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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第33部分阅读

      斜阳若影 作者:rouwenwu

    剂。即使稀释成供给三十万大军饮用的药水,又或是燃烧成烟雾,都会增强南楚军的幻觉,让他们在这样的笛曲催动中更为混乱嗜杀——不分敌我。

    于是,突破了东齐最前线的北燕黑骑只要紧守一线,将南楚压成一团,就可让南楚军如当年的九阳教众一般,自相残杀,直至杀无可杀,近乎全军覆没的地步。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平地上那边的南楚帅旗下,细袍软甲的司徒荣及终于忍无可忍,纵身飞出,驾上一匹腿长颈细的骏马,穿过刀光剑影,向这边驰来。

    而后便看到帅旗下一片混乱,有身着南楚服色的男子跃上了车舆,紧接着丈余宽的帅旗倾颓,继而听到那人纵声喊道:“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军兵败了!”

    尔后,于那车舆四周,又有一拨人众随着那人一起发喊:“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军兵败了!”

    如流水般熟练而吹的笛子被拉出了一个小半拍的破音。

    梅若影听出当先那人是谁。早就知道林海如呆在东齐军中,但没想到林海如竟然还冲在了第一线。那里是十分危险之地。

    但是,毫无道理的,他竟会相信那人有足够的坚韧和毅力能撑过每一个考验。

    只见南楚军仍是混乱,但混乱中又出现了乱流。

    那一二成尚算清醒之人,早已察觉到了周边气氛不对,听闻林海如的呼声,又看到帅旗断落,主帅车上哪里还有公子小白的人影?于是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尽数跑了。余下的尽是因致幻药和催眠而神志混乱的南楚士兵,他们在燕云黑骑的困围下毫无章法地左冲右突,不得其门而出,终于困兽性发,血红着双眼,挥舞刀剑戈戟,不分敌我地与身旁战友打将起来。

    梅若影在这一片潦杂中看到司徒荣及左穿右插,一双龙凤宝剑纵横砍劈,接近得颇为不易。计算着对方到达的时刻,加紧灌注内力,将一首笛曲扬洒得更是破耳入脑。

    林海如一直紧盯前方。

    只见在一片被北燕燕云黑骑压得漆黑的背景中,已经奔驰出去的司徒荣及,在他攻上公子小白车舆时曾有片刻的犹豫,然而没有如他所料般回转方向,仍是一意向前。

    大概是因败局已成,司徒荣及又念念不忘子女被梅若影所杀之仇,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要死也要将若影一同拖下地狱。

    林海如赶紧将公子小白?下车舆,自有白衣教众出来接走。

    “廖毅率队撤离,速返总坛听候命令。”向车下一名年轻人如此吩咐后,林海如握紧长剑,擎出长鞭,向一旁骑在马上的大将司徒威霸刺出,身形展开也随剑势而去。

    司徒威霸身披重甲,刚从几名白衣教众手底解脱,见这一剑来势惊人,直指自己咽喉,剑花挽处,更是笼罩了整个面门。

    他不敢硬撄其锋,侧身让过,顺手撒出一握毒粉。谁知这迅若啸雷般的一剑竟然只是虚招,如此侧身闪避,只把自己送到了另一侧卷扫上来的鞭圈里去。

    司徒威霸焦急惊怒,好在功底深厚,夹紧马腹,倏的蹿了出去,眼见四周五丈以内的士兵在自己一把毒粉撒出下已经尽数倒地,可那攻击自己的人似毫无所觉,仍自势同虎狼。

    更令他惊骇莫名的是,对方精妙灵巧的这一鞭——

    ——依然还是虚招!

    林海如将长鞭宛转,一举缠上了马腿,轻轻一带,自司徒威霸不及转身的死角,给了这位横蛮大将后腰命门|岤拼尽全力的一脚,将他踹下马去。

    一身横练功夫,一手炼毒技艺,一代威猛大将司徒威霸,竟然就这么两三下功夫,如?草包般被?下地来。

    临死前口吐白沫的司徒威霸,颤颤开口,可那“沐含霜”的名字,在他口中打了几个转,就是没有转出,一代毒枭,就此辞世。

    而致他于死地的林海如,一眼都没有多看,拍马追向司徒荣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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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四卷 西江斜阳 第93章 抽筋剥皮

    章节字数:5114 更新时间:070905 00:08

    司徒荣及途经南楚军阵,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这声长啸夹着深厚内力,尖锐曲转,登时扰乱了笛音的传散。修为高深之人便能以此为凭依,清醒过来。

    果然不多片刻,即有数条人影自乱阵中飞身而出,向司徒荣及追随过去。

    司徒荣及略略回身一看,见仅有十数人而已,甚为了得的银使、铜使也在其中,而金使已经不知所踪。他不知道金使早已被群竹山庄的水易寒给替代,还道是又折损了一员战将。

    林海如眼见司徒荣及身周随扈聚集,越发焦急。可是在乱阵中穿插追赶是如何艰难!

