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难求第1部分阅读
休书难求 作者:rourouwu
《休书难求》
作者:睡懒觉的喵
楔子
城南穆王府,有一子。妙有姿容,体态万千,笑若花靥、静如玉月。凡外出,上至老妪、下至顽童,皆盛装打扮,慕连随行。洛鸢帝闻之,不可信,召其入宫,见而大笑,携爱妃手戏曰:“此乃天下第一美男,后宫三千亦不可比也!”
——自《洛鸢野史·二十三卷》
其实,这个野史记录得不完整。
洛鸢帝啧啧赞叹后,看向美男子身边的人又说了句话。旁边这个人,是美男子的老爹,姓安陵,单名一个霄字,恰是洛云国大名鼎鼎的长胜骁勇将军——穆王。
洛鸢帝说:“爱卿之子俊逸非凡,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傲然贵气,为何往日宫廷设宴,从不见爱卿携子前来?”
“这……”穆王似有难言之隐,只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美男子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眨眨水盈盈的凤眼,“爹爹,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殿内一片寂静,洛鸢帝亦是顿了顿,普天之下,谁敢在皇殿之上说这样的话。
美男子见爹爹不理会,又环视四周一圈,登时,“哇”地大哭出声。
“爹爹是骗子,你说然儿只要乖乖跪着,就给我苹果吃,跪了这么久,现在连苹果核都没见着,反倒是那上面坐着的两个人,没下跪还有小丫头捧着果盘伺候,哇!”
洛鸢帝闻言大惊,眉毛胡子全倒竖起来,坐在一旁的丽妃见状,猜出个七八分缘由,饶是忍不住,掩面轻笑。
“皇上息怒!”穆王对着地板狠磕三个响头,才面有难色地上瞟眼洛鸢帝的脸。
“犬子……犬子自幼心智不全,二十余年来只如七、八岁顽童,请、请皇上降罪!”说罢,穆王咬着牙,狠狠向地板磕了三个响头。
那面若桃花的美男子却嫣然不知状况,依旧因为没得到苹果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竟不失半点颜色。
丽妃见了,也不由惆怅叹息:这般的俊朗,却是个弱智,真真应了“可惜”二字……
嗯?为什么我知道野史以外的事情?
因为,我是受害人。
这个小白痴,是我相公。
遥想鄙人当年,花轿初上了,青丝墨玉,温文尔雅,谈笑间,魂魄灰飞烟灭。
说来……惭愧,惭愧!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下段距,这样更清晰,大家不必惊慌,俺毛有双更~~~
第一章
一切,都是白酒惹的祸。
尤记当日,寒风凛冽,枯叶乱坠。
我们公司惯例在燕来居大酒店吃一年一度的团圆饭,席间,铁公鸡老板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慷慨地点了两瓶xx牌高档白酒。据说这个xx牌白酒一瓶已卖到了800元高价,啧啧,真是暴殄天物,比我这个小职员半个月工资还多出200来!
不过你还真别说,高档酒就是高档酒,和几块钱的二锅头就是不一样。甘之如饴、芳醇留齿,不上脸不打头,喝多了之后,嘿!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走路有劲了,上楼……呃~~对不起,对不起!偏题了。
反正就是我把自己喝歪了,过程很痛快,后果很严重。
等我迷迷糊糊再有意识,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奈何桥、孟婆汤,只见一个穿黑衣长衫的白胡子老头弯眼凝视我。
周围黑漆漆的,看不清景致,唯独老头在我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异常清晰。
我张嘴想问这是哪,但一想这话太恶俗,指不定每个人来这都这么问,千年万年,白胡子老头早听得耳朵起了茧,不耐烦了。
于是,我吞下那句话,咽咽口水道:
“小哥,胡子长得不错。”
老头眼眸闪了闪,显得有些激动。
“真的吗?”
“真的。”比我家小雪的胡子强多了,小雪是我的爱猫。
老头听了非常受用,有些得意地捋捋胡子拖长音调问:
“那,你知这是何处吗?”
我妈从小就教我,做人要谦虚,不懂不要装懂,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老头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嘿笑一声,像又想起什么地叹了口气。
“你个小姑娘啊,死得忒冤了点。那酒……哎!是假酒。”
惊雷劈中天灵盖,我瞪大眼睛,xx你个xx,不是高档白酒吗?nnd,老子生平第一次喝高档酒,就把姐们给喝死了。
“不是吧,那酒可800元一瓶。”我用手颤巍巍地比了个“八”字,800元白花花的银子啊,收这么多钱,掺水就算缺德中的极品了,居然直接是假酒?!
