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弄清风(清穿)第31部分阅读
盈袖弄清风(清穿) 作者:yuwangwen
的元元了!
坐上回府的马车,心头越发郁结,来时领着元元,大家高高兴兴,此时却变我一人,元元若是醒来见不到我,不知要如何地哭闹!若是将康熙惹烦了,会不会打他!越想心中越发难过,眼圈泛红,强忍着,终没落下泪来。李氏、耿氏对康熙留下元元很是羡慕,恨不能把弘时与天申一并留下方是最好,不停跟我说着话,我却已无心思再听,直想着我家元元,此刻,元元醒了没?会不会发现妈妈不在身边?他若哭闹,有没有人哄他?
终回到小院,我在也抑制不住那割心之痛,扑在床上放声大哭,任胤禛如何劝慰,也难再收住泪水。
“皇阿玛亲自教导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份尊重也不是人人皆有的?”他柔声说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抹了把眼泪,“哪有不经我这做妈妈同意,便硬生生的拆散的道理!元元又不是什么玩意儿,喜欢了就留在身边!天申也在,他怎么不将天申也留下!分明是见不得我们母子好!”
“你看你!”胤禛为我擦去眼泪,“多大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这么的孩子气,皇阿玛见咱们元元是可造之材,方才留在身边,你见皇阿玛可曾留下过哪个皇孙?”
“你这阿玛忒狠心!”我生气道,“元元若是再大些,留在皇上身边我也不觉什么!他才多大啊!他才一岁半,什么都不懂!若是他现在睡醒了,见不着我,他该如何的哭叫,这孩子平时不惧外人,那是因为我在身边,他若是见不到我,心里头该有多害怕!母子连心,你知不知道呀!”
“知道,知道!”他劝慰着,“可皇阿玛要留下,谁又敢不同意!我知你心里不忍,过几天,等过几天我去找额娘,请她老人家帮咱们求求情,让元元回家可好!”
“我们现在就进宫,求额娘!”眼睛一亮,怎么把她给忘记了,康熙想来会听德妃的。
“竟说些疯话!”胤禛笑道,“宫里早就下了钥!这事儿还不能太过着急,若是惹怒了皇阿玛,更不好办了,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元元回来都该不认识我这个妈妈了!就知道你是哄我的!”我扭头哼道,“看你一点儿也不着急,心中定是巴不得将儿子送到别处呢!”
“行了行了!”他扳过我的肩,“真是怕了你了,明日下了早朝,我就去求皇额娘,让额娘替咱们想个法子,看能不能将元元接回!”
拍下他的手,方觉心宽了不少,“爷可是一言九鼎之人,可别敷衍我!”
“几时敷衍过你!”他宽衣准备躺下休息,我却将他拽起,“元元一日不回,爷就委屈委屈,屈驾睡在躺椅上吧!”说完将他推搡到了躺椅上,将被子复又扔在他身边,转身离去。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自从有了元元,你便再记不起元元的阿玛来!”又小声嘟囔着,“爷定是前世欠你的!”
不久,耳边传来他的轻鼾。是啊,望着他蜷缩在躺椅的身影,我不禁有些的失神,自有了元元,我确对他不向往日般的用心,他对我确是太过包容,就拿今日来说,元元被康熙留下,是我们始料不及的,我真不该拿他来出气,还把他赶到躺椅上睡觉,我真是糊涂了。
夜越发的深了,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元元有起夜的毛病,若是半途中睡醒,见着陌生的人,陌生的住所,该要如何害怕,他认床,又认玩具,披衣下地,拾起元元摇床上的木马,这是他最喜欢的玩具,每日都要搂着它方能入睡,今天,这些玩具都不在,我也没陪在他身边,他可还能入睡?有人会哄他,会给他讲故事听吗?
脑中杂乱一片,元元从没离开过我,这次分离不知几时才能母子团聚?胤禛是不会骗我的,明日下朝他也定会去求德妃,只是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引得康熙不悦,认为胤禛太过婆妈,
思前想后也没寻到权宜之计,混混沉沉竟倚在摇床边睡去。梦中,依稀听到元元哭泣之声,我寻声而去,只见元元撕心裂肺般地喊着妈妈,妈妈……我急欲向前走,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他身边,只远远看着他的哭着一阵惨过一阵,直至再没了力气,变成了小声抽噎。我朝他喊着,妈妈在这里,他却听不见……
忽觉有人大力摇我,悠悠转醒,方知做了恶梦,见胤禛蹲在我身边,小心为我拂去贴在脸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满目担忧,“怎么睡在了地上?”说完将我横腰抱起,放到床上。
“方才做了个恶梦!”想起那梦还心有余悸,“我梦见元元一直再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想元元了,才做了这么个梦!”他轻吻我的发丝,“放心吧,明天我就进宫,将元元接回来!”
