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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农夫 作者:凤初鸣第11部分阅读

      一品农夫 作者:凤初鸣 作者:未知

    待会儿月姑娘弹完琴,这些少爷们会送缠头资,你要做的就是等这些公子喊价时,你把价往上提就是了。 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庭辉明白了,其实这就是当“托”,帮着妓院把姑娘的缠头资提上去。也是看他长相很象贵公子,所以找他来演戏。当“托”是不违法的,也不算有违道德,这些纨绔子弟有的是钱,不宰他们宰谁。

    庭辉盘算好,答应了。

    这时,月中仙蒙着红色头纱出场,丰姿绰约,袅袅亭亭,顿时吸引全场的目光,一曲《春江花夜》弹毕,台下的公子老爷纷纷叫好。接下来就是竞价,谁出的价高,谁就可以为她开苞。

    一个仆人喊道:“我家黄老爷出银五百两。”

    马上,庭辉身边一个青衣仆人跟着喊:“孟少爷出六百两。”说着端出银子。

    全场的人眼光都看向这边,庭辉得意地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晃着手里的折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当阔少爷受尽奉承的时光。

    月中仙请了个蹲安:“谢孟少爷赏。”

    “胡公子出八百两。”隔壁桌胡公子的仆人也跟着喊。

    月中仙再万福:“谢胡少爷赏。”

    立即有仆人跟着喊:“孟少爷送月姑娘银一千两。”

    一个仆人接着喊:“胡公子送月姑娘黄金百两。”

    登时,全场所有人惊叹连声,看着庭辉和那个胡公子竞价,最后缠头资飙到黄金二百两。

    等散了场,已经打过三更,庭辉打着酒嗝从妓院出来,门外准备好了马车,仆人把他扶上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驾着车子直朝城外奔去。

    出了城,突然拉车的马打了个绊,庭辉一下子从车里摔了出来。

    “怎么回事?”庭辉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壮汉象个黑铁塔一样站在他面前,车夫也跳下车子堵在他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庭辉意识到不好,吓得缩成一团。

    “想跟你借俩钱使使。”

    庭辉吓得哆嗦:“两位好汉,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上院子嫖姑娘?你丫的一赏就千两银子,还敢说没钱。我们哥们可是盯上你了。”大汉凶狠狠地把他揪起来,晃着粗大的拳头。

    庭辉吓坏了,直说:“我真的没钱,那些银子不是我的。”

    两个大汉自然不信:“你家在哪儿,让你家人拿钱。”

    庭辉吓得骨酥,这让大哥知道还了得,赶紧哀求:“我家在城外三十里的散花村,种地为生,实在没钱。”

    “哼。”一个年轻公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跟前,“我当是谁家的少爷这么牛气,敢跟我胡君宪叫劲,原来是个泥腿子。”

    庭辉明白了,夜路走多了遇上鬼,这回遇上报复了,赶紧求饶:“是冯老板要我充贵客把缠头资提上去,我不是有心要得罪胡少爷呀。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回。”

    胡少爷鄙视看:“原来是个绣花草包,给我教训他。”

    作者有话要说:网速太杯具鸟,回复一个留言用了三分多钟,急死

    俺另外找能上网的地方回,只能两三天集中回复一次,抱歉了,其实亲们一定希望俺把回复的时间用来写文滴,是吧是吧?

    痛揍一顿

    两个大汉立即狠狠给了庭辉几拳,打得他鬼哭狼嚎,再剥掉衣服细细搜检一番,果然没钱。一股子火上来,把他痛揍了一顿,卷了衣裳扬长而去。

    只扔下庭辉倒在沟里。天已立秋,白天还热,但是早晚已经有了凉意。庭辉被剥得光光溜溜只剩下一条裤衩,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打架,荒郊野地也没人经过借件摭羞的衣裳。更要命的是,夜晚的蚊子很凶,只好不停拍打跳了一夜舞。

    象忍受酷刑一样熬到天亮,只盼有个过路的能搭救一下。

    远处,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而来。庭辉惊喜地看过去,一看垮了脸,居然是熟人李东升,正拉着两头肥猪过来。成天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样,以后可怎么见人哪。

    庭辉蹲下身子抱住头,偏偏李东升眼尖看见,叫道:“这是孟家二小儿吗?你古堆在这儿弄啥?还光着身。”

    庭辉不好意思,硬撑着说:“昨晚有人请我喝酒,喝多了身上发烧想凉快凉快。”

