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女尊)np第34部分阅读
优钵罗(女尊)np 作者:yuwangwen
“琥珀……”离朱隐约感觉到不安,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他含笑看她,抬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一字一顿道:“离朱,这一世,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我们……结束吧。”
第 115 章
“琥珀……”离朱隐约感觉到不安,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他含笑看她,抬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一字一顿道:“离朱,这一世,我就陪你走到这里了。我们……结束吧。”
“结束?”仿佛巨锤重重砸落心底,离朱瞬间呆滞,愣愣看着白琥珀。“为什么?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抛下你们不管……琥珀,你不能不要我。”
白琥珀笑容浅淡,道:“不是不要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曾和你在一起。但是离朱,你不是也曾说过,我的世界很大,大到没有办法包容在你的世界里。这几年,我做了很多事,广招弟子、扩建白云城、收养流落街头的孤儿……离朱,我可以为你去死,可是,却不能只为你一个人而活着。”
离朱眨眨眼,用了很长时间去消化他话中的含义,随后她容色猛然一变,握住他的手,急声道:“不行,你必须跟我走。昨日我入宫强行带走了潇哥哥,女帝必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要到白云城来找你的麻烦。”
白琥珀愣一愣,移开视线,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果然……是最后一个啊。”
“琥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离朱,人心最是高深莫测,永远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我没有怪你,反而只会感激,感激你曾给过我那些值得纪念一生的回忆。”白琥珀站起身来,拍了拍离朱因为焦急而苍白的脸颊。“若是陛下来找白云城的麻烦,我就更不能跟你一走了之……”
他话音未落,却听院门外响起李富春急促的声音。“城主,山下来了大批官兵,说咱们白云城的人掳劫了卉王爷,要上山搜查。”
“我知道了,你先行下山稳住官兵,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我随后就到。”白琥珀虚应了一句,待李富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回眸深深凝了离朱一眼,轻声道了句“珍重”,便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郁郁苍苍的松林深处。
离朱愣在原地,手臂还保持着刚才拥抱过他的弧度,眼泪浑然不觉地滴滴滑落……曾经阳光般的温暖,最坚定也是最安全的臂弯,此刻却只留下一抹空荡荡的空气。
琥珀……
她抬袖抹了把脸,正欲追上去,却被凭空出现的两人拦了下来。脸颊圆圆的少年挂在她身上,红衣胜火的男子看着白琥珀离去的方向,面容一凛,冷哼道:“他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离朱,你早该认识到这一点了。”
“我自然知道,可现在形势太危险……纵使、纵使他恼我、气我,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等一下!”荼靡快手抓住离朱的袖子,将她锁在身侧。“我有更要紧的事情……离朱,曼朱沙当日在阿修罗王殿,与你说了什么?”
“他?他说我不能封神,是因为……”
她话没说完,却惊见一道猩红似血的冷厉寒光刹那间撕裂了天空,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自天而降,正打在琼华城内皇宫的位置上,砸起了一片巨大的乌黑色的烟云。
离朱等人不由怔住,还没回过神来,竟又有一道同样的红光划破天际,直直打向众人所在的春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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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摊开双手,一手撑起一面金色的弧形屏障,将春宁山从上到下遮蔽起来,另一只手则毫不迟疑地挥出一道青色光芒,迎向赤红色闪电。
两道激光在半空中相遇,竟同时炸开,爆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无数赤、青两色火花夹带着无上神力四散激射向春宁山,都被离朱撑起的屏障反弹出去,落在四周的山脉上,刹那间炸裂开无数巨石,扬起了砂尘漫天。
这显然不是寻常雷电,却又非天劫。离朱与荼靡、忘川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糊涂。
飞沙走石过后,她撤去屏障,急喘了几口气,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天。天空已恢复了宁静,却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线墨色,似巨浪般翻滚汹涌。
“姐姐!”沉默了很久的忘川忽然指着云层深处叫了一声,离朱定睛看去,却见一只天马正展着巨大的羽翼疾驰而来,马背上俯着一抹紫色身影。
蒂朵雅?
