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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第9部分阅读

      斜阳若影 作者:rouwenwu

    手,忍了甩手而去的冲动,细察他的脉搏,又顺手尝了尝血。我不看他,却能感到那灼灼的目光。他一直默默地站着,任我施为。

    “冷叔去哪里了?”我问道。

    “去寻救兵了。”他低声地答道。

    我直接无视他射在我身上那些复杂深沉的目光,沉吟一下,转而问陈叔道:“你第二次中毒时,我给你配的药丸还有剩么?”

    “有的!”陈叔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

    拨开塞子,一股药香四溢,倾于手心,倒出两颗小指甲盖大小的棕色药丸。

    我看刘辰赓一眼,又别开脸去。

    他默默地伸出手,接过药丸。

    他和我之间,竟然还会有这种默契。

    在他身边,即使不用抬头,也能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他如今,并不再疑我了罢。

    那我呢?还能信他么?

    不想看他,便转去看向司徒雨及。

    银衣少年脸上惊疑之色更甚。

    我缓缓道:“司徒家倒是存了不少司徒凝香配置的毒药,只不知是否连解药都一起留了?山脚武庄的邓大夫也是族里安排的细作吧,他来的时候,是否也备了飞雪凝香?”

    说着,我望向陈叔道:“你大概不知,眼前这位就是在九阳山下中了你们的飞雪凝香。”

    刘辰赓似乎还不知这事,我听到他胸中似发出低沉的喘息。

    就因为不知道陈叔与林海如的真正去向,他才一直把这账算在我身上。

    我继续说道:“邓大夫却似乎接到你们的信报,要确认陈叔的死亡,可惜的是,陈叔最终没死,邓大夫却逃了。”

    顿了顿,转向跻身于司徒雨及身后黄衣人中的一个满面疮痍的中年道:“不是么,邓大夫,戴了许久的人皮面具,亏得你受得了这样的苦闷。”

    人皮面具自然是有的,也几可乱真。只可惜普通的人皮面具要以胶液粘贴于面上,十分损伤皮肤。听说,只有传说中的那位神医聂悯,还有据说是哪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中的某个奇人,才能制作出可长期佩戴的易容面具。

    “邓大夫”戴了多年,而且显而易见是十分普通的面具,他的面上已经满是湿疹与烂疮。

    可我能如此确信地认出他,还是因为看出了他的体型。他此刻站在黄衣众中,与司徒雨及想去甚近,显是辈分不低。

    很想仰天大笑。

    凭我的眼力,又怎会看不出人皮面具?只是我没留心,对自己身边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一直不留心。

    其实我本可以一早就发觉司徒一族的阴谋,然而却没有。

    不是看不出,而是没注意。

    他一脸惊愕,本待反驳,却看到我坚信的眼神,眼睛一转,说道:“正是。你的确厉害,能够解得了配比千变万化的飞雪凝香,不过想到你是那人之后,也就不奇怪的了。只是你竟能一直藏锋至此,实在令邓某人深感佩服。”

    我一挥手,道:“不用自报姓名,我对将死之人的姓名不感兴趣。”

    “司徒若影,你不要太得意。”司徒雨及站前一步,举起手中长剑指向我道,“就算你能解得了飞雪凝香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是他后代,会一点解毒之术也不奇怪。但你要说今日能逃出如此困局,却是在痴人说梦。”

    我嘲讽地一笑,说道:“是么,司徒雨及。你这么有信心,是不是因为你的手下都能够奋不顾身地勇猛杀敌啊。”

    “这是自然。我司徒家本就是这片四国之地的主人,自然如有神助。”

    银衣少年说得自信满满,那边厢青衣的小六立刻反驳道:“小黑哥哥,你别听他的,他们这是使用了妖术!”

    “是么,妖术啊!”我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是给你的手下们吃了什么怪药呢,又或者,是因为长期给他们灌输了什么奇怪的观念,才把他们洗脑洗成这样?”