    李东升看他的狼狈样,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凉快吧。”

    说着一扬鞭子,驾着车子很快走得没影。

    “哎……”庭辉想叫他,只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懊丧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子,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呜呜……大哥快来救我……死李东升见死不救,你个坏人……

    “嗒嗒嗒……”无比可爱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庭辉惊喜地抬头,一看居然是李东升回来了。

    李东升扔给他一件布大褂:“穿上吧,我去城里熟人那借了件褂子。死鸭子嘴硬,遇不上我冻死你个龟孙。”

    那衣裳到处油点子汗渍,庭辉看着直撇嘴,可是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赶紧把衣裳穿庭霜

    李东升把庭辉送回家,早惊动了邻居周婶一家,小英子赶紧去地里把庭霜叫回家。待庭霜回来一看老二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找麻药子来瞧。

    庭辉躺在炕上哼哼叽叽,麻药子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看看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留下一些膏药给他。

    庭霜问了事情经过,骂他:“你个臭小子怎么不走正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回子吃亏了吧。”

    庭辉还不服:“我只是想挣钱嘛,这样大哥不用半夜起来辛苦了,芝芝也不用熬夜不睡抄书了。我又没做坏事,也没做犯法的事,这事也不算不道德,我们挣钱那么难,几个铜板都要想想,连茶都舍不得喝,他们往窑姐儿身上一扔就是黄金百两,宰他一把有什么不对……”

    庭霜气得捶他:“你还狡辩,非得哪天丢了命才知道厉害是吧?”

    “哎呀,疼……”庭辉大声惨叫。

    旁边大英子赶紧过来劝:“他大哥你别再打他,等他伤好了再拾掇。”

    小英子也过来凑热闹:“就是,有人心疼了。”

    “死妮子,不回家烧锅去在这古嗒啥。”大英子抬手欲打,小英子笑着逃跑。

    庭辉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失了形象,羞得把头藏在被子里。

    宝琪在旁边不厚道地哈哈笑。庭霜没舍得打庭辉,把气发在他身上,挥动炕笤帚:“你笑啥笑,还不快把水壶提过来。”

    里正李昌富知道了消息也过来看望,看他没有大碍才放了心,拿拐杖敲着地骂道:“好好的在家种地吃碗安稳茶饭不中吗?你不整点妖蛾子过不去是吧?幸好人家只是教训你一顿,要不打断胳膊腿儿看你龟孙咋办?”

    庭辉被骂得象驼鸟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出来。

    庭霜补充一句:“没事找抽。”

    宝琪也凑了一句:“活该。”

    庭辉气得朝他扔枕头:“啥时候轮到你小子说我,等我好了再揍你……阿嚏……”

    周婶还好声好气说他:“我和你爹也是做邻居好些年,按说也有资格教训你几句。”

    “您说,您说。”

    “你家败了也不是坏事,年轻时受点挫折吃点苦,更能磨炼人。家败了,断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来源,从此自立自强,还能做个有用的人。刚开始难点苦点,可是再难也不能往坑蒙拐骗的路子里走。只要走正道好好干,怎么也会有出头日子的。”

    “婶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庭辉乖巧认错,把李叔周婶哄走。

    庭霜拿手巾在木盆里洗了给他擦洗,再敷上草药。庭辉挨了一顿痛揍,又受了一夜折磨,受了寒,喷嚏不断,还发起烧来,躺在炕上直哼哼。

    庭霜沉着脸蹲在厨房熬药,宝琪劝他:“你别生气了,老二这人仗着自己聪明长得又好,很不安份,吃过这苦头,以后会学乖的,这倒是好事。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嘛。”

    “唉……”庭霜叹口气,“都怪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不好。”

    庭霜还是有些怪自己,一门心思想着挣钱,忘了弟弟们有什么想法,不费力就挣钱不是正路子,要不得的。

    几个弟弟都是不知生计艰难的公子哥儿,没了父母后被迫劳动,学着谋生学着自立,变得勤快懂事,只是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还会把持不住,老三向来老实胆小,芝芝又是极有原则理想远大的人,倒不用担心他们。就是老二不让人省心,老想着走捷径还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经过这顿教训,他会更成熟些,断了投机取巧的念头,这也不算坏事。想到这儿庭霜心里终于好过些。

    庭霜赶紧打发平安进城补送货物,再下厨做饭,熬上疙瘩汤,热馒头蒸鸡蛋。

    弄好后把饭端到里屋,叫庭辉起来吃,看他脑门上贴着膏药,漂亮的桃花眼成了熊猫眼,嘴角也一块青紫,可怜兮兮的,哪有先前半点风流倜傥的样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庭辉不乐意了:“我被打成这样,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什么心啊?”