离朱眯了眯眼,戒备地护在荼靡和忘川身前。岂料蒂朵雅竟飞扑到她面前,双膝一弯,满脸惊慌地直直跪了下来。“求上神大人救救殿下……”
“小修?他怎么了?”离朱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荼靡却唯恐有诈,迅速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蒂朵雅见状不由一急,跪着向前蹭了两步。“属下不敢欺瞒上神大人!殿下自宿醉醒来后不见了您,便动了雷霆之怒,一时不能自抑,被魔瞳侵蚀了神志……”
“怎么会呢?我不是留了字给他么?”
蒂朵雅身子颤了颤,瑟缩着垂下了头。“是……属下一时糊涂,趁殿下宿醉未醒之际,以绝情诗偷换了上神大人的留字……属下,自知罪不可赦,只求上神大人救救殿下,属下愿以死谢罪!”
她话音一落,便在掌心中凝了股神力,反掌劈向自己,却被离朱漫不经心地挥袖拂去。
神力瞬间消弭无踪,蒂朵雅手上一空,愣愣看了离朱半响,竟哭着连磕了三个头。“上神大人若嫌属下死得容易,便是千刀万剐了属下,属下也绝无半句怨言……只是、只是如今,只有您才能救殿下……”
“我会救他。”离朱毫不犹豫打断了她,声音冰冷。“只不过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不用你来寻死觅活的表明心迹。”
她顿一顿,抬头看了看翻滚的乌云……若真是阿修罗王,那么刚刚那两道天雷神光,便是分别斩向罗潇湘与白琥珀了,而他接下来的目标……
离朱心底一紧,侧头看了看千娇百媚的荼靡,又捏了捏忘川粉粉嫩嫩的脸颊,沉声道:“你们去找灵素和潇湘,暂时不要回冥界。等我此间事了,便去寻你们。”
她难得严肃,语气不容置喙的笃定。荼靡想了想,拎起死死抱在离朱身上的忘川的衣领子,默默隐入云气。
离朱见二人走得远了,冷冷扫了蒂朵雅一眼。“他现在何处?”
“殿下正往须弥山去,天、冥两界诸神在那里结了弑神阵,要集万神之力,将殿下打得形神寂灭、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离朱没说话,静静看着天边的黑云。狂风吹起她的浅金色衣袂,在宛如黑夜的白昼中猎猎作响。他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当年他才会陪着她重入轮回。
而这一次,轮到她来陪他了。
她招招手,招来了蒂朵雅骑来的、正在一旁悠闲徘徊的天马。
“上神大人,这是阿修罗王令,可以驾驭天马。”阿修罗族中最高傲、最美貌、最英勇的女子匍匐在地,额头抵着离朱脚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一枚造型别致、雕着天书花纹的令牌。
“用不着。”离朱淡淡扫了她一眼,快速翻身上马。天马扬了扬前蹄,随后竟扭过脖颈,温柔地舔舐着她的手掌。
她含笑拍拍天马的头,双腿一夹马腹。天马立即张开洁白而巨大的羽翼,轻轻扇动了几下,消失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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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的金光。四面的万仞绝壁下,各路天神、冥神在不同方位上围成法阵,每人手中一道神器,彼此交织辉映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大梵天隐在一团金色的雾气中,双掌合十,正默默念着什么。
离朱驾着天马赶到时,四周已是黑云密布,如滔天巨浪。而法阵正中却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断向外围扬起飓风,将一些修为不够的神吹得飘忽不定,只能勉勉强强地定住身形。
黑雾中只能看见一双赤红色的眼眸以及一道道如血的刀光,离朱快速下马,向法阵中央走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秦大叔?”
“小罗儿不能过去,阿修罗王已失了神志,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而且法阵已经启动,太过危险了。”
离朱看了他一眼,默默拨开他的手。“秦大叔,没有阿修罗王,就没有优钵罗,我们是要同生共死的。”
秦广王一怔,道:“小罗儿……你要随了阿修罗王,那荼靡、忘川,还有杳无音信的曼朱沙,你都不管不顾了么?”
