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10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住人了吧?”严国盛把蓑衣斗笠都解下来后,走到竹楼院子里,慢慢打量:“啧,别说啊,林木匠这老头还真有几把刷子,这竹楼做得还真好看。”
严国强点点头,也回头一脸灿烂地打量竹楼。
“什么啊,这竹楼可是三儿捯饬的设……设……”张超英上前插嘴,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儿,歪着脑袋望着天想了半天,手往大腿一拍:“嗨,设计图。要不是三儿画的这个设计图,他林老头能弄出来?是不,四哥?”
“呵呵。”严国强憨憨地挠着头,嘴都能列到后脑勺:“孩子嘛,呵呵。”
三个大人围着竹楼叽叽喳喳,却都没看到严澈自张超英那句“找了媳妇儿”之后,眼底暗了几分,带着深深的愧疚看着三位疼爱自己的长辈,雪白的牙齿几欲咬破那淡粉的嘴唇。
严澈心里有话想要对无限疼爱自己的父亲和叔叔婶婶说,想不要背负那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内疚,对他们坦白,可是……却只能狠狠地压抑、隐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将会给他们带来毁天灭地的打击——特别是他那对他期盼至深的父亲。
这一刻,严澈痛苦地闭了眼。
自私而懦弱地选择逃避。
从九月初回到严家湾,到如今已经足足过去了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里,严澈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到了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思索结论,其实早在刚回严家湾,决定承包雾戌山时已经有了雏形。
既然在回到这里时就坚决地选择留下,选择面对曾经残忍伤害,如今试图弥补的血亲亲情,那么,过去的种种,绝对不能再提及。
那一切……就算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罢,当做是一个个寒夜惊魂,血淋淋的……噩梦也好,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直到再也没人记起。
或许,真如那人所说“找个女人成家生子吧”……也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完满的结局,不是吗?
早饭是张超英烙的鸡蛋玉米饼和熬了一个多小时的一大锅玉米粥,下粥的小菜是一碟拌了麻辣酱的泡菜丝和一碟切得大小均匀,上锅蒸熟的熏腊肠。
这些,都是严澈教张超英的。
看着两辈爷们儿围坐木桌旁吃得香,张超英乐滋滋地问:“怎么样?这凉拌泡菜丝有没有三儿的水准?”
严国盛听到张超英的话,一下坐直了身体,开始的囫囵样即可变成了细喝慢吞的认真模样,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说:“嗯,还行,不过嘛,火候还差一点。”
这话惹得张超英拿着勺子就往严国盛脑袋上敲去:“喝,有的吃你还挑挑拣拣?胆子肥了啊!”
看着感情好到让人羡慕的叔叔婶婶打情骂俏,严澈红着脸瞥了严国强一眼,发现老实憨厚的老父亲也和他一样,脸上泛着暗红色。
父子俩对视一秒,严澈端着盛玉米粥的碗,身子悄悄侧开一点,不去看叔叔婶婶的“恩爱”。
一顿热闹的早餐过去了。
趁着张超英去灶房洗碗的时候,严国盛抿了一口煮的很浓的热茶:“四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果树苗子咱才栽下去几天啊?我今天数了数,全部都长绿苞了。”
对于严国盛的疑问,严国强悄悄看了严澈一眼,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诶,四哥,你笑什么啊?”严国盛撇撇嘴,虽然这个动作和他的脸十分不协调,严澈还是看的忍不住侧过脸去想笑:“四哥,我还发现啊,咱山上那些果树苗子,也长高长壮了不少。你说,这大冷天儿的,三儿让我们去给每棵果树苗子浇水,我当初还担心把苗子淹死了,现在看来,反而……”严国盛说到这里,猛地一惊,脸色激动地看着严澈:“三儿,你,你,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们每天给苗子浇水……所,所以……啊,对了,早上我看到你往喷雾器里倒水,是,是不是……”
严国强眼底一慌,连忙站起身:“他叔,你说什么呢?”
“诶诶,四哥,你别急,我真看到三儿往喷雾箱里倒水了。”严国盛拉下严国强,看着严澈问:“三儿,你说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严澈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严国盛给看到眼里了,随即一想,看了看严国强一眼,看到老父亲眼底的慌乱,有些不忍:“国盛叔,你,先坐下,我慢慢说。”
听严澈的话,严国盛坐下后,严澈才把先前跟严国强说过的那套说辞讲给了严国盛听。
严国盛一听完,拍着蒲扇似的大手掌,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你们家那老橘树,还有那吓人的大萝卜,就是三儿弄出来的吧?!”