    “不笑了。”庭霜忍下笑,“你快吃饭吧,我蒸了三鲜蛋,照你说过的蒸两次,加肉末香葱,家里没有冬菇,用香菇汤调和的。熬稀饭来不及,你先喝点面汤暖暖。”

    庭霜又想起后院柴屋藏着的人来,拿了食物去看,只见草铺上只有一个小布包,姓耿的却人影不见。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马鞭子,还有两块碎银子,约摸着有六七两的样子。庭霜知道姓耿的已经离开,这东西就是留下的纪念,高兴地收起银子,再看马鞭子是用细皮编成花篮型花纹,非常漂亮,看起来是常年跑单帮人的手艺,也收起来使用。

    因为庭辉在家养伤,庭霜只好再次自己赶着车往城里送货,再拉上宝琪。

    两人坐在牛车上,迎着初秋的晨风很惬意,风里还送来不知名的花香。宝琪天没亮就被揪起来干活,眯着眼靠在庭霜的肩上打盹。

    崎岖的乡路上,一个孩子背着大筐子艰难地走着,身上的破衣服勉强能摭住肉,裤腿短的吊在小腿上,看上去很可怜。庭霜拉住缰绳停下车。

    “去城里吗?我捎你一路。”

    孩子很高兴,道了谢爬上牛车。

    “你是哪个村的?”庭霜问他。

    “散花村的。”

    “这么眼生,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我叫小豆子,和娘在山上住,离村比较远很少去村里。”

    庭霜看他的大筐子里装着好多草,还有药。又问:“你筐里的是什么?那个是三叶草,采它做什么?”

    “我娘病了,没钱请大夫看病,我就上山拔些草药送到城里回春堂,请他们看,看哪些药对我娘的症,我就去回家煮了给娘用。”

    庭霜叹息一声,哪里都有可怜人啊,瞧这孩子这么小,就要承担养家的重担,前世看报纸上登过八岁的孩子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生病的父母,都很可怜。

    “你多大了?”

    “十四了。”

    “啊?”庭霜吃了一惊,这孩子如此瘦小哪里有十四,庭芝象他这么大的时候至少比他高两个头,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没发育好。实在太可怜了。

    “你为什么不搬到村里住?村里叔叔婶婶们也会接济你一点。”

    “我能养活自己。”小豆子挺起胸脯。

    庭霜手里正好还有姓耿的留的一点碎银子,手头还算宽松,想掏点儿钱给那孩子,听他这么一说又改变了主意,缩回了手。

    进了城,小豆子跳下车,挥手告别。

    宝琪看着他离开,问庭霜:“你刚才是不是想给那孩子一点钱,为什么又不给了呢?”

    庭霜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知道贫困能带给人什么痛苦吗?”

    宝琪不假思索地说:“吃不饱穿不暖,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更可怜的连饭都吃不上。”

    “看来你还不懂什么是贫困。”

    宝琪哼了一声:“我怎么不懂了,贫穷不就是没钱嘛,我在你们村住了几天了,吃窝头啃萝卜干喝菜汤,穿粗布衣,房子里也没什么象样的家具,这就是穷。”

    “贫困最让人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庭霜说的很郑重,前世里他有父母留下的遗产,虽然不愁吃穿,却不能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他以为这就是贫困。中学时他的班上有个学生天天啃干馍,还交不起学杂费,那时他才知道世上还有比自己更苦的人,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不算什么。

    大学时某一天他无意发现有人在半夜翻垃圾筒,他把这情况报告宿舍管理员,管理员立即判断是某贫困学生饿极了在垃圾筒翻吃的,他第一反应就是给那个同学钱,号召大家捐款。管理员却警告他务必保密,绝不可以让人知道,查到这个学生是谁,由学校出面救济,后来那个学生发现校园卡上无端多了好些钱。

    从那时起他明白了,贫困给人的伤害不仅是肉体上的,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尤其是对尊严的打击。帮助别人如果给别人造成心理负担,或是自尊上的伤害,不是真正的帮助。

    “你为什么难过?”宝琪紧张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有点感慨。”庭霜抹把眼睛,说:“贫困给人的伤害不仅是吃不好穿不好,而是对自尊的伤害。你看那孩子和母亲住在山上,不愿意在村里,就是不想平白受人救济。他这个年龄正是敏感的时候,自尊心极强,很容易受伤,如果我的帮助伤了他的尊严,就适得其反了。”

    宝琪震惊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考虑这样的问题,以前他看见别人穷困,偶尔兴起,会豪爽地扔一把银钱,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享受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觉得很爽。却从没想过这样对别人心里的压力和自尊的伤害。

    “那我们应该怎么帮助他呢?”宝琪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庭霜没有马上回答他,反问一句:“你说呢?本来你好心帮别人,却给人增加了心理负担,那么该怎么做呢?”