“当然要管要顾!”离朱扭头,在铺天盖地的黑云中漾出一丝青莲般净澈的笑容。“所以秦大叔,我是不会死的。”
她说完,再不停留,直直踏入法阵,搅乱了阵中晦涩复杂的天书、冥文。诸神的身形晃了晃,慌忙互相稳住阵脚。大梵天加快了念咒符的速度,而十殿冥王及冥界诸神却纷纷停了下来,以致于法阵中原本璀璨的神器光芒瞬间黯淡。
离朱感激地笑了笑,又回头看向阿修罗王,她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遮天蔽日的黑云中,他猛然回身,赤红的眼眸仿佛能滴出血来。而她缓慢地靠近他,向他遥遥伸出手。“小修,那一年我落入忘川河,忘记了前尘过往,现在都已想起来了。小修,我今后再不会伤你的心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死死盯着她,握着修罗刀的手指似乎动了动,在场诸神的心思也跟着一收。
离朱吸了口气,继续向他靠近。“小修,杀戮之瞳让你的眼中只剩下血腥和暴戾,可是我却曾经见过你的本心,那样悲悯、谦逊、美好而恬然。也许连你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永生永世。”
阿修罗王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握着修罗刀的右手慢慢放低,往左手中的刀鞘探去。在场诸神都不由松了口气,以为危机终于过去。然而,下一秒,他却容色一变,猛然跃起,持刀凌空一劈……
红色刀锋呼啸而至,直直扫向离朱。
第 116 章
阿修罗王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握着修罗刀的右手慢慢放低,往左手中的刀鞘探去。在场诸神都不由松了口气,以为危机终于过去。然而,下一秒,他却容色一变,猛然跃起,持刀凌空一劈……
红色刀锋呼啸而至,直直扫向离朱。
诸神都不由一愣,连离朱自己都怔在原地。泰山王正欲冲入法阵,却被秦广王拦了下来。
赤红色刀光发出犀利的嘶鸣声,正打在离朱左腿上,顿时血花飞溅。她打了个踉跄,脚下却没有停顿,仍然一步步走向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血红色的眼瞳沉了一沉,刀光接二连三地劈在离朱身上,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所有攻击竟都避开了她的要害部位,尽管鲜血早已染透了她浅金色的天衣。
“小修,你不是对我说过,不愿亲手毁灭自己拼了命保护的三界么?你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让我孤单一人么?小修,你从不骗我的,对不对?”
阿修罗王滞了滞,身上席卷的黑气似乎稀薄了一些,然而旋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险些吹垮了辛苦集结的法阵。
秦广王示意冥界诸神稍安勿躁。又与大梵天对视一眼,正想让他稍待片刻,却见他迅速结了几个印,将四面八方的神光凝结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直打向阵中。
十殿冥王皆是脸色一变,想阻止时却为时已晚。弑神阵内光芒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一声巨响过后,那光柱竟四散爆裂开来,瞬间蒸腾起一片与天同高的烟云。刹那间,上至三十三天,下至十大冥殿,无不笼罩在雾霾之中,四海八荒内俱是阴云翻涌、山泽撼动,天地之间发出一阵阵嗡嗡的轰鸣声。
弑神之阵缺了冥界诸神的力量,只发挥了五成的威力。秦广王愣愣看着渐渐消匿的烟雾,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怒叱道:“大梵天,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大梵天端坐在祥云上,缓缓睁开无欲无求的双眸,声音波澜不惊。“秦广王可有其他制住魔瞳的法子?”