    他一咬牙,自马上跃起,在马首上一点,纵飞过三丈距离。落脚处猛地飞来三四支流箭,这些箭矢自梅若影笛声响起以来,就变得没头没脑地乱射,林海如听风辨位,头也不回地挥鞭一圈,便将几支一股脑儿卷了,顺手甩出,但听得几声惨叫,也不知道是哪个虾兵蟹将倒了大霉。

    不待落地,伸足再点,落足均看得精准,恰又踩在一名南楚士兵高高举起砸向身旁战友的革盾上,借力再度越过了四五丈的距离。

    梅若影此时正好两曲奏毕,看见司徒荣及一行人来势汹汹,第三曲是没有余裕的了,于是停了吹奏。

    对方一行十数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功力着实不凡。

    梅若影左右扫视,又见慕容鸫诗横戈于侧,一马当先立在阵前,而原本专属于公主的随身亲护燕云十八骑,其中四骑在阵后督看硝火弹的使用,其余十四骑尽数都分在了他的身周。

    他暗道不好,以司徒荣及的性子,过来时定会顺手除了慕容鸫诗。

    司徒荣及毕竟是有着几十年修为的高手——上次能独力从他手中换出金焰毒龙丹是趁着他中了司徒凝香的药力,功力不觉减了一两成。且那时司徒凝香、聂悯、林海如都在一旁,可以相互照应。

    今日一战,司徒荣及虽饮了致幻药,然而因他功力卓绝,神志看来是没有尽乱,如此必会杀意大起、疯狂血杀。

    梅若影心中稍生疑虑,跨下马匹因之有感,也退了半步。这些许的移动让他回过神来,暗自嘲笑了一下,干脆地将长笛插回马侧挂囊,轻踢马腹挤上前去。

    此番前来战场便是勉力为之,哪里有余力和什么人打斗。但是慕容鸫诗虽长于乱阵厮杀,却不擅长武林一打一的内力比拼、招式取巧。若是慕容鸫诗出了什么万一,他不敢想象郑枰钧一向柔善雅致的面容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乱箭飞来,都被前阵骑兵举盾挡开,慕容鸫诗傲然稳坐于坐骑上。

    自司徒皇朝瓦解崩溃之后至今数百年来,已经许久不曾发生如此大战。她身在万军之间非但不觉人力之渺小,反而越发热血奔弥。突然听得笛停,回头向梅若影所在处找去,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只顿了一顿就拍马挤近,慕容鸫诗大声对坡上的梅若影奇道:“你怎么上来了?”

    “司徒荣及往这里来了,请公主下令准备弓箭。”一句话说完,他也终于成功挤到了慕容鸫诗身前,燕云十四骑也都尽回慕容鸫诗身周。

    慕容鸫诗释然点头。

    虽说此次战阵,只需要压着南楚让他们自乱,但毕竟还要防着东齐的反目突袭,故而弓箭准备得真是比充足还要充足。

    北燕那边强弓早已上好弦,只等一声令下,而在南楚军中,林海如还在人海刀丛中苦苦挣扎拉近。

    他适才听到笛声忽然止歇,以他对梅若影的认识来测度,心中便觉得不妙。果然梅若影只是稍微退了半步,就拍马挤入阵前,甚至还凝神定气,擎起了武器,显然想要与司徒荣及一行人近身交战。

    林海如一个趔趄,几乎要掉到光影横飞的乱刀丛中。

    “梅若影!有种你给我等着!”他恨恨地咬牙骂道,只觉得两眼红光连闪,双耳隆隆轰鸣,好久不发的狂性如炸雷般爆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为他挂怀担忧,半点也不知爱惜自己。

    林海如这一踉跄,视线晃动间又看到自黑骑大军后高坡电驰而下的三骑人马。

    燕云黑骑此时已经布开阵型,一线拉开。前线密集,阵后空落,方便轮换攻击。

    那三人身着北燕服色,却不着重甲,驰马到了阵后,便与林海如适才一般弃了马匹,不作停留,在密集的军士中纵跃如飞。

    只见三个黑衣人中,其中一人着实显眼,那颗头圆滑如蛋,反射出铮亮的光芒万丈。其头壳之光华和圆润,可与八月十五之满月媲美。若非南楚军此时已经尽乱,否则长弓手大概都会拿那人亮晶晶的头壳当作天然的靶子。

