿洗手用的胰球来洗衣服也不算浪费钱,对她来说难度最大的是怎么使用柴禾灶的问题。

    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在后院后,顾念就在厨房里一遍遍尝试着生火,火石挺好用的,但她就是点不着引火的草纸,一丝烟都没有。

    城市上空传来暮鼓声,顾念放弃地扔下火石,到井边洗了手,锁了门,上街找晚饭。

    坐在玉府街的一处小食摊上,一边喝河蚌汤,一边等着老板烙饼,街边陆续出来了夜宵的摊子,顾念眼尖地看到了卖烤串的,叫了几样,等送过来,抽了签子,把肉夹在烙饼里,配着热汤,吃个全身舒爽。

    天色渐渐黑下来,街两边各商铺廊下点起红灯笼,人流量一点都不见少,很多人携家带口地出来散步逛街,顾念付了账,也沿街溜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卖灯笼的铺摊子,点个灯笼回去,不然她打不着火石,今晚连蜡烛都没得用。

    或走或停地走了一趟,看到好几个卖灯笼的摊子,还看到了不少穿短打武服薄底快靴的武林人士,每碰到一个,顾念就下意识地往他们的右手背上看去,可没看到有刺青纹身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皮肤。

    顾念并不心急,来日方长,总能让她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

    掉头返程的时候,顾念在一个灯笼摊前挑中一个细纱灯笼,还买了一根蜡烛让摊主给她插好点上,今晚上的引火物就靠这蜡烛了。

    付了钱准备走人时,身边正好有一家子也在挑灯笼,小孩子看中了动物造型的花灯,央着大人买,大人拗不过,只好掏钱。让顾念留意的是,对方是自己点的蜡烛,点火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拔掉罩子吹一吹火星起来,一下子就点着了蜡芯。

    等那家人走了,顾念问摊主,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点火的是什么玩意儿,得知叫火折子,这街上就有杂货铺子卖,不过价钱比火石贵得多了,普通人家才不买那东西,消耗品。

    顾念一点都不介意,只要眼下有个方便点火的,管是多少钱她都舍得掏。

    提着灯笼,顾念马上就近找杂货铺子。

    几炷香的工夫后,还真让顾念买到了一支,价钱也是真心贵,合几天的菜金呢,三寸多长大拇指粗的棉纸制品,精细点用还是能用很长时间的。

    店家给火折子引好火,再套上罩子,顾念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回家烧水洗脸睡觉。

    到了家,闩上大门,顾念回到正房,在灯笼的照亮下,拿出白天准备好的烛台和蜡烛,用火折子轻松地点着了灯芯,吹灭灯笼,端着烛台转身直奔厨房,用烛火点着草纸再引燃了柴禾。

    陆老六本来是打算把这院子租给三户人家,因此厨房里设了三个灶,顾念毫不客气地把三个灶全部占用,买了三口大锅。

    她既然打出招牌是疡医,就要做好外科工具的清洁消毒工作,三个灶,两个烧饭,一个专门用于蒸煮消毒外科工具,挺好。

    顾念用湿抹布把大锅擦拭干净,去井边提了一桶水倒进去盖上盖烧着,她回房脱衣服换鞋拿盆,准备一会儿洗脸。

    拿了东西回到厨房,又听有人在拍她的院门,顾念走到门背后,谨慎地问外面是何人,却得知是个专业收夜香的妇人,听说了她今天搬来的事,找上门来拉个生意,而且保证一定天天会把她的马桶刷洗得干干净净,一个月一百文,价钱不算贵,但省了很多事,不然就要自己大清早地去外面倒马桶。