严澈心下一惊。
“我当初就觉着有点奇怪,三儿没回来的时候没这事,三儿一回来就出这么些个稀奇事儿,原来是三儿拿了高科技技术回来了啊!”严国盛端起脑袋大的搪瓷缸,猛灌了一口热茶:“好事,这是好事。难怪三儿要花这么多钱去包山。四哥,我觉得三儿是拿到宝贝了。”
严国强并没像严国盛那么高兴,反而皱着眉头接过了严国盛手里的大搪瓷缸,也喝了一口热茶:“他叔,我觉着吧,这事儿,不要说的好。”
严国盛“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严国强:“为什么?”
严国强看了看严澈,严澈点点头:“国盛叔,我……我手里这个技术,嗯……”
把大搪瓷缸摆到桌中央,严国强叹了一口气:“他叔,你也不想想,这样的技术三儿带了回来,一定有他的苦处,你……哎,就记得不要说出去的好。”
看父子俩这样的表情,严国盛想歪了……遂地,狠狠点了点头:“三儿,你放心,叔不是那么笨的人。咱自己发明的技术,怎么能让人抢了去?放心吧,叔不说,你姐,不,连你婶儿也不说,让他烂到肚子里也不跟人说。”
严澈愕然,看到严国强认可地点头,严澈知道——他嗲和这个叔叔完全误会了。
转念一想,严澈却又定下神来,这个“美丽的误会”又何尝不可?
于是,严澈默了默,说出了在掘塘子时就做好的打算:“国盛叔,既然您知道了,三儿也不卖什么关子。三儿的意思就很简单,咱手里握着这样的……呃,技术,三儿想说的是:您就别出去外面跑得那么辛苦,给人做泥水活儿了,您就留下来帮我照顾山上的果树呗。”
说完,严澈看着严国盛,看着他脸上的挣扎。
堂屋静了许久,挣扎了半天的严国盛呼出一口浊气,叹了一声,道:“三儿啊,你说这个事吧,也不是不好,只是你这个……要不我闲下来就过来帮你?”严国盛觉得哪怕是再好的技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成果不是?不能拖着不做事吧?!
严澈当然知道严国盛的想法,摇了摇头:“叔,我是认真的。您就别出去了,专心的帮着和我嗲一起照顾这一山果子吧。您看,我啥也不会,我嗲也年纪不小了……”
严国盛也看着严国盛,神情严肃认真:“他叔,我看孩子说的是个理儿,你就来搭把手呗。”
看了看严澈,又看了看严国强,严国盛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三儿,你肯定这能赚钱?不会和那些人一样亏本?”
听到严国盛这样的话,严澈松了一口气,笑道:“叔,您就放心了。这样吧,这一山的果子,等结了果子,拉出去卖了后,三儿也给您分一成股。”
严澈的话一出口,严国盛就猛地站了起来,瞪着严澈怒目圆睁:“三儿,你把你叔当什么人了?”
……
严国盛突然而来的怒气,令严澈愕然不知所措。
半晌才回过神儿,忙按下严国盛:“叔,您别气,别气啊,等我说完成不?”
这下严国盛可不买严澈的账了,哼哼地喘着粗气继续瞪严澈。
严澈无奈,求救地眼神看向严国强:“嗲——”
严国强点点头,指着板凳对严国盛道:“他叔,先坐下来,你吓着孩子。”
看严国盛虽然还是气哼哼的,却也真的坐下后,严国强又道:“你急啥?听孩子说完不成?”
“哼。”严国盛剜了严澈一眼:“那赶紧说。你就以为你叔是那贪你财的主儿?你叔还有力气,能自己挣!”
严澈苦笑不已:“叔,您误会了。”
经过一番苦苦的解释与安抚,严澈总算让严国盛懂了自己为什么要分股给他。
“三儿,你是说我出力,不用出钱,就能给我分股?”严国盛一脸愕然:“现在城里都这样?”
严澈点点头:“嗯,城里人管这个叫技术股。”
严国盛恍然大悟,咧开一口黄牙:“四哥,那也成,我就沾沾三儿的好处,我入这个技……技……”
“技术股。”严国强提醒。
“诶,对,技术股。”严国盛乐呵呵地拍了拍腿:“那成,以后这一山的果子树就交给叔了。”
严国强这下不乐意了:“那我做啥?”