    林海如大松了一口气,脚下更加紧了步伐。同时也对那如月光华之人深表同情——摊上若影这么个爱逃跑的主儿,大名鼎鼎的万里追魂这回急得是连假发帽子都忘了佩戴了。

    梅若影此行自竹壑脱身出来,着实花费了好些功夫。毕竟颜承旧联合两位老父的实力不是闹着玩的。

    全凭他熟悉地形,又得璺七叔的掩护和慕容鸫诗的支援,也加上他小小施放了一些安眠药镇静剂。只不过,惯手的兵器仍是被两位老父没收去了。他掂了掂手中的双刃,暗自摇头,这毕竟是原先的试作品,不及后来那副趁手。

    他看到林海如弃了马,也迅速接近了,心中大定。此战有林海如搭档,应该不会死得很惨吧。但是这个想法在看到林海如如同喷火的双目时顿时烟消云散。

    ……这样的距离,若是乱箭放出,极其容易误伤林海如。梅若影几乎就想要放弃箭攻的方案,突然想起一事,他赶紧换出笛子。

    一声如惊鹤高飞般的长音响起,果然见到还在半远处前来的林海如目光微沉,略有不甘,但是若有所思地向梅若影身后看了两眼,继而便向他微一点头,俯身没入乱军中去。

    果然是,闻弦歌,知雅意。

    梅若影没来得及多做感叹怀想,也没来得及回头寻找林海如向之示意的那人,司徒荣及一行再有二十米左右便要到达,他侧头道:“公主!”

    “放箭!”慕容鸫诗一声令下,二十步外一个令官挥出一道亮黄长旗。

    顿时万箭齐发,箭尾翎羽揭是黑色,黑压压一片泰山般自上而下压向南楚军顶上。

    司徒荣及首当其冲,但他不退反进,顺手扯起正擦身穿过的两名兵丁,一左一右挡着乱箭。那北燕黑骑并非浪得虚名,箭矢齐至的威力如何之大,司徒荣及臂上一沉,跨下马匹不堪重负,惨嘶一声,前蹄跪了下去。

    梅若影挽起双刃,凝聚内力,蓄势待发。

    果然两轮乱箭过后,司徒荣及破众而出,已经杀至北燕黑骑军中,不再受箭阵威胁。他狂吼一声,将手中两具已成刺猬的尸体左右推出,北燕两骑黑骑首当其冲,连人带马口喷鲜血横飞出去,立时又压倒数人。

    如此声威,不愧是司徒氏的家主——作如此想,便待上前硬撄其锋的梅若影唇边挂笑,朗声嘲道:“若影在此问过族长、族长姘头及千金公子安好!恭祝司徒族长子女承欢膝下,一家团聚。”

    司徒荣及的姘头便是孙玉乾,已经被聂悯一刀而下,自此作了太监。司徒荣及的一子一女都在四年前青阳宫一役死于梅若影手下——梅若影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为人并不刻薄,然而为人处事却也因人而异,对上这个亲手引发无数纷争,还曾让这个身体的两位父亲分别半生的为恶者,梅若影说什么也不愿厚道以对。

    果然,司徒荣及双目喷火,擎出双剑,作势劈来。

    梅若影松开马镫,翻身下马,当的一声拨开第一剑。胸口传来熟悉的气血翻腾之感,他运起内息压下,正要继续揉身而上,突觉得耳后风动,心中暗叫不好,滚地避让。翻身间果然见到乌黑的一鞭自后方抽到,含恨般将司徒荣及金灿灿的利剑缠上。

    一股森冷至极的内息穿透双剑侵入司徒荣及的经脉,霎时间他虎口冰扎似的剧痛,几乎就要抛剑而去。

    愤然看去,见是一名全身黑袍的男子持长鞭傲然立于三丈开外。

    那比黑暗更的黑的发在风中飞荡,比无光更无光的双眸深沉地凝视着自己,而后那艳色的菱唇中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见到这人,司徒荣及难以辨明心中是何种滋味,又怒又惧,惊喜交杂,爱恨冲撞之下,紧紧抓稳手中兵刃,压抑了所有的情绪,也面无表情地回道:“原来你还活得好好的啊,司徒凝香!”