    司徒雨及和其后的几个人脸色立时大变,显是说中了他们部属奋不顾死的原因。

    大概两个原因都有吧。但是后一个原因肯定是更重要些。

    那些黄衣人们尽管冲杀打斗得断手段脚,却恍若不觉,已经显然不具备正常人的知觉与理智了。除了服食一些具有兴奋和镇痛作用的强效药物,定是还有更深刻的原因在内。

    这些邪教本质的疯狂人士能够疯狂到什么程度,就算这世代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想当年,修炼某轮子大法的几个邪教教徒自焚以祈求“圆满”后,就是某医院收治的。我的同学当时在那实习,还记得他们为求得功德圆满不惜将自己烧得面目焦黑的种种疯狂。

    恐怕司徒家是向九阳圣教的教徒们宣传所谓的“功德圆满”、“极乐世界”,向这些被愚弄的教徒们宣传,如果他们奋勇杀敌,死于战场,就能功德圆满,向极乐世界往生吧。

    这些被洗脑的教徒们,能够做出常人所无法做出之事。所以美国某邪教常常聚众自焚,日本某邪教敢于在地下铁释放沙林瓦斯,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都证明了邪教分子的愚昧与疯癫。

    只是这个世代,能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邪教”?又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洗脑”?所以只把他们的疯狂当成是中了妖术,也就毫不奇怪了。

    那几个显然属于家族内或教内的高层人士脸色剧变,纷纷大声叱喝我的言论,义正词严地高声宣扬他们是如何替天行道、得道多助。

    司徒雨及又再上前一步,擎出两尺短剑指我,喝骂道:“司徒若影,别忘了你还算是司徒家的一员,为什么要这样吃里扒外!”

    “是啊,正因为我是司徒家的人,所以才知道该如何破司徒家的妖术。”

    司徒雨及一脸不屑,显然不相信我有这种能耐。

    的确,他们就算知道给教众洗脑,也需要长达数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达到一定的效果。又怎会想到会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他们的努力毁于一旦?

    那个原本是一个老大夫的中年人“邓某某”也上下打量我两眼,才道:“别忘了,你是被谁害得这么惨的。他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助他。”

    我漠然。

    突然向他们微微一笑,抬手。

    一杆苍黄的竹笛凑到唇前。

    曾经属于我的竹笛,林海如送给我,又被刘辰庚寻机要了去。

    手指触到上面的刻痕,有些讶异地发现,笛尾多了两个字——若影——我的名字。

    林海如没说谎,刘辰赓果然一直带在身上。

    即使在我被怀疑的那数日里,即使在我的身分地位依然暧昧不明的现在。

    那个邓谁谁的说得不错。

    他害我如此,我何必再帮他?可是,我很清楚,我与他只是掉进了一个大坑——司徒家挖的大坑。

    是的。

    刘辰赓,我永远也不会恨他,因为他毕竟是我的一段过去。

    我恨自己的过去干嘛?

    但是我可以厌恶,厌恶某段不堪会首的过去,可以刻意忽略那段过去,直到完全忘记。

    所以,我也可以抹杀他在我心中的存在。

    大学学心理课的时候,教授给我们每个学生都做了一套测试题目。

    测试说得十分的准。

    我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善良无害。

    我只是因为厌恶使坏的那个自己,厌恶自己阴险毒辣的那方面,所以刻意地抑制着那样的自己而已。

    但是,如果,果真有一天,当被逼到了绝路,当被激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也许会把那所有的阴狠,所有的毒辣,所有为我所不齿的所有,全部都展现出来。

    只是……我还不恨刘辰赓,就像我不能恨我自己的一段过去一样。

    可是,司徒家的人不同。

    司徒若影,毕竟是现在的我。继承了司徒若影的身体,也就继承了司徒若影的恩怨。

    司徒家的人利用如今的我,陷害如今的我,再容忍他们为所欲为,我就真的是圣母玛利亚了,是婉君是哑妻是紫薇,是那些看似善良温纯实际无力自保的人了。

    可惜,我不是那种好人。

    他们在旁边冷眼笑看我陷入他们的局中,幸灾乐祸地看我替他们背了黑锅,用卑鄙无耻地方法待我,落井下石地要致我于死地,为什么还要心平气和地宽恕?

