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桩桩第26部分阅读
永夜 桩桩 作者:rourouwu.com
色转为灰暗,渐渐变得和黑夜一样冷。
以花为记
天色暗下来,永夜也醒了,见一直趴在月魄身上,歉疚的说:“我睡着了。”
“两个时辰,不久。”月魄站起来,拍了拍压麻的腿笑道:“我去外面把灯笼点上,井里浸着甜瓜,你取上来,晚上我们在院子里吃饭。”
“点灯笼?”
“晚上若有急病的人家会寻了来。”月魄揉揉她的头发笑道。
永夜去取了井里的瓜,见小猪又哼哼叽叽,便笑道:“闹猪,你能听懂人说话?你难道也想吃?不过,我吃瓜,你只能吃瓜皮。”
闹猪哼了几声,小眼睛望着永夜不作声了。
永夜哈哈大笑:“你真的能听懂啊!我和月魄都是穷光蛋,等你再肥一点就宰了吃了。”
小猪愤怒的哼哼。
永夜去捞她藏在圈里的衣服,小猪张嘴就是一口。永夜手缩得快,啧啧几声:“闹猪你比小星还厉害,我不宰你了,把你牵张屠夫哪儿,让他宰你,如何?还我衣服吧?”
小猪又哼了哼。永夜扯住衣服的一角拉了出来,捂着鼻子扔在了地上:“毁掉,不能留下证据。”她拿起锄头挖了个坑,将衣服埋了进去。衣服抖落出一块田黄印石还有她的金蝉冠,永夜想了想把金蝉冠一并埋了,无法证实她身份的田黄印石却拾了起来。
月魄支着小方桌,看她一个人又是和猪说话,又是挖坑埋衣服,闷笑不己。“来吃饭。”
永夜走过去,荷叶粥,酱小黄瓜,还有几个馒头。她笑嘻嘻地说:“放心,我会赚钱。而且包管没有人知道。”
“以你的功夫去劫大户有谁会知道?现在风声紧,将就过着。跟着我,可不像你在王府里山珍海味。”月魄边啃馒头边说。
永夜温情脉脉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想引人注意罢了。以你的医术早发财了,我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发的是见不得人的财。”
“不行,现在风声紧,就忍忍吧。”
“我又不去打家劫舍。”永夜没好气的说。
月魄敲了她一下:“除了接任务打家劫舍,你还能做什么!”
“小看我!哼!”永夜住嘴不说,心里暗自盘算着。
第二天,永夜睡醒,听到外面月魄已在替人看病了。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种笃定,一份从容。
阳光从窗外照在床上,安宁的生活,原来如此简单。永夜伸了伸懒腰,跳下了床。
她把药草都浇了一遍,又喂了小猪,听到外面没人,才悄悄探出头喊道:“你帮我易容啊!”
月魄回过头摆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懂不懂?不准出院子!”
“外面情况如何?”
“城门查得紧,全城在找人呢。”
永夜哦了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又缩回了脑袋。
两人窝在医馆里呆了足足七天,永夜摇了摇收诊费的竹筒,从里面倒了七个铜板出来,如果吃最简单的东西,一日需花费十个铜板。永夜叹了口气,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有没有别的钱?”
“没有。”月魄耸耸肩。“好在院子已支付了半年的租金。不然,咱俩要露宿街头。”
“能去劫大户吗?”
“不能,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劫大户吧。说好了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的。”
永夜愁死了,月魄不敢收治太多的人免得名气传开,人也暴露了。这间医馆就是个暂时落脚的幌子。外面风声紧,两人想躲过一阵再离开京都,可是……“明天我们吃什么?”
她说着和月魄同时看向了闹猪,狞笑。
“你杀还是我杀?我只会一刀取喉。吹气剥皮我可不会。”
月魄想了想道:“我只会让它安静没有痛苦的死。”
两人对望良久,月魄叹道:“送巷口买猪肉的李大叔哪儿杀吧。”
“不是张屠夫?”
月魄敲了她一记笑道:“我老家不是这里。看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了。窝在这里迟早饿死。”
闹猪变成了两升米,一块肉,一罐酱菜。
打量了下存粮,月魄和永夜打算离开圣京。
永夜打量了下自己的蓝布衣裳,再瞧了瞧月魄的灰布衣,忍不住笑了。从前自己只穿紫色的衣裳,因为那个孩子只爱穿紫,下意识跟着穿了这么多年。而月魄总是一袭月白衫子,他又是为什么呢?