    他这一晃神间,见自司徒凝香身后左右冲到两人,其中一人甚为面熟,原来是与他争斗不休十数年之久的聂悯。

    梅若影自地上翻起时,颜承旧已经站在他身前,和数名左右攻上的司徒荣及随扈斗了起来。

    紧接着林海如也自乱军中排众冲出,自那众随扈后方将之杀了个措手不及,手中一鞭一剑毫不停留,口中一边还冷然道:“让你跑,我让你跑!看不把你剥皮抽筋!”

    颜承旧以一敌众,左右突刺冲杀,无人能挡。他手中黑刃极其锋利,锐不沾血,于是将刺出的鲜血挥得四处皆是。于如此激烈的恶斗中,他仍是沉默了两拍,突然犹豫道:“抽筋剥皮太狠了些吧……”

    司徒凝香头也不回,不怀好意地笑道:“不狠不长教训!”

    聂悯气也不喘,和和顺顺地笑:“别怕,有我神医在,死人也能复生了。”

    梅若影浑身一抖,只觉得四肢如浸冰水,这几个人商量的抽筋剥皮的对象,究竟是司徒荣及和一众随扈,还是……

    貌似……貌似他们在打斗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瞅来一眼两眼……

    司徒凝香心中生气,手上招数更是森狠凌厉,与司徒荣及双剑斗成一团。尽管司徒荣及在兵刃上占优,然司徒凝香当年独自闯荡江湖就已得了毒王的名号,这时面对着迫害自己孩儿的仇敌,如何还肯吝惜怀中千奇百怪的毒物,纷纷扬扬使了出来,一边以劲风将毒物都困在方圆四丈以内,将司徒荣及堂堂一个家主逼得狼狈万状。

    慕容鸫诗识得厉害,挥手示意,顿时在这几个人身周让出一块空地。

    林海如和聂悯身负医药绝学,自然不怕司徒凝香的毒药。就算颜承旧,也得了血网黑蝎中最擅毒杀之人的传授,这几个人嘴上说得可怕,脸上笑得阴险,实际上根本见不得某人被围攻欺负,打起来便形同护雏的母鸡,好似魔神降世一般——何况还是四个魔神。

    对梅若影而言,这几个人都是极为重要的人,见慕容鸫诗不但不帮,反而令属下骑兵都自动退出这一区域,他担心则乱,强自提起内息,振作精神,举刃就待加入战圈。

    司徒凝香早看得清楚,阴恻恻一笑,还没开口说话,梅若影身上又是一抖,犹疑着停下了脚步。

    林海如恶声道:“你去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他虽没有明指“谁”去看着“谁”,但颜承旧十分自动自发地攻势暴涨,将几个已经强撑不敌的对手逼退,顺手再满天弹出一把药针。若非司徒荣及所带来的银使、铜使也擅解毒,恐怕此时已无人可以直立。

    梅若影精神恍惚间,突然发现眼前一亮,一颗璀璨的光头满满地填入眼帘。

    他还来不及说话,身上一暖,已经被颜承旧团团地抱入怀中,再一眨眼,已经被带了开去。

    似乎因他的离开,使得在场主导着战局的三人再无顾忌。那三人师徒多年,配合早有心得,顿时更是鞭光剑影横飞,劲风呼呼直啸,飞沙走石乱作。纵使与再外围处不远那南楚乱军的自相残杀相比,也只能说各擅胜场,甚至在震慑和魄力方面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算如此,梅若影也睁大了眼,全身戒备着,只待一发生状况就要上去支援。

    颜承旧十分忧虑地看着怀中人,那容颜在奔波之后,又比日前晦暗失色,蒙上了仆仆的风尘,在绯红的长衣印衬下,更显得虚弱疲惫——然而这人却仍对自己的状况惘然不知。

    他暗恨这人为何总是不知自惜,更是对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来束缚他的行动而忧愤。就连这次,也是在司徒凝香和聂悯的逼迫下才不得已限制了若影的自由。

    纵使梅若影是他颜承旧和整个血网黑蝎的救命恩人,但也没有必要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

    或者是因为他太胆小懦弱,不愿意在若影脸上看见一点点对他失望的神情,那对他来说不啻于是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因为这样包容着一切、面对着一切的梅若影是如此地吸引着他,吸引住他全部的身心。他一点也不想从这张网中挣脱,还死气巴拉一心一意地赖在四近,生怕被甩开一步。

    然而这究竟是为若影好,还是在害了他。

    颜承旧紧紧地自后方裹紧梅若影的全身,俯首在他耳边轻轻地偷了一吻,在若影愕然抬头看来的目光中,颜承旧安抚地一笑,在他目光不及之处点下。然后,就看着那双不沾尘灰的双眼现出茫然之色,继而渐渐无力,羽扇般长长的睫虚软地盖了下来。