    不屑于取人性命,却不等于不敢取人性命。

    只需要一支竹笛,只需要一口气息。

    不会报复刘辰赓,因为他其实也算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看开点,他也只是一个二愣子帮凶罢了。

    但是刻意以恶意陷人于险境的司徒一族,再不可能放过。不能对他们手软,对那些躲在背地里算计无辜的人不能手软。九阳教的教众,现如今我无法手下留情,你们也自求多福吧。

    所以,司徒家的人们,就让他们欣赏一下从我那个时空带来的噩梦。

    林海如的真气一直稳稳当当地支撑着我的精神,细细缓缓地流淌于任脉间各个要|岤。

    将竹笛凑近唇,借着他的真气,缓缓调出藏匿在奇经八脉的内力,凝聚于呼吸间。

    刘辰赓站在我旁边,伸了伸手,想来搀扶,却最终没有。

    不必看他的脸色,也知道一定惆怅。

    我的笛,他的笛,如今回到我手,如今凑近我唇。

    而我们,大概已再无可能——不知他如何作想,但至少我是如此决定了的。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一卷 青阳宫 第23章 戮

    章节字数:4797 更新时间:070904 22:26

    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亲人,叫她怪人绝不夸张。

    还能很好笑地记得还在念医科大的某一日,我正在宿舍的窗台往外面挂着洗好的衣物。天空格外晴朗,绿如浓墨的法国梧桐被朗朗的秋风吹得大叶翻飞,满校道都是哗啦啦的枝叶摇曳的声音。

    我正享受着微凉的秋日时光,却听见一阵破坏气氛的咣当咣当的声响自远而近地向这栋颇有历史感的宿舍楼过来。向下一看,原来是表姐踩着一辆算是一等残废了的28?男式单车,还在那个漏了半边底的车篮子里硬塞了一个庞然大物,晃晃荡荡地踩到楼底下,一仰头,就冲我大嚷着:“我的亲亲小阳阳!还不快给你表姐我滚下来扛东西!”

    冲她喊得这么起劲,我……忍了……直奔厕所狂吐的冲动。仔细一看,原来那个被塞在车篮里的可怜物件,是一台留声机。

    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她带来的除了留声机,竟还有个可怕的物件。

    在我所生长的那个时空,只要是熟悉音乐的人都知道一个音乐奇案。

    事情最初发生在大约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一天。地点在比利时的一个酒吧里。

    人们当时正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听着音乐。气氛是如此的温和惬意。

    当乐队演奏到法国作曲家鲁兰斯查里斯创作的一首曲目的时候,一名正喝着酒的年轻人却刷地站了起来。

    他大吼着:“我再也受不了了!”然后掏出手枪向自己的太阳|岤扣动了扳机。

    酒吧染血,一片纷乱。

    这仅仅是个开始。

    下一名受害者,是调查这个案件的一名女警。女警查来查去,都无法查出青年为何自杀。白无头绪之下,想到了那首曲子。

    于是她找来了乐曲的唱片。听完后不久,她也自杀了。

    在遗书上,她写道:“凶手就是《黑色星期日》!”

    黑色星期日——恶魔之曲。

    《黑色星期日》当时被人们称为“魔鬼的邀请书”,至少有百人因此自杀。因而被查禁长达13年之久。

    由于自杀的人越来越多,诸多国家的电台召开了特别会议,号召各国联合抵制,这首杀人的乐曲才终于被销毁。

    而作者也因为内疚而在临终前忏悔道:“没想到,这首乐曲给人类带来了如此多的灾难,让上帝在另一个世界来惩罚我的灵魂吧!”

    听起来似乎很神奥,但事实上却无关鬼神之说。在我那个时空,没有鬼神。可是,催眠和暗示却是有的。

    各国虽然联合抵制了那首魔鬼之乐的流通,却没能完全销毁关于它的记录。

    当时我还在修习临床课程,表姐已经从事某项不为人知的工作多年了。那天,她还带来了一盘老旧的唱片,正是《黑色星期日》。

    她说想要研究里面真正的秘密,需要一个“黄金小强”作试验品。

    “而且,亲亲小阳阳够理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即使破了其中的秘密,也不会拿去害人的,是不是?”她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得岔了气。

    于是,我们一起把它放进了留声机里……

    其实,并不是魔鬼的邀请,只是一种催眠暗示罢了。

    只不过是抓住了某类人群的心理漏洞,然后给他们的下意识下达了“自杀”的暗示罢了。《黑色星期日》之所以不能对所有人都起作用,是因为它凑巧凑成的暗示是:“曾当场见过枪杀案的人,自杀。”

    杨捷毕竟是天才,和我研究了数月,终于破译了乐曲,还找到了控制人脑好几种不同漏洞的方法。

    实际上,只要抓住关键点,用乐曲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后,再用潜伏的音节下达指令就行了。关键就在,那个下达暗示的音节的细微变化,只要修改几个节点,暗示的内容就会千差万别。表姐她当时孜孜不倦地研究那个突破漏洞和暗示的关键,我想大概是为了她的工作所需。