秦广王愣一愣,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法阵中璀璨的光芒随着雾霾一起逐渐溃散。然而,当最后一丝黑云化为白烟消失在须弥山上时,在场诸神却都大惊失色,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法阵中心,光柱曾经劈落的地方,满身鲜血的女子紧紧将男子护在身下,口中不断溢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沫,而在他们身前几丈远的地方,竟还有一个白衣男子,眸光祥和净澈,面向诸神而立,身影浅淡稀薄得仿佛一团轻雾。
“曼……曼朱沙?”秦广王瞪大了眼睛,低低唤了一声。
那男子点点头,对他浅浅一笑,转身看向身后,正紧紧相拥在一起的尚未察觉到他的存在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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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罗王的眼眸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正常,虽然仍是魔瞳赤红、神瞳灿金,却没有了方才的杀气凌人。他缓缓抬手,抹去离朱唇边的血丝,笑容足以令日月为之失色。“罗儿,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我还说过,若我入了魔,便要你亲手杀了我……你可是又不听我的话了?”
“我本来也没有听过你的。”离朱疲惫地将头枕在阿修罗王肩膀上。“当年我承了你的杀孽,并非因为修为不济、一时疏忽,而是故意为之。”
“你……”
“小修,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再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她的气息很轻,声音宛如梦呓。阿修罗王偏头一笑,视线却恰好越过她,看到了不远处垂眸静立的曼朱沙。离朱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艰难地扭过头去,随后腰身蓦然一僵。
曼朱沙白衣白袍,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低垂,随风翻舞的长发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芒。
“曼朱沙……你,怎么会在这里?”离朱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却徒劳无功地重新跌回阿修罗王怀中。“荼靡他们一直在找你,你……你去哪儿了?”
她无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脑子里似乎划过了什么念头,却又懵懵懂懂地抓不住。
曼朱沙不语不答,只是低眉浅笑,一缕黑发滑过他的肩头,在胸口处微微打了个圈,那双眼眸也一如多年前初相见时的清和悲悯,仿佛湛空无物的九霄碧落。可是离朱却清晰地看见,他眼睛里,映出的她的影子。
她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阿修罗王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曼朱沙走去。然而曼朱沙却颓然退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
“曼朱沙……你,到底怎么了?”离朱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的笑容明明比冬日暖阳更和煦,却不知为何,仿佛一把巨锤重重砸在她心上,又一寸寸碾了过去。他是曼朱沙啊,那个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含笑吹一只箫曲;总是低眉浅笑,目光如春日扶柳;哪怕承受蚀心之苦,也将她亲手奉上的屠苏酒一饮而尽;将她的莲心魄藏了一万年的春彼岸花神……
阿修罗王单手撑住离朱的身子,心里已隐约明白了几分,他怔忡地看着曼朱沙,眼底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诧异还是感慨。
浓雾散去,阳光从层云后投了下来,仿佛一道道光柱从天而降,不规则地散落在曼朱沙四周。他与阿修罗王无声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又将视线锁定在离朱身上。那目光,一反往日的宁澈,竟是前所未有的贪婪与热切,仿佛再一眼就是永诀,就是生生世世的心神寂灭。
“曼朱沙……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离朱又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忍不住颤抖。面前的人散发着浅浅的白色光芒,脆弱得让她不敢碰触,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他就会立时化为飞烟,在她面前烟消云散。
又有几缕碎发流晶泄玉般的自他肩头滑落,曼朱沙眨了眨眼,微微侧着头,笑容缱绻地让人心酸。
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摔倒。离朱终于再忍不住,踉跄着快步上前,想要扶住他,然而伸出的手臂,却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曼朱沙……
仿佛一道惊雷从离朱的头顶劈过,将她生生钉在了原地。然而曼朱沙却只是展颜一笑,缓缓俯头,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双唇上。