老头摸摸胡子,又重重叹口气:
“你还真当那酒值800啊?赠品嘛,价当然是标得越高客人越欢喜。”
赠品?
我的眼睛又瞪出来两寸,我说铁公鸡怎么性情大变了?敢情是赠品。想到老板豪迈点酒的情景,我再一次在心底默默诅咒他全家,xx你个xx,请我们喝赠品不说,居然还串通服务员小姐跟咱们演“不差钱”!!
老头继续感慨:“其实假酒也没啥,可是你说你个小姑娘啊,怎么就跟没见过酒似地使劲往下灌,哎!这可好,直接把自个儿灌到我这来了。”
老头耸肩,我腿肚子一软,双掌撑地地跪在了地上。
苍天啊,用雷劈死我吧!
咱们穷了一辈子,每天为一日三餐地辛劳奔波着,好不容易喝次高档酒,还是酒店赠品,赠品也就算了,还是假的!
老头用怜惜的眼光瞅瞅我,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道:
“不过你也别伤心,你阳寿未尽,现在被假酒喝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眨眨湿漉漉的泪眼,我又抽泣两下,果然还是好人多。转头正想问问老头,是送我回去还是让咱们穿越去当皇帝之时,就感觉后背一厉掌向我劈来,伴随着老头欠揍的声音:
“廉枝,别问何去何从,随遇而安啊!”老头为什么知道我叫廉枝这个问题还来不及考虑,恐怖的失重感就已向我全身袭来,我朝未知的深渊跌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不由唏嘘。看来,我又失算了。老头不是厌烦别人问他“这是哪”,而是害怕别人询问去向,于是干脆一掌推下去了事。
nnd,铁公鸡你最好别让我再撞见。
………………………
穿越过去,第一个睁眼看见的,应该是谁?
丫头?小厮?嗷嗷大哭的老娘抑或泪眼朦胧的爱人?
妈的,你们谁我有厉害?着陆成功一掀眼皮就看见一张放大、放大再放大的英俊脸庞。
咳,说它英俊也不太全面,因为鄙人只能看见一双迷人凤眼此刻正半眯半睁,水雾朦朦、含情脉脉地盯着我,柳眉紧蹙,一副着急难奈的模样。鼻子以下的,因为我们嘴对嘴的亲密接触,使得我暂时没办法看清。
这种行径,美其名曰“度气”,说直白点叫“人工呼吸”。
就在我脑袋一片空白,连眼睛都忘记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夫大夫,快来!”
门被打开的瞬间,刚才还扑住我身上占尽便宜的人顿时没了影。我晕得东南西北找不到方向,再加之刚刚着陆的不适感,我决定躺在床上继续挺尸。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梳着满头辫子的小丫头带着个提木箱子的老头气喘吁吁地进了屋,盯着已经睁眼的我,愣了。
几秒之后,小丫头才反应过来,“呀”地叫出声。
“公主你醒了?”
我眼睛转了圈,公主?白胡子老头还算厚道,穿越成公主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小丫头不等我开口回答,忙拽着老头往床边来。
“大夫你快看看,公主是不是噎坏了脑子,怎么不动不说话?”
我怒瞪小丫头,你才噎坏了脑子,你有给我机会说话吗?
不由分说,大夫已经开始把脉,旁边的小丫头依旧滔滔不绝。
“昨儿个半夜公主喊饿,就着茶水吃了几个新鲜李子,没料吃到一半就噎住了,后来直翻白眼,折腾了一个晚上……咦!”
小丫头说到一半顿了顿,蹲下去用手绢包住手,捡了块什么东西起来,端详一阵登时又欢呼起来:
“啊,李子!原来公主把卡在喉咙的李子吐出来了,大夫你看!”
小丫头把啃得七零八落,另裹了莫名黏液的恶心李子在大夫眼前一凑,我就感觉放在我手上的几根手指哆嗦了下。
大夫被过脸,咳嗽声才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堵物已吐出,公主的气也顺了过来,并无大碍。只是脸色不大好,这全是刚才血色不通、又受了惊吓晕厥的缘故,我这就去开几副活血顺气的药来。”说罢,大夫急急地避开小丫头还扬在手上的恶心物,没骨气地逃了。
小丫头见大夫走了,又眨着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向我,乖巧地唤了句:
“公主,你可好些?”
