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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农夫 作者:凤初鸣第27部分阅读

      一品农夫 作者:凤初鸣 作者:未知

    上挂着细小油泡,鸡肉油光红亮,更让他喜欢的是里面的土豆干,黄澄澄的,吸够了油和肉味,滋味十足却不腻。

    正吃着,看见庭霜吃一条细长的象鱼一样的东西,油光光的表皮绽开露出雪白的肉,吃到嘴里一拽,只剩下一根长刺和头。

    “你吃的是什么,好象是鱼又没刺。”阮英也夹了一条看了看,放嘴里一尝,肉质细嫩无比,香得让人吞掉舌头。

    “这是泥鳅。”庭霜又介绍,“冬天泥鳅不吃东西,肚里最干净,肉也肥嫩。”

    阮英不顾形象,吃得不住嘴,他也吃过御宴,可是鱼鳞冻,肉炒野蕨菜,炖泥鳅什么的他还真没吃过,真好吃啊。最后阮英吃得直拍肚皮,庭霜怕他积食,泡一壶浓茶给他。

    吃完饭阮英又聊了一会儿,还考了庭芝几个问题,满意地点头:“小公子学问不错,明年秋闱定能高中。”

    庭芝高兴地红了脸谦虚了两句,阮英告辞,离去前写了封信给庭霜,说:“以后你遇上什么难处,可以拿这封信去找开封府的学政余达,我和他认识,他也许能帮点忙。”

    庭霜知道学政是二品大官,将来有麻烦恐怕有用得着之处,高兴收下道谢。

    青龙珠

    敬德堂门口,一口棺材横在门口,一个妇人披麻戴孝在旁边哭,旁边一个老者向围观的人说:“我女婿吃了敬德堂的补气丸居然一个晚上就死了,求大伙做主啊。”

    旁边过路人说:“你应该去报官。”

    老者愁眉苦脸说:“长平县里谁不知敬德堂孟家大公子是县老爷的座上客,谁敢和他作对,我去报官不是自找麻烦吗?只求大伙给我做主,孟家用假药害人,又有官府做后台,我家只是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他,只求大伙帮我讨个公道。”

    穿孝的妇人哭得越发厉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窃窃私语,庭秋早就报告给庭霜,庭霜和宝琪匆匆赶到,那老者嗓门更高:“我女婿吃了你家的药吃死了,你要给个说法。”

    庭霜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又看了看躺在棺材里脸色惨白的人,庭秋俯在他耳边说了经过,黄新紧张地说:“我亲自配的药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我女婿怎么死的?”老者怒视他们。

    庭霜迅速盘算一番,道:“你家人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家的药吃死人,不如我们去县衙请仵作检查一下,看他以前有什么病根,或是有其它原因。”

    “这倒是。”围观的人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那妇人却哭道:“他和县老爷是一伙的,进了县衙我家冤屈更说不清了。”

    “也是。”围观的人觉得这个顾虑不是没来由的。

    庭霜淡然一笑,现在的他不是初来这个世上时那么懵懂无知,有些事情也能看出几分,现在他可以有八成把握确定自家的药没有问题,而是遭人陷害了,虽然很生气,心里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药的问题就行。

    “那你想怎么办呢?”庭霜问他。

    “我也不要你钱,免得你说我讹诈你。”那老者说,“只要你以后好好做人,别再做这种昧心事就中。”

    庭霜又一笑,对方即不是为了钱,就可以确定他是来败坏自己名声的。前世里他在网上看过那么多小说,混过坛子,哪个人红了或是快红了就有匿名贴子出来说人家曾经干过这个那个什么的,证据很勉强,或者干脆连证据也没有,被污者辨了就说人家炒作,不辩的话名声受污,旁观者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就这么白白被污。

    这种招数看得太多了。

    现在这一老一少抬着棺材上门,没有证据指他家的药害死人命,又不去县衙鸣冤鉴定,只是搅混一滩水,这么一闹,自然让人对他家的药心存疑虑,不敢再用,毕竟,药这个东西不是水果,想吃就吃。

    庭霜镇定自若,说:“我家有千年老参,人死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就有办法救活,我可以免费救你家人。”

    老者脸色一变,道;“你胡说,人死了怎么可能活呢?”

    “我有把握,你就让我试吧。”

    “人命关天,怎么可以试?”

