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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第1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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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一茶顷

    严小三儿

    严家湾。

    是灵渠镇十里外的一个有着三百户多人家,近两千人口的第一大村。

    据说不单是吉兆县,甚至是枝城市所有姓严的人家,都是从严家湾出去的。

    因此,也可以说隶属吉兆县灵渠镇富源乡的严家湾是严姓的根源。

    秋高气爽,炎暑的热气渐渐消散。

    地里的庄稼也收得七七八八,严家湾的男人们忙过了农忙时节,又都再次结伙去外面赚钱了。

    如今留在严家湾的,大多是妇孺老弱。

    这不,刚消过晌午饭,严家湾留守在家的婆姨们,又三三两两,五个一伙的聚到了湾前的大榕树下闲话家常。

    “四嫂,咱湾里是不是谁家来客了啊?”一个年轻的婆姨一手纳着鞋垫,一边凑过身,悄悄地问着身边稍微年长一点的婆姨,一脸好奇。

    “诶?没听说哪家来客了呀!”被称为四嫂的婆娘停下手里织毛衣的伙计,也是一脸疑惑。

    “不能吧,昨晚我挑水回家就看见了呀!”年轻婆姨瞠圆眼睛,满脸“不可能”。

    “说说,怎么了?”年轻婆姨另外一边正在白棉布上照着图样绣鸳鸯,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婆姨也凑了过来,手肘拐了拐年轻婆姨,一脸八卦。

    “呀,这个是绣给你小姑做嫁妆的枕套面?啧啧,这个样式真不错。”年轻婆姨瞥见那婆姨手里的活儿,惊呼出声。且被那绣鸳鸯的婆姨用手肘碰了碰腰际,年轻婆姨才呲牙咧嘴继续道:“啧,真的,我昨晚看到湾里来了个陌生人。”年轻婆姨看身边的婆姨都停下了手里伙计盯着自己,得到被关注,小小的虚荣心很是满足,坐直了身子,兴致也提了起来:“咱严家湾人不少吧?!”

    众婆姨点头,等着年轻婆姨下面的话。

    年轻婆姨嘴一撇,啧啧有声:“啧,我瞧清了,咱严家湾的婆姨啊,都比不上那人好看。”

    “哎,不会吧?国昌婶家严俊的媳妇儿你们见过吧?”坐榕树根上的另外一个年轻婆姨把手里款竹篾圈成的绣框一停,出声反驳:“上次严俊带回来时,国昌婶说了,那闺女家是什么什么地儿的呢?”

    “重庆。”编簸箕的中年婆姨理了理竹篾,接口。

    “对对对,就是重庆的。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四川啊重庆那地方,尽出俏婆姨。”见人接了她的话,那做绣品的年轻婆姨得意地继续说:“他婶婶,你也见过严俊媳妇儿吧?能比人好看?”

    “我看严俊媳妇儿再好看也不能跟那人比啊。”年轻婆姨撇撇嘴,一脸不屑:“我见那人,可是男的。”

    “啊?男的?”年轻婆姨们都惊呼出声。

    “可不咋地,一爷们儿长那么好看,当时把我给吓得,还以为是老辈子们说的狐狸精来了呢。”年轻婆姨把鞋垫往腿上一搁,言行并茂:“当时吧,我惊得都差点把桶里的水给洒了出来,那人生得也太好看了些……还好人家搭手帮了我一把,扶住了我肩头的扁担,不然哇,我这脸丢大发了。”

    “他婶婶,你有没有吹牛啊?爷们儿能生得比婆姨俊?”被称为四嫂的婆姨也把手里的织活儿放到一边,来了兴致。

    “四嫂,我什么时候诓过你?”年轻婆姨不乐意了,歪着脑袋看对方。

    被称为四嫂的婆姨“嘿嘿”一笑,连忙伸手掐了年轻婆姨的脸一把:“哟,孩子他婶,桂月妹子,好妹子,生气了?嫂子不是好奇嘛!哟,别气别气,回头让我那大钊兄弟好好哄哄你?”