我点点头,复又抓住他的手问道,“若是皇阿玛还是不放人,该如何是好?”
他愣了一下,宽慰道,“凡事有我,你别胡丝乱想了,儿子还没回来,你若是病了,要如何照顾他!乖,睡吧!”说完又亲了亲我的脸颊,替我将被子盖好,便要下床。
“上哪去?”一把将他拉住。
“睡觉啊!”他指了指躺椅。
我往床里挪挪,“别睡那了,仔细窝着腰!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拿你出气!”
“知道!”他轻吻我的唇,“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皇阿玛把元元留下实在出忽我的意料,我心里也不好受!容我些时间,定能想出法子,一定将元元给你带回来可好!”
“好!”我点头,有了他的承诺,心头方显宽慰。
“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凡事儿有我……”
“嗯……”
注定
一天、二天、三天……艰难渡过着没有元元的日子。午夜梦回,时常会听到元元揪心的哭泣,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惊醒,便再不能睡去,时常有些恍惚,仿佛元元并未从我身边离去,走至摇床边,轻抚上那空空的摇床,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是啊!我的元元离开我了,他离开我整整三日了!
每日翘首期盼着胤禛能带回好消息,只是每每见他踌躇的神情,便已猜出他进宫定是碰了壁,凄楚地摇头,终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元元回府唯一的希望便是康熙了,只是他又怎么会同意!
不忍胤禛再为我担心,这几日强努欢颜,我知他心中也必不好过,处在夹缝中的他想来更是难过……
没有元元的吵闹,小院一下子没了生气,我时常坐在院中发呆,想着以前元元满处疯跑的情形,想着那时总是管着元元,不让他做这,不让他碰那,早知如此,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宫中,岂能有家中自在……
我又陷入沉思,元元这时在做什么?会不会如往常那般,有人哄着他满院疯玩,转念又想,怕是不会的,这会儿子,想来是有人教他学规矩呢……元元虽是聪明,却并无耐性,他不想学的东西对他威逼利诱皆是没用的,若是他不听话,会不会被打?想到如此,心中一颤,忙闭上眼睛,不会的,康熙这么喜欢元元,应该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又或许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注定元元将有个与别的孩子不一样的童年,因为,若干年后,他将是乾隆大帝,只是,私心的我希望他能拥有跟普通孩子一样的快乐生活,能在父母身边健健康康的成长,只是,我终究敌不过历史的进程,他注定不是普通人,注定以后他会跟他皇爷爷、阿玛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哎!”轻声叹气,仰望天空,湛蓝的天空浮着几朵白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香,曾答应过元元这几日带他去郊游,想来是不能了。
肩头覆上一双温柔的大手,侧头露出一丝浅笑,“回来了!”
“嗯!”他坐在我身旁,环上我的腰,良久,方才说话,“今日进宫又没得着机会!”
默默点头,心中越发酸楚,“想来皇上也不会委屈了元元!”
“别急!”他用力将我搂紧,“容我再想些办法!”
“元元跟在他亲爷爷身边,我不是不放心,只是这孩子太小了,我真是舍不得,哪怕他再大些,我也安心!”对上他的眸子,我缓缓问道,“额娘又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额娘只说元元留在皇阿玛身边是我们的福气,反到劝我们不要……”
“不要不识抬举吧!”我接道,心中却暗想,她定是认为这是天大的恩典,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我们却要想尽方法将孩子要回。只是她也尝过母子分离之痛,何若又如此这般不理解我的一番心思呢!
“别瞎想,额娘也是为咱们好!”他宽慰我道,“必定皇阿玛从未对哪个皇孙如何上过心!还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其实……”我盯住他的眸子慢声问道“元元能留在皇上身边,你也很高兴的,对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情,将目光移至一旁,“元元能留在皇阿玛身边,我自是高兴!必定这是一份荣耀!”