“好的医者都是仙风道骨,白衣飘飘一看就没病没灾。”
永夜嗤笑:“原来白衣天使是这么来的。”
“天使是什么?”
“就是上天派下来给老百姓看病解除病痛的人。”永夜如此解释,看月魄神情不以为然,又忍不住笑了。
两人慢慢往城外走,她离开驿馆已经有十天,看两人易容还不错,大概混出城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走到南城门两人呆住。城门处搭起了两间房子,但凡出城者,单分男女两列进屋检查,一个不漏。
永夜心里有些发怵,让月魄出城试试。一个时辰后月魄出了城又回来,告诉永夜没什么,进了屋每个人脱衣服脱鞋检查而己。永夜懵了。
月魄疑惑地看着她说:“你身上有什么明显的标记是吗?”
永夜气红了脸,拉着月魄回了医馆关了门跺脚大骂端王卖女求荣。完了她把鞋一脱,露出脚板心那朵花问月魄:“这个能遮住?”
月魄仔细瞧了瞧,脸上神情怪异得很,半晌才说:“用烙铁烙了可以。不过,你疼死不说,还更明显。”
“易容的药能遮吗?”
“脚板心不好弄。”
永夜瞬间蔫了:“那怎么办?我哪知道我娘用啥画上去的。”
月魄悠然的看着她,慢吞吞地说:“其实也不是不能除掉……”
“有什么办法?”
“星魂,你嫁给我好吗?”
永夜一呆,嫁?她和月魄住在一座院子里很舒服,可是她还没有想嫁他的想法啊,她疑惑的看着月魄:“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现在,是怎么解决这朵花的问题啊!”
“那朵花……”月魄欲言又止,见永夜着急,吞吞吐吐地说,“你嫁了人就没了。”
啊?永夜顿时哭笑不得又恼羞成怒。赤着脚站在地上把王妃又骂了一顿。然后气呼呼的进屋关上了房门,顺便还吼了句晚饭不吃了。
她从门缝里往外瞧月魄,见他又好气又好笑又带了点失望似的伫着。她叹了口气,让她现在嫁给月魄,她好像有点接受不了。这不是嫁的问题,是她还没有思想准备如何与一个男人zuo爱的问题。
永夜叹了口气,她有些沮丧。十八年来她已经接受是个女孩子的事实,而且一点也不反感男人。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和月魄亲热她就有点别扭?她可以抱他,可以躺在他怀里觉得很舒服,唯独,她对他没有冲动。永夜想,自己不会是因为带了前世的记忆有心理障碍吧?
她很苦恼的躺了很久。肚子渐渐有些饿了,她起床灌了一壶白水下去,又躺下。月魄是男的,饭量比她大,今晚趁着赌气就省了,让他多吃点。闹猪换来的米粮也吃不了几日。
她躺在床上想事情,手里不停把玩着那块田黄印石。是否该瞒着月魄出去找家大户偷点银子使使。她知道若是她去偷,月魄会不好受,他毕竟是个男人。他不是没本事赚不了银子,是他不能。圣京城如果出了个名医,他就太惹人注意了。
永夜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月魄,而不是月魄让她过清贫日子。
想着想着,她眼睛一亮,把手中的田黄印石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块印章色泽金黄,如玉般润洁。当个百八十两银子绝无问题。
永夜甜甜的笑了。她想去当了田黄印石还想买套衣裳,她望着月魄想着他当日说的话,换了女装第一个给他看。她不想勉强自己与月魄上床zuo爱,顺其自然吧,也许有一天,一切自然都会水到渠成。
破石烂料
阳光洒在院子里的时候,永夜站在院子里呼吸了口早晨的新鲜空气。打了井水洗脸,水珠扑在脸上,带来清爽的感觉。
月魄从外屋进来,高兴的弹了下她的额头道:“我把院子里的药草拿到西城药铺里去卖。你乖乖的呆在家里等着我,都是些好药材,天天看着差点忘了。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粥在厨房,昨晚没吃,记得喝了。”
永夜正想说当田黄印石的事,想想给月魄一个惊喜,嘿嘿笑着点头应下。
月魄小心的将土里的药材挖了出来,装进竹篓里,摸了摸永夜的头,低下头在她颊边一吻,见她傻傻地望着他,笑了笑便出门了。
永夜在院子里摸着脸出神,月魄低头亲她的气息仿佛还在,良久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月魄亲了她,她却没有半点反感,她不是男人!绝不是有心理障碍的人!