    婆姨们闻言就是一阵哄笑,年轻婆姨也被羞红了脸,娇嗔地剜了四嫂一眼:“四嫂,你……没个正经,就知道欺负你妹子我。”

    “好好好,嫂子不欺负你了,说说吧,看清那好看的爷们儿去哪家了么?别说,要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咳,我还真不知道哪家有你说得那么好看的亲戚呢!”四嫂见笑也笑了,闹也闹了,在对方还没恼羞成怒之前,先打住了玩笑话头。

    那个叫桂月的婆姨抿嘴想了想,摇头:“当时天儿都黑下来了,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不过,我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往湾后头去了。”

    “湾后头?”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几个婆姨惊呼。

    “婶子,你们知道?”年轻的几个婆姨诧异地问道。

    “你们要说是湾后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编簸箕的中年婆姨也把竹篾和未成型的簸箕往身旁一掀,再次开口搭话:“要是真是的话,那还真的对上了。”

    “国盛婶子,说说,谁呀?”年轻的婆姨们最先沉不住气,唧唧喳喳问了起来。

    被称为国盛婶子的中年婆姨眼一斜,挑眉看着另外一个纳鞋底的中年婆姨:“兆胜婶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七奶奶……”几个年轻婆姨一听,视线又转向被称为兆胜婶子的中年婆姨。

    看着望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被称呼兆胜婶子(七奶奶)的中年婆姨顶针一顶,针一下就穿过了厚厚的鞋底,在发间篦了一下:“哦,湾后头的严老四,你们知道吧?!”

    “国强四叔?”

    “严江……他嗲?”

    “赵翠花他公公?”

    几个年轻婆姨不约而同开口。

    兆胜婶子(七奶奶)继续道:“可能大钊媳妇儿看到的就是严老四家的小三儿。”

    “四叔家的假闺女小三儿?”四嫂惊呼出声。

    “四嫂,你知道?”桂月忙开口问四嫂。

    四嫂点点头:“四叔家的小儿子,严江严河的弟弟。不过,不是听说考上京城的大学,在大城市挣大钱了吗?回来了?”

    “四嫂四嫂,不能吧,赵翠花家男人长得什么模样我可知道,五大三粗的汉子,能有那样儿的弟弟吗?”桂月不信地看着四嫂。

    “咳,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四嫂清咳一声:“我刚嫁到严家湾那阵儿,四叔家小三儿就被市里挑去读免费的高中了,再后来又考上大学,倒是真没见过四叔家小三儿真人啥样子……我只知道爷们儿们背地里都唤他‘假闺女’。”

    国盛婶子接茬儿,眼底储满回忆似的望着几人背后的大榕树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小三儿生得像她娘。啧啧,当年小三儿他娘被严老四带回来那会儿,咱严家湾哟……”

    “咳咳,国盛媳妇儿。”兆胜婶子(七奶奶)出声,狠狠看了国盛婶子一眼,国盛婶子撇撇嘴,低下头继续编簸箕。

    “诶诶诶,来了来了。”桂月小声惊呼,手指悄悄指着湾后头走出来的年轻男子。

    一群婆姨不约而同将脸望了过去,神色各异。

    “……哎哟,还真是严老四家的小三儿回来了嗳。”

    严老四,全名严国强,爹妈生下兄弟四个,排行老幺,前后娶过两个媳妇。

    严国强娶第一个媳妇儿时刚满二十,那媳妇儿命薄,结婚四年,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严江严河之后,由于那是农村条件不好,产后月子调养不当,落了一身病,严河不到三岁时,年纪轻轻的媳妇儿就丢下爷仨走了。

    在严国强满四十岁那年,去了一趟镇上,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年轻漂亮得惊动周围十里八村的小媳妇儿。

    一年半后,小媳妇儿给严国强生下了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大家口中的严小三。

    不过,湾里人都知道,严老四那小媳妇儿漂亮是漂亮,一看就不是和他们一样的农村人,十有八九是从大城市来的。

    也因此有人猜测严国强是不是跟人贩子那买来的,更甚者,还有一些老爷们儿背地里猜严国强买这漂亮媳妇儿花了多少钱。

    这漂亮媳妇儿吧,自从被严国强带回家后,就鲜少出门,更别说串门子,和人搭话儿话家常了。

    好在漂亮媳妇儿生下严小三儿后,偶尔也抱着孩子出来湾里走走,透透气儿。

    于是,湾里人也有了机会和这漂亮媳妇儿打打招呼什么的。不过,这漂亮媳妇儿即便简简单单微微浅笑应个声,或是礼貌简短回几句话,那也是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完全不同湾里其他村妇那么大大咧咧。

    那声儿啊,好听得让人骨子发软,连带这些村妇婆姨们也听的脸红心跳,纷纷暗讨:莫不是狐狸精下山么?得把自家男人看好了!