    “既然人死了,你就让我救他一救,万一救活不更好,你就让我救吧。”庭霜仍然坚持,让庭秋从店里拿出老参给他们看。

    老者还是不允许碰棺材里的“死者”,围观的人中有人瞧出了一点名堂,低声议论起来。老者和戴孝妇人骑虎难下。

    “啊啊啊……”从店里冲出一个人,披头散发状如疯虎,见人砍人见狗砍狗,手里的菜刀在人脑袋上险险劈过,围观的人吓得纷纷躲避。

    “这人疯了,快闪开。”

    那人冲到棺材前,菜刀耍得虎虎生风,照着棺里的人劈过去,棺里的人蹭得跳起来就跑。

    “诈尸了,”庭霜喊起来,“快来抓住他,别让他出去害人。”

    伙计们冲过去抓住“死者”,庭霜朝他微笑:“怎么?不用老山参你也可以活啊。”

    那人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跪在地上求饶。

    挥舞菜刀的宝琪放下菜刀系好头发笑道:“这回你不说我没用了吧?”

    “臭小子。”庭霜笑骂他一句,“鬼主意真多。”

    “那是你教导有方。”宝琪回敬一句,“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白天诈尸,吓唬百姓,还污人清誉意图讹诈,也不必揍他们,送他们入官,律条上怎么论罪依法行事。”

    被路人和伙计捉回来的老者和戴孝妇人也求饶:“我们是受人指使的……”

    “知道你们是受人指使的。”庭霜淡淡地说,“不必跟我说,跟县老爷说吧,该什么罪他来定。”

    围观的人看着灰溜溜的几个人被押走,都觉得痛快。

    这时一个小厮过来,对庭霜说有一个客人说是有大事找他。

    “什么事?”庭霜头疼,怎么这么多事啊?看着小厮是药店对面的客店的伙计,不知道什么事。

    “他说他是官府中人,有公事商量,只有见到你本人才说。”

    宝琪习惯地要跟了去,那客店的小厮又说:“那位客官说只有您一个人过去他才能说。”

    庭霜莫明其妙,还是跟了小厮去对面的客店。客店不大,房舍非常干净,一个精干的客人坐在桌边,见庭霜过来,站起来让坐。

    庭霜打量这人,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看上去很精明沉稳,一双手非常有力,看起来武功不低。

    两人落了座,跑堂摆上菜肴倒了酒退出带上门。

    “这位客人找我可有吩咐?”庭霜先问。

    那客人不多废话直奔正题,掏出一个金色牌子一亮,道:“我是隶属神机营的大内密探,现在查一件案子,请孟公子配合。”

    庭霜一凛,迅速脑补星爷的大内密探零零发,看这位气质做派还真的挺有大内密探的份儿,不知道找咱这安份公民对查案会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您请说,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配合。”庭霜立即表示自己坚决配合国家安全部门的工作。

    “我叫陆正明,为免人怀疑,你不要叫我大人,我们兄弟相称好了。”

    庭霜立即从善如流:“陆大哥有事请吩咐。”

    陆正明关紧门窗,确定周围没有人窃听,说:“现在朝廷上下一片升平安定,可是有那有不开眼的匪徒企图对我朝不利,就是民间暗藏的天理教。他们聚众闹事发布邪说,还勾结了洋人意图不轨……”

    庭霜马上表态:“我一定坚决拥护国家铲除邪教的正确方针。”

    陆正明做个手势让他停下来,接着又说:“他们为了筹措经费,从宫里盗了几样宝物,打算卖给洋人,洋人也愿意出高价,只等他们把宝贝盗出宫来。”

    “咦?”庭霜不懂了,“皇宫的宝物虽多,难道可以随便拿出来吗?”忍不住yy起来,皇宫宝物这么容易拿,啥时我也弄两件玩玩。

    陆正明不知他面带诡异笑容是为什么,接着说:“有宫里的太监做内应,有人甚至是天理教的教徒。有几个太监分别带了几样宝贝偷出宫去,其中一个人叫楚天青,是在御膳房作御厨的,把宝物藏在肉汤里带走了。”

    “好聪……”庭霜咽下去后面的字。

    “楚天青也是天理教的,他本来带出了宝物,可是又改变了主意,说我中华之宝怎么可以落于洋人之手,所以半途改道,没有按规定时间把宝贝送到预定地点。”

    “好样的,有骨气。”庭霜赞赏一句。

    “可是他没有把宝物送到天理教,也没有送回宫,就这么失踪了。”

    庭霜表示理解,偷宝出宫是死罪,自然不能回宫了,又不愿把宝物交给天理教卖给洋人,只好失踪了。

    “有的宝物陆续追回,有的却已经落入洋人手中无法追回,有的下落不明,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样宝贝,也就是楚天青拿走的那一件,就这么随着楚天青的失踪不见了。皇上有令,别的宝物也罢了,唯独这件宝物非常重要,务必追回。”