    到了汇源楼把货卸下来,掌柜的问:“怎么又换了你来了?前几天不是你弟弟来送货吗?”

    庭霜不好意思直说,干笑了几声,随口唠了几句准备告辞。一回头,发现宝琪不见了,急得赶紧到处找。

    街头拐角僻静处,一个精干的仆人站在宝琪面前:“禀主子,奴才已经去散花村偷偷挖过楚天青的坟,里面没有那个东西。”

    神秘风水

    “嗯,他们不会把那东西和楚天青一起下葬的。”宝琪听到仆人的禀报一脸沉思,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主子可是打听到了那东西的下落?”

    宝琪摇头:“我也套过他们兄弟的话,什么也套不出来,想翻找一遍,可是孟家大哥不让我睡一屋,还不让我留下看家,他干啥都要带着我,我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宝琪意味深长的笑笑:“那几个兄弟很有意思,和他们处了几天,我觉得他们很有趣,也觉得过得很充实。”

    “啊……”仆人不敢置信地看他,“主子还要继续和那几个兄弟混在一起,在那穷山村里啃咸菜窝头么?”

    “那里虽穷,人却是很淳朴没什么心眼。”宝琪忽然有些伤感,“晨光,你有兄弟么?”

    那个叫晨光的仆人也有些伤感:“没有,以前有个弟弟,灾荒那年失散了。如果能找到他,真想好好疼他。”

    “我也想享受被人关怀被人照顾的那种感觉……”宝琪正感慨,忽然听到街上一声喊。

    “小宝,宝宝,宝琪……”庭霜不停换着名字喊。

    宝琪听了一个头有两个大,赶紧出来:“你瞎喊什么呀?”

    庭霜找到他,心放回肚里,吼道:“你跑哪去了?跑丢了当心被人卖到肉铺里去剁巴剁……”

    “你不要老威胁我,我不吃这套。”宝琪也吼他一声,转而做忧郁状,说:“我肚子饿,看那里有卖肉包子的,就去看嘛,好久没有吃肉了。”

    庭霜心里一软也放低了声音:“好吧,我给你买肉包子。”

    宝琪咬着包子跳上车子,问:“你打算怎么帮那个孩子?”

    庭霜扬起漂亮的马鞭子赶车回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宝琪坐好听他讲故事。

    从前,有个富商去看戏,在戏园门口看到一个卖笔的,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看上去很可怜,富商心里怜悯他,在他手里塞了几个钱就走了。走了后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从笔筒里拿了几支笔,抱歉地说:“对不起,刚才我买东西忘了拿。”

    几年后在一次酒会里,有个穿着体面的商人向富商问好,说:“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在戏园门口卖笔的人,是您让我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商人,从那以后我恢复了自信,努力做生意,终于成功了。”

    这个故事是庭霜很久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印象很深。宝琪听了若有所思,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庭霜赶着车回到村,到家把车放下,然后带着宝琪去山上小豆子家。

    所谓的家只是一个茅草屋,用泥混着草坯芦苇糊的墙,四处漏风,屋里没有一件家具,地上是一堆干草,上面一床烂棉絮下躺着一个老妇人,脸色蜡黄,地上三块石头支着一个罐当煮饭的锅。

    宝琪看了呆住,他以为孟家已经够穷了,想不到小豆子家更穷,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境况下还能生活,和小豆子家相比,孟家的屋子算是宫殿了。

    庭霜蹲下去看着躺在地铺上的老妇人,看她的脸色头发指甲的颜色还算正常,皮肤暗淡没有光泽,再捏捏她的胳膊,完全没有弹性,一按一个窝,看来得了浮肿病。

    “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吃菜汤窝头。”

    庭霜揭开瓦罐一看,里面是清汤漂着几片菜叶和树叶,还有两个黑黑的搀着野菜的高粱窝窝。现在庭霜可以有八分把握来断定,这个妇人得的是重度营养不良引起的多脏器功能衰竭症,光吃药是不行的。

    “小豆子,你娘的病我倒有个法子治,你可愿试试?”