    顾念一听还有这种服务,马上开门,仔仔细细地问清楚,还不忘讨价还价,最终让对方同意先免费试三天,并告诉顾念怎么给马桶上做记号,以免混淆。

    送走了妇人,顾念重新闩上大门,一溜小跑地跑回卧室,打开梳妆台上的笔墨砚台,研好墨,提笔在床脚马桶上写下“烟后顾医”四个字。

    夜香的问题解决了,生活上的一切难题就都不是问题了,顾念还真心烦怎么洗马桶呢,这可是排在柴禾灶后面的第二难题。

    收好笔墨,顾念跑回厨房洗脸洗脚,熄了灶火,上床睡觉。

    盖着松软的新被子躺在床上,顾念蜷起身子,摆了个她习惯的入睡姿势,安心地想着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醒了一会儿,解了个手,顾念把马桶提到院门外搁在墙根下,闩上门回房继续睡到晨钟响起,才梳洗打扮,奔早市上吃早饭。

    出门时瞄了一眼,马桶已经不见了,于是吃饱回程的时候,她又提了个新马桶回来摆在卧室床脚边,并照样写上自己的记号,然后拿上一包外科工具,再次到街上找铁匠铺子多定制几套。

    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顾念还特意定制了她惯用的一些外科剪子镊子和针,这些新东西需要专门开模,价钱就上去了,等她付了定金,顺路又提了一个红泥炉和一包木炭回家烧开水休息,看到大门外墙根下摆着她的马桶,已经洗刷干净,一起提进家去。

    两刻钟后,从昨天搬进来到现在,顾念总算喝到了自己烧的第一壶开水,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双手捧杯,架着脚惬意地放松身体。

    但是,一肚子的开水是抵消不了饥饿感的,方便了一趟之后,顾念又奔街上找午饭去了。

    在玉府街的小饭铺里解决了五脏庙的问题,顾念叼着牙签,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思索着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去找陆老六,问问他那兄弟都喜欢什么,备份见面礼,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再者她还有好些大件家具要房东添置呢。

    这么想着,顾念结了账,回家写家具清单。

    炭笔真是好东西,一丁点属于柳依依的笔迹都看不出来了,而她用毛笔写过的东西就是租房契约和马桶,端端正正的正楷也看不出来女子笔迹的迹象,但若是给病人写药方,那就要露馅了。

    清单写完,去后院收了晒干的衣服,顾念出门去三春集茶馆找陆老六。

    陆老六还真在那里喝茶侃大山,接过顾念的家具清单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保证这两三天内就送她院去。

    顾念也就一并提出要见陆二叔的事,“对了,六叔,我家二叔二婶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呀?我好提前备上。”

    “你有心了,他们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买两包糕点,两副衣料子就行了。”

    “他们都爱吃哪家的什么糕点?穿哪家的衣料子?偏好什么质地什么颜色?晚辈拜见长辈,总要准备得像样一点。”

    陆老六笑咧了嘴,“我做包租公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你这么识礼数的,果然是读过书的,办事就是仔细。我告诉你,糕点是给你二婶买的,她喜欢上湾巷于家饼铺的糯米糍粑,两盒就行。衣料子就去古店街的六郎布铺,扯两块京货的夏衣女料,你只需说是陆二婶的,掌柜的就知道,会给你挑好扯好。”

    “怎么都是给二婶的呀,二叔喜欢什么呀?”

    “你二叔天天在街面上走,好吃的他早都吃过多少回了,不稀罕吃食了。他又天天穿衙门的公服,你给他再好的衣料子,做了都没机会穿,你要有心孝敬,给他扯两身做中衣的夏布,那还算是实用些。”

    “行,这都容易,我这就去办。那二叔几时方便?”

    “他随时都方便,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他一定与我在一起。”

    “好咧,六叔,那明天见。”