    “是什么?”庭霜那害死猫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陆正明压低声音说:“是北宋时传下来的奇宝青龙珠。”

    “哦……呀……”庭霜刚“哦”了一声,又瞪大眼睛,乖乖,青龙珠不是《包青天》里那个解毒治病的宝贝吗?展昭为了找这东东差点没命,剧情忘了,只记得里面一个美人儿,是龚心慈扮演的,很漂亮很有味道……

    咳……现在不是想美女的时候,重点是青龙珠,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代见到,哦,不对,还没看见长啥样。

    陆正明看他神色有异,问道:“孟兄可曾见过这东西?”

    “我怎么可能见过呢?”

    我要是见过就好了,传说中的青龙珠,看一眼饱个眼福不错,摸一下更好。

    “那楚天青在你家住了一段时间,听说是你安葬了他,你会不知?”陆正明眼睛紧紧盯着他,庭霜吓得一激凌,啥,那个楚天青就是……

    “你是说我收留的那个楚老头就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正是,不但朝廷派人找他,连天理教也在四处找他,如今他死了,可是宝贝还没有下落,孟兄若有线索切不可隐瞒,免得惹祸上身。”

    庭霜吓得心肝直抖,怪不得楚老丈嘱咐他不可说出他的事,教他做烧鸡时还害怕给他招来祸事,如今这烧鸡真的把人招来了,眼下这事怎么办?

    楚天青死了,自己亲自葬了他,没见宝贝,他把宝贝偷出宫时藏在卤肉汤里,现在这肉汤正在自家锅里煮鸡,里面绝对没有宝贝,看他当初很紧张那个破枕头,应该把宝珠藏在枕头里了,可是下葬时枕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啊,他临终前也没交待宝贝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庭霜觉得自己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人死了,宝物不在,无论如何都与收留楚天青的自己脱不了干系。

    怎么办?

    否认?狡辩?装傻子?在国家安全部便衣警探面前玩这一套,可是自寻死路啊。

    做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深受党的伟大教育的新一代,庭霜自然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条政策的严肃性,并完全领会其深刻的精神。

    最明智的决定自然是说实话。

    实话就是:

    。

    。

    。

    不知道。

    “不知道。”这词好熟悉,电视里无数受敌人严刑拷问的革命者面对凶恶敌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庭霜打一哆嗦缩缩脖子,咽口唾沫,道:“在□为本朝安份良民,对朝廷一切举措就是绝对拥护滴,如有差遣,是万死不辞滴……”

    说明在思想品德上咱没有吞没宝贝的动机。

    “我家贫如洗,种地度日,若有宝贝,早已富甲一方,也不会在火场翻垃圾了。现在这些产业完全是合法挣的,有钱庄贷款单据为证,四方邻里也是看见的。”

    说明在财产来源上咱没有吞没宝贝的迹向。

    陆正明打断他的话:“也许他藏在某处等他的同伙来取。”

    “啊,这有可能。”庭霜也觉得有可能,这样的绝世奇宝,楚天青不可能不交待一声就这么挂了,应该是和同伙有暗号啥的,放在某个地方等同伙来拿。

    “自楚天青去后,你家可来了什么可疑之人?”陆正明问道。

    庭霜欲哭无泪,后悔自己不停地往家里拣人,现在家里这么多人如何理得清。

    “你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告诉我,我就在这客店住。”陆正明严肃声明,“我来此微服公干,我的身份还有这件事,你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庭霜答应了告辞离开,回到饭馆后的宅院里理清思路。

    自从楚天青过世后,他往家里拣了不少人,谁是最可疑的呢?老二说过家里藏在鸡窝的钱罐子被人翻过了,钱却一文不少,说明那人目标不是钱,而另有其物,铁的事实说明家里有内贼。

    眼下我方阵营人数众多,如何揪出混入革命队伍中的反动分子?