    催眠一个人,往往需要比较特殊的环境。比如安静闲适的气氛,柔和的光源,平稳流畅的声源……可是依靠乐点间的细微变化对听者施加的催眠却不同,对环境的要求并不严苛。虽然效果比单体催眠要稍弱一些,不过,好歹也算能派上一些用场——尤其面对着那群已经失却了正常判断力的九阳圣教里跑龙套的小把式们。

    想不到我自己竟也用上了,我如今要拿这个来害人了。

    多亏杨捷于我初中时所给与的永久禁制,所以即使遇到如今的事,也还活着。

    多亏那数月的无数次试验,所以我现在有办法兵不血刃地突破司徒家的围攻。

    笛声响得悠扬。竹子特有的翠碧的声音悠悠回荡在泰山的半山腰上。随着山风猎猎,随着花草飘摇。

    我把所知的为数不多的暗示之一以内力催逼出来,远远地回荡在山间林里。

    稍微改加入了几个关键点,暗示的对象就被明确地锁定在黄衣人身上。他们是性格偏执,崇拜强烈,全身心都信仰邪教的人们。

    他们是多么优秀的催眠受体啊。

    只见这些围在四周密密集集的黄衣人,脸上渐渐出现奇怪的表情。而后迷茫的更加迷茫,凶残的更是凶残。

    司徒雨及站在咫尺的距离,用古怪的表情看我。他终算是意识到不对,大喝一声,对部下们下达了剿杀的命令,要震醒逐渐入彀的亲友和部署。

    还真是一个固执的年轻人呢,但是那又怎样?

    他又能怎样?

    有一次上演示课时,张教授做催眠演示,对一个叫做丁颖的女同学下达了“你已经不是丁颖”的暗示,结果连带着的,她连自己原本认识的人都完全忘了,就像是一开始就不认识。只因为她接受了暗示,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丁颖”,所以也不会认识“丁颖认识的人”。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解除了暗示之后。

    催眠本就是一种可怕的操控行为的心理学技术。

    也许应该感谢那所谓的九阳圣教。

    其实邪教组织本身就是一种催眠术。

    记得我曾看过一本关于催眠暗示的实践手记,心理学专家张源侠写的《心理黑洞》,里面就论述了邪教组织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通过种种刻意安排的行为模式、反复地重复简单的教义,让信徒们进入催眠态,最后唯教主之命是从。

    是他们,自己搬起来石头,我如今只是推了一把,让那石头落下,砸他们自己的脚。

    黄衣人们如今本就已经深深陷入了九阳圣教的催眠暗示而不自知,他们的漏洞,已经向我明明白白地敞开着。

    即使这样,我也没曾想效果竟是如此强烈。或许是因为时空不同的关系吧。

    只有一些内力充沛者还能苦苦撑持着不陷入这杀人的巨网。

    我平静地吹奏着,平静地看那些围上来的杀红了眼睛的人们,迷惑,四顾,而后找到同是穿着黄衣的“敌人”,相互挥刀,自相残杀……

    血肉横飞……依然。

    只是,对象已是不同。

    林海如仍然一如既往地扶着,将我半搂到他怀中护着。

    从这一天起,我再不能当个普通人了。

    能够迷惑人心、控制人心的人,即使在这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也许会被当成妖孽抓起来,也许要奔捆绑着接受火刑,或许是绑上大石丢进水中?

    谁知道呢?

    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司徒家的人碎尸万段罢了。

    杀人,其实不必荷枪实弹。

    短短一曲奏毕,暗示的效力已经发挥殆尽,暗示受性强的黄衣人们已经开始狂乱地不辨目标地砍杀起来;受性弱的则面现混乱,似欲挣脱看不见的梦魇。

    林海如的真气绵绵不断,我口息不停,第二曲又吹奏起来。虽是不同的曲子,暗示节点处却仍一模一样,继续加剧着黄衣人的混乱。

    这样,即使能记得下我的曲谱,不谙催眠暗示之道的人,也根本无法奏出混惑人心的曲子。

    尽管下面的人都已经杀得眼红,身居上位的几名司徒氏与亲随们都没有太大的混乱,应该是修为高深吧,boss级的人物不都比较难搞定么……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真心信仰那个所谓的“九阳圣教”的缘故了。