    第10章

    第10章

    顾念辞了陆老六,急匆匆抄近路去了古店街,向人打听到上湾巷在哪,就先奔了去,买了两盒糕点,才又回到古店街买衣料子,都包成礼品样,提回了家。

    走进巷子,大婶大妈们看到她手里提的东西,围上来的寒暄,得知是送给陆老六的兄弟的,她们都说应该的,顾念也不忘跟她们打听那个老万大夫都有什么喜好。

    这些妇人马上七嘴八舌地给出了不少主意,顾念一声不吭,她只微笑着,等着妇人们给她拿一个完整的主意。

    一炷香之后,大婶们都说累了,一份礼品清单也出来了,仍然是这附近街面上买得到的东西,价位大概跟顾念今天买的差不多。

    顾念谢过大婶们,走到自己门口,掏钥匙开锁。

    身边时不时的有小孩子欢笑着跑过,顾念也没留意,直到她单手把挂锁取下来,才发现身后侧的墙根下不知几时站着一个少女,穿着袖口镶红边的蓝色半旧短褐,脚上是洗得发白的粉色绣鞋,黝黑的花辫耷在胸前,狡黠的表情,眼神灵活,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顾念不知这女孩来头,她也不去得罪人家,礼貌地笑笑,就跨过门槛,顺手把大门关上,顶上了闩子。

    回到卧室,放下手里的东西,拨起泥炉里的炭火,放上一壶清水,她洗了手,打开衣柜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顾念也累得没精神了,工匠那里制作外科工具需要几天时间,她从七步县出发以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等剩下的人情事都办完了,她一定要给自己放放假,好好歇上两三天,再挂起招牌正式开张。

    想到招牌,顾念又坐不住了,从没开过店,她还真把招牌这要紧事给忘了。

    捧了杯开水重新坐定后,再仔细一想,她手边还有一块备用的旧夏布,不如就把那块布做个布幡,营业时就挂出去,打烊就收回来,也不怕日后衙门又下个整风令,收了自己的招牌。

    做一块木招牌也不便宜的咧。

    顾念一口气喝光茶杯,跑回卧室,拿出针黹物件忙活开来,将那块夏布量了量,剪了合适的长度,穿针引线将四边绞平,弄成一块方正的旧布,接着备好笔墨,在布上挥毫,写下四个字,妙手仁心。

    她不写什么顾记医馆疡医专手,总觉得没有写这个的底气,就这么含糊着也挺好,反正周边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大夫,不会认错人。

    完成了这个,顾念把东西收了,将布平摊在桌上晾着,她到井边洗洗涮涮去了。

    次日,顾念到集市上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长柄细圆环和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竹子,竹子扎成一个架子,再把那块布绑在上面,最终完成了这个布幡。

    她拿着这东西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幻想着手上拎个破铃,肩上挎着药箱,就是标准的游方郎中的行头。

    顾念扛着布幡和那个铁圆环到大门外,在外墙上来回比划,她是想把那圆环钉进墙里,做个固定器,好让布幡能立在地上。

    跟邻居借了榔头,一阵杂乱的叮叮当当之后,顾念还真把那个铁环给砸进了砖墙里,不过环也给砸得有些变了形,好在并不影响插入布幡。

    忙活完了这些,顾念悠哉地歇了半天,等下午午睡起来,约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念洗手更衣,提上礼品,奔了三春集茶馆。

    赶到那里,伙计迎上来,带顾念去了楼上雅间,房东陆老六和他二哥都已经在那里了,顾念进了门,先行了个正经的大礼,才走近桌子,双手奉上礼物。

    “久闻二叔大名,一点见面礼,是晚辈拜见长辈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陆二叔穿着公服,手边桌角摆着黑鞘挎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是常年累月风吹雨打的岁月痕迹,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扫了顾念几眼,然后脸上才慢慢展露微笑,房间里的气氛笃地一下就轻松了下来。

    “哎呀,我说六弟,难得啊,这次没吹牛,还真是找了个好房客,比你以前的那些强太多了。”

    陆老六脸上也是难掩得色,“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急火火地引见给你呀。”

    “好了,这礼我收下了,日后有我罩着你,要是挨了欺负,白天你就上这茶馆找你六叔,天黑了就去春娘酒肆,我那班兄弟习惯每天下班后先在那里喝几杯再回家。”

    “哎,我记下了,多谢二叔指点。”

    “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小顾,来来,坐下一起喝杯茶,今天太热了,怕是今年要提前入夏了。”陆老六拿起茶杯,给自己哥俩满上,又给顾念倒了杯新的。

    “我看不像,这热得不正常,可能是有暴雨,让家里多注意点晾晒的东西。”陆老2随口接道。

    顾念坐在下首,点点头,接过话头,“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