我开口欲言,小丫头却又抢在我前面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公主你别怪淇儿自作主张,我也不想叫大夫来的,不过你噎得厥过去了,我生怕您出事这才去喊的人。”
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在主子责备之前便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绝非池中物。不过这个公主为什么噎着了也不准小丫头去叫大夫?
我道:“你叫淇儿?”
话一出,淇儿愣了,清澈的眼眸变得深邃无措,一脸迷茫非常地歪头看我。
迟早有这么一出,我不好意思地抖抖面皮,嘿嘿假笑两声。
“跟你说了你铁定不信,我被两个小鬼引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正准备转世就突然醒了,只见地上有半颗倒大不小的李子。我猜想,大概是气顺过来了,阎王发现抓错了人便放我回来了,不过嘛,这孟婆汤已经下了肚,我除了记得自己是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多年后,淇儿告诉我,其实当初我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白很天真,我把下唇咬得差点出了血才忍住笑。既然只记得自己是公主,又怎么知道自己是被噎死的呢?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被噎死的,又怎么会一醒来就注意到床边吐出来的李子?
不过当时,很傻很天真的我还是以为这番漏洞百出的话让淇儿相信了。
我握住她的柔荑捏了捏以示安慰,希望她不会因惊吓过度晕了。我已经细细思索过了,说自己失忆在古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当做“失心疯”扔进黑屋子关了起来。不过鬼神嘛就难说了,古人科技不大发达,在皇室对神鬼一说更是尤为信仰崇拜,我说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反倒比较可信。
果然,小丫头有些动摇了。
“那公主还记得淇儿吗?”
我豪爽地回答:“不记得了。”
淇儿对这个答案似乎有点伤心,良久才“哦”了声道:
“昨天晚上公主您吃东西噎着了,我要请大夫您怕丢了面子,说什么也不允,谁知折腾了一晚上就翻白眼晕死过去了。”
我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也真要感谢这个公主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然我也没办法再活过来。
我是喝假酒喝死,她是吃李子噎死。都冤得很啊!
“我是哪国的公主?姓嘛名嘛?从哪来?到哪去?”我环视一周,发现公主的寝宫除了一张大床,就只有一张摇椅,一张桌子和四个板凳,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nnd,这个国家难道比非洲还穷?这哪里是公主的寝宫,简直就是客栈。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的确精准独到。
淇儿告诉我,这里确实是客栈。
“我怎么会在客栈?”公主不是应该养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
淇儿正欲解释,就听外面传来喧闹的唢呐声,夹杂着熙熙攘攘的笑声,没一会儿,声音就窜着风到了门前,变成咚咚的敲门声。
我和淇儿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淇儿道:
“来不及了,等公主上了花轿淇儿在和您慢慢解释吧。”
我抽了两口冷气,不禁结巴:
“花,花轿?”
我如果记得没错,花轿又叫喜轿,是新娘子才能用的玩意儿。
淇儿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郑重其事地颔首道:
“今天是公主您嫁入穆王府的日子。”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又厥了回去。
第二章
在上花轿之前,淇儿趁着给我梳头打扮的空当,吟了一首最近刚学的酸诗:
玄天斛珠倚明月,
墨香铺案染暖玉,
人道锦绣妃子笑,
不及世子安陵郎。
这首据传脍炙人口的打油诗里,说的正是洛云国的三大美男:被比作如玄天明星般的神将七皇子玄玥、以才华横溢满压群芳的大才子墨玉,而最后一个穆小王爷安陵然则是我立马要嫁的夫君。
前面两人,一个神勇、一个文雅,可偏偏到了安陵然这,却是与倾国倾城的锦绣宫丽妃做上一番比较。我不是很受用。虽然淇儿说,前面两句藏头藏脑把玄玥、墨玉的名讳隐在诗中,独指安陵然的名字,可见其相貌绝在两人之上。
但是,我依然不大欢喜。
一个比皇帝爱妃还漂亮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我想不出来,淇儿也没给我时间多想,就盖上了红盖头把我塞进了花轿。