永夜喜滋滋的找了件月魄的灰布长衫,剪短了袖子和袍边。袍子宽宽松松的挂在身上,永夜嘿嘿笑了,邋遢点还省了易容费事。把自己弄成了个黑小子,觉得还行,兴冲冲拿了印石上街了。
她轻松地走在圣京街头,见城内布局四平八方,街道宽敞,地面全铺以大块青石。
三国走完,京都贵气,泽雅秀气,而圣京,永夜直接赞它大气。
大昌号是圣京最大的当铺,是座高大的四合院子,门楼高三层,倒像座碉堡,铺面外立着两座大石狮子,张牙舞爪。三道青石台阶上的大门敞开,像吞人的大口。永夜仰望良久走了进去。
当铺的柜台也是高高在上,她的个子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了,柜台仍高出一头。永夜便退后一步笑容可掬的对铁栅栏后的朝奉说:“在下想典当家传上品田黄印石一枚。”拿出田黄印章放在柜台上,又后退一步瞧着。
朝奉拿起石头看了看,问道:“公子是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多少,活当多少?”
“死当二十两银子,活当十两!”
这么少?永夜叹气,“我不当了。”
朝奉并不多言,把田黄印章交还了永夜,见他出门便瞥瞥嘴摇了摇头。
果然,永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当,死当!”
“破石烂料印章一枚,二十两!”朝奉长声呦呦的唱道。
“等等,这是上品田黄,你在当票上写成破石烂料?”
朝奉冷冷一笑:“公子当不当?!”
永夜气结,语带讥讽:“别家听说大昌号当二十两,纷纷出价十八两十五两,大昌号这么高的价,怎会不当?写当票吧!死当了!”
“好说,好说。本号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比别家价钱更为公允!”朝奉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在破石烂料石章一枚的再次唱票声中,永夜拿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张当票恨恨然离开了。
照这样的当法,把金蝉冠切零碎了也撑不了多久。
永夜并不打算在齐国偷点钱包或夜入富户借点银子花花。三大强国都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如今太子燕四处找她,她还想和月魄在齐国过点安静日子。作j犯科当夜盗的事,她不想。
眼睛瞥见街对面的济古斋,永夜呵呵笑了。想起大昌号又撇撇嘴,她不想胡来不等于她不想报仇。前世的技艺这一世得到美人师傅的指点更上层楼,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圣京城,她决定重操旧业。
与大昌号一样,济古斋是圣京最负盛名的古玩店,据说齐国的王公贵族有钱人家是这里的常客。永夜眯了眯眼瞧瞧了济古斋的招牌,擦了把额头的汗走了进去。
济古斋门脸不算大,里面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珍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招呼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
永夜慢条斯理的看着,竖起耳朵听客人与伙计的对话。
“这怎么可能是假画?这是京都张怜草亲笔绘就的。”客人似乎是拿画来寄卖的。
“爷,你瞧这印鉴有些模糊。你再瞧瞧小人手里这幅。还有,张怜草擅工笔花鸟,你的却是幅水墨画,小的不敢接这幅画。”
永夜一听来了精神,赶紧凑过去瞧。这世上别人的画她可能不熟,安国京都张怜草往她老爹脸上画掌痕,她对张怜草是再熟悉不过。
永夜瞧了几眼,见伙计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便笑道:“在下略知一二,可容在下说说?”
伙计抬眼打量了下她。见她一身最常见的灰布长衫,袖边袍角都没有缝边,虽做读书人打扮却极为寒酸,便哼了一声道:“这位公子在店内盘亘良久,可选有中意的?”
永夜知他以貌取人,也不生气,手指点着画作道:“世人只知张怜草擅工笔花鸟,笔法细腻,用色喜艳。却不知他取字怜草,最长水墨兰花。叶形飘逸秀美,花似美人螓首。且张大师往往醉后心情大好时才会画兰,醉后用印手颤故而印鉴稍有轻移模糊的现象。此画正是张大师难得一见的醉后兰草图。”
客人越听眼越亮,伙计越听越清醒。
重金收了画,伙计态度瞬间变得谦恭:“在下有眼无珠,多谢公子指教。”
见他懂得退让谦逊,永夜对这间济古斋看法又有不同,暗暗佩服东家用人得当。
“公子可有看上的?”