薄雾般的唇仿佛凝着水汽,留下了一丝凉凉的触觉。离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渐渐稀薄,渐渐浅淡,最终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她温热的唇边……
层云退散,无数道光柱终于连成一片,倾洒在离朱震惊的脸容上,将额心的金色莲印映照得熠熠生辉。蓦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她腰间响起。她恍然惊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雕着精致凤纹的玉屏箫箫身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离朱心神一滞,下意识抬手摸去,却只听“咔嚓”一响,闪烁着浅黄|色光泽的玉屏凤箫在她手中断裂,瞬间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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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儿,别再睡了,醒醒吧。”
素手拨弦般的叹息声在她耳畔低回。离朱皱皱眉,缓缓睁开双眼,对着面前美得惊心动魄的男子粲然一笑,道:“小修,我做了噩梦,梦见曼朱沙为了救我,被弑神之阵打得灰飞烟灭了……”
阿修罗王僵了僵,垂眸不语。
离朱含笑坐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脸颊。“我再回冥界去找找曼朱沙,他失踪了这些天,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在这里等我,待我找到他,便回来陪你。他一贯不是任性妄为之人,这一次……”
她的目光忽然滞住,凝在床头那几截断裂的玉屏箫碎片上,表情说不出的诡异。阿修罗王叹了口气,理顺她身后的长发,起身走了出去。离朱却没有叫住他,不言不语地坐在床边。
少时,房间内忽然清光盛放、祥云齐飞,无数株白莲簇拥着一朵巨大的金莲花座凭空绽放。莲花座上,佛祖含笑盘坐、宝相庄严,身后辉映着一圈璀璨的佛光。
离朱沉静了片刻,起身行了一礼,道:“经年未见,优钵罗还未谢过佛祖当日救命之恩。”
佛祖垂眉微笑,才一张口便是满室芳馥。“优钵罗无须多礼。你随我讲经参禅数万载也是缘分,若你愿意,便可随曼朱沙唤我一句世尊。”
离朱怔了怔,还没开口,两行眼泪便已轻轻滑落。佛祖伸出手去接了一滴,握在掌心中。洁白剔透的一点,仿佛水晶。
“优钵罗,你蕴天地万物之灵而生,生来便有三魂八魄,体内的莲心魄更是玲珑七窍,能够轻易控制住他人的七魄,与其脉络相通。所以那一日你提前开花,莲心魄因本体不稳,而宿在曼朱沙体内时,便已与他的七魄互相纠缠羁绊在一起了。这一万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分离莲心魄的方法,后来终于找到天魄蛊蚕,却又阴错阳差地被人尽数毒毁。”
“他始终认为,是他害你不能封神,因此你自毁神形之后,他便四处寻找你魂魄的下落。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你散飞的魄灵竟还是被他一一找了出来。他又因为怕吓着了你,而安排了一出出的机缘巧合,这才有了之前的许多缘法……不过几日前,他却来拜别我,随后,你便荣登神位。”
佛祖顿了顿,眼神扫向残箫。“莲心魄已与他的七魄纠缠生长了一万年之久,早已成为一体。他必是生生将所有魂魄都从体内逼出,又将莲心魄封入你体内。而他自己残碎的魄灵却再不能回归本体,一时无处可去,便暂宿在玉屏箫内了。原本他也可以留在箫内修习,只要假以时日,便能重新凝结实体,谁知却被弑神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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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百花齐绽,此端的倏尔凋谢,而彼端却又盛放。离朱垂眸不语,只有眼泪一滴滴滚落在浅金色天衣上,又顺着纹理滑落到松软的云层中,开出一朵朵净无瑕秽的青莲。
过往的所有头绪似乎都在一瞬间连成了线……
一万年前,他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的羁绊继续加深,而忽然转变对她的态度,从最初的相濡以沫,到后来的相见常日稀。
幼时穆府遭j人迫害,全家人命丧黄泉,却只有她在数百里外的白马寺下获救,被乔府正夫带回了淮阴。
荼靡起先并不知晓白琥珀身上有她的魄灵,虽然咬牙切齿又坐地起价,最后却仍是答应了为他解毒。
她在雁翅镇时,明明只想随便走走,却被卖玉簪的小贩指到了岫云寺,遇见了同样被不知何人引去的罗修。
他种的引魂蛊可以让他在须臾之间寻到她的踪迹,但她却与罗潇湘在崖底过了一整夜之后,才被众人找到……
原来那一日,他问她肯不肯再给他一个机会,并非真的想要个机会,而是只想守在她身边……
离朱仰起头,抬手盖住眼睛。“曼朱沙,你还真是傻啊。不是让你走了么?你又留在我身边做什么?一千年前,我险些害死了你。而如今,却是真的害了你……你觉得占着我的莲心魄,让我不能封神是你的罪过。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从始至终,你为什么不肯问问我,我想要的,究竟是不是那个神位……”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格外荒凉。“曼朱沙,你说过,我的心魄宿在你心里,所以每当我靠近的时候,幸福都是双倍的。但是,每一次你转过身,与我渐行渐远时,你心里承受的疼痛……一定也是双倍的吧?”