    严小三长得像他娘,从小都白白净净,跟观音菩萨座前的仙童似的,一点也不像湾里那些野孩子。

    因为严老四的另外两个儿子也只比严小三他娘小上几岁,严小三出生时,俩小子都成了半大小子,能帮严老四下地干活儿了。而且严小三也跟他娘一样说话温温柔柔,小声小气的,所以湾里的孩子一般都不和他玩,一些嘴坏的孩子一见到严小三,就拍着手大喊“假闺女”。

    这样一来,严小三每天都和他娘呆在家里,几乎是足不出户……最多就是在他娘给院子里的鸡喂食儿时,在院儿追着鸡崽儿跑一跑。

    人说的“红颜薄命”,就是严小三他娘就是这样的人。

    老人们说,严小三他娘生得跟仙女似的,说不准还真是仙女下凡,不然那家闺女媳妇儿生得那么好看?……所以老天爷让她早早就升了天。

    在严小三儿八岁那年,严国强趁是赶紧的日子,去镇上赶集置办一些家用回来,半路上就被人拽回了家——严小三他娘投井了。

    严小三他娘为什么投井,严家湾的人至今也弄不明白。

    不过,打那之后,听严河严江说,严小三就再也没喊过严老四一声“嗲”。

    不知道算不算严小三彻底随了他娘,不光生得好看,就连念书也比一般的孩子厉害。

    严小三初中毕业,就被市里的重点高中挑了去,而且,听说还是书学费和住宿费全免,每年还有一笔奖学金给。

    在严家湾人都说“严家湾马上要出一个状元了”的时候,镇长拿着一纸通知书,敲锣打鼓的来了严家湾。

    原来,不负众望的严小三考了全省第一名,被京城的一所名牌大学优先录取了。

    虽然大家听了镇长来报的好消息,可是大家也发现,严小三并没回来。

    严小三这一走,就是六年。

    爱打听的湾里人背地里闲聊时,一扯到严老四家的状元儿子严小三儿,免不了一阵唏嘘。

    老辈子们都说严小三是文曲星下凡,状元跑不掉。

    就拿镇上那个王大富来说吧,他家小子虽然也考上了省里的大学,可听说那些都是靠王大富卖水鱼的钱,贴出来。不光每年学费得好几万,每个月送去的生活费也得千儿八百的。

    别人家的孩子念大学都是钱堆出来的,可是这严小三不单考上了全国有名的大学,人家还从没问严老四要过一分钱。

    听说,人严小三儿在大学里不单没花过严老四的一分钱,大前年过年的时候,还给严老四汇了好几千块钱回来呢。

    ……

    云云云。

    直到四年过去了。

    严小三眼看也该大学毕业了。

    却依旧不见严小三回严家湾时,严家湾的人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了。

    问严老四的大儿子严江,严江还没吱声,严江的媳妇儿赵翠花就叉着腰站出来对着刨根问底儿的人一通大骂。

    至于严老四的二儿子严河,早些年南下打工,娶了一个外地媳妇儿后,两口子就住到了枝城市内,听说自己开了个店铺,在做什么水果生意,那个也鲜少回严家湾。别说问了,很多人都差不多不记得严河长什么模样了。

    严老四?

    严老四就是一个闷头,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问了也白搭。

    自此,严小三为什么不回严家湾,成了严家湾的一个谜。

    ……一如严小三他娘当年为什么投井一样。

    一草一木

    严澈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晌午。

    为了那一夜无梦的好觉,严澈起床梳洗时,难得的弯了嘴角。

    严澈是昨晚七点,天已经渐渐黑下来时回的严家湾。

    对于严澈突然回家,最先错愕当属严老四严国强。

    看着严澈出现在家门口,严国强手里抱着的柴禾连着嘴上叼着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半晌才说出三个字“回来啦?”

    想着昨晚的情形,严澈坐在家里唯一一张上得台面的——拨步床上,盯着青底白花的麻帐发了好一会儿神,才开始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严老四的篱笆小院儿就一横一套二的土坯瓦房,中间是堂屋,相当于城里的客厅。里面除了一个摆着祖宗牌位的大神龛,中间就只有一张陈旧的大木桌和四条同样久远的板凳。这个堂屋,充当着严老四家的客厅和饭厅。

    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大房。

    右边的房是严老四自己的卧房。由于起房子时横梁搁得高,房子被木料木板简单地隔为两层。上面堆着七零八落的农用工具和一些杂物,下面摆了三张简单的床,以前严老四父子仨就住这里。

    左边的房,是严澈年幼时,和他娘住的地方。和右边的房一样的是,这里也有上下两层。不同的是,右边的房是简易用木料隔开的两层,而这边却是请了木匠,用好木板隔成的房中楼,还打了一条雕花的木楼梯。