“呃……”
“……”
南方的气候明显比北方暖和。
进了一月,严家湾这才迎来第一场雪,而且还只是一层不足一指厚,一沾地就融化的小雪。
竹楼已经完全能住人了。
于是,严国强把老房子里的家什一整理,听儿子的话,搬家搬进了雾戌山下的竹楼里住了。
这不,一大清早,严国强在拧起了干竹枝札成的大扫帚,正在院里掸着落在篱笆上的积雪。
远远低,看见严国盛正背着手往这边走来,严国强这才放下扫帚:“他叔,你还真是,这么冷的天,还往山上跑!”
“不冷不冷,走走就暖和了。”严国盛兴冲冲地巡了一趟山回来,自从严澈那个“技术股”分给他后,他完全把雾戌山当成了自家的事儿,每天比严国强还积极。
严国强呵呵一笑,招呼严国盛进屋。
“三儿还没起来?”严国盛在门口跺了跺脚,开口就问。
“哪啊,早起来了,在捣腾呢。”严国强递过一大搪瓷缸的热茶给严国盛,指了指院一侧的小屋子:“说是想去平梁山挖兰草,啧,这孩子,也不嫌冷。”
“啊?挖兰草?整那做啥?”严国盛一脸莫名。
“这不说是院子空,咱平梁山上花花草草多么?三儿说上去找找,挖一些回来种着好看,说不准还能挖出几株兰草呢。”严国强也很无奈,不过儿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他也不多反对。
严国盛这下也乐了:“四哥,你别说,三儿读的书多,比咱有想法,你就由他去折腾吧!”
严国强点头,兄弟两转头又聊起了山上的果树。
可不,原先纤瘦得只有指余粗,不足两米高的果树苗,如今普遍已经有细擀面杖粗,近三米高了。
从农科站买回的两百株果树苗子,即使是在严冬栽种,也没有一棵枯死或是冻死,全部都成活了。
特别是山顶那个被严澈取名眺远亭的茅草亭子旁边的那一片十余株桃树苗子,由于严澈浇水浇得勤,已经有婴儿手臂粗,窜到三四米高了,如今深褐色的枝头隐隐冒出了几个米粒儿大小的花苞子。
严国盛琢磨着,估计再过个几天,天气在暖和一点,还能长出更多的小米粒儿。再等开了春儿,山顶就会开出一簇簇粉色的桃花来。
现在的严国盛完全信服了严澈的“高科技技术”调制的“神奇药剂”,对于看顾雾戌山果树的兴头高得张超英都有了小小怨言——“怎么没见你有对那些果树上心啊?你准备着跟那狗儿山上的果树过日子去吧!”
莲瓣奇兰
那一场小雪过后,天就连续晴朗起来。
田间多了一丝丝新绿,山间也有小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地传递着春天走近的讯息。
这一天,天气甚好。
严澈身穿张超英从严佳美家寻来的深蓝色帆布连身衣,脚蹬厚底的登山马靴,背着一个竹篾编制的背篓,背篓上还挂着一个大斗笠,大斗笠下扣着一件大蓑衣,腰侧挂着一个偌大的浅蓝色帆布袋子,袋子外面的铜纽扣上系着一个草绿色的行军用水壶(……囧,无法想象的囧样)……拒绝了父亲严国强和叔叔严国盛一起同往的要求,爬上鸡冠山,穿过齐王山,往比齐王山还高还大的,吉兆第一大山——平梁山赶。
平梁山海拔五千三百七十米,是吉兆县内最大的平平梁山山脉的主峰。也是吉兆县,乃至枝城市在前些年大生产运动下,经过大肆乱采乱伐后,唯一留下的最大的一片绿色丛林。平梁山森林如今被省林业部规划为特级绿化带。
平梁山山势陡峭,山上树木密实葱郁,若是没有当地熟悉山林的百姓带路,一旦进入山林,很容易迷路。这也是早些年平梁山能逃过厄运的主要原因。
严澈在准备进山之前,就跟严国强严国盛仔仔细细打探了一清楚。
要是严澈毫无准备就进山,严国强严国盛是绝对不同意的。
此刻,严澈正一手拿着简易描绘的地图,一边欣赏着山林如今十分少见的树草灌木。
进入山林后,因为树木高耸入天,显得林地昏暗潮湿,还有一股浓浓的树叶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掏出帆布袋里准备的口罩,严澈快速地戴在了脸上。