“原来,你看重的是这份荣耀!”我冷笑着起身,失望之情溢满心头,这便是皇室,即便是亲情,当真成了奢侈之物。
“怀袖……”他轻拉住我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
稍稍用力,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摇摇头,淡淡回道,“我早该想到的,这皇室之中本就不该有一丝亲情的,是我奢求了……”
“怀袖……”他欲言又止。
“我没事儿!”快步走进房中,割裂般的痛漫至全身,望着那只小床,心中涌起无尽的恨意,恨康熙的夺人所爱,怨胤禛的唯唯诺诺,那人人羡慕的恩典,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
与胤禛之间忽似起了些变故,是什么?我不愿去想,两种不同的背景、不同想法,注定难以融合,虽是彼此迁就,终是差了些什么,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彼此间或多或少都做些退让,也终是可以如愿的,只是不承想旧的问题刚去,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不想让元元成了他角逐示好的筹码……那对我们谁都是不公平的!只是这些,他终是难以理解的!哎,算了,我终是无力改变些什么!一切随缘吧,又或许注定了你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又将会失去另一样,只是,我想两样都拥有,爱我的丈夫,可爱的孩子,这些算是贪心吗?这本就是一个女子该拥有的!只是,为什么,这个看似简单的事情,在这四角皇城中,却变成了奢华之物?何时,自己才能过上那平凡的生活?
望着院外仍坐着的胤禛,斜阳轻洒在他的肩头,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此刻他又再想些什么?想着元元?或是想着如何应对我?还是想着他那执着的东西……
收回目光,蜷缩在躺椅上,微闭上双目,命令自己不要再去乱想,只是思绪却不受自己控制般,没过一会儿,我又开始胡乱猜测,最后连自己都觉震惊,我竟将元元被强留在康熙身边的责任推到了胤禛身上!我只一味的怨他、怪他,可又曾为他着想过!本就是多事之秋,我却只念着自己骨肉分离,硬逼着他去康熙处将元元要回,我却忘了,我们不是一般的家庭,对康熙而言,我们先是臣,再才是亲人,若态度执意强硬,就算是将元元要回,必是会惹怒康熙,后果也会不堪,从目前局势来看,元元却是融洽他们父子关系的纽带,只是,可怜了我的元元,竟也成了枚棋子,迫不得已的棋子……有时,人,一定要学会妥协,学会隐忍……
重又坐起,走到屋外,轻声唤道,“起风了,回屋吧……”
他先是一愣,忙说道,“我……”
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解释,将他拉起,轻挽住他的肘臂,“若是哪日见皇上高兴了,求皇上准我看看元元,我便知足了,毕竟我是他的妈妈……”话未说完,便又有些哽咽。
“再容我些日子……”他将我搂紧,笃定地说道“耐心再等等!我知道没有额娘照顾的苦!我不会让儿子也如我这般!相信我,怀袖!”
依在他怀中,“我信你!若是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兴许再过些时日,皇上开恩,便能将元元送回来了!”
他依言点头,“放心吧!元元在宫中不会受委屈的!如你所讲,也许明日等你一觉醒来,元元便回来了!”
知他是在安慰我,扯出一丝笑意,“希望如此!”
午夜,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披衣而起,吩咐小蓝去院外看看,不一会儿,小蓝在屋外低声回道,“格格,是宝明!说是宫里来了人!”
“宫里?”心中咯噔一下,望望外面天色,这个时辰,莫不是……
胤禛也跟着起了身,轻拍我的肩头,“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儿!”
“嗯!”点头答应,目送他出了屋,便再没了睡意,心头惴惴不安,总觉不踏实。约莫二盏茶的时间,见胤禛折返回来,急急问道,“可出了什么事?”
他满目不安,“你快收拾一下跟我进宫!”
“进宫?”心一下子提起,让我也进宫的理由无外乎跟元元有关,不安问题,“可是元元出了什么事儿?”
“路上再与你细讲!”
忧心忡忡跟着胤禛来到前厅,宣旨的竟是李德全!果然,一定是元元出了事!
“王爷与福晋若是准备妥当就随老奴进宫吧!万岁爷还候着呢!”他颇为着急的样子,见我们来了忙催着快走。
上了马车便迫不急待的询问,“元元怎么了?”
“李德全也没说清楚,我猜怕是生了急症!”他略显焦躁地回道,忙又拍着我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儿的,吉人天相!你先别着急!”