    还和严澈离开时一样,楼下干净整洁,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用竹篾编成的粮栅栏,里面围着严老四一家的粮食——还没脱壳的稻子,和闹菜荒季节时,充当家里饭桌上下饭菜的泡菜。

    一上楼梯,那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

    楼上的摆设,说得难听点,或许就是严老四家所有的家当了。

    斑驳的朱漆大衣柜,虽然年月已久,除了漆面掉落一些,却也没有太多缺损,听说那是严老四爷爷奶奶分家时,留给他嗲的。算起来,这大衣柜至少也是清朝时候的物什,放到现在的市面上,那可是古董。

    还有一个两米宽,一米五高的三开柜,中间的立面上,镶嵌着轧花玻璃,虽然同样漆了朱漆,不过看样子,应该和那农村难得一见的梳妆台一样,是近代家私。

    柜面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瓶,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粉嫩孩子。细细看,不难看出严澈和那女人五官酷似。

    房里比大衣柜更显眼的是那张两米五高,两米宽,两米五长,两进的拨步床。应该和那大衣柜年月一样久远,因为斑驳的朱漆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拨步床比大衣柜更精致,帐梁上雕龙刻风,就连床前的踏踏板沿儿也雕刻着花草。

    靠着床头两端的踏踏板上,都有着类似如今床头柜的隔层小柜,上面也是雕工了得……总之,这拨步床十分奢华。

    靠着拨步床的,是一个梳妆台,大大的镜面一尘不染。镜面玻璃右下角,有着一个红艳艳的“囍”字,字下面是一朵漆画的并蒂莲。

    台上还有序的摆放着篦子和梳子,还有一瓶花露水和雪花膏……不过,看样子很久没人用过,因为这些东西似乎都没开过封。

    梳妆台和那三开柜款式相近,而且都用朱漆刷过……应该是严澈他娘来了之后,严老四托人打的。

    严澈看着这一切,心下的复杂难以言喻。

    这个房间的摆设,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严澈知道,严国强在他娘去世,他离开严家湾后,就没让人住过这个房间。

    因为……隐约的,严澈还能依稀闻到房间里,属于原本的清香味——那是曾经严澈他娘用湾后面山上,一种名为香脂的植物熏过的味道。

    想着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严澈心下觉得对严国强的愧疚更深更浓。

    哪怕……昨晚严国强下厨为严澈做了一碗曾经严澈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说着“回来就好”的话,并满足地看着严澈稀哩呼噜吃完……可是严澈一看着严国强不复往日的神采,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时,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红,重重跪倒在严国强跟前。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严澈想着这几年自己的举动,抬起手准备给自己狠狠一耳光时,严国强拦下了严澈。

    严澈抬头看到的,就是严国强满脸的老泪,嗓子发痒:“嗲,我错了。嗲,我回来了!”

    院子里,除了那五六只被老母鸡带着到处觅食儿的小鸡仔,清净地就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严澈好心情的找出小米,为了大小鸡后,晃晃悠悠开始逛起了离开九年的严家湾。

    严家湾变了。

    却也没变。

    人家户还是那么多,还是坐落在熟悉的地方。

    只是,这些房子都变了,变好了,变漂亮了。严家湾人的日子,也过好了。

    不知不觉逛到了湾前头的大榕树。

    严澈看着愈发庞大的大榕树,有些愣神。

    记忆里,严澈他娘总是带着他到这里避避暑,吹吹凉风。抑或在湾里人怪异的目光下,和人说说话什么的。

    严澈知道,不是他娘不爱和人说话,而是他娘本性害羞,和人说不上几句话就紧张到语结。

    严澈也知道,他娘想带他出去和湾里其他孩子玩耍。严江严河比自己大上十来岁,严澈还没学会走路,严江严河就陪着严国强下地干活了,哪有时间陪自己玩啊?!

    只是,湾里人都和他娘儿俩有隔阂,每次他娘儿俩一到榕树下,原本热闹的榕树底下就立刻变得安静。

    严澈感觉到被人注视,凝神一看。

    原来,还和以前一样,榕树下又围坐着一群农闲的婆姨。

    而此刻,那些婆姨或好奇,或惊讶地看着严澈。

    严澈不由有些惊慌,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眼……没有肿啊。

    很快,严澈释然一笑……他怎么忘了,他生就一张和他娘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不然,从小湾里那些孩子怎么会一见到他就边跑边喊“假闺女”,背地里却借着来找严江严河的时机,悄悄给自己送湾后头山上采来的果子呢?!