说起这位待嫁公主,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娃。
洛云国乃中原大国,公主所在的部落有点类似今天历史上的回纥,打不过逃不掉,无奈之举,大汗只得双手奉上牛羊、金银珠宝和自己的女儿。中原虽富饶,但是没有女子愿意背井离乡长途迢迢来这里,公主亦然。因此,她在临行前只带了贴身丫头淇儿,免却其他一并陪嫁丫头来此受苦。
到达洛云国后,离成婚之日尚还有些天数,穆王妃便打算先将未来儿媳妇引至王府行馆暂住,谁料公主却不认理,自觉行馆是穆王府的一部分,未拜堂成亲先入其门,乃奇耻大辱,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自行住进了客栈等待大婚。洛鸢帝闻之大怒,少不得穆王又前后走动解释,皇宫这才静下声来,但由此,公主也得罪了未来公公和婆婆。
京城上下都言这位公主不识大体,我却不然。别人金枝玉叶,嫁你一个还没加封爵位的小世子绰绰有余,有那么星点傲气娇纵也无可厚非。刚才我在镜中细细查看一番,这公主的相貌虽不敢说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是绝对够得上的。这么漂亮个娇滴滴的公主嫁他洛云国第一美男也不亏,只是得罪公公婆婆这一点有些麻烦,别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不知这个公婆会不会记恨在心,等我过门后再收拾我。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办法逃走,或者说,不愿逃走。鄙人不才,前世被闺中密友取个绰号,管我叫“死皮”,说我性子实在随和得过了头。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总是泰然处之、随遇而安,镇定自若得骇人。
最为好友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即发生在去年的八级大地震。前世我家居成都,虽然离震中尚有些距离,但据事后报道,成都当时也已经达到了六级强烈震感。彼时,我正因一篇稿子熬了个通宵,迷迷糊糊中就感觉电脑在摇,我心里道,丫的不睡觉就是不行,怎么眼晃得这么厉害。于是,非常镇定地用手扶住了电脑,但电脑越摇越厉害,整个人也跟着荡起来,我心里瘪气,更用力地扶住电脑屏幕,我就不信压不住这股邪火了!顷刻,电脑终于不晃悠了,我甚满意中觉得有些饿,便拖着木屐下楼去买东西。但一到楼下,守门的大爷就似怪物般地看着我,瞠目结舌地指着我道:
“你,你,你刚才在楼上?”
我挠挠头,不大理解。“有什么问题吗?”
大爷张大眼睛,“刚才地震,你不晓得?所有人都跑下来了,你也不晓得?”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不是我累得花了眼,是真的电脑在摇。右手成拳地拍掌“哦”了句:
“说明我们小区的设备还是经得起考验的,我刚才做电梯下来一点震感也没感觉到。”
后话不提。
反正“死皮”这个称号我是坐实了,我觉得,比起生死大地震,穿越、醒来就遭人轻薄、嫁人这样的戏码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所以,我决定遵照圣恩,先去穆王府看看天下第一美男再说,毕竟,因为我两国打起来,生灵涂炭不是很好。
于是,我泰然自若地上了花轿,泰然自若地被抬进了穆王府,泰然自若地被喜娘背进了大厅。
但是,注定我还是要惊上那么一惊的。
脚下站定,我透过红盖头凝视身下毛耸耸的一团,似乎还发着“咕咕”地叫声,情不自禁地冷抽口气,继而不负众望地尖叫出声。
“啊——啊啊——救命啊——”
声音荡气回肠、抑扬顿挫、委婉动听,可明显,堂上众人不甚满意,更别提“欣赏”二字。尖叫挣扎之下,红盖头不知道飞到了何处,所以我此刻能清楚地瞅见众人难看的脸色,上座的一男一女脸色尤为难看,青中带黑、黑中转白,唱戏都不用上妆了,应该是我那可亲可叹的公公婆婆。
“公主。”淇儿拉了拉我的霞帔衣袖,堂中一片寂静。
我身旁那团毛耸耸的东西还不合时机地“咕咕”叫着,昂着脑袋骄傲地四处查看,扇着翅膀作势就要像我这边扑来,我一边全身起着鸡皮疙瘩,一边颤抖着躲到淇儿身后,堂上穆王妃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我委实委屈。
嘴边勉强扯个笑容,我指着地上的毛团道:“公,公鸡。”
说来惭愧,我不怕蛇不畏狼,小时候却独独被公鸡啄过,甚为害怕这飞不起来的死鸟。
穆王妃抖抖面皮,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脑袋:
“公主不用说,老身也认得这是公鸡。”
听这语气,似乎不大妙。但我自认没做错什么事,于是挺直腰杆与穆王妃对视,这王府的管事也忒蠢了点,世子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纵容公鸡胡乱飞上了堂,而且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那个天下第一美男的相公现身,呃~该不会是从鸡圈逃出来的公鸡不只这一只,他捉鸡去了?
这穆王妃的无名火发得也忒没了理,你家管事不小心把公鸡放了出来,你冲我发什么火?