    在完全陷入无法视听的寂静和黑暗前,梅若影耳中还正传来司徒荣及痛彻脑髓般的嘶吼。虽然有些混乱,疲惫如潮水般汹涌地淹没上顶,然而觉得很安心。

    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不论这个战场变成如何,在他们身边,十分的安全。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四卷 西江斜阳 第94章 休憩之夜

    章节字数:5188 更新时间:070905 00:08

    一日就结束的战争,让东南两国耗时经年的战前准备显得白费,同时也为此番血杀在人们茶余饭后地谈论中添上了些许幽默讽刺的色彩。

    这一战并未因其特殊而有什么好听的命名,和以地名命名的惯例一般,被称为西江之战。

    四散奔逃的南楚人和莫名其妙得胜的东齐人将此战的情形传散开去。这些甚至被目睹者神化成天神降世之战的传言,又在各国人民口耳相传中演绎出无数的版本。

    传闻,这一战,东齐南楚两国原本是做好了持久战争的心理准备,然而却在一日之间结束。

    原本应当只是东齐南楚的对峙,却在两军交接之际落下了令地动山摇的焦雷。那雷声轰鸣,升起的黑烟遮蔽了日月光辉,而不断亮起的电光却白刺胜过艳阳。

    继而自天上杀下万众燕云黑骑,如滚地乌云般覆盖了整片原野。在黑压压的骑阵之中,有一人身披着艳丽红袍,胯下棕马毛如丝锦。无人记得他的样貌,只因在凝神注视之前,心志早已为那破天而起的笛声所夺。

    人们猜测他是被司徒氏和青阳宫害死的司徒若影,从地府借了阴兵附在燕云骑兵上供他驱策。有人猜测他是江湖上公认最为神秘的群竹山庄庄主,借通天能力为山庄造出奇巧物品,因被司徒氏打压生意而忍无可忍,终至爆发。

    猜测纷杂,版本百出。因为那夹杂在杀阵中自天线一路驰下的惊人气势,那与周边浓郁杀气相悖的闲适姿态,与震天喊杀格格不入的飞洒笛音,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目睹耳闻者的脑中。

    无法形容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悠扬的乐曲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血杀。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已经夺去了一切可以形容的话语。

    操控九阳教千万教众的传奇家族司徒一脉,家主司徒荣及和顶梁的司徒威霸尽灭于此役,令人深为不解的是,自称得天助的司徒族长,竟然是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人所杀。

    九阳教在西江之战中用出上古奇毒,却莫名其妙对东齐军失了效力;九阳教延请神祉制作的雷火弹,在来历不明的电光雷火交响压制之下顿失声势。人们言道,司徒氏千年前曾掌管天下数百年,后又创立天下第一大教,自命为得九日之助,现在终于是气数已决。

    也是这短短的一日,引起了其后数月的天下大乱。

    南楚因异军突起的燕云黑骑而死伤无数,却也因北燕的网开一面,而没有遭到东齐的赶尽杀绝。南楚世子公子小白亦同时失踪,其后一直下落不明。

    同是这日,南楚国都亦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南楚贡王当日在前往宗祠祭奠祖先、为战事祈福的途中,莫名失去踪迹。就连周围亲兵都徒然消失。当众公子赶到时,只留下整齐排列的马车,马匹也不知所踪。

    有人声称,南楚贡王那日外出,同车所坐的一位神官姿容绝世,堪可与传闻中白衣教教主聂怜相媲美。也因此欲将此事与白衣教联系起来,却苦于毫无证据,一切就像凭空蒸发般连蛛丝马迹都查找不出。

    自这一日,南楚大伤元气,君主与世子不在朝位,其他公子卿士只图政权夺位,人心涣散,朝廷更为分崩离析,顷刻国祸降临,陷入西秦、东齐、北燕三国围击的境地。

    南楚三十万大军皆在北方参战,无力防守。东齐百年来日渐式微,倾全国之力也仅十五万人,虽然未曾经历大战损耗元气,却因亲身目睹了可夺天地般的雷电近袭而失了锐气。

    西秦各部族游牧野居,长于千里奔袭,不擅长期占领。因野蛮未化,一直被南楚、东齐两国鄙夷抵制。因生活习俗与北燕相近,民间交易频繁,王室不时通婚,实属盟国。

    北燕早有所图意欲吞并其余三国,暗中准备多年,又得群竹山庄财力物力支持,慕容鸫诗在西江原压制东齐南楚之战时,其王妹融翔女王慕容曦诗已亲率兵马假道西秦,千里奔袭南楚。

