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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安 作者:李不乖
属于厨房的淡淡的油烟味,突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念小学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好几天都下不了床,阮北宁要上学,表姨根本懒得照顾她,留下两盒退烧药就下楼打麻将去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烧得浑身滚烫,好不容易睡着,很快又饿醒了,只能撑着身体挪到厨房找剩饭吃。
一碗冰凉的隔夜饭,最上面的那一层已经丧失了水分,嚼起来咯吱响,有两粒特别硬的还卡进了牙缝里,南安用指甲去抠,抠得牙龈都出血了。
那时候她大概九岁,或者更小,一边吃一边哭,牙龈在冒血,嗓子里也疼得像针扎一样,却怎么也舍不得停下吞咽的动作,很快就抽噎着开始打嗝。
阮北宁放学回来的时候,她正捧着杯子漱口,听见开门声,想也不想就把桌上剩下的饭藏到背后,等看清了来人,才敢哆哆嗦嗦地掉下一滴眼泪。
阮北宁看见那半碗饭,什么也没说,放下书包就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就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煎鸡蛋。
那是阮北宁第一次下厨,表姨家的料理台特别高,当时的他要踮着脚才能摸到摆在最里面的调料盒,可能是因为没经验,也可能是害怕表姨事后追究,他紧张得手发抖,不小心放了大半勺盐,整盘鸡蛋咸得发苦,有几块还烧焦了,南安却狼吞虎咽地吃光了。
路面的积水很深,车轮缓缓驶过去,立刻溅起混浊的水花,将往事拍打成碎片,南安回过神,嘴里好像又涌出那盘鸡蛋的苦味,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顺着鼻梁滚下来。
阮北宁一下一下轻抚着她毛燥的长发,喉结轻颤,沉默片刻才轻轻叫她的名字:“南安,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南安沉默着,重重点头,一旁的桑娆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刺刺的不舒服,又像是一种钝钝的痛楚。
她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挠挠头,笨拙地拍拍阮北宁的肩膀,随即紧紧握住了南安的手。
南安红着眼睛,脸上慢慢浮现出极浅的笑容。
结束了,那种自尊被践踏,自由被限制,寄人篱下惶惑不安的日子。
结束了,那种多夹一筷子菜,多用一度电一桶水,甚至洗澡多用一分钟都要看人脸色的生活。
那些让阮北宁不得不委曲求全包揽所有家务的压力,那些自记事起就一直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的自卑感,到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新家就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主街附近,离表姨家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搬家之前阮北宁特地来打扫过,此刻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下车就能闻到被大雨冲刷的新鲜泥土的味道。
房子里的家具也早就置办齐全,都是阮北宁和南安一件一件挑的,客厅中间放着一组米白色的布艺沙发,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两盘新鲜水果,和沙发同一个色系的电视柜和饮水机都被擦得一尘不染,脚下的木地板也是干干净净的。
南安在门口换了拖鞋,径直走进客厅,随手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靠着沙发咬了一大口,甜得舌头都麻了。
餐厅就在客厅旁边,中间只摆了一个陈列架做隔断,阮北宁顾不得整理别的东西,先把带来的几个相框摆到了架子上。
最中间的那张照片是南安和桑娆不久前拍的,两个人都穿着高中的夏季校服,白衫蓝裙,乌发明眸,一个神采飞扬,一个恬静淡然,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十分相似。
阮北宁轻轻擦拭相框,调整好角度,隔着架子看见对面的南安正在吃苹果,立刻出声制止:“先别吃了,这些都没洗。”
南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没关系啦,吃都吃了。”
“万一肚子疼怎么办?”阮北宁一把从她手里抽出苹果,又端起茶几上的果盘,脚步轻快地走进餐厅隔壁的厨房。
南安抿了抿嘴唇,坐到新沙发上,那种柔软厚实的陌生触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朝身后的楼梯喊了一声桑娆,试图驱散这种莫名的不安。
话音未落,二楼的走廊上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桑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洪亮:“好棒啊好棒啊!你们的房间都超大,床也好软!还有衣柜和书桌呢,你以后再也不用去饭桌上写作业了!”
南安“哦”了一声,捏着遥控器按了一圈,找到一个正要播放那部最近很火的偶像剧的频道,朝桑娆勾勾手指:“快下来,要唱你喜欢的歌了。”
桑娆趿着拖鞋噔噔噔跑下楼,一屁股坐到南安大腿上,张牙舞爪地跟着片头曲一起唱:“九十九次我爱他,少了头发会分叉!”
南安被她的鬼哭狼嚎逗笑了,挣扎着把她从身上推下去,又被她牛皮糖似的缠着,两个女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这时,阮北宁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来不及吃饭了,先吃点水果垫垫吧。”他从果盘里挑了一个带着水珠的鸭梨递给桑娆,“你最近不是有点上火吗?吃这个吧。”
桑娆笑眯眯地点头,接过梨子咔嚓咔嚓啃了两口,口齿不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