    先用排除法排除一下。

    庭秋母子俩是本村的可怜人,可以排除。刘大娘和她的傻儿子也是本村原住民,可排除。

    小叶家世清白,来历很清楚,在楚老丈来这里之前就是本地人,也可以排除。

    耍猴的和江流?江流才十五岁,应该没问题吧?虽然古人很早熟,耍猴人忽然来到村里,来历不明。

    平安是从小认识的,他放弃收入丰厚的当铺工作跑来跟自己种地,现在想想,有点不对劲。

    再有,就是晨光,谁也不知他的来历,结束赶脚后他蹲在墙角等待新雇主,那可怜的样子似是等着被他拣回家。

    再下来,可疑的就是……

    。

    。

    。

    宝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心人有心生嫌隙,某人要审问某嫌疑分子

    达成协议

    菜根香饭馆后的孟家宅院里,庭霜缓缓地啜着杯里的酒,他需要用酒刺激一下神经,陆正明带来的消息让他心乱如麻,家里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却真的象一家人一样,他真的不想怀疑任何人。

    可是,现在坚如堡垒的大家庭至少有一个内贼混了进来,是邪教的人。

    庭霜又喝了一口酒,理顺繁乱的思路,疑点逐渐清晰。

    江流很老实,让他干啥就干啥,没有刻意挑那些留在家里的活干,灯节火灾时,他抱着小兰用身体护着她往外冲,怎么会是邪教的人?

    耍猴人驯动物本事一流,是真的会耍猴没错,也是让干啥就干啥,让他进城当跑堂他也很高兴的做了,没什么可疑之处。

    平安放弃当铺优裕生活回乡种地也是和他性子有关,他天生是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人,喜欢外面自由的空气,如果他加入了邪教,他肯定想法留在家里干活找宝贝,但是他没有。

    可疑的就是晨光,去年他赶脚时,晨光也恰好在那个时候加入赶脚,赶完脚以后他象是故意等着庭霜领他回家。他来自哪里家庭成分政治面貌完全不确定,听确山的楚越说,这人武功之高只有耿相华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说,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高手。

    庭霜又心烦的喝一口酒,赶脚途中,晨光在保护他,这是明显的,难道他的保护带着目的?

    最可疑的是宝琪。

    无故倒在他家地里,原因不明,这里民风淳朴,没听说有歹徒,他受伤倒在地里怎么回事?现在他喜欢跟着自己打转,可是起初他是愿意留在家里干活,几次把话题移到楚天青身上,是好奇还是有意?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是邪教的人,早就把这个家摸得透透的,或以暴力相威胁,也是可以想象的,可是他没有。

    宝琪干完活回家,看庭霜自己独坐桌前喝闷酒,如果他心情好,喝酒是酒到杯干很爽快,现在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脸上还一副沉重的表情,就是有心事的表现。

    “你怎么了?有心事?病了?”宝琪有些担心地摸他的额头。

    “别碰我。”庭霜一掌拍开他的手,眼中带着警惕。

    宝琪吃惊地看着他,更惊讶的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坦荡温柔,而是怀着猜疑和疏远。

    “你怎么了?我做什么了?”宝琪很受伤,他宁可庭霜跟他怄气掐他脖子,也不愿意被他这样看着。

    庭霜从他眼中读出委屈、不解和受伤,象是被主人无故遗弃的小动物,无比哀怨,心里忽地一软,就算是罪犯,也会有一个上法庭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不应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庭霜又沉思了一会儿,方说:“没什么,我心里烦。”

    “为什么心烦?告诉我。”宝琪赶紧问他。

    庭霜却不知从哪里说起,想了一下,又说:“你把我每根汗毛都了解,我却不了解你,不公平。”

    “原来为这事心烦。”宝琪失笑,“你又孩子气了。”

    “我说的是真的。”庭霜很认真很严肃进行政审工作,“你家在哪里,父母是谁,你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前你失忆了,现在你说找到家人了,总该告诉我了。我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宽大处理。”

    宝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我交往又难道是冲着我的家庭我的身份才这样吗?”

    “当然不是,不要企图转移话题。”庭霜有些生气,用力睁大眼睛瞪他。

    “你怀疑我。”宝琪哀怨感伤。

    “我没有。”庭霜赶紧表白,从审问者转为辩解者。

    宝琪悲悲切切:“我家境富裕,自幼出身高贵,很多人都冲着我的家庭巴结我,带着目的和我接近,我讨厌别人的假面具,希望能得到人的真心。所以我和人交往时一般不愿意把家世亮出来,害怕别人知道后会存了攀附之意,友谊不再纯洁……”

    “可是……”庭霜意图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宝琪打断他,“我不是存心欺骗,是怕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后,会产生隔阂,渐渐疏远。我虽然从小有众多人环绕,可是没有一个人能与我交心,更没有人与我无话不谈,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果你因为不知道我的家世背景而疏远我怀疑我,我的心都碎了。”

    宝琪忧郁的表情,纯洁的四十五度仰角,如此的无辜,如此的纯良,如此受伤,成功地激发了庭霜的罪恶感和内疚感。

    宝琪再接再励:“我们共同劳动共同享受丰收果实,共同面对野狼猛虎的威胁,面对危险时我只想着保护你,是好意还是恶意你最清楚,可是你居然不信我。”

    庭霜开始反省。

    宝琪继续控诉:“同吃同住同止息,无话不谈,情分非常,你却因为不知道我的家庭成分怀疑我,还企图冷落我,我好伤心。”

    庭霜赶紧上去抚摸顺毛,安慰之。

    宝琪泫然欲泣:“你怎么能这样?”