    司徒雨及从最初的震惊清醒过来,瞠目怒视着我,叱喝一声,提剑刺来。

    呵,真的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别看他一个小小少年,出手已有大家之势,甚至胜过周妍一二分。也难怪他父亲敢于把率众攻山的重任交托与他。

    刘辰赓右手轻动,擎出一柄九环刀就要来挡司徒雨及,可惜银衣少年这一动作,其他司徒氏的众头目也纷纷惊起,或持刀剑或举枪戟,向圈子中心的青阳宫众袭去。饶是刘辰赓武功卓绝,奈何新伤未愈,一时间也没能抢出道来。

    但见司徒雨及那柄刚劲的两尺短剑夹着赫赫风声,顷刻间已至面前。

    林海如环着我斜身避过,但听得噌一声响,银光乍现,一柄六尺长剑便在他手挥出层层清光。

    短剑利快攻,长剑利远击,如此近身肉搏显然不利于林海如,更何况他还要护着一个累赘。

    可只听得丁丁当当一串乱响过去,两方再度错身而过。

    尽管都是以快打快,速度快得普通人的眼睛根本已经无法跟上,林海如始终防守得固若金汤,真气仍绵延不绝地自膳中传入我的要|岤,任我支配使用。

    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轻不可闻地喘了一口气。

    林海如尽管平时根本不在人前显露本事,我却能隐隐感觉到他的修为已深,平和悠长,尽管司徒雨及的确是少年有成,却也不至于让他如此不济,一合之下就已后力不继。

    一思之下便即恍然。他这数日间去了那大概很远的九阳山,得知司徒家将要攻山的阴谋后又匆匆赶回,嘴上虽然不说,且装得极轻松自如,实际上是已是强弩之末,累得紧了。

    今日兵刃相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又一边还要顾着我这个大累赘,更如何能与人争斗。

    正想之间,司徒雨及一稳势子,捏个剑决,挺剑挽了数朵剑花,在艳阳下耀耀晃眼,再度顷身而上。

    林海如似被那光晃了眼睛,急忙一个退步,闪过这一波攻势。

    这一步退得太快,震得我生痛,气息一颤之下,笛音顿止。

    林海如身上似也一震,狠劈一剑震退司徒雨及的又一次杀手,低头看了下来。他这动作做得极快,可说是未经思考的反射性的动作,可司徒雨及却盯得极紧,退势未止便一个旋身,饿虎扑食般聚了全身的力道,剑花瞬消,凝成一道利光,直击而来。

    那来势快得让我张口欲呼,却发不出声音。好在林海如看似分神,实则全身上下早就绷紧了弦,对方气息少变,便即随之反应,随手挥剑抵去。

    可惜他虽气脉悠长,奈何消耗太大,以疲弊之躯扛上司徒雨及个精力旺盛的神经病,再也无法破了凝聚了司徒雨及全力挥出又加上旋身之势的一剑,只听得当的一声龙吟般的巨响,他一时持剑不稳,那剑晃了一下就脱手坠地。

    我讶然看着他对我谦然一笑,嘴角溅出两滴鲜红的血珠,一直撑持着我延续笛声的内力也嘎然而止。原来他竟已经消耗至此,只是一直生生忍着紊乱枯竭的气脉不让人发觉。

    眼见那银光刺目的剑锋距他头顶已不盈尺,我全力一挣,瞬息间挣脱了他的怀抱。呼啸而来的凌厉剑风立刻吹散了他残留在我身上的温度,却令我精神一振,集中力陡然间凝集,抬手间恰恰接住了的六尺青锋。

    翻腕斜斜挑上,司徒雨及冷哼一声,大概还在窃笑我的不自量力,却不想我仗着剑长,又正拿捏在他剑上力道难及之处,只是叮的一声轻响,短剑便即被卸向一旁。

    不愧……不愧是司徒家众望所归的年轻一辈的代表。交锋仅只瞬息,变化已是万端,他虽料想不到我尚有一拼之力,短剑被卸开前仍是注入了一股尖锐的真气。那透剑而入的真气若侵体锋刃般锐利。……寒,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手臂经脉早就被刘辰赓断去,如今司徒雨及想势如破竹地侵我心脉是万万不能的。

    这算不算是刘辰赓助我一臂之力?……这账真是越算越乱。

    我还在发挥无厘头的精神自嘲,那边厢的司徒雨及脸色已经铁青,显是想不透我为什么还没有着了他的道,我冲他咧嘴一笑,目光已露出刻意的嘲笑。他惊怒之下大吼一声,回剑劈来。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一卷 青阳宫 第24章 谁的视线