心如油烹,霎时落下泪来,“元元一岁多都没得过病,怎么进宫才三天就……”
“一切等进了宫再说!”他擦擦我的眼泪,“别这样儿,让皇阿玛见着,不好!”
勉强收住眼泪,心思却早已飞进宫中。
马车赶的很急,我却觉如蜗牛再爬。
终是穿过三大殿,跨过乾清门,迈过养心门,来到养心殿后侧的东耳房。李德全让我二人在此候着,便进去交差。焦急地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张望着门口,这繁琐的规矩着实的累人,如此一层层的通禀,怕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把李德全给盼了出来,“皇上请二位主子进去!”说完又走到胤禛近前,压低声间说道,“万岁爷今儿个心情不好!王爷小心些!”
“有劳公公提醒!”胤禛客气地回道。
跟着胤禛小心地踏进养心殿,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整座宫殿是一处独立的院落,呈工字形,听胤禛讲该殿名出自孟子的“存其心养其性以事天”,涵养天性之意。我却无心观赏,只一心只惦念着我的元元……
分离
养心殿中点着淡淡烛火,很是寂静,宫女、太监们垂首立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暖阁中不时传来康熙的怒喝声“没用的奴才!”,并伴着东西摔碎的声响。心头越发忐忑,默默跟着胤禛来到暖阁帘前,跪下,请安。
暖阁中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良久,里面传来康熙的声音,“进来吧!”
门帘被掀起,低头走进,却瞥见屋中跪了一地的人,有太医、嬷嬷、宫女、太监,满屋子都是人,人人面色泛白,瑟瑟抖着。微微抬头,见康熙斜倚在软榻上,满目怒火,榻里竟躺着我日思夜想的元元!只是,原本活蹦乱跳的元元为何会如此的安静?难道,果真是被我猜中了,元元出了事!
泪霎时迷了眼,用力攥紧袍子下摆,怎么才三天,我的元元竟没了生气!康熙又低喝道,“没用的蠢东西,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如得了特赦,忙爬起,鱼贯而出。
屋中死一般的沉寂,满腹焦躁,恨不得奔到康熙面前,将元元搂进怀中看个仔细,却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咬紧下唇隐忍着,远远地看着,等着康熙发话,等着他开恩……
良久,传来康熙长长的叹惜声,“都起来吧!”
胤禛起身,我却仍是跪着。胤禛欲将我拉起,我却执意跪着。
“丫头怎么啦?”康熙不温不火的问着。
今日豁出去了!若是元元没了,我便也不活了!打定主意,将心一横,叩头道,“求皇上恩典,准臣媳将元寿带回府中好生照料!等他再长大些,定送到皇上跟前为您解闷!”
“朕这儿哪里不好?你到说说看!”康熙问道。
“回皇上”微微抬起头,却见一双明黄的靴子来至眼前,“皇上这里什么都好,单单少了元寿的阿玛与额娘!”说完又将头垂下。
“好个少了元寿的阿玛与额娘!”康熙说完随即甩袖坐回到榻上。
“皇阿玛开恩!”胤禛见形势不妙忙跪下解围, “求皇阿玛念在怀袖思子心切,恕她不敬之罪!”顺带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赶快请罪。
“你们夫妻倒真是妇唱夫随!”康熙冷冷说道。
“求皇上开恩!”我却不理,仍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求皇上成全!”说完继续叩头。
“嗯……”康熙语气放缓了些,轻拍着床上的元元又说道“许是换了新地方,这孩子有些的不适,总是哭闹不休,任嬷嬷怎么哄仍是不好,今儿个叫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孩子平时喜欢吃的,喜欢玩的是些什么,一会儿跟嬷嬷们交待一下,让她们好生伺候着,这孩子跟着朕,你们大可安心……”
他仍是没有将元元还我的意思。
“皇上!”我将声音提高了些,求道,“元寿这孩子从小便是臣媳带着,平时看他跟谁都不认生,可真若是见不到臣媳,这孩子定会哭闹不止,任好吃的、好玩的,皆不能哄好。”
“依你所言,这孩子只有跟着你才会安好?”康熙的声音随着也提高了些,透着些许的不悦之情。
“臣媳不敢!”我忙说道,“只求皇上念在元寿尚幼,再容些时日,等他再大些,臣媳定将他送进宫中!求您成全!”