    庭霜做深刻检讨顺便自我批评。

    最后会谈结束,审问和被审双方达成如下协议:

    第一、双方互相尊重对方隐私,你不说我不问,我问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不得撒谎。

    第二、如果对方主动交待过往,只要说了实话,另一方不得使用掐脖子踩脚丫及拧捶踢踹等等暴力行为,更不得不理不睬冷落对方,或者一走了之。

    第三、互相尊重并不干涉对方的做法和内心想法。

    双方达成友好协议后,又开始幸福生活,庭霜心里还是有事,把怀疑重点放在晨光身上,虽然陆正明不让他告诉别人,但他还是告诉了庭辉,让他帮着留意。

    孟家的生意仍然是蒸蒸日上,饭馆生意很好,只是左边是烧成废墟的戏园子,右边是被地震震塌了半截的老店铺,房屋崭新的菜根香杵在这两个丑陋的邻居中间实在很囧,庭霜催那两家赶快把房子修起来,太影响市容了,更影响他家的店容。

    戏园子的老板遭了火灾后元气大伤,不愿重修戏园,右邻的南货店主也不想重修,想卖了地皮回乡养老,庭霜看这地段极好,下手买下这两块地皮,准备开粮行和新店铺,又搞分期付款,他现在的声誉在全城如日中天,对方自是信任他,接受了分期付款。

    然后就是清理废墟盖新房子,资金从钱庄借,裕通钱庄在庭霜的帮助下得以代理县库,大笔公款划在账上,自然愿意放款给他,人嘛,就让晨光监工,正好有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

    史杰有些不大赞成,说:“做生意要稳中求胜,不可太急。”

    庭霜却有自己的看法,为了更能抵抗风险,要把生意做大,利用他人的资金是不可少的,看准之后小心行事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比如他家,如果不利用别人的资金,凭他们慢慢攒,不知道到什么年月才能发展而且会失去好多机会。

    很快到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的准备,庭霜自然不用大冬天的跑外面打工,而是留在村里继续开家庭学堂,教孩子们认字学习,一起玩耍,隔几天到城里送货查看一下家里的生意。

    耿相华派人送了几匹好马,庭霜很感动,没想到耿大哥这么重诺言,还记着当初他说过想做骡马生意,真的给他送来几匹上好的种马,赶紧又拿出银子来让张五哥瞅着买了几头好驴子,给家里的马驴配种。

    到了月半,庭霜给店里的伙计们摆了酒送他们各回各家过年,还发了年底红包。其它人回孟家过年,包括无处可去的时招弟和张五哥,现在这个大家庭有十七口人,把孟家院子连隔壁周家的屋子都住满了,吃饭时分两桌,非常热闹,李婶和刘大娘提起全身的劲准备年夜饭。

    庭霜决定今年换个方式,在饭桌上宣布:“今年的年夜饭,李婶和刘大娘忙不过来,我决定由家里人每个人都做一个菜,看谁做的好。”

    “有奖励么?”平安问。

    “有。”庭霜向来奖罚分明,做的好的,奖红包一个,做的不好的,罚洗锅碗。评订好坏的标准是,谁的菜剩的多就是不好,反之,吃光了的菜就是胜者。

    大家听了摩拳擦掌起来,红包次要,如果别人的菜都吃光了,自己的菜剩下了,太没面子了。

    “我也要做么?”小兰提问。

    “当然。”庭霜给她下了任务,村里象她这么大的女孩都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只有她成天穿得漂亮只知道玩啥都不会,村里人颇有微词,觉得他太惯孩子了。