    严澈微微一笑,在婆姨堆里,虽然大多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过,还是给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七奶奶,国盛婶子,乘凉呐?”

    “哎哟,小三儿啊,啥时候回来的?”张超英闻言,放下手竹簸箕,笑着跟严澈打招呼:“回来也不上国盛婶子家坐坐?你国盛叔前些时候还提起你呢!”

    “嗯,我昨天才回来的,有时间一定去看看国盛叔,国盛婶子的炸小鱼儿我可是最喜欢的。”严澈笑着回答。

    严国胜和严国强的父亲是亲兄弟,算来他和严国强四兄弟可是亲亲堂兄弟,因此在湾里同是严姓人家里,关系自然亲近不少。

    严澈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这个国盛叔比不多话的严国强还疼自己。

    每每遇到雨水多的时节,严国胜总会在田里逮一些小鱼儿,回到家让手巧的国盛婶子张超英裹了面粉用油炸。然后再拨拉出一大份,让张超英送到严国强家。

    严澈很爱吃这样的小鱼儿,饭量极小的严澈,每到这个时候都能吃下两小碗玉米面喝着大米蒸的饭。

    “嗳嗳嗳,好,回头我让你国盛叔给你带小鱼儿去。”张超英听这孩子还记得自己的好,立马眉开眼笑。

    “小三儿,都这么大了啊!”张超英的话一落,严兆胜的婆姨邓翠兰放下鞋底,弯了眼看着严澈。

    “七奶奶。”严澈唤了一声。

    “呵呵,越来越俊了。”邓翠兰笑道。

    按辈分来说,严兆胜是严国强的父亲那辈儿最小的孩子,虽然关系有些远,不过都在一个严家湾,再远也远不到哪去。

    总而言之,严家湾的严家人都是亲戚。以前湾里小孩子打架斗嘴,一不小心就打了自己长辈,或者骂了自己孙辈,人虽多,可是辈分却家家理得门儿清。

    每逢过年过节拜祖宗的时候,按辈分排队上香也是有条不紊。

    在农村,当众嫂子戏耍小叔,开小叔玩笑一点也不稀奇……只要不做出格。

    因此,年轻婆姨们很热情,特别是严家湾这些个沾亲带故的年轻婆姨们,看到这个生得俊俏的严家湾状元小叔,更是热情得不像话。

    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几个年轻婆姨本来就不拘小节,见婶子搭头逗严澈,这个生得比她们几个婆姨还俊俏的小叔也不生气,更是多了一丝好感,不由得也开起了严澈的玩笑。

    邓翠兰看着张超英给严澈一一介绍着这些年轻婆姨是哪家媳妇儿时,这些年轻的嫂嫂们时不时出言开一下严澈的玩笑,严澈那张俊脸羞得红到脖子根儿的情形,也不厚道地把鞋底往旁边一搁,跟着逗起严澈的乐,完全不顾忌自己已经是“奶奶”辈儿的长辈。

    一番“唇枪舌战”,“脂粉乱飞”的介绍下来,严澈是彻底领教了农村婆姨们的厉害之处——这些年轻婆姨言辞大胆得令严澈觉得,就算是城市里那些见过世面的女人遇上……也会脸红耳赤。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算来……是被这些嫂嫂给调戏了,而且还是光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红果果地被一群嫂子调戏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跟这些言辞大胆的嫂嫂们置气吧?!

    因此严澈只能心下后悔没早些走,脸也一红到底。

    严澈正被这群婆姨都得尴尬想逃时,没注意到,湾前小路上,远远走近两个人。

    一男一女。

    邓翠兰倒是眼尖,当两个人刚拐过路口,就看到了。

    待人稍微走近一些,看清来人时,邓翠兰脸色有些古怪,手肘轻轻碰了碰张超英,轻声对严澈说:“小三儿,那不是你大哥大嫂来了么?”

    张超英也抬头一眼,和邓翠兰脸色一样变得古怪:“小三儿啊,先回家吧!桂月,你们几个去坡后的菜地喊你们四叔回来。就说严江两口子来了。”

    桂月看了看渐行渐近的严江赵翠花两口子,又看了看严澈,正待开口,四嫂揪起桂月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坡后的菜地方向赶。

    其他几个年轻婆姨也住了嘴,低头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严澈抬头一看,可不,一脸憨厚无奈的严江,和一个一脸气势汹汹来的女人正往自己这边靠近……这个女人就是严江的媳妇儿么?严澈暗暗猜测。不过,看着女人的表情,严澈自然不会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嫂会是来欢迎自己回家的。