    章节字数:5081 更新时间:070904 22:25

    他毕竟青春年少,冲劲有余而耐心不足,每一招一势往往不留余地。与林海如相抗时尚且知道谨慎,此刻面对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真的是一剑劈到底,力道已是太过。

    将青锋旋了半圈,趁那银衣少年不及回防,轻轻一剑向他左上臂肱二头肌中段内侧的动脉划去。

    隔着六尺的青锋,我仍能感觉到那种划破皮肉的极为熟悉的手感,这一剑就如割破布帛般顺滑,好似这一刻又回到了那数以千计手持手术刀的日夜中去。

    杀人,并不是都必须要动用到内力真气的。

    司徒雨及动作一顿,尚且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已含笑对他轻轻摇头,说道:“雨弟好走。”

    沉闷的声音似从他臂上透出,身体断弦般剧震一下后,一股火山喷发般的热液自他的肱动脉破口处怒射而出。肱动脉出血量本就极大,更何况左臂近心,心脏的推动力正是最强健的地方,这一喷就直直喷出两丈有余。

    扯着林海如侧让了一步,避过喷薄来的血涛。

    少年低头不能置信地看着自身体争先恐后般喷薄而出的鲜血,脸上的无措而慌惶。不论是谁,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死亡,大概都会无措至此的吧。

    他持剑的手疾点数处|岤道,慌乱地捂上伤口,却无法对喷涌的浆液有足够的阻势,血箭只是稍微细了些,从他指缝中透出,凝聚的血珠不断从他指间滑落。

    并不是任何伤口都可以靠点|岤止血的,否则我也不会特地选在那处位置下手了。

    他低头痴傻地看着自己的血,却露出了光滑稚嫩的颈项。

    不想再看他挣扎慌乱,手举剑移,嗤的一剑,割断琴弦般的手感过后,血箭又从他的颈动脉处涌溅,少年抬头茫然看着我,不复凌厉飞扬,不复嚣张跋扈,眼里充斥着对死亡的惧怕,甚至忘了对我这个杀人凶手的憎恨。

    幸甚,一切不用持久。数息间,喷薄的血液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临界值,少年软软倒在地上,四肢乃至全身,因失血引起的痉挛让那具身体无法抑制地抽搐着,嘴巴剧烈地张合开闭,甚至于狠狠咬到了舌头。而在剧烈地弹动了两下之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银衣,完全浸没在鲜红的血液中,不再洁净与飘逸。

    我手中一轻,长剑掉落于地

    胸中压抑已久的震伤此时终于发作开来。司徒舞及在牢里给的那一下虽被我借去了大半,余下的却也足够让我气血翻腾。现如今,还没平定好气息就又受了他弟弟这一下破体真气,真是十分不好受。

    身后适时地伸来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的体重接了过去。向环绕胸前的温暖之处一看,是洁白若雪的束袖,向后回首,果然是林海如。他正被小六儿扶持着站立,却又伸手把我揽着。

    我咳了一声,好笑道:“你们是在玩叠罗汉么。”

    那一大一小两人呆呆地站着不说话,六儿着紧地抬首盯着林海如,林海如却担忧地看着我。

    我叹,真无聊。清了一口气,转向六儿说道:“待会服侍你主子用针。”

    六儿赶紧凝神看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续道:“坐位针刺心俞,得气后运针六十数;而后卧位刺内关、神门、巨厥,得气后运针二百数,留针一刻……记好了没。”

    六儿曾缠着我教他用针,而针灸很讲究运针留针的时间。这时的计时并不精确,以片刻盏茶顿饭柱香来计时真是何其害人,我便教他数一数就算是一秒。

    见小六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承,我的心情终于能放松了。

    被那并不厚实却温热柔和的怀抱围着,清楚地感受贴在背后震动的沉稳而微急的心跳。有种无上的幸福,如果不曾经历那些让人憎恶的黑与恶,真不知什么叫做美好。回首看向高挂的艳阳,挺立的高松斜竹在脸上留下暖暖的疏影。