说真的,这一刻,严澈心里还是有些后悔了。
不说能不能挖到自己预期想要的刺儿藤,或者好运气的碰上株把两株兰草,单单是一进山林后的寂静,严澈就有些胆寒。
伸手摸着掩在帆布袋后,挂在皮带上的军工刀,严澈精神力提高,警戒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这样的环境,已经远远超出严澈开始预测的山林,而归于老林。
在这样的老林里,严澈可不敢担保没有凶猛的野兽出现。虽说没有什么老虎之类的,但是野猪之流肯定会有的。
这可不是严澈凭空揣测,是真有事实根据的。
十多年前,那时严澈还是腻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的孩子,就听说燕子口有家汉子伙同几个打猎好手进平梁山打猎,结果被野猪咬断了两条腿,被人抬回家时错过了救治时机,活活疼死。
在这件事之后,富源乡几个村的壮年民兵带上火药枪,集合上过平梁山,对野猪进行了灭绝式的清除,打死了近百头野猪。
严澈的记忆里,那次严国强严国盛也在其中。特别是严国强扛回家的那百斤野猪肉,一家人足足吃了半个月之久。
说到严澈兴起要进平梁山挖兰草的念头,还是因为严国盛的闲聊引起的。
听说前年来了一个外地中年汉子,花了五百块钱一天的工价,请了几个本地农家汉子一同进山。
开始的时候,几个汉字都觉得这个中年汉子是钱多撑得,上山不打猎又不做啥,只是让他们带着往潮湿的地方走,挖一些本地人都不待见的野草。后来一个外出打工的孩子回来听说了这事,大家才知道,那些野草其实就是兰草,而且经过当事人描述,那些兰草就是市面上卖价数万的观赏品种。
后来也有人上山寻过,想要挖几株卖去城里换钱,不过,没人认识这些东西,无外乎都是无功而返,还被村里人嘲笑钱迷心窍,想钱想疯了。
严澈一听严国盛这么一说,摸了摸口袋,想起这段时间下来,存折里就剩下几万块钱了,不由也起了些小心思。
趁着空闲,严澈往镇上网吧跑了几次。为此也打电话让“老宅”去查了不少资料,大致弄清那兰草一些基本资料后,也想上平梁山碰碰运气,心道:哪怕遇不上数以万计的极品观赏兰草,挖出一般的兰草,经过碧水的灌溉,怎么也能值点个千儿八百吧?!
一路走来,严澈有些失望,并没发现任何疑似兰草的植物,倒是保持着这样高度紧张的情绪,使他有些困倦。
这不,走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已经进入半山腰,严澈发现头发已经能滴出水来。
伸手往头发上一捋,望了望头顶从叶尖滴落,像下雨似的露水,严澈这才不得不找了块空地,放下背篓,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又武装了一层,原地稍作休息后,再次往山上爬。
严澈一边走,一边苦笑,心讨:果然人性贪婪,哪有那么容易给我找到兰草啊?更别说市面上价值不菲的观赏兰。果然是白日做梦。
甩掉想发横财的念头,严澈重新振作,打足了十二分的警戒精神,沿着直线往山顶进发。
刺儿藤,一般就生长在山顶向阳处,愈是靠近恶劣陡峭的青石山崖,刺儿藤的踪迹愈密集。
越往高处走,严澈惊讶地发现从进入山林时的阔叶林,如今已经变成了针叶林。
虽说如今还是冬季,哪怕这些针叶林叶尖都凝了一挂挂的冰凌,可是走在树下的严澈,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寒意。
带着疑问,严澈战战兢兢攀爬着突然开始稀少,乱石开始增多,越走越崎岖陡峭的山“路”,每向前前进一段,严澈免不了心底的后悔就增加一份:我是不是太冲动,太不知死活了?