永夜在店内转了一圈,笑道:“小哥,这外间摆放的东西不入在下的眼。”
“哦,什么样的画作能入公子的眼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后院走了出来,抱拳一礼:“这位公子请了,小老儿姓梁,是此店掌柜,方才已闻公子高见,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
“在下李林,安国人士,听闻济古斋珍品无数,想一饱眼福,并不想求购。”她是安国口音,并不掩饰这点。
梁翁早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眼风往永夜一瞟,见她安然自若的站着,虽布衣穷酸邋遢,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气度,言语间却还在打探,脸已沉了下来:“我这济古斋若无珍品,齐国上下便再无古玩店有珍品可售。”
永夜前世家里是做印章的,她自己少不了与玩古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规矩。好货一般是不会全摆在外头的,店堂内最多有一两件珍品压堂就行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卖一件值钱玩意儿,就够撑很长时日了。有钱的主儿除非有淘货的爱好,否则店内的东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事都会亲自送上门去。
她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告辞。”
“公子请留步!”梁翁知遇到了内行,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急呼一声,拱手道:“老夫有一事要求!能否请公子再看一幅画!”
永夜回过头说道:“济古斋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有鉴别高手。梁翁客气了。”
梁翁见她还是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深揖一恭:“老夫失礼!公子可否移玉随小老儿内院一观。”
永夜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梁翁先行!”
转过回廊来到内堂,梁翁小心捧出一幅卷轴展开。这是一幅大青绿山水。笔势大开大合,山川雄奇险峻。
“公子请看,这笔力手法气势非陈秋水莫能画出。水泊居士正是陈秋水的印鉴,然他一年只画三幅画,据老夫所知,今年陈大家已画有三幅画,老夫收得此画却有些惴惴不安,想请公子帮忙看一看。”
永夜听美人先生说过,齐国陈秋水的大青绿山水乃当世第一人。画作产量极少,又因其画气势非凡深得王公贵族豪门大家所喜。当下问道:“可还有陈大家的画作?在下好做比较!”
梁翁又捧出一幅画卷展开。
永夜细细研看,足足看了一柱香工夫才吐了一口气道:“此画是陈大家真迹。梁翁是想着陈大家一年只画三幅画的缘故所以置疑吧?”
“正是!”
“细观此画,用笔大胆,且一气呵成,虽具大青绿勾勒,却笔法飘荡,落款一气呵成,飞白笔法张扬有神,想来是陈大家醉后所画。破了一年三幅画的规矩也有可能。且这印鉴是最不易造假的,梁翁请观此处,印鉴是朱白文,这末字一笔略有凸出,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如果有放……放在一起细细比较就能看出来了。”她差点把放大镜说出来,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要是有的话就更好了。前世做假别说放大镜,显微镜也用的,这一世么,别人没有,就更不容易发现她做假了,永夜悠然微笑。
梁翁叹服,连连称谢。
永夜当即便要告辞:“在下寻亲不得,还要去见工筹银返乡,不耽搁了,告辞!”
“公子稍等,公子说想要见工?”
永夜叹了口气道:“在下囊中羞涩并不为买画而来,只是喜好,路经济古斋便入店瞧瞧。能亲眼欣赏到陈大家画作已是幸事,不作他想了。多谢梁翁。”
“济古斋正值用人之际,公子目光如炬,不如留在济古斋。”梁翁听说永夜要去见工,干脆留下,他深深佩服永夜的眼力,如此人才当然不肯放过。
永夜大喜,她本还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能常来济古斋转转,没想到机会这么好。赶紧长身一礼:“多谢东翁。”
“呵呵,李公子不必客气,月银十两如何?”
五十两够普通人家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上三个月了,十两是相当高的月银,足够她和月魄过小日子,顺便还能实施她的赚钱报仇大计,岂有不答应之理。
“你只能另觅住处,白日见工,晚间收铺回家。明日起上工可以?”