    小兰只知道玩,什么活都不会干,也没做过菜,忧郁地看了招弟一眼,觉得就算丢人还有个垫背的,稍放了心。

    招弟倒是很淡定,她在养父母家当牛做马,会干许多家务,好菜做不了,家常菜色她还是有信心的。

    又是好多天的忙忙碌碌,庭芝仍然承担了为村里人免费写对联斗方的任务,至于庭霜早在去年就被挤出了书法界,负责磨墨裁纸跑腿之类的打杂事情。

    剪窗花的除了李婶还有招弟,一张红纸在她手里,不一会儿剪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小兰在旁边看着有些嫉妒,招弟只比她大三岁看起来挺小的,居然会干这么多事,看来她也得学点什么了。

    二十九这天,全家围在一起包饺子,庭霜在城里钱铺换了许多新钱,把几个小铜板包进饺子里,李婶做枣山馍,拿红枣放在馍上做成漂亮的花,小猴空空趁人不注意,伸出毛爪子偷红枣吃。

    很快到了除夕,全家人的心思都放在这一顿不同往日的年夜饭上,年夜饭少不了公鸡鲤鱼,象征“大吉大利”,还有猪蹄不可少,叫做“钱耙子”,豆腐也是必做的,至于蒸枣山馍是妇女们的活。宝琪包了做鸡的活,平安负责做猪蹄,鱼菜由小叶做,庭霜做了好多豆腐。

    “你干嘛做这么多豆腐?”宝琪不理解。

    “迎神啊,财神看见咱家的年夜饭这么多豆腐,会认为我们很穷,就会降财给我们。”

    “切,你真的成财迷了,现在你又不穷,弄这么多豆腐,祭完神还得咱们吃。”宝琪不爱吃豆腐暗示他多做好鱼好肉。

    “对啊,”晨光领会精神帮着说话,“可以把鱼或肉剁碎做成豆腐状。”

    庭霜大义凛然:“我这么诚实的人怎么能做这种欺骗神灵的事情。”

    众人直撇嘴。

    竞争是发挥一个人潜力的好办法,连小兰也在学着做菜了,至于年夜饭她要做什么一直在保密。

    到了除夕那天,庭霜又领着家人祭祖,然后吃年夜饭。二十几道菜摆满两张炕桌,十七个人团团围坐,非常热闹,很有大家庭的感觉。

    庭霜做的是麻婆豆腐,锅塌豆腐,色香味俱佳。平安做的是猪蹄炖山药,有红有白,好看又好吃。张五哥做的是信阳八大炖之一的腿骨炖海带,又香又热。庭辉做的是炖泥鳅,庭柯做的是红烧肉,五花三层又红又亮,庭芝做的是胡辣羊肉,又香又辣。个个色香味俱全。

    晨光做的菜别具一格,很简单也不简单,猪耳朵切成细丝,每一丝上都有一丁点软骨,调料配得也好,越嚼越香,庭霜大声赞美,说这是粗菜细做的典范,决定过年后在饭馆推出。

    耍猴人做的东西是一只大锅盔,和好面糊在大锅上,将灶火封死,熟了后揭下来就可以吃了,据说是一个不会做饭的懒媳妇发明的,吃起来又干又香又脆,庭霜事先没说必须做菜,所以这个东西也不算违规。

    江流的菜很别致,用鸡爪子用盐水煮熟,浸在糟油中,麻辣鲜香。

    小兰的作品更别致,苹果切块拌着花生米,浇上羊奶。庭霜尝了一口,嗯,这样的搭配……真是……只能说,儿童的想象力果然很丰富。

    招弟做得很简单,一盘切得细细的萝卜丝,刀工很不错,一根根莹白如雪,拌了白醋和绵白糖,酸甜爽脆,还有一股梨子的清香。

    吃多了油腻肉菜,这盘清脆爽口的菜受到大家欢迎。

    庭霜吃了一筷搞不明白,问:“细嚼有股梨子的清甜是怎么回事?”

    招弟说:“切了一些雪梨丝拌在一起。”

    “好,果然绝配。”庭霜大为赞赏,吃完大伙的菜,接下来品尝宝琪的菜,富贵烤鸡。

    对于宝琪的做菜手艺,庭霜只要求他能做熟就行,做好充足心理准备,夹了一筷放进嘴里。宝琪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他:“味道怎么样?”