“放肆!”康熙手掌大力拍下,震得炕几上的茶碗也跟着跳了两下,这番动作甚大,竟将榻上的元元吵醒。
见元元抽吸着鼻子,小手揉着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到我与胤禛后,先是眼睛一亮,一骨碌便爬了起来,紧接着就裂开小嘴儿大哭起来,口中不停地唤着“妈妈,阿玛……”凄厉之声便如杜鹃泣血。
康熙忙将元元搂入怀中低声轻哄,全然不像一位王者,倒像是位慈祥的长者。元元只是不依,仍是哭个没完,张着小手,整个身子前倾,大力在康熙怀中挣扎着。
康熙微微叹气,招手示意我上前。忙自起身,跑到床榻前,一把将元元抱进怀中,元元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再不松手。小小的身子不时战栗着诉说着他心中的恐惧,口中更是“妈妈,妈妈……”不停的喊着。
顾不得旁边的康熙,我轻拍着低声哄着怀中的元元,好半天他的哭声才慢慢转小,借着淡淡的烛火,元元原本红润的小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贴上他的额头,竟有些的发烫,元元病了,我惊愕的抬头望向康熙。他会意,略做解释道,“这孩子昨儿受了些凉,这几日又不爱吃饭,任怎么哄也不听话,更别提喝药了!宣你进宫便是让你哄他吃药,顺带将元寿的喜恶给嬷嬷们交待清楚。”那神情似在闲话家常。说完,轻轻拍手,门帘轻启,几个嬷嬷鱼贯而入,谦卑的跪至面前,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起,上面的汤汤水水冒着丝丝热气,
语气虽是平缓,却透着浓浓的不容抗拒,看向康熙,那双锐利的眸子微微阖上,食指有节奏的轻敲着炕几。
屋中又陷入一片沉寂,元元也已止住哭泣,蜷缩在我的怀中把玩着我的衣裳。环视四周,嬷嬷们鸦雀无声的跪在一旁,等着我的交待。再看向胤禛,他也一脸不舍的凝望着我怀中的元元,那眼神中透着此许无奈,此许痛楚,此许隐忍……那些情感交织在一处,汇成了一股辛酸!看来,今日宣我们进宫的目的只是让我将元元的喜好事无巨细的告诉那些个嬷嬷,然后哄着元元吃药后便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努力眨眨泛酸的眼睛,笑着轻哄着元元,而元元却不知此时的波涛汹涌,伸出小手指向胤禛,口中唤道,“阿玛,抱……抱……”
快走几步,将元元放进胤禛怀中,他的眼中泛起红意,透着不舍,伸手接过元元,高高举起,“想阿玛没?”
“想……”稚嫩的声音响起。
“乖啊!”胤禛轻哄道,“在这里要听皇爷爷,皇阿奶的话,跟嬷嬷好好学规矩,切不可任性!”说完又竟自摇头,是啊,元元才多大啊,他哪里听得懂这些!
谁知话音刚落,元元便又大声啼哭起来,“元元想妈妈,想阿玛,想天申弟弟……元元想回家……”
伴着元元惨烈的哭声,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望向康熙,他仍是微闭着双目,那哭声他竟似是未听到般。轻哄着元元,“乖啊!我们一会儿便回家啊!元元乖乖的吃药,妈妈喜欢乖宝宝!”
“元元是妈妈的乖宝宝,元元听话,妈妈带元元回家!”漆黑的明眸看着我,眼中满是信任之情。
不忍说出昧心的慌话,我别过头擦去滴落的眼泪,强挤出个笑脸,将元元交至胤禛。来到管事嬷嬷身前,微微福身,那嬷嬷连忙还礼,低声道“老奴万万不敢当!”
“元寿尚小,还望嬷嬷精心些!这孩子夜间有踢被子的习惯,虽说现在天暖了,可夜间还是凉些,嬷嬷夜间仔细些;他爱吃甜食,现在又正长||乳|牙,嬷嬷切不可依他的性子,而给他多吃了糖果。元元爱听故事,睡前嬷嬷给他讲几个听,他便能安稳入睡。还有……”我顿了顿,接着说,“元元喜欢的玩具我明日给他送过来;这孩子好动,若是许可的话,就多让他跑跑!元元正长身体,切不可让他挑嘴!五谷杂粮,鱼肉蛋菜都让他多吃些,还有……”我闭上眼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又说道,“太多了,还是给我拿来纸笔,我写下来为好!”