    突然感到一道灼灼的视线,不同于林海如的柔润,不同于春日艳阳的暖,而是一种能灼伤人的热度。

    低头回视,场中杀戮已近末尾,大局已定。

    血花纷飞中,刘辰赓站在空地中央,手中持着滴血不断的九环血刃,似想举步过来,见我看去,唇角动了一动,又停在了原处,远远地望着。

    我向他轻轻地微笑,放松了身体躺入身后的怀中,缓缓阖上已经疲累的眼。心中却无比轻松。

    该放下的已经放下了,该想通的已经想通了。

    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杨捷说过的话,想起她说那话时的眼神,晶亮凝定,虽轻松地笑着,却似仍缠绵着人世的一切,却又已经放开了人世的一切。

    竹本无心。

    无心,则无伤。

    无伤,则不倒。

    有时候,你清楚地知道你正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理智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自梦境中摆脱。

    我起初梦到了娟——一个称职的快乐的舍友。

    调到北京工作后,我就在三四环间的一个十分静的居民区里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二层,红砖的外墙。常常庆幸自己在网上发了贴寻合租,最后还找到了个好房友分担房租,要不这两千多的月供可要把我给心疼死。

    娟第一次见我,才谈了几句,就对我说:“正好,我是检察院的,你是法医科的,咱俩都和刑案有缘,指不定哪天能在庭上见你呢,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我看了她的工作证明,笑道:“我大多都是出书面报告就行了,出庭发言的机会本来就少,更何况咱俩还不是一个区的,恐怕庭上见面的机会更不多吧。”

    不过呢,亲近的机会却的确没因此减少。没过几天,她就找我咨询来了,因为她自搬来新居后,就常发生“鬼压床”。醒来时突然发现全身不能动弹,却能听见我值夜完后回来的声音,想要挣扎着醒来,可无论花多大力气,眼皮仍是一动不动、重逾千斤。

    “该不会这房子里有鬼吧。”她神经兮兮地问。

    我只笑话她:“亏你还自称是无神论者,这马克思主义都学到哪里去了?”

    “鬼压床”也是有专业术语的,在医学上叫做“睡眠瘫痪症”。用她听得懂的非专业语言解释,就是当她在深度睡眠时意识却恢复过来,此时全身的肌肉处于张力最低的状态,于是就会出现身体不听指挥的情况了。

    而后,我建议她:“其实只要不太过劳累,不要熬夜,保持着乐观开朗的心情,就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了。”

    她摇头说:“我没熬夜啊,心情也格外好,但为什么就是会这样呢?”

    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十分认床的人。一下子换了被窝,十分不适应,心理压力就大了些,于是才出现了状况。

    我并不认床,日子过得很稳很平,毫无起伏,心情也常常开朗。可是如今却在清醒和睡眠中悬浮,不上不下地悬在中间。想要仔细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脑筋似乎停摆了,只能僵硬地感受着外界的刺激,而无法作出回应。就好像睡眠瘫痪症那样……

    有人在搬动,身体似漂浮在半空中,空空荡荡的不踏实。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似乎被凝滞在一股浓稠的胶液里,只能缓缓地流淌。没有办法动,而后感到一阵潮热的水汽。

    不知什么人掀开那件已经暖热的外衣,这才感觉到里面剩下的衣物,根本无法弊体。皮肤接触到了空气,有点儿凉。但是又十分闷,潮潮的水汽一直往肺里灌,根本无法舒爽。

    然后被人用暖热的湿布,一次次地在身上擦拭。可是那人不知是不是很少做这种活儿,笨手笨脚的,在颤,弄得身上一阵一阵难忍的刺痛。

    想质问这人是否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怎么抖成这样,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是在发愣么?

    热乎乎的布巾捂在胸口处,被灼伤般的疼痛。想要睁眼怒骂几句,这人为什么会如此折磨人,他却又开始了动作。

    湿湿的烫烫的布巾每一擦过,就感觉身上干净了许多,那些烦扰人的腥咸的气味,立刻消散了许多。就算再难忍,再疼痛,再灼辣,我也宁愿被这么擦拭下去。

    干净了许多……

    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脏,我不是老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么?

    为什么会有咸腥的气味,我身上不是只有消毒水的味道么?