她知道古玩店的伙计都是必须住店看店,也只用亲信之人。像她这种赚工钱筹路费回家的外地人,是不会让她住在店里的。她本来也不想住在店内,当下连声答应,
出了古玩店,永夜露出一丝贼笑。买了一堆吃食并纸笔颜料等工具,准备开工造假。她看了一柱香的时间,看得最多的还是那枚朱文的水泊居士印鉴。
她拿着东西笑逐颜开的回去,心里想着月魄卖了药材今天都有收获,晚上一定好好庆祝生财有道。
夕阳如金,晒得小巷带出一种温暖的色泽。
那盏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晃动,晃得永夜的心带起一丝喜悦。
在她前面,一对老夫妻携手慢慢走过。永夜看着两人躬背携手的身影,想着将来和月魄也这么老,也这样牵手走过黄昏的小巷,嘴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嫁给他,好像也不是很为难,也许慢慢习惯就好了。永夜突然想起忘记买女装,不由暗呼糟糕。正想回头去买的时候,她看到那对老夫妻经过医馆门口时脚步停了停,老头子猫着腰往门里张望了下,两人又接着往前走了。
永夜的脚步很轻,是习惯性的。她可以肯定夫妻俩不知道她远远的走进了巷子。永夜目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老头子往门里看的时候,脚步也是习惯性的放得很轻。轻得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经过医馆的时候发现月魄还没有回来,门还锁着。永夜将手中物什放在门口,跟上了那对老夫妻。
一直在你身边
出了巷子,永夜提高了警觉,远远的看到他们进了一座宅院。她没有多想,足尖一点飘身跃了进去。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刺过来,永夜飞刀迅急出手,听到一声惨号,凌空一个翻身,头顶突现出现一道鞭影,硬生生向她压下来。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一路跟踪!”
永夜侧身避过,飞刀迅急出手。袖刀挥出一道光芒瞬间逼住了对手。持剑的老太太中刀倒下,倒在血泊中喘气。她逼住的正是持鞭的老者。“你是什么人?你能听到我的脚步?”
对方不理,望向老太太的目光充满了不舍与爱恋,回过头时咬牙切齿道:“星魂,你是星魂!”
“你如何知道?”
“你的暗器,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你是何人?”
老翁笑了起来:“咱们一座楼里出来的,我叫日光,你记起来了吗?感觉,出了巷子不久,我便感觉身后有人。你的轻功相当不错,不过,你也知道,刺客的感觉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日光?这名字让永夜一震,想起多年前李言年为楼里五个刺客取名字的情形。也就瞬间的恍神,日光突然身体呈九十度往后一仰,双足飞起踢向永夜。
她的动作比他想象得更快,身如魅影,已绕到他身后,袖刀抵住了他的背心:“你去那间医馆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日光呆住,他没有想到永夜的功力比他想像的还要高出很多。
“我的刀在你背脊上,我一刀下去会割断你的脊梁,你死不能,却再也没办法站立。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刺客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会告诉你,你杀我好了,你知道的,我告诉你,会比死更痛苦。”
永夜笑了笑:“我还有十八柄刀,我的飞刀很小,准头不差,她还没死,我可以一刀射瞎她一只眼睛,再射瞎她另一只眼睛,顺便一刀刀从她脸上片过,你可以看着她的美丽的脸颊变成两个血洞人却不会死……”
地上的老太太还是鹤颜鸡皮的脸,明亮的眼睛却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分明是个年轻女子的眼神。她突然伸手往天灵拍下。手才一动,便痛得一颤,手背上已钉上了一柄飞刀。
“我在你身后,可以让你感觉不到我何时出刀。回答我的问题!”永夜声音一冷。
日光额头汗出如浆,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喃喃道:“你只担心月魄是吗?他……”
院内突然爆出一团紫雾,永夜暗叫不好,脚尖用力,人如纸鸢斜斜飞起。回头瞥见日光跃在半空的身体像被什么击中,直直摔倒,而扮成老太太的刺客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紫雾散去,院子里横躺着两具尸体。
是谁杀了他们?日光与这个女人为什么在医馆外偷窥?游离谷终于找到他们了吗?
永夜心情沉重的回到医馆,伸手取下了医馆的牌子。
“星魂,你去哪儿了?我看到你放在门口的东西。你把医馆牌子取了干什么?”月魄吃惊的看着她。
永夜叹了口气:“我发现有两个人在医馆外探头探脑的,跟下去杀了他们,居然有一个日和咱们一样从小楼里出来的刺客,他叫日光。”
“他们终于找来了?”