    庭霜嚼了嚼艰难咽下去,说:“这味道么?把鸡做成这样我只能说鸡兄你死得好冤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个过渡转折,俺要好好想一想,如果写得出来,就按时更,如果写不出,嗯……

    七品农夫

    年夜饭评选结果出人意料,第一名是招弟的凉拌萝卜雪梨丝,一大盘子吃得一根萝卜丝也没剩下,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所有人都想露一手,生怕自己的菜不够香美成了最后的剩者,大多做的是味腴香浓的肉菜,唯有招弟并没有想着露脸什么的,只想着拿出一样自己最善长的,大家吃多了油腻肥腴,这清甜的萝卜丝自然格外爽口。

    “这就是不争为争啊。”

    庭霜做了总结,说话算话发了额外红包,招弟接过红包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以前她在养父母家挨打骂缺吃穿,瘦小怯懦,后来在饭馆帮工吃得不错,身段也长了,庭霜还是觉得用童工不好,把她带回村陪伴小兰,做些家务,她过得很开心也变得开朗了一些,现在得了红包是次要,菜品受到大家欢迎,更是一种难得的鼓励和肯定,这给她灰暗的童年增添了一抹亮色。

    剩得最多的菜就是宝琪做的“鸡兄死得好冤”的富贵烤鸡,尽管宝琪用眼刀狠戳庭霜和晨光,让他们努力进食,可是两人还是很不给面子,没有光顾那只“冤死”的鸡。

    剩的第二多的是小兰的羊奶拌苹果花生米,创新是好的,应该鼓励,但是创新也是有风险的,不一定能让受众接受。

    小兰有些小郁闷,不过她第一个夹起饺子就吃到了铜钱,总算弥补了一点遗憾。

    吃完饭,李嫂端来一盆冻柿子,冬天人们反而愿意吃一些凉凉的东西,把冻柿子放在水里化开,过一会儿,柿子里面是一包水,咬开一个口一吸,凉凉甜甜的蜜水吸到嘴里,别提多惬意。

    大家围着火盆吃柿子磕瓜子,宝琪看着如小山般高的锅碗瓢盆,苦着脸无比幽怨。

    “看什么看,快点干活。”庭霜幸灾乐祸倚在厨房门口监工,临走又加一句:“洗完我检查,不干净重洗。”

    宝琪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挥动拳头。

    好不容易把一大堆碗碟洗完,宝琪回到正屋,看大家都在炕上闲聊守岁,庭霜不在屋里,又在屋顶上独自坐着看星星,宝琪过去坐在他身边:“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庭霜感慨万分,真的到了百感交集的时候,也想不起来剽窃诗词了。

    “时间过得真快。”

    “你来到村里过了两个冬天了。”庭霜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样说不违犯协议不伤害宝琪,想了想说:“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宝琪很自然的不假思索说:“因为我喜欢。”

    喜欢这里的清贫却无思无虑的生活,喜欢这里天然无雕饰的景色,喜欢这里淳朴的人,尤其是某个人……

    “嗯,我也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生活,这里的景色和这里淳朴的人,但是你留在这除了喜欢还在找什么东西,如果找到了,你肯定会离开,再无留恋。

    年节一过,阮英休假完毕回到京城,先进宫汇报了自己在长平县和散花村的见闻。

    皇帝听他说的什么“白熊”,梅花鹿,小猴子什么的直想笑。

    “居然想出这种点子把人引到城外空旷地。”

    “没法子,其实城里这么多人,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他这法子管不了多大用,可是他说,面对灾难总得做点什么,就算不管用,也是做过了,以后不后悔。”阮英转述庭霜的话。

    “是啊,”皇帝沉思着,眼光飘在窗外,落在外面看不见的万里江山,“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做点什么,以后就不会后悔,朕的见识倒不如一个农夫。”

    “皇上怎么如此说?”

    “南方几个藩王手握重兵不服朝廷,如一颗毒瘤长在人身上,让他跑不得跳不动,朕现在若是不做点什么,将来老了,雄心不在,更是做不了,岂不是一生后悔。”

    “皇上要削藩,只怕会激起变故,需小心行事。看哪个人得用好好栽培笼络,为以后多得助力。”阮英支持皇帝的决定,只提醒他稳妥行事。

    “知道。”皇帝一笑:“朕赏罚分明,不会亏待有用的人,齐重煜兴修水利,提前完成征粮,地震善后也做得不错,传旨升官一级。”

    “现在没有六品的缺。”

    “那就留任,等有了位子再补缺。”皇帝又下命令,“至于那个农夫,赏他一个九品的衔。”

    阮英失笑:“人家现在已经是八品衔了,哪有给人降级的道理。”

    阮英又说了庭霜因何事获得九品衔,又如何升到八品,皇帝更感动:“想不到他有勇有谋,又孝悌有加,热心公益,理应奖赏。”