    “愿意愿意。”小豆子惊喜地跪下磕头,“恩人救了我娘,我当牛作马报答……”

    庭霜赶紧扶住他:“哎,你先别忙着谢。你既然要当牛作马,那你从今天起给我家干点零活吧。”

    宝琪一挑眉毛看着他。

    庭霜吩咐小豆子,每天给他家放牛放羊打猪草,他可以制一种可以食疗的东西给小豆子的母亲养身体。

    小豆子高兴地答应了,宝琪也明白了,庭霜没有直接以施舍的态度帮助小豆子,而是让他堂堂正正靠劳动来交换,他们是一个打工一个付工钱的关系,谁也不欠谁,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压力。

    庭霜的食疗方法就是从每天挤的羊奶里省下一碗来给小豆子的母亲喝,配上鸡血汤加入捣碎的鸡肝,又给了小豆子一些包谷面小米和黄豆白面,让他每天熬白面疙瘩汤,包谷面糊糊,小米粥,豆沫之类,里面加切碎的青菜碎末。告诉小豆子,病人肠胃弱吸收不好,一定要将食物捣碎成泥,先暂时不要吃鱼肉之类。等肠胃养好之后,再逐渐吃固体食物吃肉类。天气好时在外面晒晒太阳,逐渐增加活动。

    记得这是前世挺热卖的一本关于健康的书上说的,把食物切的越碎,越利于人体吸收。合适的食物,阳光,新鲜空气和适量运动,是治百病的良药。

    第二天,庭霜打开院门就发现门外放着一个草编篓子,里面是几条细小的鳝鱼。

    宝琪翻着篓子问:“这是谁放在这儿的?”

    “你猜。”

    宝琪也明白了,叹道:“真是个好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这算什么恩?”庭霜感慨万分,“我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他一把,他就记在心里,尽自己的能力回报,倒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宝琪点点头,把篓子抱进院子,鳝鱼还小,放在池子里养一段时间。

    后来,每天早晨院门外都会放着东西,或是几个蘑菇,或是一堆野果子,或是一篓田螺什么的。庭霜心里有数,面上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如果拒绝这点可怜的回报,等于摒弃了人家那份真挚的情意。

    野果子有些酸,给小鸡吃了,田螺用辣椒炒炒在现代是下酒的好菜,但是庭霜害怕血吸虫病,所以不许家里人吃,剁烂了喂黄鳝吃。

    庭辉窝在家养伤,其实他的伤只是皮肉伤,再加上年轻,很快就养好,只是他觉得丢了面子,不敢出门,做完家里的活没事就趴在桌上描花样子。大英子带着针线活过来陪说话,说她绣的鞋面子,传遍整个村都夸好,其他姑娘媳妇听说也请庭辉来画花样子,来时还带着水果果脯葱饼什么的零食给他吃。

    庭辉得意的满面春风,趁养伤时没事,天天窝在家里描花草。

    “你还很有女人缘嘛。”庭霜打趣他。

    宝琪立马接嘴说:“因为他长了一张哄人的脸,那些女人就是注重外表不管内涵。”

    庭辉马上反驳:“你连一张好脸也没长,一副傲咧咧的样子,啥都不会只会拽。”

    “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长得比你好,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宝琪牙尖嘴利。

    “呸……”庭辉刚要反击,庭霜制止他们:“都给我闭嘴,吃多了撑的是吧?”

    庭辉撒娇:“我受伤后胃口很不好,不是吃撑了,而是吃不下去。”

    “那你想吃什么?”

    “想起去年大哥给母亲做的寿桃包,我肚里的小蛔虫都得相思病了。”

    庭霜被他逗笑:“你嘴馋就直说,就你嘴皮子利落。”

    说着,洗手进厨房和面。

    宝琪在旁边看着他忙活,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痛快,磨叽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我受伤了,你是不是也专门给我做吃的?”