想到严国强临行前看着自己的担忧眼神,严澈开始动摇了。
不过……
回望那段看不到尽头的路,严澈苦笑着继续往前攀爬,抓实了那块长满青苔的凸石旁的小树枝,踩上了令一块比较干燥的凸石,一跃攀登了一步:现在后悔,好像有点晚了。不管了,照国盛叔的话,下山应该比上山好走一些。
噗啦——
一脚踩滑,严澈双手死死抓住小树枝,伸脚勾住了滑落的斗笠。
深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另外一只脚在凸石剥落后的坑处站稳,平息了那失跳一拍的心脏,严澈小心翼翼地抬脚,捡起了斗笠,挂在背后。
感激地看了一眼那看似柔弱,其实根实茎壮的小树,严澈知道,这次多亏了它。如果不是它,自己估计就滑下去了。
虽然这样的斜坡不至于受什么重伤,却是少不了身体面上会有大面积的擦伤,那样也是能疼得痉牙的。
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平梁山的另一面——乱石嶙峋,长满杂草刺藤的一面。
严澈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他想找的刺儿藤。
只不过,眼前的刺儿藤和印象中的刺儿藤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在严澈心里的刺儿藤,无一不是茎生得异常粗壮,茎上长满了坚硬的利刺,结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藤墙,坚实得除了用大刀劈开,用大火烧尽外,人畜都无法穿透的神奇之物。
可是面前的刺儿藤,不光粗壮的茎上长了坚硬的利刺,同时每隔八九厘米就生出一大片心型的翠绿叶片,大若成|人巴掌。而且这些心型绿叶片片有序的自叶尖向下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叶后粗壮的茎上坚硬的利刺。
这样的刺儿藤看的严澈有些无语,心想:我可以不可以理解做这是刺儿藤的战略?掩护战略?诱敌深入战略?
哎,只可惜,植物就是植物,对上邪恶的人类,那还不是“鸡蛋碰石头”?
严澈避开了那坚硬的利刺,从背篓里取出从五老祖家借来的小小的药锄,选了一簇宽不及一米,高不过一米余,密度还很单薄,未成规模的刺儿藤墙下手。
一盏茶时间,这簇刺儿藤已经被严澈连根带泥的挖了出来(……残忍),一掂,呵,好家伙,就这么一小簇的新藤,居然也有一二十斤呢。
严澈谨慎地握住入泥处没有利刺的深褐色粗壮根茎,从帆布袋里抽出一条大塑料袋,再空出一只手来取出一小捧碧水,给根系的泥土浇上一些后,用塑料袋把根和泥包好,轻轻放进背篓里——得,就这么一放,小背篓基本已经装满了。
看着装得满满的背篓,严澈嘴一撇,干脆就近找了一块干燥的石头坐下休息,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对着嘴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哪怕这会有太阳晒着,严澈几口凉水下肚,还是打了一个激灵。
拧好水壶壶盖后,严澈总算有好心情打量四周的风景了。
还别说,这放眼尽是连绵的绿色,真比在雾戌山看到的人为景色让人怡然不少。
严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嘴角微微勾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呼,果然比都市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清新。”
“咦?”
严澈鼻翼翕动,眉头微微蹙起,轻呼出声。
他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不像花香,也不似人工制作的各种香水味道。那是一种很淡很绵长,却也让人有种心灵得到洗涤、得到解脱,断断续续、似有还无的飘渺幽香。
兰草?还是别的什么花?
严澈心思一动,整个人都振奋了。
按理来说,这个季节应该是不会有花草出苞,更别说散发出这样的幽香……那么,如果不是花草,那会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呢?
严澈放下背篓,系好帆布袋,抓起蓑衣斗笠眯着眼,任由鼻子跟着那幽香寻去(囧……好像是小狗哦)。
由远及近,传来淙淙泉水之声。