    “七奶奶,国盛婶子,各位嫂嫂,我先回家了。”严澈微微笑,礼貌地跟几个婆姨打了招呼,在严江隐隐欣喜,赵翠花面黑不渝的脸色,三人一前一后走向了严家湾后面的篱笆小院。

    憨兄悍嫂

    严澈跟在兄嫂身后,对严江时不时回头的眼底的笑意,面部神经还是不由地缓和了下来。

    昨晚临睡前,严国强曾突然冒出一句话,说:“三儿,要是你大哥屋里头的来了,别理她。”

    当时严澈听得云里雾里一脑浆糊,如今看着严江憨实的模样,还有那女人来势汹汹的举动,大概明白了严国强话里的意思:这个嫂子,不是省油的灯。

    严澈家在严家湾后面,依着严家湾背后的鸡冠山而建。

    按理说,这样的位置建房是最危险的,一旦遇上山体滑坡什么的,那么严澈家的屋子十有八九逃不了灾难。

    也不知道算不算严家湾这边生态保护得好,严国强的房子自打建成以来,别说是山体滑坡泥石流,就连暴雨季节来临,十天半个月的倾盆大雨也没见屋背后的山石滚落半颗。反倒是房子建成之后,依靠着鸡冠山的小院,总是比湾里其他人家更显得生机勃勃,一院绿意盎然。

    湾里老人闲话拉家常时,一说到严老四家,就说哪里风水好,不然严老四兄弟四个,怎么就严老四家出了个状元郎呢?

    赵翠花绕过严旭家的篱笆院,嘴里就开始嘟嘟囔囔:“严旭媳妇儿在不在?”

    严旭是严国强三哥严国富的小儿子,早些年和严河一起南下打工,赚了一些钱,回来之后就在严国强家前面的空地建了一栋新房两层小楼,还娶了邻村号称周庄一枝花的周金兰做婆姨。

    如今严旭在吉兆县县城开了一家小超市,小日子过得不错,只是很少严旭回严家湾的时间愈发稀少,常年在家看家带孩子的就是严旭的婆姨周金兰。

    当年严旭要把房子建在严国强家前面的空地时,严澈在枝城市里念高中,赵翠花已经嫁到了严家湾。

    对于严旭建房的位置,新媳妇儿赵翠花立刻就站了出来,第一个反对。说是严旭不厚道,把房子建在自家前面,存了心当自家的运道。为此,严国强初初还让严江出言劝阻,再怎么说,严旭也是严江的亲堂弟不是?赵翠花这么闹着,不单伤和气,还让严家湾人看笑话。

    结果,严江还没开口,就被赵翠花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呼“窝囊废”“软蛋”。

    这事闹得严家湾鸡犬不宁,严旭更是气得巴不得拧了扁担教训赵翠花。

    严国富脸上也不好看,跟严国强商量后,黑着脸,硬是从严旭修房子的钱里抽出了两千块给赵翠花,赵翠花这才哼哼唧唧回了屋。

    自打这以后,严家湾人才知道,老实憨厚的严老四一家,出了一个泼辣的媳妇儿,惹不得。

    其实,严旭鲜少回严家湾,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赵翠花。

    严旭结婚后不到半年,周金兰肚子就争气的大了起来。

    相比前后屋住着的赵翠花,结婚快两年了,肚子反倒是没有丝毫动静。

    湾里人嚼舌根就说赵翠花太泼辣,老天爷下报应了。

    没曾想,这话被赵翠花听了去。本来她嫁给严江快两年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赵翠花怕得跟娘家人说了后,娘家兄嫂急得跳脚。

    在农村人心里,女人不能生孩子,那跟养了不下崽儿的母猪没区别。要是早些年头,这样的女人,夫家是有权利休了的。被休了的女人,那可是家里族里的耻辱,是要被赶出家门的。

    赵翠花娘家嫂子和她关系好,为了这事,急得到处给她求土方子,连鞋都跑烂了好几双。

    这下好了,严家湾的人唠闲话,正好说到了赵翠花的痛楚,就跟热锅上加了油似的。

    赵翠花不能找说闲话的人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严旭。

    赵翠花撒泼找上了严旭家,堵着严旭家门口,又哭又骂,直接就往地上躺,任人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这下好了,严澈的大伯,严国强严国富的大哥,严家湾的村长,严家现任族长严国繁不得不出动……赵翠花还是不起来。

    看着又哭又闹,躺地不起的赵翠花,严国繁一个头两个大,好声好气地问:“严江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你说出来就是了,地上寒,病了咋整?”