“福晋别急!奴才都记着呢!”
“哦!那好!嬷嬷一定要记牢!”
窗外泛起鱼白,所交事项也有十之八九,元元在胤禛怀中沉沉睡去,蹑手蹑脚走到近前,轻亲他的小脸儿,泪再溢满眼框,胤禛紧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哭出声来,免得吵醒梦中的元元,我将他轻轻接过,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元元微睁开眼睛,见是我,头动了动,又酣然而睡。
管事嬷嬷走来,对我福身,我知她是要将元元带走,从此之后,若想见元元一面,将是比登天,虽是千般、万般的不舍,终还是将元元递进嬷嬷手中,嬷嬷欲走,忙又拽住她是袍袖,抚上元元的小脸,纵是不舍,还是慢慢松开。
许真是母子连心,这一刻元元竟醒来,见自己躺在陌生人怀中又开始大哭起来,任那嬷嬷如何哄逗,仍是不停,嬷嬷竟一时慌了手脚,忙又交到我的手中,我再也控制不住,泪迷了双眼,只将头抵着元元的,乖巧的元元止住哭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妈妈不哭,元元听话……妈妈不哭,元元听话……”
心如割裂般的痛,我软软地跪下,半响,方才吐出,“‘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啊!皇上圣明,求皇上成全!求皇上开恩!”
圆满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我抱着元元跪坐在地上,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元元从未见过如此的我,顿吓得大哭出来。一时间,屋中悲凉戚戚,康熙只是眉头微蹙,却未做任何表示。
胤禛再也按捺不住,来到我身边,撩袍跪下,“儿子从未求过阿玛什么,这次求阿玛成全!成全我们一家!”
心中骤暖,我不是一个人,胤禛是我的后盾,他支持我!方才他没用皇阿玛的尊称,而称其阿玛,只想以亲情感动康熙,态度诚恳却透着浓浓的坚定之情。
屋中的嬷嬷何尝见过这阵势,见我们一家三口跪在康熙脚下,忙带着其余嬷嬷识趣地退到屋外。
良久,康熙缓缓开口,“老四啊!”
胤禛抬头,“皇阿玛!”
“你可知方才你说的那番话的后果?”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一个人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更应知道取舍,你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道理该不会让朕来告诉你吧!”
“儿臣明白皇阿玛的苦心!儿臣还是求皇……”语气如此的坚决,没有一丝的犹豫。
“罢了!”康熙摆手,“是我枉做了小人!”
“皇阿玛!”胤禛又向前跪行了几步,“儿臣没有别的意思,求皇阿玛切莫动怒!”
“算啦!”康熙靠坐在软榻上,言语中透着些无奈与失望,良久,又说道,“跪安吧!”
胤禛默默叩头,起身,轻轻将我拉起,从我怀中接过元元。我跟在胤禛身后,走至门口,悄悄回头,见康熙静静靠坐在软榻上,神情寂落,心中不禁发酸,将元元要回是对,还是错?咬牙,将心一横,趁着康熙还未后悔,唯有赶快离开。
谁知,还没离开门口,就听康熙低唤道,“丫头……”
我愣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胤禛转过头来,对我点点头,拍拍我的手,抱着元元掀帘而出。
屋中静了下来,独剩下我与康熙,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倒踏实下来,毕竟,康熙还是准我们将元元带走了。
“丫头……”康熙缓缓开口,“这些日子一直怨朕吧!”
我摇摇头,默不作声。
“哎!”他长声叹气,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在朕身边来!”
犹豫了下,还是来到康熙身边。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今日的他,给我的感觉,只是一位老人,脸旁清瘦,面容有些的憔悴,眼光却是分外矍铄,仿佛能将人一眼看透般,站在他的面前,自己便不能有所隐藏。
面对如此强势的王者,秉着能不多言便不多言的念头,免得言多语失。
场面有些尴尬,康熙轻笑,问道,“你怕朕?”
我摇头,回道,“臣媳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即是如此,你只须听朕说便好!”