严澈这才凝神仔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是方才那刺儿藤乱石群的背阴面,到处多是灌木与针叶混杂的栎松群,空气湿度极高却不见霜雪,乱石凌乱无序散落,土壤呈深暗的黑褐色,其间那股幽香夹杂在浓烈的腐臭味里……
双目圆瞠,严澈为之一怔,脑子急速转动,脑中的资料就仿佛影片一样浮现眼前:背阴,湿度温度适中(不高于16°,不低于06°),酸碱腐壤……兰草最佳的生长环境。
轰——
兴奋炸得严澈脑子一瞬发白。
很快稳定下来的严澈,走路愈发小心,腰也弯了一大截,几乎能贴到地面(囧),惟恐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价值不菲的兰草。
呃,估计因为严国盛说外地人在平梁山上挖去的兰草价值不菲,因此,这会儿又真的发现完全符合兰草生长的环境,故而在严澈心底就形成了一个这里有兰草,而且还一定都是极品兰草的,绝对错误的观念(_|||)。
不过,找了一圈,严澈直到寻到了那淙淙泉水边,也没能发现一丛兰草。(╮(╯▽╰)╭)
带着失望,严澈摸了摸鼻尖,嘴角抽搐地往回走,心道:还好没人一起来,不然丢人丢到家了。
也就在严澈失望准备放弃时,先前那股幽香又出现在严澈鼻翼下。
流逝的激动情绪,再次被撩拨出来,眯了眼,和前面一样,闻着香味,跟着鼻子……而行,严澈心下十分确定:这香味,一定是兰香。
果不其然。
没多久,严澈在一丛乱石前停下了脚步,满眼的不可思议。
那是一丛不太大的兰草。
估摸着最多不过一个根系长出六七苗,可是那苗茎收脚粗壮紧实,偏偏细叶又窄又长。叶宽不到一厘米,叶长却近一米,墨绿色的叶面光滑平整。每一苗都长出十来片这样的窄长叶子,看上去极为壮观。
在这茂盛的兰叶中央,长出一枝粗壮的箭,箭冠挂着足足十二朵绽放的墨色小家伙。三瓣铺展,双瓣抱蕊,素雅傲然静立在严澈眼前。
这些小家伙花瓣似莲,却没有莲瓣繁,纯墨色的花瓣中隐约能见粉绿色的茎纹藏匿其间。严澈激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靠近那花蕊,发现那花蕊的颜色居然和墨色中的粉绿茎纹相同,只是边围渲染着一圈花瓣的墨色。
十二朵,从花瓣到花蕊,除了浓郁的墨色与近乎嫩白的粉绿色,再无其他杂色。
严澈一靠近,那股熟悉的幽香浓郁扑鼻:是了,就是这个香味。果然是花香,不,不对,是兰香。真的有兰草,真的有。
确定那股幽香是从这奇怪的兰花散发出来的以后,严澈反而冷静下来了。
一看花瓣形状,心里虽知这兰便是那观赏价值不凡的莲瓣兰,可是严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莲瓣兰。
墨色的……春兰极品素心,包公素?
可是包公的花瓣不是这种圆形,略微有些窄尖。而且,包公素的花色是翠包墨,这个是墨包翠啊。
莲瓣荷?素冠荷鼎?……更不可能,那些可都是永怀素的雪色,这个可是浓烈的墨色啊。
严澈纠结着眉头掏着脑子里对兰草所有的认知,依旧找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无论如何,严澈还是准备动手——将这丛兰草挖出来,带回家去。
“喵嗷——”
“喵嗷——”
“唰唰唰——”
这时,一左一右两个方向传来两声似是猫叫,又不像猫叫的声音,随后一阵沙沙声向严澈快速靠近。
严澈心神一敛,伸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军工刀,靠向那从诡异兰草旁边的石壁,警戒地戒备起来。
……
两只花猫
唰唰唰——
唰唰唰——
严澈的背密实地紧靠着石壁,防了左右两边的灌木丛,却没能防左右两边的上空。
两个灰影在严澈警觉时,已经迎着他的面,扑将上来。
突袭。
“嗷唔——”
“喵嗷——”
发现两个灰影从树上袭来的那一瞬,严澈就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但身体还是先思维一步,双臂迅速抬起,哪怕就算要受伤,也希望尽可能地避免伤及脑袋和胸口的薄弱致命处。
可是,事实却有些出乎意料。
灰影灵敏地在半空一滞,灵巧地来了个360°凌空翻转,而后“噗噗”两声,双双落在严澈跟前三米处。
这时,严澈才惊讶地发现——袭击自己的,居然是两只身长约有一米,身高约四五十厘米,却有一条比身子还长的粗尾巴,体态异常健壮的大花猫。
初见袭来的生物是两只大猫,严澈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浓重的危机感扫去几分。
不过,在接下来看清两只大猫凶狠的表情和奇怪的举动后,严澈惊骇之下,警戒更甚,步步为营——怕猫?非也,这老林子里的“猫”长得这么大,能是一般小角色么?!