淇儿咳嗽声,比先前更用力些地又拉了拉我,低声道:
“公主。”
我洗耳恭听,淇儿正欲多言就从她身后闪出个大红身影,头上竟还盖着红盖头,我心里“咯噔”一声,莫不然……这就是我那貌比潘安的相公?
星星眼地盯住红衣男子,我紧张非常地吞了吞口水,谁人不爱美,如果真的我这次穿越能赐我个帅哥,我,我……死而何悔?!
红衣男子缓缓地掀开头盖,惊雷顿时劈中我脑袋。
额滴神啊!
惨不忍睹中的惨不忍睹,尤记当年听说某某歌星来成都了,我兴冲冲地凌晨四点起床,五点就跑到机场去等着,一群人眼巴巴地望着机场出来个人,都伸长脖子鼓大眼睛呈鸵鸟状的尖叫,结果,一个穿着高跟鞋、抹着鲜艳口红,比芙蓉姐姐还芙蓉姐姐的假双眼皮老太太卖弄风马蚤地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此刻的心情就比当初还甚,一盆冷水泼在脸上,浇到心底,拔凉拔凉的。不过,我随遇而安的性情再一次发挥了巨大作用,我坚强地只晃了晃,终究还是没倒下去,只颤巍巍地指着眼前皱纹多得连眼睛眉毛都不大分不清的糟老头结巴道:
“你,你——”
老头显然比我更加镇定,拿着红盖头道:“公主啊,你怎么能自己接红盖头呢?还飞到我脸上来了。”
我默了默,红盖头不是他的,那他应该不是小世子咯?我就说嘛,闻言这小世子不过二十五六,如果处老到这地步实在有点渗得慌。
老头自我介绍道:“老夫乃安陵家族族长,今日前来正是为您和小世子主婚的。故此穿了红袍沾点喜庆,公主一脸的诧异,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重重地舒了口气,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安陵族长闻言一派祥和地笑笑,“那就请公主拜堂吧。”
我露齿甜笑,脚跟却不动。拜堂可以,我男人呢?
安陵族长似乎也察觉异样,瞥眼大堂,云淡风轻道:“哦,公主见谅。小世子突然有些公务缠身,不能及时赶回。但这吉时又不能错过,于是只能请只吉哥暂代小世子拜堂成亲。”
说罢,公鸡也刚好“咯咯”地嘀咕两声,雄纠纠气昂昂地在大堂上顶着鸡冠子来回走动起来。
此刻我才看清,原来公鸡胸前竟还带着红花,杀他奶奶的千刀,它就是劳什子“吉哥”?要我和公鸡拜堂成亲?奇了!
上座穆王妃阴测测地怪笑:“公主果真要见谅了。小儿得皇上赏识去办些俗务,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不能拦着,可巧错过了大婚之日,老身本说把婚期推一推,谁料公主执意要住在客栈,皇上大怒说不成体统,所以……唉!可委屈公主了。”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
我却听得一清二白。xx她个xx,什么俗务?我听淇儿说这婚事是洛鸢帝亲自订下的,又关乎两国交合大事,这关键头皇帝派新郎官去办什么差,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吗?再言这个安陵然连爵位都没封,全洛云国的官都死光了吗?
事实证明,女人心,果真海底针。
最毒的,也果真是妇人心。
这穆王妃字字句句不过是小惩大诫,在公主住客栈一事上好好地讨回些面子来。这个下马威也不过告诉我这个娇纵公主,进了穆王府的门就要扔掉公主的架子,安安分分做个好媳妇,以前的臭脾气也得随着她婆婆的性子,改上一改。
纵使我性子再柔和,再随遇而安,遇上这等事,也不免动肝火。正踌躇着如何反击,好驳回些面子时,我身旁的淇儿倒先开了口。
“王妃的苦心我家公主自然明白,只是小丫头不懂,就算驸马真的有事脱不开身,何理请吉哥出来?据丫头所闻,新郎久出未归或仙游一年以上,新娘又死不肯离去方可请吉哥拜堂。现在驸马是久出未归还是仙游了?”
淇儿噼里啪啦地说完,我早已热泪盈眶,要不是碍于众目睽睽,我一定握着她的手大喊一声“谢谢”。从我一醒来就发现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冰雪聪明,单从她深入京城各个茶坊,收集穆王府消息,学习中原习俗、了解那首歪头歪脑的酸诗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她不简单!绝对不简单!如此八卦,如此八婆,放在现代,不当狗仔队真是太太太~可惜了!