曼朱沙……可不可以,不要再疼了?
第 117 章
“曼朱沙,你说过,我的心魄宿在你心里,所以每当我靠近的时候,幸福都是双倍的。但是,每一次你转过身,与我渐行渐远时,你心里承受的疼痛……一定也是双倍的吧?”
曼朱沙……可不可以,不要再疼了?
佛祖临走时,留给离朱一粒用她的泪水凝成的春彼岸花花种。那种子通体纯白,散发着流萤般微弱的光芒,却又润泽恬静。离朱大喜,然而佛祖却摇摇头,道曼朱沙已神形寂灭,如今也只能靠他残留在离朱莲心魄中的丝丝缕缕的散碎意识碰碰运气。且不论这种子能不能开了神识,便是当真被她唤醒,再修成的花神也不一定是曼朱沙本体了。
高大宏伟的宫殿中,离朱握着种子,静静站了很久,久到连佛祖何时离开、阿修罗王何时进来都没有察觉。
华美宫灯下,她穿着浅金色天衣,黑发梳向两侧,露出一段皙白美好的脖颈。纤细的身影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拉出很长的影子,如萦萦索索、似有还无的牵绊,又像是明媚懵懂时的一点点眷恋、一点点暧昧,从过去遥远的时光一直延伸到现在。
“罗儿,对不起。”阿修罗王从背后抱住她,低头亲吻她发丝的清香。刹那间,他竟然有种错觉,仿佛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能永远远离魔瞳的侵蚀,永远是曾经那个高贵淡然,明明手上染满了鲜血,却仍然悲悯柔怀的战神。
她身子僵了僵,随后便放松下来,转过身来倚在他怀中,轻轻叹了口气。
阿修罗王手臂一紧,想要将她融入到骨血中去。二人相拥而立,他迟疑了片刻,哑着嗓子问道:“罗儿,若我从此将你囚禁在阿修罗城中,你会如何?”
离朱低头仔细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会怎样,但总不会恨你就是了。”
“你能舍下他们?”
“舍不下。”离朱疲倦地仰起头,看着繁星万点。“但我的命终归是你给的,你若要将我桎梏在身边,我也只能顺着你罢了。”
阿修罗王神色暗了暗,抓起她的手,放在唇下一吻。“只是因为我赐了你生命么?”
“不止。”离朱从怀中抽出张纸来,上面写了八个字——“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字迹隽秀舒展,正是她当日赶赴冥界时亲手所书,又被蒂朵雅偷换走的那张留字。
数万年的等待、纠缠与痴狂,全被凝在这分量极重的八个字中,阿修罗王似想大笑,却又觉得悲从中来,一时怔忡不已。离朱将那纸张小心翼翼折起来,塞入他怀中,贴身放好,一字一顿道:“小修,我在弑神之阵中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我知道,罗儿,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说了。”阿修罗王用力抓住她的两肩,疼得离朱皱了皱眉,却强忍着没有挣脱。他低着头,急喘了几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重新成为了那个张狂恣意、不可一世的王,唇角挂着足以让三界十方为之撼动的笑容。“我阿修罗王想要的女人,纵是上天入地也逃不掉,犯不着绑起来,坏了我的名声。”
他陡然松开她,转身走向殿外。与她配套的浅金色天衣轻轻拂动,走到门口处稍一顿,随后又服帖在他身上。他停下脚步,侧过脸,却不看她,只是面向着太阳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俊美得令天地失色,又恍如隔世般杳渺。“去吧,罗儿,做你想做的事情。趁我没把你抓回来之前,好好享受你的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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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仍然是灰金色的天,一滴滴离魂泪落在忆川河中,仿佛琼华城三月的春雨迷濛。每时每刻都有灵魂进入十大冥殿,却再不见出来,冥界没有回头路可走,过去了,便是下一世。
离朱将佛祖给的花种埋在了春彼岸,想了想不放心,向忆川河神讨了些忆川水浇上,随后又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上去。荼靡作势拉过她的手,却被她轻轻躲开,辩道:“别麻烦了,这种凝神的法子要在他开花前日日以血浇灌。你今天帮我治了伤口,明天还不是要重新咬破。”
荼靡美目一瞪,不咸不淡道:“你如今已脱胎换骨,当初为我留在手腕上的疤痕也早不见了……怎么现在却要为别人留个念想了么?”