两只大猫落地之时,双爪匍匐在地,双眸犀利有神地锁住严澈,嘴里发出“唔唔”的低沉危险警告,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共同出击的凶猛模样。
然而,却在看清严澈时,这两只大花猫先是极具人性化地一愣,随后同时发出极轻地,类似猫叫的“喵嗷”声音。
两只大花猫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凶光骤然消失,居然冲着严澈摇起了粗壮的尾巴。
这两只大猫的奇怪变化,严澈全身发麻,握着军工刀的手开始发抖,手心开始冒汗。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啊?莫不是分散我的注意力?(_|||)
思及如此,严澈紧紧背贴住坚硬冰凉的石壁,目光丝毫不诧,瞬也不瞬地盯着两只大猫,心底冷冷哼笑。
“喵嗷——”
“嗷唔——”
眼看两只大猫又轻唔叫了一声后,向着自己的方向踏出一只前爪,严澈的脸色顿时愈发苍白起来,连那逐渐呈现淡紫色的嘴唇都有些抽搐式的轻颤,握着军工刀的手离开胸口,对着两只大猫的方向,更是不可遏止地猛烈颤抖起来。
严澈想对着两只大猫大喊“站住,不许再往前一步!不然宰了你们!”,可那是畜生,不是人,怎么可能听懂自己的威胁呢?(不错不错,没吓傻,还留有几分理智……╮(╯▽╰)╭)
这一刻,严澈第一次觉得手里的小小军工刀居然这么沉重,却也是那么地无用。
不由的悔意,在心底蔓延开来:天呐,早知道听国盛叔的话,直接拧大砍刀上山好了!哎哎,有钱难买早知道,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两只大猫看到严澈这个举动,脚步一顿,僵在原地,扭头和同伙相视一眼,而后……又转回头,歪着脑袋看着严澈,那双“无辜”的眼睛仿佛在对严澈说:我们是可爱无害滴猫猫(囧)。
这次严澈是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看到了两只大猫的互动,和对着自己表现出的那些诡异的人性化表情……虽然对此囧得不能再囧。
但是,严澈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眼底的戒备与惧意更加强烈:呃……这,不会也和那条大蛇和那只大乌龟一样……或者说,是他们的同伴吧?!(做贼心虚)
看着眼前这两只大花猫咄咄逼近,再联想到了几月前在鸡冠山上遇到的大蛇和巨龟……严澈恐惧的瞄了两只大花猫一眼,全身一瑟,又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握着军工刀的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盯着大花猫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框而出。
“啊嗷~”
右边那只棕褐色(近似暗金色)的大花猫似乎对严澈的动作很是无奈,大大打了一个带声道的呵欠,露出嘴里又尖又长的犬牙……干脆收回那只先前踏出来的爪子,就地趴在原处,下颚枕在收回的那只肥大的爪子上,歪着脑袋盯着严澈看,另外一只爪子则时不时拨弄一下面前的野草。
左边那只浅灰褐色(近似灰白色)的大花猫看了看右边那只,又看了看严澈,极夸张地摇了摇小脑袋,打了一个小小地呵欠,也趴在了原地。不过,它的两只肥大的前爪交叉放在下颚下,下颚直接置于爪上,和右边那只花猫一样歪着脑袋看严澈。
至于它们身后那条又粗又长的大花尾巴,极有节奏,极有默契的左右摇摆啊摇摆。
看着这两只大花猫的举动,严澈愈发紧张起来。
右边那只大花猫张嘴打呵欠时,严澈可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它嘴里拿两颗犬牙,再看到两只大花猫那肥大的四爪……再没常识的人也知道,这……绝对不是猫,至少不会是家猫!
不是猫?
严澈心底冒出一阵寒气儿,一个激灵打得全身颤栗,凝神望去。
只见,那两只一灰一金的大花猫趴卧在自己跟前三米左右,正抬头(歪着脑袋)看着严澈。
略圆的脑袋上,口鼻处的白色绒毛一直延到穿过面颊的黑色“泪槽”的眼角,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张在笑的大嘴。
一道黑色的“泪槽”线横穿整张面颊,若不是圆瞠的那对晶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倒是挺像蒙眼的黑色带子。
鼻梁与眼角下方各有两撮小拇指大小的白色绒毛,像两滴没有滴下的眼泪。
更为逗趣的就是这两个家伙眼睑上又有一簇长条形的白毛横在上面,白毛上面还有两条弯弯的黑色条纹,看上去就跟笑弯弯的眉毛似的。
最为奇特的,还属这两只大猫除了毛色稍微有些不一样之外,几乎连身上每一道纹路都一模一样——难得一见,如此相似的“双胞胎兄弟(?)”啊!