    赵翠花这才嘤嘤哭了出来,说是严旭家房子起得不好,当了严国强家的风水,自己身体没毛没病,结婚快两年了,硬是怀不上娃。还说,要是严旭家房子不推,他们严老四一家就得倒大霉了!

    经赵翠花这么一哭诉,严国繁算是明白了……那些嚼舌根的话被赵翠花听去了,变着方子在跟他这个大伯要公平呢!

    严旭明白缘由,知道自己成了冤大头,苦不堪言。

    驱散了看热闹的乡里乡亲,毕竟他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得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不是?

    当晚,严国强四兄弟,连着下面的小一辈,零零总总十多二十口人,全部挤到了严国强家小小的堂屋里……开起了家庭会议。

    会议讨论到了凌晨两点钟,最后严国繁一拍板,决定让兄弟四人,每家出一部分钱(当然,严旭家出大头,谁叫他家房子建的不是地方呢?_|||),把严江两口子送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一下。

    好嘛,明明是自己身体有缺陷,下不出蛋,这下好了,得要一家子人帮忙出钱看病。

    严旭算是怕了这个堂嫂了,心不甘情不愿……说是检查的钱他出大头,其他几家条件不好,算是他占了四叔家菜地起房子的补偿。

    赵翠花第二天神清气爽,拉着严江,揣着四家人拼凑出来的一万来块钱,去市里看病去了。

    好在检查出是赵翠花身上有一些不算严重的妇科病,三千块钱没花完,医院开了一些药,赵翠花美滋滋的又和严江回来了。

    不出半年,赵翠花终于也腆着大肚子,跟不可一世的母鸡似的,湾前湾后“散步”养胎。

    看得严旭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至于剩下的几千块钱……要还?那是没可能的。

    赵翠花也算是人精,拿着剩下的那几千块钱回了娘家,拖了娘家嫂子的关系,在县里买了一辆二手,七成新的国产小货车,让早些年学过驾驶的严江跑起了客运。

    没过一年,赵翠花顺利给严江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时,赵翠花肥掌一挥,春风得意地坐在丈夫那辆二手小货车副驾驶座上,跟着丈夫带着儿子,住到了灵渠镇上去了。

    这下,严家湾总算平静了。

    经赵翠花一闹,严旭却不想再回严家湾住了,这不……后来才在县城弄了个小超市。

    虽说赵翠花搬出了严家湾,可是她还是经常回来的。

    只要赵翠花一回来,周金兰总是提心吊胆。

    没办法,赵翠花仿佛就和她们家房子杠上了似的,每回来一次,总能在她家房子的问题上找个由头来找茬儿。

    这回,周金兰刚给小女儿哄睡着,听到赵翠花洪亮的嗓门,手一抖,差点没把小女儿摔地上。

    “哟,嫂子回来啦?”周金兰抱着女儿一出门,脸上扭曲的笑使她觉得难受。

    “严旭媳妇儿,你看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赵翠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严旭家新围上的栅栏:“是不是看我搬出严家湾,就觉得我们家不住人了?你这栅栏围得真好,我看看,我看看,这样围太难为你们了,你们直接把栅栏围到我们家去得了,你看成不?”

    好家伙,严澈一听自家这嫂子的话,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瞟了一眼憨厚的严江,严澈才发现严江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声叹息。

    周金兰听赵翠花这话一说,脸色也不好看。换了一只手抱孩子,周金兰也觉得自己紧绷的弦儿快承受不住了。

    “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周金兰冷下脸,看着赵翠花。

    赵翠花眉头一扬:“什么意思?我嗲一个人住着,你们爱怎么圈怎么围,那没关系,反正他老人家就一个孤老头子不是?如今我小叔回来了,那就是说我小叔还要住严家湾的房子,你们这么圈这么围,你让我小叔以后住哪?啊?你们看我嗲一个老头住这,是不是就想欺负上头了?再怎么说了,我嗲还是严旭他嗲亲弟弟呢!你们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得,周金兰一股怒气被赵翠花机关枪似的一席话,生生憋了回去,咳不出,咽不下,周金兰只觉得两眼发花,喉咙发甜,心里的委屈咕嘟咕嘟冒了出来:“嫂子,你这么说,就是我周金兰不孝顺了是不?可是你怎么不问问湾里人,四叔逢年过节,小病小灾,是谁在帮着照顾?你们严江严河都扑腾出去了,小三儿也住大城市了,你们谁回来照看过我四叔?你这么说话,对得住良心么?”