    南楚贡王十二年夏末,国都城破,偏安于大陆南疆数百年的一代王朝就此覆灭,国土尽为西秦北燕所得。

    四国分东西南北统治的局势顿被打破,自此后,东齐龟缩于东部黄河至长江之间一隅,北燕广占国土至南楚,设置省份城池,修建南北大道。因占据了西秦东齐两国的中间要道,又长于贸易,北燕尽得通商之利,以利强兵秣马,建立了天下第一强大的攻城守国之军。

    因天下局势陡变,三国各自忙于安置新土,设置城池,一时间又是天下安定,此后二十年中小战虽有,大乱不生。至百年之后北燕统一三国,后人评说,北燕之势皆为融翔女王五年西江一战所造也。

    此为后话,暂且带过不提。

    北燕融翔女王五年,南楚贡王十二年,夏,西江一役以北燕奇迹般地骑兵突出和得胜为终结。

    自战场上退下的梅若影陷入了昏睡,颜承旧才来得及将他安置再在北燕临时搭起的帐篷中,便发现他周身一忽儿冰凉沁骨,下一刻又变得高热不止,有时甚至几乎一口气差不多就要咽了下去,只把他吓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此战已有定论,两位当世名医很快也跟了下来,只是聂悯诊断时频频摇头,林海如把脉时更是把开战时那狂暴了的颜面给冷了下来,如同冻结三尺之冻土。

    梅若影这次着实是逞强了。他身体原本就虚,南楚军内与司徒荣及一战后,因激发起四年前的旧患而一直气行不顺,至今日终于压无可压,病势如山一般倒了下来。失了控制的内息在经脉间乱窜,好在因疾患发作,经脉倒给淤堵了好些,靠聂悯和林海如每一二时辰压制一下便可以制住。

    他原本虽有隐疾,尚不会弄到如此地步。如此这般,是开战之前服下的药物所致。那药物虽然能够在一时之间提升精力,实际上却是拆东墙补西墙之举,清醒时还能强提一口气,可被颜承旧一拂下点了睡|岤,药的副作用还有近日来劳累奔波的后果便全部呈现了出来。

    司徒凝香不知就里,还以为是颜承旧学艺不精,那一拂没有点着睡|岤,倒反点成了死|岤,揪着颜承旧的衣襟咬牙切齿几乎说不出话来。

    颜承旧早就慌了,根本顾不管司徒凝香的恶言相向,虽有聂悯和林海如在场诊疗,可认得梅若影身上|岤位的仅有自己,一边杵在床旁任司徒凝香踢踢打打,一边指点着聂悯和林海如上针。

    梅若影每日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梦是醒。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方了下去,轻松了许多,然又想起似乎还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底,闷得透不过气来。

    隐隐约约记得有些话要交待,不过使劲想要开口说话,连嘴角也没得动一下。

    有时候被寒热交迫难受得清醒了些,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乱转,有人在压低了声音的说话。

    他挣扎着想清醒过来看是什么人,然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挤轧过了,细胞液细胞核之类都融融在了一起,酸软疲惫无力可施,竟似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旧疾都一同发作。饶是不适下本能地强提了好几次真气,那内息却被堵塞在经脉之间毫无动静,连让眼皮睁动些许的气力都凝聚不起来。

    听着那压低了声音的人说的好像都是些什么“抽筋剥皮”、“油煎火炸”之类的内容,梅若影心底里迷迷糊糊地苦笑,抽筋剥皮也罢,油煎火炸也好,只要能让他动上一动,知道自己还没变成高位截瘫,总胜过如此生不如死地强挣了罢。

    他哪里知道,周围那群纵使都是不畏鬼神的人,然而见他这样,恨不得病急乱投医,把民间偏方全拿来一用,还怎么敢说些不吉利的话来咒他。

    一切起因只是因东齐七皇子刘辰庚派人下了帖子,依足东齐皇室规矩要与梅若影见面。林海如低声便一声“抽筋剥皮”说了出来,还因他养得温雅的性子,只是低声自言自语,没将“抽筋剥皮”的对象名言出来。

    司徒凝香脾性激傲,不去找别人麻烦已经足够以手加额地庆幸了,何况如今摆足架子要求见面的那人正是当年害得若影如此之人。于是也一掌将那帖子震得碎裂,怒声呵斥来使:“他敢踏进一步,我将那厮油煎火炸!”