“放肆!”穆王妃拍案而起,眼神灼灼,“我和你家公主说话,你插什么嘴?”
听了这话,我不大高兴。别人常说,打狗看主人,虽然淇儿诅咒小世子仙游是有那些过分,但穆王妃这吃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冲着我而来,所以我不得辩上一辩。
“王妃莫恼,淇儿鲁莽。不过她的话也有三分道理,本宫甚怕公鸡,这个堂……还是等小世子回来再拜吧。”我故意咬重“本宫”和“小世子”几个字,想要从字面上让这个不开眼的王妃认清事实,他儿子是在高攀我!
“淇儿,走罢!”说罢,我便扬长而去,已走到大门,却被穆王喝道:“公主留步。”声音不疾不徐,却是十足的霸道威严,我脚抖了抖,始终还是没迈出去。
身后又传来穆王的男低声:“闻言公主深明大义,这才主动请缨来我中原。今日之事,是我穆王府做得欠妥当,但小王认为,公主应早日拜堂成亲为上策,毕竟……不要因婚期延误而扰了两国的交好。”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恳恳入怀,虽然还是包含威胁的成分,但是我暂时没找到拒绝的理由。
“那本宫,”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的公鸡,不由自主地筛了筛,“本宫就勉为其难地拜了吧。”
堂上一片欢乐,我不甘不愿地跪下、叩首,礼成。
谁又能知,这一跪,成千古恨。
第三章
因为新郎不在,闹洞房、接盖头、饮合卺酒等等繁文缛节一概全免。虽然在堂上小闹一番,但穆王妃还算识大体,到了酉时,依旧差老婆子送来时令蔬果、冷热小菜各八样,其中一碗用鲍汁扣花胶炖的石锅小米粥甚得我心,香滑稠厚、入口甘香。
老婆子见我喝得欢,也乐在原地不肯走,只说这小米粥看着简单,却是大大的有学问。得先用从北边运来的大米、小米混着泉水用文火煲上半个时辰,然后再撒上蒸熟的小麦,用武火熬上两个时辰,最后才用鲍汁扣好花胶,一道鲍汁花胶小米粥这才算完成。
我和淇儿听得津津乐道,一面又塞了些糕点下肚,可巧这个时候碗见了底,老婆子不等我开口收了碗就走,惹不得我一阵抱怨。这大户人家的碗儿啊、碟儿啊本来就浅,我才刚尝着味就没了,这大户的下人也不怎么厚道,也不问问主子有没有吃饱,收拾了东西就开溜。
不过作为一个大度的新兴21世纪女性,我决定不和这些被封建残余毒害得没了人样的老弱妇孺计较,于是,和淇儿说上片刻话就收拾着准备睡觉。
话说自从我穿过来就没消停过,一惊一乍地过了大半天。一惊是刚睁眼就被不知名帅哥调戏,强吻了;二惊是被淇儿莫名其妙地塞进花轿,嫁人了;三惊是那只令我毛骨悚然的“吉哥”,拜堂了。还真是……多姿多彩的一天。
现在躺在香软的大床上,才突然发现公主这副壳子经不住折腾,异常地困乏,淇儿也算乖巧,帮我掖掖被子嗡嗡道:“公主得提防着点穆王妃,今日之事我看她不会善罢甘休。”
我闭眼不语,爱干嘛干嘛,现在我只想睡觉。
淇儿又道:“还有驸马去办差这事也大有蹊跷,我刚刚问府里丫头们世子的去向,各个都支支吾吾的。”
我就说淇儿不去当狗仔队可惜了,啧啧,这才来王府半日,她就已经打探清楚虚实。
淇儿再道:“我看今日吉哥拜堂一事皆由王妃全权安排,精心策划,目的就是报公主下榻客栈之仇,明日公主一定不能大意了。”
淇儿护主我是欢喜的,但我唯恐她今夜在我耳边嗡嗡个不停,便用鼻子“嗯”了声,翻个身,睡去了。
再醒来,已是后半夜,淇儿不知所踪,倒来了位不速之客。
盯着站在我床边的黑衣人,我下意识地往床脚缩了缩,冷汗淋淋。
哥啊,你说你来就来了,干嘛蒙面?你以为你蒙面我就没办法从你那双澄清透明的凤眼认出你是白天给我做人工呼吸,顺便揩尽我油水的凤眼帅哥吗?就算蒙了面你也别阴森森地抱胸站在我床边啊,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我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音。
咦?难不成被点了传说中的哑|岤?怪不得凤眼帅哥如此嚣张地站在我床边也不怕我呼叫。
扶着脖子又试了试,我的汗已顺着额头滴了下来。额滴神啊,白天这位帅哥帮我做人工呼吸也就罢了,这三更半夜的,他该不是潜进来救赎我的灵魂吧?