永夜想了想道:“有可能他们想找你,想到你会使毒也肯定会行医,所以才对医馆特别注意。咱们换个地方住吧。我有法子赚钱了。”
月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早想到这一天,诊金不够花是因为我另外还租了个地方。”
“不会吧?你有几窟啊?”永夜没想到月魄居然还有准备,怀疑的看着他。
月魄笑了笑,拉着她出了医馆,到了隔壁。一模一样的格具,只不过外面店门始终关着没有做生意。他得意的笑了:“这里。没人想到是在隔壁吧?住在这里的可不是月老了,是赵大叔。他是个怪人,少有出院子。嘿嘿,我一般十天左右会扮成赵大叔出门买东西。”
永夜忍不住也笑:“赵大婶呢?”
“她长年卧病在床,床前离不得人,所以赵大叔总是在家里照顾她。”
“赵大叔靠什么生活呢?”
“你没见院子里挂着草鞋?赵大叔每隔十天就会拎着草鞋去卖。勉强渡日。”
永夜板起了脸:“今晚赵大婶心情好,病也轻了,所以要坐在院子里喝酒吃肉赏月!”
月魄哦了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赵大叔见赵大婶病好了,便想与她研究下如何不再让脚板心长着那朵花……”
永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个肘拳击在月魄肚子上,跳了开去:“赵大婶今天起要开始赚钱报仇大计!我把田黄印章拿到大昌号才当了二十两银子,再去济古斋见工,你卖药材也赚了不少银子,咱们在圣京住个一年半载,我看太子燕还会不会在城门检查。”
月魄听了皱了皱眉道:“星魂,你就别去见工了。我卖了五十两银子的药材,加上当的印章二十两,够咱们花好几个月了。”
永夜嘟着嘴不干,她才被勾起瘾,想要报仇,还顺利的进了济古斋,怎么就放弃?再说,成天闷在家里也无聊。
月魄见她态度坚决,轻叹口气。笑了笑道:“出门小心一点,我替你易容。”
接连五日,永夜易了容去济古斋见工。她一边做事,一边欣赏济古斋收藏的名人字画,暗自将各人的笔画特点牢记于心。晚间在家挑灯夜战,模仿画作。
半月之后,印鉴完成,她对着画作上的水泊居士印鉴,再瞧瞧自己手中的,与画上一般无二,不由得意之极。
月魄见了啧啧称赞,看向永夜的目光又多了些疑惑:“你什么时候学的?”
“在王府学的。”永夜的前世记忆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难不成告诉月魄她前世是男人?
月魄笑道:“等你当了画出了气,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听到没?”
永夜愣了愣。月魄揽了她入怀,轻声说:“每回你出门,我都担心你再不回来。”
“我怎么会不回来?你等我。等当了这画,我就不出门了,在家教你画假画玩!对了,咱们再养只猪好不好?像闹猪那样的,好玩。等小猪长成大猪,城门估计也放行了,我们就离开。”
“好。”对她的要求,月魄似乎从来没有不答应过。
永夜细心裱了画,又花了五两银子的大价钱买了个雕工细腻的檀木盒子兴冲冲抱了上大昌号。她骄傲的将檀木盒子往柜台上一放:“死当一千两,在下急等银子周转!”
朝奉早忘了上次花二十两银子拣了个价值百两的上品田黄石,见人上门开口就要死当一千两吓了一跳,伸手就去开檀木盒,永夜把手往盒子上一搭,抬着下巴问道:“你洗手了么?”
朝奉一愣,正要出言叽讽,永夜挑着眼道:“这是陈大家的墨宝,你尽接些破物烂衣裳,弄脏了怎办?”
朝奉被她哽得脖子通红,听说是陈大家的画作,狐疑的看了永夜一眼,却真的用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的打开盒子展开画。
里面也是一幅大青绿泼墨山水,他仔细看了又看,盯着落款与印鉴眼珠子差点掉在画上。半响吐了口气恭敬地说道:“公子此画何处得来?”
“我从哪儿得来的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你只管看这画是否是真的,给我当了银子作罢!”永夜不耐烦的说道。
“公子莫急,只是陈大家的画少有现世,小人眼拙,公子稍候,小人去请大朝奉!”朝奉说着下了高高的柜台,去了内院。
不到片刻,走进一个精神矍铄,眼露精光的老头儿。捧起画作细细观看,良久方道:“公子死当?”