    梅若影耳目闭塞,不知这些纷争,在黑暗中挣扎得力竭,终于又沉沉地昏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过去。口中麻木微苦,显是刚被灌过药水。

    听到近旁有人在低低地自言自语,虽听不出是什么内容,是何人在说。但是隐约知道这人必是极关心自己之人,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脑,越发显得老来凄凉,悲戚忽如其来,梅若影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哪知硬挣之下,被淤堵的内息走错了一口,胸中突然奇闷无比,只堵得四肢渐渐冰凉。

    这股寒意直透心脾,又觉得身旁有人忙乱成一团,自己的身体沉沉浮浮,好似在云端雾里的不踏实。正觉得有趣时,两股十分温热的内息透体而入,寒热冲撞中,胸臆的乱流终于平止,他才拼着一口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听得到说话声,都是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安的低哑。内力全被压制下去,也听不到究竟是哪些人的声音。

    眼前十分昏乱,耳边嗡嗡直响,有光,却不明亮,昏昏哑哑的暗色的油灯挂在梁上乱晃,外面还透入更为微弱的风灯的黄光。

    面前堪称是影影绰绰了吧,正被一群人绕着,有人自后方将他严严实实地搂着。

    “终于是醒过来了。”身后那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好像已经习惯了平声和气地说话,十分令人安心。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原来身后那人是聂悯。

    眼前几个人应也慢慢清晰了,要近不近的,就像怕靠近些许喷口气都能把他吹走一般。

    “有什么事么?”他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恍惚着问道。

    “没什么,什么事都处理好了,你睡吧。”聂悯沉沉地说道,“放心,我们都在这里。”

    他沉默了片刻,眯了一会儿眼,左右看看,司徒凝香,林海如,还有……

    “承旧,你怎么变成夜明珠了?”他不解地问道。

    颜承旧知道他刚刚醒来,神志还半昏沉着,饶是如此,十分厚的脸皮还是禁不住红了个透,十分无奈。原来他自从中了那个司徒家忘记叫做什么名字的毒之后,不但被林海如把毛发之类一律剃除,更被四师父洪炎强涂了不知什么药粉,说是除毒要除个干净,把毛根都去了净,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天才长出了点点小毛刺,如雪花梨肉般嫩白的脑壳变成了青黄不接的倒霉地带,色泽可不正像青光闪烁的夜明珠?

    梅若影还呆怔着想不明白什么回事,林海如已经从旁将一碗汤水递到聂悯手中,转头向他说道:“先喝完再睡!”

    不论如何,醒得过来就好,林海如的狂性已经发作过去,又被若影一场病势惊得半身虚脱,现在已经不想将人抽筋剥皮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风声,大概是准备下雨了。

    颜承旧觉得光溜溜的头顶有些刺痒,又有些凉意。

    于是将衣襟又紧了紧,将怀中熟睡的人密密实实地裹了个紧。

    他下巴触在梅若影的发上,那发上带着汗湿的味道,不过浑然不觉难闻,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介意。反而担心若是若影还醒着,定会挣扎着要自去清洗——可那额上还余着高热,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胡来。只是,凭他对若影的服从,能震慑得住么?

    梅若影身体,可比半年前在南楚相聚的那段时间冰冷得多了。那时候,好歹还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现在则只有丝丝的冰凉。额头是热的,手足却像蛇的皮肤那么没有温度。

    聂悯和司徒凝香已去休息,熬了四五个日夜,才总算将病势稳定住,两老也是困顿不堪。

    颜承旧不会忘记那两位老父在为梅若影擦拭身体时,每碰触一道形状各异的印记,那神色上的痛苦和难受,呼吸中的压抑和忍耐。因为他每次为他擦拭时,也是如此。

    只是三年前刚开始那几次,他或是坐在若影背后,或是若影昏睡不醒,没有被发现他脸上几近扭曲的深刻情感。因为梅若影他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显出惧怕别人的同情。

    后来,次数多了,他越发学会了隐藏,隐藏得就越发自然。自然到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些来自于身边人的伤害是多么令人绝望,几乎要忘记他个人对刘辰庚的憎恶。

    但是现在,他又忆了起来,目光触及床尾的包袱,一时有些收不回来。里面藏着一杆竹笛。据说,四年前青阳宫之役,若影便是以此笛震慑了九阳教的教众。

    后来他弃笛离开,刘辰庚便一直将笛留在身边。可是那个人仍然不知道珍惜为何许,如弃敝履般丢在雪地中。

    这样的东西,何必留着。反正若影不要,刘辰庚自己丢了,他凭什么要为那个白痴恶毒又愚蠢的皇子保管?