    “当然。”庭霜莫明其妙,只觉得他有点孩子气,随口答应一声。又吩咐:“你去摘几个桃子。”

    一边把面发好,一边把桃子剥皮去核煮烂加白糖熬成酱,做成寿桃包。

    过了一阵,一锅热腾腾的寿桃包出锅,庭辉抢先下手抓了一个,宝琪也忍着烫拿过一个一咬,甜甜的果汁溢满唇齿之间,外皮绵软细腻,果馅香甜爽口。

    “嗯,一两银子一个也愿意买呀。”宝琪吃得很满意。

    “傻瓜。在县城里谁会一两银子买这个呀,就算在京城也不多见 。”庭霜又给他拿了一个放碟子里,“慢点,小心烫。”

    平安也吃得笑逐颜开:“去年你给太太过寿时做的寿桃包非常好吃,现在这个好象更香甜。”

    “那是你小子好久没吃到好东西,肚里的油刮干了。”

    “不是不是,真的比去年还要好吃,二哥,你说说看。”平安也象家人一样和以前的少爷称兄道弟起来。

    庭辉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你们有没有觉得,咱家院里的菜果都比别家长得好而且长得快,以前我以为是楚老丈会拾掇,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们也没怎么侍弄,院里的菜还是长得特别好,确实很奇怪。而且院里果树结的果子也是又大又甜,比我们以前吃的都好。”

    “是啊,是很奇怪。”庭霜也注意到这个问题,院里的菜象打了激素,长得又大又快,连杂草也是疯长,真怪。

    “哦……”庭辉想起了什么,“我忘了告诉你们,那几条小黄鳝放到池子里以后也长得很快,不信你们过来看。”

    几个人跑到后院的池子边一瞧,可不是,前几天还很细小的黄鳝短短三两天的功夫就粗大了几乎一倍。

    “这是怎么回事?”几个人都感到很不解。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脑子最灵光的庭辉首先想到一个解释,“一定是爹娘在保佑我们,是咱家的风水好,先祖的阴灵在祖宅显灵了。”

    “切。”庭霜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这是封建迷信,没有科学根据。可是他也找不到合理解释,最后只好归结于池里的这眼泉水富含丰富矿物质啥啥的。

    庭辉又有了新想法:“既然咱家祖宅的风水好,不仅是蔬菜果子,连动物也长得壮实,那我们在池里养黄鳝好了,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吃也好啊。”

    想到爆炒鳝鱼的香美,咽了咽口水。

    庭霜觉得这也是个来钱的路子,草鱼虽然好养,但是离水即死亡,运输上不如黄鳝便利,黄鳝养好了可以卖到城里或是更大的城市还是比较来钱的。主意一定马上告诉小豆子,要他尽量多捕些黄鳝,大小不论。

    小豆子接到任务,感到受了重视,非常振奋,每天一边放牛一边寻找黄鳝的巢|岤,两天里捕了好几十条。

    技术转让

    小豆子的母亲有一天自己走到孟家来道谢,吃到补养气血的五谷,她的身体好了些,脸上也开始有了一点血色,精神也慢慢好转。

    她也明白庭霜在帮他们,他家就一只羊,没啥可放的,放牛这种活其实很轻松,一般都是村里七八岁的娃娃干了,他却给了他们母子这么多的粮食。

    庭霜却说:“小豆子很能干,这是他该得的,以后我需要他的时候多着呢。”

    小豆子听了,立马胸脯挺的高高的。

    庭霜又和母子俩唠了几句,才知道小豆子居然也姓孟,是本家亲戚,往上追溯的算是同一个高祖,母亲李氏,是本村人,嫁到孟家不久就死了丈夫,小豆子是遗腹子,她被人骂做克夫的扫把星,夫家不容,就带着孩子来到散花村,因为有克夫的名声,所以李氏很自卑,一直没有再找,寡妇带着孩子日子过得艰难,三十多的妇人被生活折磨得象五十岁的老妇。

    庭霜很同情他们,说:“说起来我们也算一家人,应该互相照应才是。我们哥几个忙着干活,也忙不过来,家里正缺个做饭,等大嫂身体好转了,就在我家做做饭,六七个人的饭,很轻松的。另外我买了两百只鸭子,明天卖主来送货,以后让小豆子除了放牛,也把这些鸭子在水塘里放一放,晚上赶回棚来。每个月给他五百文工钱。”

    李氏感动的两眼含泪,拘谨地说:“太多了。”

    小豆子马上说:“我不敢要工钱,求东家能教我读书认字。”

    庭霜看他好学,更喜欢他:“行,跟着我好好干,我会教你。”又说:“再过一两个月就入冬了,冬天山上就没法过,你们搬到这里好了,干活也方便。”