凤眼帅哥眼眸深邃,压低声音道:“公主真要嫁给安陵然?”
闻言,我背脊一僵,傻了眼。
什么意思?
凤眼帅哥见状,突然目光灼灼,激动地上前一步就抓住我的手颤抖道:“只要你摇头,我可以立刻带你走!”
我继续傻眼,今天早上的种种在脑袋里飞速运转,顷刻,一个可怕的念头由心底浮出,我大惊失色。可耳边似乎还回旋着什么声音,我屏息一听,差点没跌下床去。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缠缠绵绵地在我耳边仍旧唱着: 你是风儿,我是沙……
xx你个xx,怎么香妃和蒙丹的故事都搞出来了。难不成这个凤眼帅哥是公主的旧情人,公主为国请命,自愿嫁入中原,这个痴心郎也就心心盼盼地跟着来了。在客栈,凤眼帅哥发现自己的爱人被李子折磨得死去活来,便帮着拍出李子,顺便度了口气。后来淇儿等人回来,他不好现身,就等到现在又潜进穆王府?
我吓得混身哆嗦,要是让蒙丹知道我是假香妃,不知道会怎么折磨我。凤眼帅哥见我抖如筛糠,却以为是给激动的。星眼闪了闪,柔声道:“你别怕,我这就给你解|岤。”
说罢,凤眼帅哥的手指刷刷两下在我胸前扫过,被吃尽豆腐的我只觉喉口一紧,似乎能说话了。
咳嗽两声,我脑子却多转了两个弯。
如果这个凤眼帅哥真的是公主老相好,两人见面应该是抱头痛哭,情意绵绵才对,为什么要点对方的哑|岤?
被凤眼帅哥握着的手紧了紧,我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得厉害。
一把推开帅哥,我背对着他沉声道:“你走吧。侠士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既然本宫已加入穆王府,又与相公拜了堂,自己生是穆王府的人,死是穆王府的鬼。”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自己先抖了抖,太肉麻了。不论这个凤眼帅哥是不是蒙丹,既然他蒙面,我这个假香妃就权当天黑没认出他是谁。阿弥陀佛请各路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出半点差错,不然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蒙丹,我都会被穆王府的人大卸八块。
“你——”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叹息,良久才又闻两字:
“珍重。”接着便是开窗的声音,风呼呼的声音。
很久很久,久到我后背已全被汗水打湿,我才壮着胆子回头查看,明月当空,木窗虚张,凤眼帅哥的确走了。我狠狠地松了口气,还来不及用手拍拍我饱受煎熬的小心肝,敲门声就传来。
我骇得从床上弹跳起来,不过还好,这敲门声是从大门传来的,伴随着,还有淇儿甜美的唤声:“公主,该起床了。”
我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来了。”
开门前,我又回头望了眼半张的窗户,外面月朗星稀,靠!这明明还是晚上,淇儿居然就来叫我起床了。
…………………
在铜镜前,我第十二次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正专心替我绾发的淇儿见了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公主可是昨晚歇息得不好?”
我嘿笑一声,嘴上道:“还好还好。”心里却已经哀嚎了百遍,我根本就没睡好不好?被凤眼帅哥提了次神,还没做好再睡的准备你就带着三个小丫头气势汹汹地来叫床。
如若此刻只淇儿一个人,我定抱着她大腿倒尽苦水,可偏偏还有三个王府的小丫头,我就不便在说甚。三个小丫头一人伺候茶水,一人端着首饰盘子,一人候着绾发用的膏油,独留淇儿给我梳头,倒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第一次碰见古人梳头,自然稀奇百倍,瞪大眼睛盯着铜镜中的淇儿,惹得三个小丫头偷笑涟涟,我倒也不计较,只听淇儿说,中原不同老家,头发需要这样那样梳,我听着才发觉淇儿今日也不再梳着满头的辫子,反倒和几个小丫头一般,戴了兔月式假发髻顶在脑袋上,花簪、吊坠,包括耳环衣裳都与她们三人一模一样,不过我的淇儿天生伶俐,又是以前那个倒霉公主心头的肉尖尖,比她们出众三分也是自然的。
不过比起昨晚那个满头辫子的发式,我自觉现在这个发型少了七分机灵,多了三分古板。想到此,我不禁唏嘘,果然进了穆王府的门,就是穆王府的人,就连丫头,也嫁鸡随鸡了。
正游神得厉害,我就觉脑袋上一沉,随着脖子也不怎么能动弹了。
看着镜中顶了个大大凤凰发髻,并着各式各样金步摇、钗子珍珠的公主,我咋舌道:
“不用带这么重的假发吧?换一个成不?”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只发了春的孔雀。
淇儿鼓大眼睛,“当然不行!”