我点头,垂首静静地听他讲话。
“元寿这孩子朕自见了第一面便很是喜欢,他像极了胤仁小时候!”康熙露出微笑,似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稍作停顿接着又说,“朕的皇后‘节俭居家,宽仁待下,仪型允备,淑德着闻’可偏偏产下保成,哦,那是胤仁的||乳|名!”他略作解释,又道“谁曾想到,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便撒手人寰,朕在一天中尝尽了这世间的大喜大悲,这其中滋味,谁可诉说?”
静静听着,康熙所说的皇后应该便是赫舍里氏,那个贤良淑德,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女子,一生为自己心爱的丈夫诞下两位皇子,只可惜,第一位皇子早夭,而第二位皇子的降生却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至此阴阳两隔。保平,顾名思义,希望上天能够保佑他平安成长,这也是父母对子女的殷盼之情。
“保成也争气,从小天资过人,六岁进上书房读书;八岁便精于骑射,可左右开弓;十岁就已通晓满汉文字,琴棋书画;二十岁就能代理朝政!”那语气中透着分外的自豪之情,谁知他话锋忽转,又道,“岂知他越大越是暴戾不仁,以至竟生了不臣之心,冤孽啊……枉费了朕的一番心血,他竟等不及了……”
见康熙语气甚为激动,忙劝道,“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动怒!”
他摆手,示意没事,接着又说,“元寿生辰抓周,朕越发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不失为可造之材,与胤仁小时一般无二,在这些皇孙中,只有元寿甚得朕心,朕便想着有朝一日接进宫中亲自教养。朕寿辰那日,这孩子的一番表现更坚定朕的决心!”他苦笑了一下,“天不随人愿,朕的好心之举,竟成了强人所难……”
“皇上!”我急于解释道,“臣媳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自知皇上将元寿留在身边,已是天大的恩典,只是,这孩子太小,臣媳实在是不舍!”
“算啦,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你也无需挂怀!有时想想,朕也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再怎么讲皇孙也不是皇儿!”康熙默默说道。
原来,康熙执意留下元元,竟是将元元当成儿时的胤仁了。康熙对胤仁可谓用心良苦啊,只是这番苦心,胤仁又可知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往往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康熙对胤仁的宠爱有佳,事事的千依百顺,却导致胤仁的骄纵,以至养成了暴戾的性情。只是谁又可曾知晓,那日日处在靶端的苦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我更不能让我的元元也成了日后的胤仁,虽是万般宠爱,却终是孤家寡人!即使知道最后的结果,我也希望这中间的过程能间隔久些,再久些!
“丫头……”康熙缓缓开口,“朕问你,日后,你可期望元寿有太子那般的尊贵?”
我微愣神,他笑道,“朕只打个比方,你无需多想,元寿留在朕的身边,自是恩宠万般!”
我笑着摇头,“皇上疼元寿自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元寿长大,也自是会对皇上进忠进孝!至于恩宠嘛,他有皇阿爷,皇阿奶,阿玛,额娘的疼爱,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疼惜!臣媳不求他日后成龙变凤,只求他健康成长!也许皇上会觉臣媳目光短浅,可臣媳只是普通人!臣媳不想……”接下的话我咽了回去,是的,我不想让元寿成为第二个胤仁,我不想让他在这风高浪急之时被无端推向高处。夺嫡之争已拉开帷幕,元元若能得到康熙恩宠,自是为胤禛夺嫡增加了筹码,也势必会惹人嫉妒,让元元无端成为众矢之的,要知道,这皇宫中无形的刀剑最是伤人。我信胤禛,他定是最终的赢家!我之所想,也定是他之所想,我想他宁愿自己前途荆棘,也断不会让元元犯险的!因为,他爱我,爱儿子,我们是一家人……
想到如此,心中溢满情意,康熙的舐渎情深、果敢决绝,想是后人一辈子要学的东西,他的暗示我已明晰,他想象对太子般的栽培元元,只是这样的表示却被我与胤禛拒绝,今日所做是对抑或是错呢!我有些的动摇!
算啦,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领元元回家,既已如意,又何需多想,图增烦恼罢了!
殿外泛起白光,天就要亮了。静静的坐着,凝神乱想着,再看向康熙,他竟已睡着。高处不胜寒啊,岁月的风霜已留在这年过半百老人的身上,近年来,皇子间的储位之争已让这位老人费尽了心力,忍常人之不能忍,平常人家只是家财之争,而这皇室之争却终要演变为刀光剑影,哎,谁让这龙椅只有一把,人人权欲膨胀,且不甘落他人之下。细细想来,或许大家都没做错什么,只是错生在了皇家,注定了要你争多夺,注定了他们不能享受这世间最普通,却最是难得的天伦之情。若真是要怪,也只能怪康熙的优良基因,竟生了这么多的优秀皇儿,突然想笑,难怪现在提倡只生一个好呢,这也便是其中的好处之一吧!