    母子俩当天就从山上的窝棚里搬下来,在西厢房收拾了一间住下。

    晚上,宝琪躺在炕上睁着眼不睡,忽然说:“我明白了,帮助人只是给钱用处不大,他很快就花光了,教他自立给他找个谋生的路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庭霜说,“所以古人说的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入秋后各种水果非常丰富,集市上很多人手里都提着蒲包,装着满满的果子,走在街上鼻端都飘着果香。

    宝琪跟着庭霜进城送货,在集市上左看右看又问了价钱,说:“村里好多人家屋前门后都有果树,卖到城里也能挣笔钱小补一下。”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庭霜摇头,“在乡下种菜种果不成问题,难的是卖出去。乡下人进城卖一回果子不容易,地里还有农活要做,哪有时间进城卖果子,只好把果子卖给下乡收果子的果贩,可是价钱被压得很低,挣不了几个。”

    好象验证他说的话,回到村里,村口就有小贩来买果子,问了价钱,鲜桃三文钱一斤,梨子两文钱一斤,枣四文钱一斤。

    宝琪是不知生计艰难的,算了一下才知道卖果子真的挣不了几个钱,如果拉到城里卖,一来一往很费功夫,已经有不少村里人把家里的果子卖给小贩,他们也不把种果子当个正经营生,没有好好侍弄,果子的品相也不如专门种果的大果园里产的。

    平安也摘了两筐自家院里的桃子来卖,价钱还是一样。宝琪不乐意了,这桃他吃过,皮薄汁多又香又甜,肯定不止这个价。

    小贩还很牛气,说:“不卖拉倒。”

    庭霜刚要说话,宝琪抢先说:“不卖就不卖,平安,把果子挑回去。”

    “哎,四文钱一斤。”小贩赶紧在后面叫,他也看得出这桃很好。

    宝琪说:“十文。”

    庭霜把他拉开,笑道:“你这公子哥儿居然也会讲价了。”

    十文这个价只怕不行,小贩运到城里也要运费的,还有路上的颠簸损耗,人家没有利润自然不做这生意。最后讲成四文钱一斤,卖了两筐桃,约得四百来文钱。

    宝琪还是有些不服,觉得贱卖了。

    庭霜给他分析:“你不让几分利润给人家,人家不和你做生意。好处不大的事没人做。”

    “那我们自己卖。”宝琪忽然有了想法,“你做的寿桃包很好吃,样子也好,可以在城里卖,胜过直接卖果子。”

    庭霜有些惊讶,夸奖他:“小宝也会过日子了。”

    宝琪受到夸奖并不高兴,庭辉,庭芝,甚至平安,小豆子,受到夸奖时都会被庭霜亲昵的摸摸脑袋,可是他却得不到这样的待遇,不公平。

    庭霜采纳了他的建议,回到家洗手和面,叫宝琪去摘一筐桃子。

    孟家的院子不小,大约有十几棵果树,除了两棵桃树,两棵枣树,其它的都是梨树。粉红的桃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却带不来丰收的喜悦。宝琪踩着凳子摘桃子,觉得乡下人实在挺苦的。

    摘完桃子看庭霜已经和好了面,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水果派。”

    “什么?什么派?”宝琪愣住,吃过多少山珍海味,没听说过这名目。

    庭霜知道这带洋味的名字不好懂,也不解释,手里不停忙活。水果派他吃过但是没做过,不管做成什么样,他说那是水果派,那个东西就是水果派,反正这里的人也没吃过。

    把桃子剥皮切片成放射状摆到饼皮上,抹上焦糖汁,没有烤炉怎么办?

    庭霜抓了半天头,想起《鲁宾逊飘流记》里鲁兄是怎么弄烤炉的,好象是拿个陶瓮扣在面包上,上面盖上烧炭。

    理论上是这样的,实际操作时火候不好掌握。

    对于弄吃食,庭霜向来劲头很足,再加上败落后搅尽脑汁把有限的食材尽量弄的可口,后来又有楚老丈的指点,手艺进步很快。经过两次试验,名为“桃子派”的东西就做成了,做好后还给邻居周婶家,还有李昌富家送了一些请他们品尝,都受到好评,只有李昌富叨叨两句:“又不开馆子,爷们家在家捣鼓这个干什么呀?”