    脑袋里好乱,好累……直到被抱了起来,才发觉身上已经包裹着厚厚的、带着阳光青草气味的干净毛毯,又是片刻的悬空,最后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温软的被褥里。

    关门又开门,一阵轻微的杂乱,人在往外搬水桶,水声轻轻晃荡。不片刻,先前那人托起我的身子,在背后垫上一团靠枕,又起身去拿了什么。

    然后一个硬物撬开紧紧闭合着的牙垫在臼齿间,又有勺子深深地压入舌根,苦涩的味道立刻被逼下了咽喉。

    勺子进出间,有种极难受的抗拒感,可是无法动弹,没办法推挡。只能一口口地被动地吞咽。还好,汤药在齿舌尖漫溢,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加了海芋,淡寒。这不是用来拔毒生肌的么,为何用在我身上?重要的是,好像还没煎得够火。这药是好,可是如果没煮够时间,可是会残留些毒性的……谁?这么没耐性。

    呜呜!为什么还有茜草?这东西虽能活血止血、通经活络、散瘀止痛,可是又酸又苦又寒。为什么不换成?花?温平可口,也不是难找的药……

    总算告一段落,那人终是起身离开。还以为熬完了这一阵,可以消停会儿了。但那人又换了一碗东西,坐到我身旁。

    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有葱花,有盐味,有鱼味,温温热热的,应该很好吃。

    可是……刚喝了药,就要吃这些,这人医理不太好吧……怎么没有吃药的常识还要来照顾人……

    模模糊糊地想着,那人又如法炮制,将那喷香的东西灌入。

    有点熟悉的口感立刻刺激了平静安稳的神经,那一口被呛进了气管,我不断地咳着,即使不能动弹,喉里却阵阵作呕……

    为什么?吞咽不了,明明是温热的喷香的粘稠的粥水,却似回想起什么非常不好的东西。

    滑腻的、淡白的浊液,带着咸腥的味道……

    那人拍抚着我后背,半晌沉默。突然间紧紧地抱了上来……有些紧,似乎在忍着什么,忍得十分辛苦。

    身上软软的似散了骨架。

    是谁?谁的怀抱?带着清淡的薰香,让人安心,但是却有些陌生……

    不能动了……

    大概又到了白天,脚步声繁杂,虽然轻,但仍能听得出大概有不同的人进出。

    有人在低声地吩咐事情,有笔墨的香味,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然后又有人进来,接下来开始谈话。

    “……师兄……司徒隐的身分神秘……八年前被抓回九阳山……司徒家待两父子一直不好……幽禁……悬尸于山门……你应过我不难为若影……”声音似乎很熟悉,温温润润的,却不知为何,带着无法隐没的怒意。

    这声音好熟悉,这几日似乎经常听见他的呼唤。可是没人答他。

    “……我身上已无大碍……略通医理……继续照顾他吧。”先前那人又道。

    想辨认他究竟是什么人,却模模糊糊地似隔了一个时空,不片刻又睡沉了。

    昏昏沉沉知道是在梦里,高中军训的时候。

    最后一天的拉练,要走十公里的山路。路很远,走了很久,喝了很多水。

    所以……想上厕所。

    我看看周围,只有队伍和峭壁山草,没个可遮掩的地方。

    我忍!

    还没有地儿?——我再忍!

    可是,忍字心上一把刀,更何况忍的是人有三急中的第一急?郁——闷——啊!

    幸好终是走过了这一段,远远看见荒地里一座突兀的现代五星级厕所,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其间过程属个人隐私,略记)——总之,好舒爽啊!清晰的真实的爽快地舒畅的感觉,呵呵!

    呃……我上厕所怎么是站着上的?抬头一看,为什么是男厕所!低头一看……

    我一惊,立刻醒了。仍然是无法动弹,浑身酸软,却被人稳稳地抱着移动,然后轻轻地降落在残存温度的床褥上。

    刚才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晕!好想继续晕下去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大概已经是夜里,一切静悄悄的,只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还有悠长的、细微的、有些隐忍着压抑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有目光,在极近极近的地方注视——平稳,而熟悉的视线。

    谁?这几日来时刻在身边的人是谁?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个怀抱如此陌生,可是又为何让我如此安心。

    好想动……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却不论如何也动弹不得,连眼皮也打不开,只能静静地躺着。

    那些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如果其实还有意识的话,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不想被人看光,却只能赤裸裸地躺着;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挣扎得满心焦急,筋疲力尽,却始终只是白费心力。

    黑暗,安静,烛花轻轻地爆开,持续不断地梦着、醒着。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一卷 青阳宫 第25章 沉梦清梦醒时分

    章节字数:4470 更新时间:070904 22:25

    大概是早上,身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