离朱一听,连忙讪讪笑着伸出手指。荼靡冷哼一声,素手抚平了伤口,才心满意足地扭身离开了。
春彼岸花开得如雪如荼,浩浩汤汤地在眼前铺展开来。离朱伸伸懒腰,学着曼朱沙的样子躺倒在花田中,将那只完好的玉屏龙箫抵在唇边,却不吹出声音。
偶尔有凉风吹过,离朱惬意地闭上眼,也不管那花种是否开了神识,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闲话。“曼朱沙,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掉入忘川河中,如今会是一番怎样的际遇?我们也许还是会遇见,然后和和气气地彼此行个礼,再各奔东西。”
“我不会把莲心魄遗落在你心里,你也不会用数千年的时间去探究如何斩断这羁绊。原来很多事情,我们身在其中时真的无法知晓,就算知晓了,也无济于事。”
“我们彼此纠缠了一万年,痛苦了一万年,心酸了一万年……生命也许可以悔棋,但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曼朱沙,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为了你提前开花,然后把莲心魄遗落在你心里。曼朱沙,你曾经拒绝了我那么多次,现在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离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似是有些困意,然而身后却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坐起身,撩了撩耳侧的长发,转身看去,只见乔灵素欲言又止地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眉目隐在浅浅的阴影中。
她含笑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借力起身,随手刮着他俊俏的鼻尖。“又被秦大叔抓回来当差?落儿还好么?”
乔灵素摇摇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凝着离朱的眼睛迟疑了片刻,呐呐唤了一声:“阿四,阿修罗王他……”
离朱没听清,凑近了问道:“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乔灵素摆摆手,环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呃……罗公子方才被秦广王请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大叔真把潇哥哥请去了?”离朱愣了愣,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呵呵笑了几声,道:“潇哥哥做惯了j商,说不定还能弄个冥界的财务总监打发打发时间。”
“阿四!”
乔灵素一嗔,离朱即刻投降。“好了好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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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潇湘果然被秦广王留在了冥界,离朱想了又想,方才明白原来秦广王才是最大的j商。
除了荼靡、忘川不算,乔灵素属于无计可施不得不为,再加上被骗来的罗潇湘,离朱的夫君竟有一大半都被老j巨猾的秦广王围在了自己圈里……离朱自然明白他的如意算盘,夫君都在冥界,她总不好孤家寡人地在外面耍单儿,只好也留下来。而只要她在这里,他秦广王又何须再为魔族的侵扰头痛呢?
离朱又恢复了很久以前的生活,却再不复当日的悠闲自在、无所事事。众夫君都在冥界,每日里调戏调戏这个,逗哄逗哄那个,再去春彼岸花种那里发发呆……反正冥界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即便只是个转身的瞬间,人界也已是水泄风流。
偶尔她难得清闲片刻,却被平等王抓去习字。桌面上,一张宣纸平展铺开,质如卵膜、细薄光润。离朱捏着细细的紫豪笔,在歙砚中浸了墨汁,正待一笔下去,却被两个匆匆闯入、大呼小叫的小鬼差吓得险些扔了笔。
“阿罗姐姐!又有人守在秋彼岸,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了!”