“在下缺银子,没办法,只能死当!”永夜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画,犹豫了下似下定了决心。
“如此甚好,在下东家也极爱陈大家画作,纹银一千两,死当!公子可想好了。”大朝奉脸露喜色又问了一遍。
“死当!当了眼不见心不烦!”永夜不耐烦的嘀咕道,眼神又往画瞟了瞟,似极不舍得。
大朝奉当即写了当票签了一千两银票递给永夜,喜滋滋的抱了画走了。
永夜耸耸肩,看来在古代求口饭吃也很容易。
她记着去买女装,问了圣京最大的绸缎庄寻了去。
铺子里挤了三四个姑娘正在窃窃私语,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圣京的大户人家。
“听说安国永安公主还没找到哪!”
“……听说是游离谷的人劫走了……”
“长什么样啊?听说没穿嫁衣不说还是男装来的齐国。像什么话,如何配得上太子!”
永夜耸耸肩不置可否。她耳力好,几位女眷的议论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禁哑然失笑,太子燕相貌清秀性格温和出身高贵,又是单身,自然是高门贵族争相求嫁的理想佳女婿。她不讨厌太子燕,也没有想嫁他的念头,已经离开便与她无关了。
她看中一匹浅紫色的绢和一匹月白色暗花的料子。紫色是她习惯了的颜色,但永夜选中的是月白色的料子。她想月魄穿月白色正好和他配。
绸缎庄老板听说永夜要用料子做成衣,便笑道:“不知那位小姐的尺寸大小是多少?”
“啊……”永夜愣住,月魄给她易容成黑脸小子,不可能说给自己量尺寸吧。张了张嘴,望着衣料发愣,叹了口气道:“本想给在下的心上人一个惊喜,在下没办法量她的尺寸,老板可有现成的襦裙,在下另买……”
“照这位公子的尺寸量肯定不会错。”
永夜手一抖,硬着头皮道:“这位公子说笑呢,老板,我不买了,改日得了尺寸再来。”头一埋就要走。
一柄长剑挡在她面前,风扬兮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既冷且怒,带着一种恨意,虽然他满脸大胡子,永夜仍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动了动,是磨牙的动作。
“公子……何意?”永夜头冒冷汗,说话都有点抖不利索。
风扬兮一笑:“没什么意思,在下有个表妹与公子身材差不多,嘱在下帮她选匹料子做衣裳,就这匹料子吧,麻烦公子量量尺寸。这位公子不会不帮在下的忙吧?”
“嘿嘿……”永夜干笑。风扬兮分明指着匹浅紫色的绢,他是认出自己来了。永夜觉得倒霉,霉倒家了。
她迅速往外瞟了一眼。
“燕公子不在,就风某一个人,如果公子配合呢,风某会重谢公子。如果不……”
“量!老板,赶紧帮我量尺寸,好好替这位风公子的表妹做一套逞心如意的衣裳!”永夜打断风扬兮的话,他的意思是还可以通融,自己当然只能识实务。
量了尺寸,老板摇头道:“公子的表妹身形高挑却单薄如纸……”目光往永夜胸前一瞟。永夜脸涨得通红,她是扮成小子不顾大热天缠了胸而己,什么叫单薄如纸?却听到风扬兮闷闷的笑声,她气极败坏的冷了脸道:“在下还有要事,不打扰公子替表妹买衣裳了。告辞!”
“等等,风某多谢公子相助,等交待完老板,风某请公子喝茶。”风扬兮一手拽住永夜,掏了银子付给老板,约好日子取衣裳,眼风却瞟着永夜,意思是让她老实点。
永夜欲哭无泪,她最怕风扬兮认出她是星魂。她与风扬兮交过手,她的轻功与暗器根本挡不住他。所以,她只能垂头丧气跟着风扬兮走。
走进一条死巷,风扬兮这才放开手,冷冷道:“外面找得人仰马翻,公主却在作画逛街买衣衫,过得够逍遥!”
“我和太子燕的事关你屁事!”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的。可是,你进了济古斋就关我的事了。”风扬兮眼神复杂,语带讽刺地说,“我不是偶然在绸缎庄碰到你,我是从济古斋一路跟着你。”
“你不会把我交给太子燕?”
“这要看公主如何配合风某了。”
永夜扬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哼了声道:“我凭什么要配合你?”
“公主难道就不管蔷薇郡主了吗?”