不敢指望能近距离地上前看清两只大猫的样子。
但是。
光凭着刚才和对方打的一个照面,那在树上矫健的跳跃动作,还有着地后略显笨拙的行走步伐……那身长与尾巴的比例,异常肥厚有力的大爪子,以及那猫科动物中媲美远古剑齿虎的尖锐犬牙,……严澈心底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这两只……呃……大花猫,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十有八九,应该就是由于生态破坏严重,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已经濒临灭绝的——云豹。
望着那两只极为“悠闲”看着自己的云豹,严澈心底苦出黄连汁来:好嘛,没想到这一级保护动物居然让我在平梁山给遇上了,呵呵……我这算是好运还是倒霉呢我?
在严澈有了这一惊人认知,嘴角抽搐地苦笑时,两只胆大的家伙居然不着痕迹的向前爬行了近一米距离——将它们和严澈之间的三米距离,缩短成了不足两米。
待严澈发现两只与自己似乎近了一些距离时,与他紧张的情绪相反的,他似乎……看到那两只云豹在……笑?!?!不是吧,应该是它们脸部的毛色造成的错觉吧?!
抬手快速揉了揉眼睛,严澈再次瞠圆双目看去,除了他与云豹之间的距离貌似(?)缩短了之外,那两只还是那么悠然自得,毫不在意,极富节奏地摇摆着那又粗又长的尾巴,嘴里居然发出猫式的“喵呜”叫声(囧……),还时不时惬意地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前爪……身上的云纹斑也随着它们的靠近,在严澈眼底愈发清晰起来——左边那只有着浅灰褐色的素雅云纹斑,右边那只则是棕褐色的华丽云纹斑。
果然是云豹!
握着军工刀的手指向明显有着“挑衅”嫌疑的两只,却又不能再有下一步行动,严澈又好气又好笑,郁闷自是不可言语。
只不过……面对这样的严澈,那两只一左一右地直接把脑袋扭向一侧,理也不理严澈。复又张大嘴,露出尖锐的犬牙继续打呵欠后,脑袋搁在前爪上望着严澈“喵呜”(囧)地低吟。
虽然不确定这两只在山林中,处于食物链顶端的食肉凶兽是不是真的不准备攻击自己,但是严澈从先前的精神高度紧张,到现在又被这两只身份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严澈的精神委实有些退靡不振了。
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严澈身体一软,顺着那石壁滑坐湿润潮湿的地上,握着刀的手也松散地横在了腹部,瞄了那两只一眼,严澈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不能伤害这两只动物,那么,我躲远点还不成么?
念头一起,严澈第一想到的就是那奇怪的“梦境”,心思快速一转,严澈凝神默念一声:进去。
于是……
两只云豹眼睁睁地看着严澈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极具表情化的惊愕浮现在两只云豹“脸”上,而后两只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同样的诧异。
严澈进了“梦境”,他想着进去躲一会儿,再次出来时,那两只家伙应该走了吧?!
于是,严澈掏出帆布袋里的手机,在手机上面翻阅起小说来。
严澈手机上的那些小说,几乎都是“老宅”帮他下载的,存了好几g,不过他一次也没去看过。这会儿着实是无所事事了,才想起它们来。
老宅之所以叫“老宅”,并不是因为他姓“宅”,而是老宅顺应了如今的宅文化,是名符其实的御宅一族。
从大学第一年开始,严澈就对这个除了必修课,其他时间一律猫在寝室,坚决执行“足不出户”的同窗十分不解,但碍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与“生活态度”。
并且,这个老宅貌似家庭条件相当地不错,衣食住行和严澈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也没必要去管别人这些吧?!
更何况,逃课绝对不下与老宅的自己,不也趁着机会出校打工么?
因此,对于自己唯一的室友,两人都选择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处理模式。大一大二两年下来,由于两人的“不在同一个经纬度上”生活,过得形同陌路。
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大三那一年,因为一些意外的发生,两人这才有了真正的交集,从“陌路”变成了“至交”,这一“交”下来就是四年。
严澈翻阅的小说是老宅在国内一家知名网站下载下来的,听说是老宅最近相当迷的系列。
于是,百无聊奈的严澈这才开始无精打采的翻看起来。
小说写得相当不切实际,堪称玄之又玄,忽悠得没边儿。不过,严澈却看得眼睛都直了——因为这小说正是一部田园修真小说,其中也出现了一个类似与严澈“梦境”一样的神物存在,只不过人家那是有形有貌的戒指,而严澈呢……
摸了摸鼻尖,严澈抬头打量着“梦境”的现况。
——碧水湖在出现身下这一方泥台后,面积似乎扩大了不少。
虽然这里除了自己这么一个生物,显得毫无生机,但是一想到刚才在小说里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