门帘被轻轻掀起一角,望过去,是李德全,他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看看康熙,见他睡得极沉,才敢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李公公!”我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事?皇上刚睡下!”
他摇摇头,朝里望道“万岁爷可消了气?”
我点点头。
“佛祖保佑!”又向里望了望,低声道“四爷担心,差老奴来看看,没事就好,老奴这便回命,让四爷安心,哎!这事闹的!”说完转身便走。
“有劳公公!”感激谢道。
话音未落,屋中传来康熙的声音,“李德全啊?”
“回万岁爷,是奴才!”李德全忙走回,恭敬地回道。
“嗯!”康熙揉着眉心,微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万岁爷,丑时!”
“哦!”康熙伸了个腰,忽看到我,笑道,“丫头还没走!”
我摇头,心中暗想,您老没发话,我哪里敢走!
“回去吧!”又笑道,“不然元寿这孩子又要哭鼻子了!这几天被这孩子闹得朕都头大了!还是交你这个额娘管了!等他再大些,离了你这额娘不再哭鼻子的时候再来陪朕了!”
“谢皇上开恩!皇上若是不嫌元寿呱噪,臣媳日后常带他进宫来!”真心说道。
“好,好!多带他进宫来!”
走出屋门,天际还有几分朦胧,身后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时辰还早,不如万岁爷再歇会吧!”
“不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叫她们进来伺候朕更衣!”
“是……”
天晴
空气中裹着些清冷,深吸了一口,虽是微凉却觉怡人,连日的郁闷早已一扫而光,刚迈出养心殿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住,“四福晋吉祥!”
收住脚,我问道,“你是谁?怎会认识我?”
“四王爷吩咐奴才在此候着,说是等主子出来,好带主子去见爷!”说完恭敬递给我一件披风便垂下了头。
接过披风,拿在手中仔细观看,不错,是我的披风。心头一暖,笑意浮上唇角,却见他的袍子已被露水打湿,想来等的时候不短了,忙说,“走吧!”
“是!”
跟着小太监来到养心殿旁的一处偏殿,还未进门,胤禛便已迎了出来,小太监识趣的退下,抓住胤禛的手,忙问道,“元元呢?”
“里面睡着呢!”他小声回道,“怎么这么久,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跟着胤禛进了屋,见元元熟睡着,心才稍微踏实下来,“我……”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什么也别说!”他会意,拉住我的手“你们母子平安,我便安心!”他看了看屋外天色,“时辰不早了,一会儿等宫门开了,让小安子,哦,就是方才接你的那个小太监送你回府!我就不送你了,直接上朝了!回家后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我点头,忽又想起什么,“出来的急,你的朝服还在家里!”
“放心,早让宝明捎来了!”他抚过我的眉头,“儿子终于回来了,你总算是可以安下心来了吧,这些日子,看把你愁的,整个人都瘦了!”
“哪有!”我帮他整理了下衣襟,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到是你,也没休息好,今日还得办一天的差,若是得闲就眯会儿!”
“知道啦,放心吧!”
再回小院,却与昨日心境完全不同,仰望天空,天是湛蓝的,云是皎洁的,小院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就连小鸟的啾啾声都是那么的悦耳,心中的愉悦自是难以言表。
小蓝与满月见我回来,怀中还抱着元元,也跟着喜极而泣,望着她们红如兔眼的双目,料想昨日她们也过了不眠之夜。“这不都回来了吗,好了,我们不哭,仔细着吵醒了元元!”
她二人收住眼泪,笑道,“奴婢这就给格格备水,洗去这几日的不畅!”
小心地将元元放进摇床,抚过他的小脸,亲亲他的额头,轻哄着,“妈妈再也不让元元离开了……”他睁了睁眼睛便又沉沉睡去,心中一疼,这孩子怕是这些日子在宫中也没睡上个好觉,我可怜的孩子!
看着元元总是昏昏而睡,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叫小蓝去请郎中,郎中把过脉,直说元元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又有些惊吓,才会如此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