    师父说他脾气好,容得人。但是可不代表他什么人都容得。他一直存着这枚笛子,原本是想着,如果若影愿意,即使要重回刘辰庚身边,他也愿意不离不弃地跟着。

    可是思前想后,那个刘辰庚是如此的可恨,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就算若影要重回刘辰庚那种人身边——要他主动离开若影是不可能的——那他就不离不弃地从中破坏,誓要把这两人给拆散。

    和若影相处久了,差点把自己对外人的那套给忘了去,他对陌生人的态度,从来可都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的哪!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四卷 西江斜阳 第95章 心魔旧障

    章节字数:5140 更新时间:070905 00:07

    林海如端着半盆热水走进帐子,随着他进来,盆中的药味也弥漫开来。

    颜承旧早已听见他随意晃荡出的水声,起身整理好了衣物。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又转向床上躺着的人。尽管无言,仍有不言自明的默契。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不可能自动离开,但也不愿意让这人有分毫的为难。

    林海如念想着,懊悔和忍耐,纠结和恩怨,这些事应当是身体健全安好的他一力承担,他也不会转嫁给别人。尤其以前被梅若影偷偷地逃跑,这次不可能会再错手放过。

    颜承旧念想着,从来都是下定决心以此生报答解救他至亲的师父同门的性命之恩。至今一路走来,许多的风波险恶,梅若影总是一意孤行地抢了去。好像在以奔波忙碌的方式极力压抑着什么心事。

    梅若影总是显得飘乎不定,纵使这一刻人的确是在你身边,而下一刻,又不知他会逃到哪个地方。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于是在这一刻,梅若影的心魔就像是一个难以击败的敌人,即使两人联手,也不知道能否获胜。

    梅若影,就这么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两个早就相互认识的男人给割城掠池出卖光了。

    颜承旧向林海如颔首示意,而后交待了两句,自己走出了帐子。

    已经近晨,帐外的风灯被北燕士兵一一地熄灭,林海如借着帐内吊灯的火光,可以看见他所牵念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发现,那精致的眉在灯光下细细地蹙起,曲成意外柔秀的弧度,陷下的眼眶被淡淡的阴影遮盖,一对长睫又在阴影中加上了重色的线条。林海如一时间有些呆怔,忘记放下手中的脸盆。

    在战场上重逢后,心中只一心一意记得要冲到他的身边,成为不可突破的护翼,虽然发现重逢后的梅若影面貌有所差异,却没有注意到是如此的,如此的,诱人……

    这也是易容么?

    在战场上易容成如此绝美是用来色诱敌军?可是战场上人人都杀红了眼,比起美人来,当然是性命更重要,哪个士兵会色欲滔天不顾生死地去看他?

    还有,那一身飘飘荡荡的衣服是什么?谁为他准备的?就算要上战场,怎能穿这么一套既招人攻击又不方便行动的红衣?

    林海如摇摇头,将木盆搁在矮床旁边的泥地上,伸手轻轻掐了掐梅若影的脸颊。与额头的热度不一样,脸颊凉丝丝的,柔滑得就像冰凉的丝缎。

    他自战场上下来后,面对的就是几近油尽灯枯的梅若影,紧绷的心情到了此刻才终于解脱了些,于是对眼前这个许久不曾见面和触摸的人,怎能不好好劫掠一番呢。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每一下,都在默默倾诉,一切噩梦正在慢慢离去。以后,他会张开这些年翱翔得坚毅的翅翼,将他护在自己身后。随着这每一下抚触,不知不觉,越发沉迷沦陷,心跳也愈发地柔缓稳定。

    以至于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发现不论怎么抚摸,仍是找不到面具的接口。就连触感,也告诉他这并不是涂抹了什么易容的药物所制造出来的。

    持重沉稳的林海如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似乎断了线。

    ……不可能,变成这样吧。

    ——画皮么?

    ——画皮也画不出这么,这么,这么……吧!

    ——以上是“鬼谷医圣”沐含霜,也就是林海如在好不容易终于意识到梅若影身上不同寻常变化后的第一反应。

    又过了好久,他才懊恼地怅怅叹了一口气,视线移向一旁的木盆——水凉了。

    其实,早就凉了。

    晨曦初起的时候,第二盆药水已经搁在一旁,冒着腾腾的白雾,雾中杂着浓重的药草气味。

    林海如一遍一遍地往梅若影身上用烫手的毛巾揉搓,将药力透入肌体,激发暖热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