离朱不由气结,怒瞪着两只小鬼,道:“小路!小仁!这种事找秦广王去!找我有什么用?”
“可是……那人说是在等你啊。白琥珀……阿罗姐姐不认识么?”
小路话没说完,只感觉一阵疾风骤起,上一秒还稳稳坐在椅子上的离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桌上的宣纸则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又慢悠悠地落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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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畔,三生石下,正有一青衣人驻足仰望。少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直直看向离朱跑来的方向。
离朱眼圈通红,似要扑到他怀中,然而却又蓦然顿住脚步,急停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他的鬓发略有些斑白,脸颊轮廓却仍如多年前一般的俊朗英挺,剑眉斜飞入鬓,鼻梁似削凿白玉,薄薄的嘴唇微抿着,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明亮如星。
“琥珀……”
昔日里再熟稔不过的名字,如今重新念出来时,却已隔了生死。他负手站在那里,含笑看她,一如当年那个雄姿英发的青年将她抱在怀中,手刃仇敌。时光仿佛一卷微微泛黄的画卷,他走时百花凋落,归时满目馨香……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号,可是当他回首,她却仍是巧笑嫣然、顾盼生辉。
“琥珀,你曾说过,你可以为我去死,但却不能只为我一个人而活,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现在你已死了一次,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放你走了……”
白琥珀没有说话,离朱随他静默了半响,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奈何桥上快步走来一人,褒衣博带、革履高冠,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的贼光,正是秦广王。
离朱心一沉,待要拉着白琥珀避开时,却已来不及了。秦广王在二人身边站定,笑眯眯地问道:“你就是那劈开过泰山王的沃焦冥火的小娃娃?”
小娃娃……
白琥珀额上青筋跳了跳,默默偏开了脸。
秦广王却笑得四平八稳,抓着他向冥殿走去,继续诱骗道:“本王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不如留在冥界做守将如何?薪金待遇从优、职业上升空间大……”
“没兴趣。”白琥珀不待他说完,便断然拂袖拒绝。
离朱在一旁心中暗喜……好歹还有个夫君立场坚定,不被糖衣炮弹腐蚀,免遭秦广王的剥削蹂躏。
秦广王挑挑眉,回眸扫了眼离朱,不动声色地叹道:“那真是可惜了……小罗儿虽能征善战,但纵观整个冥界,竟无一人能与之比肩作战。本王原以为你愿留下助她一臂之力,却没想到……”
“当真?”白琥珀星目微侧,斜觑着秦广王,眼神半信半疑。
秦广王连连点头,离朱大呼不好。
白琥珀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泛着金光的灰色的天空,笑容仿佛二月清晨的暖阳,又仿佛冬雪消融后的涓涓溪流,温柔而纯粹。“既是如此,也不是不能考虑。”
秦广王大喜过望,拉着白琥珀渐渐走远,留下离朱一人萧索独立,无语望天……
第 118 章
白琥珀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泛着金光的灰色的天空,笑容仿佛二月清晨的暖阳,又仿佛冬雪消融后的涓涓溪流,温柔而纯粹。“既是如此,也不是不能考虑。”
秦广王大喜过望,拉着白琥珀渐渐走远,留下离朱一人萧索独立,无语望天……
白琥珀终于还是在秦广王险诈诡狡的阴谋设计下留在了冥界,离朱撇撇嘴,却无声无息地笑着。乔灵素也不再回人界去陪着乔落,离朱问了几次,都被他以“儿子长大了,不用爹娘操心”之类的理由搪了回来,便也不再问了。
忘川比较清闲,偶尔拔几株忘忧草,舀几瓢忘川水,陪孟婆熬汤,其余时间就跟在离朱身后。罗潇湘充分发挥他的j商本色,将冥界经营得风生水起,一双泾渭分明的眼睛平日里精明无比,却总在看见离朱的刹那变得如雏鹿般清澈无辜。
荼靡一人分饰二角,像当初的曼朱沙一样,不仅要在秋彼岸接引亡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