永夜怔住。
她想自私的不管蔷薇,不理会游离谷,就和月魄离开圣京,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蔷薇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不是喜欢上她,蔷薇不会混进去陈国的队伍。如果不是骗着蔷薇和月魄去取莫虚有的蛊毒解药,蔷薇就不会落入游离谷手中。
她想起王妃曾说过,静安候夫人已经思念成疾。蔷薇在游离谷的手中,会好过吗?永夜被压抑的善良冒了出来。
她望着风扬兮问道:“你有蔷薇的下落?”
风扬兮点点头。
“风大侠有蔷薇下落为何不救了她出来?”
“我只知道济古斋与游离谷有联系,而要进济古斋却很难,正在愁呢,就看到公主了。公主原来有鉴赏字画的本事,又正好进了济古斋做事,所以,公主是查到游离谷下落,救蔷薇郡主的最好人选。”
永夜叹了口气。她突然想起临出门时月魄恋恋不舍的表情。他说他怕她出了门就不再回去,他想她卖了假画报了仇就再不抛头露面。月魄能感觉到她会被风扬兮或太子燕盯上吗?
她,生来就该是游离谷的死对头。一天之前,她想着和月魄离开圣京过闲散日子。一天之后,她又只能隐身入黑暗之中与游离谷斗。
然而,蔷薇……她不能不管,不能不救。
“我在济古斋呆了大半个月,那只是间寻常的古玩字画店而己。”
风扬兮看永夜脸上神情变化,时而皱眉忧虑,时而悲伤感慨,不禁问自己,这样逼她把她又扯进来对吗?也许他放手,让她过她自己的日子去。这个念头一起,风扬兮胸口顿时一闷,像是有人重重的打了他一拳。他如何能容忍……风扬兮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和地告诉永夜:“你呆下去一定会有发现。我若现在知道济古斋与游离谷如何联系,犯得着找你?”
永夜笑了笑:“我如何联系你?”
“我一直在你身边。”风扬兮说完掉头就走。
永夜呆了,风扬兮说一直在她身边?他知道她和月魄在一起?他怎么找到他们的?他应该看到她翻墙入院了。
“我会一点粗浅功夫……”永夜掌心已滑出一枚三寸长的针,她望着风扬兮的背影小心的说道。
风扬兮头也不回的道:“我知道,三脚猫的功夫罢了,翻墙还行。”
“以前我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永夜正想找个合理的解释。
风扬兮的笑声已起:“我知道,你是怕我不愿意护你去陈国!早些回去吧,姓月那小子等你很久了。”
他的背影消失,永夜已紧张出一身汗来。只要风扬兮有半点疑心她,她会毫不客气的杀了他。不用飞刀,别的暗器也一样出色。
疑问又一次泛上心头。永夜想起山谷中风扬兮非要抱她出谷,是担心她功夫不够好,还是他同情她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他在暗中究竟又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永夜又一次回想与月魄在小院的情景。
风扬兮不可能伏在屋顶,他如果接近院子,她一定会发现。也就是说,纵然他看到她翻墙,也一定不会知道她是星魂。
永夜想了又想,终于松了口气。想起等她回去的月魄,想起平静的生活就此结束,永夜轻叹了口气。是她的命吗?她迅速又平静了心情,她如何能弃蔷薇于不顾。也许,真的不能躲避,游离谷一日不除,她就永远不得平静。只是月魄,他会理解吗?
被动的揭开秘密
“回来了?”
永夜后院翻墙而入。为了避人耳目,她每次出门都从后院翻墙出去,回来的时候也等着天黑又翻墙。巷子里的人家只知道赵大叔在家编草鞋侍候重病的赵大婶,极少出门。永夜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出。
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月魄就坐在葡萄架下笑着等她吃饭。
永夜买回两只烧鸡,挤出笑容道:“我当了一千两银子。”说着将银票拿给月魄。
桌子上摆着烧鸡,还炒了几个小菜,另外还有老南瓜绿豆汤。月魄舒了口气道:“我又买了只小猪,还叫它闹猪。等它养肥的时候,我们应该能离开了。”
永夜哦了声,撕了条鸡腿递给月魄。自己拿了条鸡腿啃着。她突然发现啃鸡腿还有个好处是,可以不用说太多话。
她是否要告诉月魄遇到了风扬兮呢?
“星魂,我们离开圣京找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好吗?我想看你穿女装,和普通的姑娘一样。等安顿下来,你嫁给我好吗?”
“我……”永夜心里犹豫了一下,想起风扬兮说,他一直在她身边。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