一阵挤眉弄眼,淇儿才弯腰低声对我说:
“难不成公主忘记了,在娘家时,我们从洛云国特别请来的姑姑有教过您,女子出嫁必须遵守三从四德。这四德中的妇容便是就是顶重要的一条。”
我面皮抖了抖,眼角瞥了瞥三个小丫头,忙装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大笑。
“呵呵,怎么会不记得,哈哈哈!”
我“失忆”这件事还是淇儿一个知道为妙,不然被这三个穆王府的人听了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传到一脸阴险的穆王妃耳朵里了,这样……不是很妙。
万幸的是,淇儿好骗,我说失忆她就信了,最主要的是这个小笨蛋忠心护主,并没有打算出卖我告诉王府的人公主“失忆”的事情,鄙人不才,也恰好在前世专攻文言文专业,知道一点点古人的习俗:
女子出嫁前,家中必会请嫂嫂或母亲这样的长辈来教导女子,嫁人后应如何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如何端庄贤淑、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当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嫂嫂或母亲会拿出一些春宫图教女儿如何传宗接代。洛云国与公主的部落习俗大相径庭,想必就是这样,大汗才会专门从洛云国聘请名义上的“姑姑”来教导公主三从四德。
说起这个四德嘛,我还算知晓个一二,于是赶紧卖弄学问地消除小丫头们心中的疑惑。
“妇容我知道知道,四德里面还有妇德、妇言、妇功。”
我掰着手指头数,淇儿满意地点点头,“公主是金枝玉叶,夫人又是王妃,您第一次去请安,自然要打扮得庄重正式一点才配得上你们二人的身份。”
我抿笑不语,一个劲儿地点头,心里又不觉对淇儿的印象好上三分。
旁边奉茶的小丫头道:
“既然少夫人都知道,那还是快些得好,厨房已经准备好柴火了。”
我眨眨眼,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嘛玩意?”柴火?难不成他们洛云国有早晨沐浴的习惯?呃~要有这个闲功夫,我宁愿回去多躺会儿。
另一个小丫头见我发问,倒是一脸好脾气。
“少夫人初来乍道,大概有所不知,我们洛云国的新媳妇都是亲手泡茶祀奉祖先牌位和公婆,这样请安才算得上敬孝道。”
≈≈!
谁兴得这么变态的规矩?觉不让我好好睡,居然让我去厨房亲自烧水给他们泡茶?!
淇儿见我横眉绿眼,又拉拉我衣袖轻声道: “公主刚刚不是自己也说了吗?四德里面包括妇德、妇言、妇容和妇功。妇德、妇言穆王妃早在娶您过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这个妇容我也已经替你打扮好了,妇功嘛……就全靠你自己的了。”
说罢,淇儿又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背对着三个小丫头递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顿时,我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恐怖感。
除了斟茶拜祖先,这个妇功……不会还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我吧?
第四章
按照安陵家家规,我在鸡没叫之前就顶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孔雀装到厨房烧水、泡茶,继而辗转来到祠堂给安陵家的祖先们奉茶,听旁边老婆子一大堆闲话听得直打盹。什么太太老爷是大将军,战死沙场啦,太老爷继承父业,叛军趁乱刺杀皇帝时替皇上挡了一刀啊,老爷安凌霄屡战屡胜,打退多少多少蛮夷呀……操!反正就是一大家子都是忠君爱国的傻子。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听明白了,原来安凌霄与当今圣上洛鸢帝并不沾亲带故,这个穆王爵位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全靠祖上积德,安凌霄他爹又在二十多年前护驾有功,替洛鸢帝挡了一刀,这才封了王爷的爵位,赐田赐金,丰衣足食。
我听着听着又悄悄打了个哈欠,老婆子眼尖,一面滔滔不绝,一面还是用眼角瞥出了我的意兴阑珊,忙堆笑着摆了蒲团请我跪下,象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