    周金兰不这么说或许也就罢了,这话一出,赵翠花就给点着了,直接跳脚指着周金兰大骂:“啊?你说我不孝顺?我怎么不孝顺了?我不住严家湾,那不是要照顾严家陵读书么?啊?我每天早早起来给严江做饭,送严家陵上学,完了还要去给人做工赚钱,准备供严家陵念书,中午还得急忙忙赶回家给爷儿俩做吃的……每天忙得脚后跟提着后脑勺,你说我不孝顺?我好几次让我嗲跟我们去镇上,他老人家自己不乐意,我能强迫他?啊?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们就是嫌我这个媳妇儿没有你们这些媳妇儿漂亮,嫌我娘家没有你们几个娘家厚实……哇,我这是什么命哟,我的命好苦哟!”

    严澈看着前一刻还咄咄逼人,后一刻直接坐地上拍腿捶胸,嚎嚎大哭的赵翠花,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鸭蛋。

    赵翠花坐地上,哭得跟唱歌似的,眼看湾里的人渐渐都走了出来,严江搓着手,不知道该不该去把自家婆姨拉起来。如果不拉,一会他得被大伯严国繁骂一顿,如果拉了吧,回头一回家,他一准儿没好果子吃。

    思来想去,老实巴交的严江在原地转来转去干着急,就是想不出办法来。

    严澈倒是把严江的表情看进眼里,摇了摇头,瞥见院里周金兰脸色苍白,抱着孩子的身子晃了晃,这才觉得自家嫂子闹过火了,怕死这周金兰急火攻心,一会儿别出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严澈眉头一拧,上前一步,越过严江,走到赵翠花身边,把赵翠花连拖带抱地拉了起来:“嫂子,地上凉。”

    赵翠花一愣,哭声顿止。

    在她嫁给严江之前,就听人说起过严江有个后妈,漂亮的十里八寸,或许连整个县都没人比她漂亮。只是那漂亮后妈命薄,年纪轻轻就走了,倒是留下一个孩子,就是严江严河的三弟。

    赵翠花知道严澈这个人,以前还是闺女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严小三是出了名的神通天才,文曲星下凡,念书好得不得了。

    当初赵翠花是看不上老实巴交的严江的,但是一想着严江这个天才弟弟,她才有了心思答应了和严江的婚事——咱配不上严澈是吧?咱就找他哥嫁,怎么说也是兄弟,还就不信没个遗传?咱的娃儿以后指不定就随了小叔,也能出个状元。

    可是赵翠花嫁到严家湾,就真没见过这个小叔。因为这个天才小叔被市高中挑去念书去了。

    这次听镇上的人说,好像是小叔回来了。赵翠花把严家陵送去上学后,就拉着严江回了严家湾。

    一来是看看人们都说和他娘生得一个模子的小叔,到底有多好看,是不是真的就跟人说得那样“像仙女似的”(汗,你小叔是男的)。

    二来吧,小叔可是国内名牌大学出来的大学生,比那些个大学生简直金贵了不知多少倍。名牌大学呀,那可不是一般有钱人就能进得去的哇。要么本身脑子好,要么就是家里钱多的没处花。她这个嫂子,怎么也得回来沾沾这贵气儿。

    三来呢,小叔可是在大城市工作过的,小叔能耐这么大,怎么着也赚了不少钱吧?!要不是严家陵要上学,她还真想带着儿子一块儿回来,指不准小叔还会给她家严家陵不少见面礼呢!她家严家陵怎么也是湾后头严老四的长子长孙呐!要是小叔喜欢这侄儿,说不定还能拉一把她们两口子。

    心里揣着小九九,赵翠花拉着严江回了严家湾。谁知道刚到湾头,就看见小叔被湾里几个小娘皮子,马蚤婆姨戏弄……她这个嫂子还没来得及看自家小叔呢,你们这些小娘皮倒是懂的找空子。

    心下不悦,回家路上又看见严旭家围出来的栅栏,赵翠花心思一动……新计旧仇,严旭媳妇儿周金兰这下又炮灰了。

    只是。

    被严澈这么一拉一抱,那轻轻柔柔的嗓音一声“嫂子”,赵翠花心一下软了,化了。

    这个小叔,声音太好听了,跟三月坡上的茅草根一样,清甜清甜,甜到心窝窝里头了。

    严江没想到自家小三儿居然能劝住这撒泼的赖婆姨,更没想到自家这婆姨居然听小三儿劝,果真不闹了……于此,严江看自家小三儿的眼神,那叫一个自豪,那叫一个幸福:果然是我们家小三儿,念书好,做啥都好!(_|||)

    严澈看着自己傻