    很快朝廷旨意到达长平县,齐重煜勤劳民事,升六品,暂时留任等待调升,庭霜热心地方公益,升七品。

    这下子轰动了整个县城,包括全省,一个没有进过学,没有功名的年轻农夫,事迹居然上达天听,得到朝廷正印官衔,这是前所未有的,以前没有功名的人,只有百岁老人,朝廷才会直接给予五品以下官衔以示敬老,而庭霜这家伙没有功名也不是百岁老人,居然也享受这种待遇,实在是罕见。

    庭霜仍然谦和谨慎,没有得瑟的表现,一来是他本人向来低调,二来这官衔仍然是虚衔没有实职,只是看着好看,没有实际用处,所以他并不象这个时代的人看重这个。

    至于庆祝什么的,他也没想过,有人想给他摆花酒,他都拒绝了,只想着地里的活,元宵一过,草木已经抽出嫩芽,雨水渐渐增多,农村开始忙于春耕,冬小麦开始返青,要浇水保墒,油菜起苔,要追肥,去年修的水利已经可以启用。还有地瓜育苗,果树剪枝松土,地里好多活要做。虽然他现在可以雇人干,不用自己下地,但还是天天闲不住,劳动本身就令人充实。

    在乡下,雨水这天有个风俗,叫“认干大”,保佑子女顺利健康成长,借助干爹的福气把孩子带大,希望孩子有学问就拜个秀才当干爹,孩子瘦弱多病,就拜个强壮的人当干爹。

    庭霜不是秀才,身材也不高大魁梧,不知道怎么被好几个人家拉着当干爹,对方的解释是“你运气好,孩子可以沾你的福荫。”庭霜暗地撇嘴,我现在拥有的这些是我挣来的,不是靠运气。但是他对这种风俗也欣然接受,给干儿子干女儿掏红包做见面礼。

    还没结婚就有一堆儿女了,还真是……嗯……有意思。

    齐重煜接到京城一个老师的来信,说有一个六品缺位空出来,很可能会把他调到京城。庭霜先恭喜他,升官自然是喜事,调京城离皇帝近了,说不定会有好机会。

    齐重煜却一脸愁容。

    庭霜知道他愁什么,道:“是不是上任需要安置费,你那三千银子的股本,我想法从哪里挪出来还你就是了。”

    到一个新地方,雇轿马住公馆上下打点什么的,是笔不小的支出。

    “这个倒罢了,我老师在京里,我可以住他那里,他会帮我打点。只是人走茶凉,遇上难事当初巴结的人都不情愿伸手帮忙。”

    庭霜同情地点头:“确实,你要走了,在某些人眼里没啥价值,他们要赶着巴结新任县老爷呢。不过,你不用愁,这事我可以帮你。”

    “真的?你知道我愁什么?”齐重煜又惊又喜。

    “这还不好猜?不就是你要上京任职,夫人没法带嘛。我替你照顾就是了。”庭霜猜得很准,古代出远门这么难,无论如何不能带个孕妇上路,出了事真要命。

    齐重煜赶紧下座一揖:“兄台仗义,在下感激不尽,拙荆和孩子就托付你了。”

    庭霜回到家布置一番,把饭馆后宅正房院子腾出来给齐夫人住,厢房安置仆妇,命庭辉经常看顾着点,产婆大夫什么的也提前找好,安排得很妥当。

    此正值青黄不接时节,粮价上涨,去年征的秋粮卖了个好价,填补了县库亏空还剩一些,落入齐重煜和庭霜私人腰包,这个虽然不算违法,却也是有干物议,让人揪住找茬也不好说,所以两人都没声张。齐重煜把家眷托付给庭霜安顿停当,交接了政务上京赴任了。

    新上任的县长姓杨名三立,祖上赫赫有名,就是在小商桥卫国牺牲的杨再兴的后人,祖上也了几位名人,新县长祖上出过什么名人庭霜不感兴趣,只觉得这家伙似乎对他有些成见。初次接见乡绅,庭霜也算乡绅阶层了,得以听他的上任致词,居然是“若有j商干犯法律把持县里政务,定要上报省里严惩不贷。”云云。

    说着还瞪了庭霜一眼,好象他就是那“把持政务”的j商,庭霜一时火大很想抽他一板砖,他堂堂正正做生意,怎么成j商了,再说对县政府的工作他只是协助提些建议,并没有干涉县领导的决策,这算“把持政务”?庭霜懒得搭理他,不再往县衙去,嘱咐家人好生行事,不要被人抓把柄。

    宝琪看他不高兴,笑说:“人家又没提名,你干嘛认定说的是你?”

    “哼,他就是说我,我知道。每一个新任头儿上任就会想法推翻前任的举措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