    庭霜还做了蛋糕,其实他没做过蛋糕,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村里好些妇女都会做发糕,所以,他学着做发糕,做时打进鸡蛋和脱脂后的奶,加糖,然后上锅蒸,或是放在那简易的烤炉里烤,做好后上面放上漂亮的果子干。

    对着美味又好看的作品,庭霜得意洋洋,加了鸡蛋的发糕,难道不是蛋糕吗?谁说不是我跟他急。谁敢说不好吃,掐他。

    食客们很知趣地一概说好吃。

    “当然好吃了。”庭霜很自信,又从楚老丈留下的书里翻找几样糕点的做法,对果酱寿桃包和桃子派,水果蛋糕进行改良,糕点里加入松子,山核桃之类干果,吃起来绵软中带着可咀嚼的感觉,香甜中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味,甜而不腻,香而不浓,回味无穷。

    做好后,直接用车拉到城里汇源楼请掌柜的品尝。

    掌柜的一尝,直说好吃,订了第二天的货,几样点心各要二十份试卖。

    庭霜兴致勃勃收了钱,在城里粮店买了做高级点心的飞白面回家,晚上临睡前再做一遍每天都必做的功课——数钱。

    数来数去,越数越兴奋,每天卖鸡的钱除去成本,每天能净剩二百文,一个月就是六两银子,明年这时候就可以把贷款还上了。买牛羊鸭子的分期付款可以用卖点心卖鱼的钱顶上。数完,把钱罐藏在炕洞里,然后睡觉。

    宝琪笑他:“你是不是不数钱就睡不着觉啊?”

    “是啊。”庭霜很愉快,“我的理想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嗯,你最后到钱铺找活干,天天数钱。”

    “呸,我说的是数自己的钱。”庭霜踹他一脚,“我要睡了,你去盯着芝芝,看他困了催他睡觉。”

    话说,没有闹钟真的很不方便,在农村连沙漏也没有,只能靠公鸡来起床。

    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不可能,半夜得起来喂二遍牛,杀鸡拔毛卤肉,小豆子想帮忙,庭霜怕他睡眠不足会不长个,不许他起来,孟李氏要帮忙,身体又不好。还是要庭辉起来帮着做鸡,点心都是头一天晚上弄好用篮子吊在梁下。

    送了几天货,掌柜的提了意见,说点心做出来不够热,口感会次一点,他愿意出几两银子买下做法。

    庭霜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却故意做出有些为难的样子,说:“我家还想着以后能在城里开铺子,指望这个养家呢,如果把做法教给你们……”

    掌柜的说:“当然,我不会白要的你的方子。”

    庭霜又说:“其实做这些糕点不难,我给你们后厨的师傅示范一下就会了,味道好主要还是因为原料,我家的桃树结的果子与别家不同,所以做的点心也不一般,你们要做,得用我家的蜜汁桃才有好口感。”

    掌柜的听说他愿意转让点心做法,还提供原料,非常高兴马上拍板说:“小哥真是爽快人,你给我家师傅教做法,我进你的果子,说话算数,要不我给你立字为据。”

    “这倒不必了。”庭霜觉得没必要,因为,从这家酒楼重视饮食卫生,当初拒绝进他的烧鸡来看,他们是非常重视声誉的,不会做毁约的事。如果对方想毁约,你拿着那字据没用,官府不会为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为你讨说法要赔偿,反而得罪人,索性放大方些。

    “做生意讲究信誉,说话就是银子,砸下去就是一个坑。我信得过掌柜的,字据什么的不必了。”庭霜说得爽快。

    掌柜的翘起大拇指:“小哥做事真漂亮,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最是爽利了。”

    回家后,庭辉听说庭霜把做点心的法子就这么教给了汇源楼,很是不满意:“你怎么就这样把做点心的法子教给人家啊?”

    宝琪和平安,庭芝也不解地看着他。

    庭霜只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有能力在城里开铺子吗?”

    “这个……不能。”

    “既然我们现在开不了点心铺,何不把这法子教给有能力开铺的人?”庭霜给他们分析,“那几样糕点技术含量很低……咳……我的意思是说那几样东西做起来不难,连我这个不是白案子出身的人都会捣鼓出来,那些成年做白案的师傅吃过几次摸索出做法更是不难。与其以后人家捣鼓出来断了我们的供货,不如我先做的漂亮点,把做法教给他们,他们领了我的情,还好意思绕过我家,去订别人家的果子吗?”

    庭辉等人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宝琪看着他象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忽而笑道:“越来越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点子说不上多高明,可是别人就想不到。”

    庭霜也笑道:“这么简单的法子别人想不到是因为他们只看见了当前的利益,做生意固然追求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